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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随即,白家的灯光霍然点亮,白启政从大门中走出来。这位老人绝不是刚刚从睡眠中醒来,而是衣冠齐整,精神矍铄,脸上坚决的神情仿佛在奔赴战场。白镇长怒视着姑获鸟,威严地一声令下,“抓住她!”

可是就在林珩说出这个字的同时,他看见数不清的人影冲出夜色,那是一群手持铁锹和棍棒的壮汉,他们从旁边的街道冲出来,迅速围成一圈,将林珩和姑获鸟困在中心。

林珩犹如被当头一棒!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白启政并非不相信自己,而是早已设下埋伏。甚至白启政很可能早就了解姑获鸟有点红点的习惯,而牛牛就是他设下的诱饵。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将姑获鸟就地生擒!

林珩的瞳仁猛然收缩,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逃!”

那些壮丁得令,更增添了气焰。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群体围攻个体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特别正义。以正义之名,那些人绝不会手下留情。无数铁锹和棍棒如同密集的暴雨,向着姑获鸟倾泻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林珩忽然捕捉到一点点异响,听上去像是金属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随即,刺耳的声音不再是一处,而是很多处,微弱却刺耳的声音来自林珩的四面八方,将他和姑获鸟包围起来。

林珩措手不及,也根本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做出了一个举动,只见他将手臂挡在姑获鸟的头顶,竟然试图要保护这个女人。

姑获鸟依旧没有回答,但是她捧起那本书,似乎想送给林珩。

原本那些攻击还在尽可能地避开林珩,现在索性一网打尽,于是数不清的击打也落在林珩身上,他的肩上、后背、腰间不断有痛感传来,疼得他天旋地转。可是即便如此,他保护姑获鸟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

林珩又问,“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宇卓看不下去了,小鬼头的力气极大,脾气更大。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粗暴地扒开那些围住林珩的人。

姑获鸟没有接,可是林珩注意到,她捧着书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个人试图用手臂拦阻宇卓,宇卓便对准那个人的小臂,狠狠一口咬下去。那个人疼得准备还击,宇卓却抓住时机错身一步上前,随即凌厉的飞腿紧跟而至。力道无比凶悍,位置更加不可言喻,便见那个人哀嚎着跪地,尽情地感悟当下。

林珩将手中的玫瑰花递过去,“谢谢你的玩具,我知道你并不是坏人。”

宇卓顺利冲进了包围圈,他为林珩挡下了几下攻击,随即抓住林珩的手臂,用力拉扯开纠缠在一起的林珩和姑获鸟。

可是她的面容始终隐没在阴暗中,无论林珩多么渴望,却始终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就仿佛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几个青石板的距离,而是一段不能跨越时空。

“受伤没有?”宇卓着急地问。

姑获鸟也没有回避林珩,她伫立在长街中央,月光如水一般拂落在她的肩头,而她犹如月光凝成的塑像,美到不容侵犯。

“不碍事,缓一下就好。”林珩身上虽然痛不可当,但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那些人出手不算重,似乎只是想把林珩轰走。

仿佛能预知林珩下一步的行动,宇卓将玫瑰花塞进林珩的手中,而林珩果然站起身,直接走向姑获鸟。

果然,就在姑获鸟落单的瞬间,不知谁人忽然丢出一张大网。大网从天而降,犹如密云压顶,目标自然是姑获鸟。

随着姑获鸟现身,神秘的音乐停止了,林珩及时切下暂停键,然后将录音机藏在身后一处隐蔽的角落。

姑获鸟的身手林珩是相信的,没有了林珩在身边作为拖累,她反而可以施展拳脚。只见她足见轻点轻捷一跃,发力的同时身形已经弹出去数米,轻易便闪过那张网的压制。可是就在第一张网落空的同时,第二张网接踵而至,随即还有第三、第四张同时出手,试图形成夹击。好在姑获鸟早有所料,这些伎俩最终都被姑获鸟惊险化解。

林珩没有理会宇卓,他的目光穿越黑暗。依旧是一袭素净雅洁的振袖和服,依旧是轻盈优雅的身姿,唯一与昨夜不同,今夜姑获鸟的怀中抱着一本厚书。距离太远,林珩看不清楚书名,但是看得出那是一本包装考究的精装版书籍,是送给小孩子很好的礼物。

姑获鸟似乎动怒了,她巍然站在众人中央,环视着这些试图以多压少的人。这种注视是无声的,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从她身上向外推开,犹如形成了一堵墙,威严不容侵犯。就是这种无言的力量,将那些手持武器的男人们都震慑住了。

“珩哥。”又是宇卓将他唤醒的,宇卓示意街道尽头,“你的小美人来了。”

见识了姑获鸟的身手,众人心中有所忌惮,都不敢直接靠近,便改换策略,决意打消耗战,消磨掉姑获鸟的意志。于是包围住姑获鸟的众人摆出防御的姿态,他们虽然无法发动进攻,但也绝不允许姑获鸟逃脱。与此同时,更多的网向着姑获鸟扑过来。

尽管被梦魇缠住,林珩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始终还有一丝理智清醒着,于是他及时按下了录音键。

姑获鸟虽然可以应对,但是处境并不乐观,所有逃离的通路都被牢牢堵死,向上有网的阻拦,四周则是牢不可破的包围圈。姑获鸟纵然身手不俗,但是终究抵不过众人的消磨,姑获鸟在网的围攻下左躲右闪,终于渐渐露出疲态。

谁在思念他?他又在思念谁呢?

