宇卓默默地喝完一小碗粥,提议说,“珩哥,不如去医院问问吧。”
林珩在院子中踱着步,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只有两天的时间,调查还没开始,所有的线索先被斩断,完美地诠释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医院?”
自嘲归自嘲,林珩却遏制不住心中的沮丧,果然,利用系统BUG这种事是不存在的。林珩落寞的神情让宇卓看着有些心疼,他低声说,“珩哥,你现在的表情,特别像一个刚刚被系统封号的人。”
“姑获鸟是失去孩子的产妇,我们可以查一查近些年有没有不幸流产的女人。”
“更棒了!”林珩忍不住在心中暗嘲,“第二条线索也断了……”
是个好提议,但林珩有所顾忌,“可这是病人的隐私。”
林珩忍不住叹气,临近破晓他们才急急忙忙赶回民宿,连补觉都没有顾上。在宇卓的坚持下,他为林珩涂了些跌打药,又用煮熟的鸡蛋滚了一遍,帮助活血散瘀。身上的伤痛刚刚安抚一些,两个人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不成想结果却是这样令人失望。
“公开的消息还需要我们调查?”宇卓学着姑获鸟的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替她保密就是了。”
“怎么可能不当真?”兔老板说,“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姓慕容,可是我们这个镇上的父母都是认真负责的,根本取不出这样的名字……”
林珩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你当真?”
镇上只有一家小诊所,规模很小,占地甚至不如白氏祠堂。可以取药和输液,还能支持一些小型的门诊手术,但是妇科和产科都没有区分开。
“你们问别人也是同样的结果。”兔老板说,“这个镇上根本没有姓慕容的人。”
“你们两个谁看病?”妇产科坐诊的大夫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妇女,看到林珩和宇卓,一脸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宇卓忙说,“您可能不了解,这镇上有没有管理户籍的人,我们可以找他去问。”
“我陪他。”宇卓急忙指林珩。
兔老板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按着依旧起伏的胸口说,“真不好意思,从来都没有你们说的这个人。”
“对,是我。”来诊所的路上,林珩已经设计好说辞,“我替我妹妹来看病的。”
“确定。”林珩心急地问,“就是小镇上的人,您听说过这个人吗?”
宇卓也跟着附和,“也是我的妹妹。”
“慕容翠花?”兔老板听到这个名字,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你确定这是人的名字?”
“她怎么了?”大夫问。
“真棒!”林珩不禁在心中自嘲,“第一条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她被侵犯了。”
言罢,林珩打开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果然那段哀伤的音乐是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磁带里只有一段滋啦滋啦的杂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曾留下。
没想到,大夫竟然冷嗤了一声,“难怪她自己不敢来。”
“还能怎么办。”林珩无奈地说,“明天去问遍全镇,找一个叫慕容翠花的人。”
宇卓眉峰一蹙,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过,两天的时间说长也短,你打算怎么办?”宇卓问。
大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谁喜欢被人指指点点?”
林珩没有答复什么,心中却很感激。之前他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不问缘由不问条件地支持自己,可是现在他遇见了。
“什么?”宇卓质问,“你这意思,倒成了她的错?”
“没有啦,反正后生是你的精神世界,你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宇卓蛮横地说,“即便你想和全世界作对,那也是全世界有错在前!”
“自己不知检点,你们这些当哥哥的还一味护着。”
“我是不是有些意气用事?”林珩问。
“不然呢?”宇卓冷声问,“我不护着谁护着?”
这一次换作宇卓扶额,“还真是一个充分的理由……”
大夫显然不喜欢这种傲慢的态度,打算轰走宇卓,“你还是个高中生吧,你不应该懂这些,出去出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林珩想了想,确实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好说,“可能因为她好看吧……”
宇卓怎么可能任人摆布,他甚至毫不避讳地瞪了大夫一眼,质问,“你们这里的教育是怎么回事?高中生了还不懂,那什么时候懂?难道等着罪犯给孩子上第一堂生理课?”
“哦,好像也对。”宇卓饶了饶头,“那你为什么要放过她,因为她是玛莲娜?可她偷孩子的事情也是坐实的。”
“丑小子,怎么教育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大夫生气了,呵斥道,“你再不出去,我找人来轰你了!”
“那个……”林珩有一说一,“他们原本能抓住她吧?好像是被我们搅黄的。”
林珩急忙发话,“宇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林珩试了试自己身上的伤,还有些钝痛,但好在并不影响行动。回去民宿的路上,宇卓抱怨说,“只有两天时间,这未免太欺负人了。白启政也真是的,他自己抓不到姑获鸟,就知道压榨我们。”
“可是……”宇卓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听林珩话的,乖乖地出去等了。不过林珩清楚地听见宇卓低声骂了一句:“你们这是助纣为虐!”
那些人不敢违逆白启政,最终原地解散,其中不乏一些人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白启政叫住林珩和宇卓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不久之后,镇长家的灯光也熄灭了,夜色又一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看清楚大夫的观点和态度,林珩好像明白姑获鸟为什么会遭受语言暴力了。这小镇上的人不仅愚昧,还无耻。
白启政斜了那人一眼,叱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被一个孩子撵着打!”看来白启政也被宇卓的外表蒙蔽了,以为他只是一个劣童。
林珩心中也很气愤,但他清楚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假装客气地说道,“我弟弟年轻气盛,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像我妹妹这种情况,只能悄悄来手术吧?”
“镇长,那他踹我的事情就作罢了?”还是那个被宇卓袭裆的人。
“对,最好别声张!如果有条件,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做手术。听我一句劝,这都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家里人好。我在镇上这么多年,什么情况没见过?有些人的遭遇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想象的。”
“大家都撤了吧,两天之后找他们要结果。”白启政对左右的人说。
“有些人的遭遇……”林珩苦笑了一下,问,“就像是姑获鸟吗?她的孩子是怎么失去的?她的秘密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好。”林珩只好颔首同意,“那就两天。”
大夫一诧,反问,“姑获鸟是谁?”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任你们挥霍!”白启政催促说,“小桃子和豆豆也等不及,两天就是极限!”
“小镇上沸沸扬扬的,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林珩沉默着,就算所有人都针对姑获鸟,他依旧相信姑获鸟有自己的苦衷。他在心中盘算着目前得到的线索,还有找到孩子又不伤及姑获鸟的可能。
“姑获鸟的名字我自然听说过,可问题是她究竟是谁?”
白启政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他们,“两天,就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之后你们交不出孩子,我会将你们逐出小丘!”
“所以……”林珩对视着大夫的眼睛,问,“她不是在这里失去的孩子?”
“镇长,我看这样吧……”林珩出来打圆场,“我说我们不是姑获鸟的同伙,您可能并不相信,但是您此刻为难我们,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不如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把丢失的孩子找出来。”
“当然不是。”大夫丝毫没有在撒谎的样子,很肯定地说,“她要是来过诊所的人,我早就向白镇长举报了,每一个病人的病历这里都保留着。”
“你!”那个人被宇卓的话噎住了,支吾着说,“都别听他鬼扯,他嘴里没一句是真!”
“是嘛?那还真是尽职尽责呢。”林珩收敛了锐利的目光,声音中却有隐而不露的怒意,“我还以为她的秘密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宇卓急忙告状,“镇长,这个人说你家门口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是纸包不住火。”大夫说,“所以我还是那句劝,带着你的妹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越远越好。”
“我,我不想!”那个人急得直跺脚,不停地说着,“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大半夜的,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好的,那么谢谢了。”转身离开的时候,林珩冷冷地说道,“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受害者或许有过,但是受害者的过错绝不是加害者的理由。所有认为受害者有罪的人,罪上加罪!”
“怎么?”宇卓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你也想了解一下?”
“太可恶了,这些人的嘴脸也太可恶了!”离开诊所,宇卓依旧愤愤不平,他素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珩哥,现在我能理解你了,姑获鸟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虽然我们不清楚她的故事,也不知道她究竟遭遇过什么。”
那个人果然被吓到,“胡,胡说八道!你们两个怎么约会?”
林珩点点头,“但还是要尽快找到她。宇卓,再陪我去一趟裁缝店。”
“都说过我们是来约会的,你们破坏了人家和哥哥的好事,人家心里好难过。”宇卓用最可怜最无辜的语气说道。可是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却忽然冲着那个人“呲”了一下,露出小野兽一般凶狠的虎牙。
“调查和服?”宇卓立刻明白了林珩的用意。
“对!”是那个被宇卓袭裆的人,“他胆小怕事?他下手比姑获鸟都狠!”
“对。”林珩说,“和服不可能是成衣,只可能是订做的。”
“别听他胡说!”还是那个被勒脖子的人,抓住宇卓不依不饶,“他们肯定是同伙,不然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
“和服?从来没做过,也完全不会做。”裁缝根本没有抬头,缝针机飞快地转动,他正在赶制一套童装。是一套学龄前男孩子的服装,细节处融合了一点古装的风格,图纸是纯手绘的,看上去是主顾自己设计的。林珩在学校选修过一点服装设计,能看得出版型和配色都挺用心,这小镇上有才之人倒是真不少。
“承认个大头鬼!”宇卓眼珠一转,感觉自己语气不对,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速度之快,比川剧演员都技高一筹,“镇长你威严盖世,就算借我们几个胆量,我们也断不敢来自投罗网。我自幼胆小怕事,就差把‘怂’字刻在脑门上。”
缝纫机骨碌碌地转动,裁缝的声音也时断时续,“制作和服的是特殊布料,大城市才能买得到,像我们这种小镇,从大地方来的一共也没几个人。”
“你承认了?”
“从大城市来的都有谁?”林珩忽然想起那个精致的变形金刚,姑获鸟的确和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哎哟哟,还真是明察秋毫!那依照你的道理,我们辛辛苦苦来蹲点,还是给姑获鸟望风了?”
主顾可能催得紧,裁缝看上去十分匆忙,对于林珩也是爱答不理,“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找别人问问吧。”
“不可以吗?”白启政反问,“你们确定我放下警惕,才通知姑获鸟采取行动。”
看来和服的线索也是死路一条。走出裁缝铺的时候,林珩简直欲哭无泪,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你脑子进的是洁厕剂吧?”宇卓气愤地质问,“我们是帮凶还提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