而林珩看得出来,那些目前只敢防御的人,心中早已经蠢蠢欲动,就只等一个人率先出手,其他人的愤怒也会随即爆发出来。

今夜的音乐和昨天相比又掺杂了更为复杂的情愫,不仅有哀伤,还有深邃的思念。思念像是一根穿越时空的红绳,一段缠绕在林珩的手腕,而另一端延伸向无尽的时空,林珩想要拨开时空的迷雾,却始终看不到虚无的尽头。

林珩知道想解救姑获鸟,就必须撕开众人的包围圈。电光火石间,林珩和宇卓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宇卓的神色是犹疑,似乎在询问林珩是否确定,而林珩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四肢变得越来越沉,身体仿佛马上就要失控,跌入某个漩涡里。漩涡中空无一物,只有一段音乐在独自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于是宇卓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跳上一个人的后背,双膝夹住那人的腰,然后用手臂死死地卡住那个人的脖子。那个人几乎窒息,痛苦地在原地转圈,想要甩掉宇卓的钳制。而他左右的人也自然受到影响,不自觉地纷纷后退。林珩也没想到宇卓会这么莽撞,他只是想向宇卓寻求办法,而宇卓就直接动手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接近午夜的时候,林珩又一次被瞌睡打败了。

不过在宇卓的胡搅蛮缠之下,包围圈的破绽终于出现了,忙乱的人群中出现一个豁口。而以姑获鸟的能力,这一点稍纵即逝的破绽,已然是她逃出生天的绝佳机会。

今夜的天气和昨夜差不过,不冷,有一点点微风。

林珩并不敢触犯众怒,只是在同姑获鸟对上目光的那一刻,无声地翕动嘴唇,“快逃!”可能只是林珩的错觉,他依然看不清姑获鸟的眉眼,却觉得姑获鸟对着自己露出微笑。

依照宇卓的理论,用武力是征服不了姑获鸟的,何况他俩也没多少武力。既然如此,不如林珩与她真诚地谈一谈,而最能打动女孩子的,无疑就是娇艳的花朵。林珩并不想评论宇卓的无厘头,他只提出一点质疑,为什么要用“女孩子”这个词?

姑获鸟顺利脱逃了,一袭素雅的白衣犹如振翅的鸟羽,她像是一只飞出牢笼的囚鸟,而别人只能目视着她去拥抱自由的天空。

决定蹲点之前,两个人又返回一趟民宿。这一次的武器比昨晚的顺手多了,林珩找兔老板借来一台录音机,寄希望能把那首音乐录下来。而宇卓则从兔老板的花园中采下最娇艳的一朵玫瑰花……

那本精装书也没能留下,她来也无踪去也无踪,仿佛她的出现也不过是虚无的幻影。林珩看着姑获鸟远去,心中不觉疏解了一口气,然而随即他向着那个背影喊道,“慕容翠花你慢些跑,小心扭到脚。”

“打是亲骂是爱嘛!我们多蹲几天,没准还能再收获一个擎天柱。”

听到这个名字,宇卓先是一怔,随即领悟了林珩的意图。宇卓跳下那个人的后背,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躲到林珩身后。

“喜欢打我是吧?”

之前林珩为兔老板取名“雪兔哥”,而胡子哥也叫他“雪兔哥”,这就说明林珩的命名权一旦使用,不仅林珩和当事人,后生中的所有人都会承认这个名字。所以只要找一找镇上名叫慕容翠花的人,就能锁定姑获鸟的真身。

“宇卓牌,质量有保证,持续为您发光发热!”宇卓拍着自己的胸脯,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认真,“不过话说回来,我真心感觉姑获鸟还挺喜欢你的。”

毕竟,这个名字,应该没有重名的……

“可不是吗。”林珩也学着宇卓的样子翻了一记白眼,“而且晚上约会太黑了,所以才带上你。”

宇卓立刻露出钦佩的神情,但还是压低声音说,“珩哥,你是不是玩游戏从来不舍得氪金,就等着系统BUG发家致富?”

“珩哥,你约会上瘾了?”

林珩轻咳了一声,“你知道得太多了。”

“管还是要管的。”林珩说,“既然白家不想让我们插手,我们就继续蹲点吧。”

姑获鸟虽然逃脱了,但是林珩和宇卓被当场抓获。白启政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怒目而视,厉声质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干脆不要管他了!”宇卓赌气地说。

“我们……”林珩支支吾吾,飞快地在心中翻阅《说谎大全》。

林珩无语,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宇卓倒是张口就来,急忙指着刚才那个被他勒脖子的人,生气地说,“就是这个人!他踩坏了哥哥送我的花!”

走出白家,宇卓气得脸颊通红,也可能是他身上的酒劲还没全消,他气鼓鼓地说,“真是的!简直把我们的好心当卤煮!”

那个人还没喘上来气,想骂宇卓,却干咳着说不出话来。

当然,已经见过姑获鸟之事,以及姑获鸟与玛莲娜的关系,林珩依旧没有多言。原因之一,他认为自己即便解释了白镇长也理解不了。第二,林珩觉得这些是他和姑获鸟之间的小秘密,他不愿意分享给外人。

宇卓指的是那朵并没有送出去的玫瑰花,在方才的打斗中掉落在地,又被好几双脚踩踏过,看上去惨兮兮的。但依然看得出是朵娇花,宇卓急忙上前将玫瑰花拾起来,轻轻抖落上面的泥土。

林珩知道自己是劝不下了。意识到姑获鸟的下一个目标是极有可能是牛牛之后,他们就立刻赶来白家,将姑获鸟以红点为标记的推测告诉白镇长。

这个举动让林珩有些看不明白,更加费解的是,宇卓又急忙寻出林珩藏好的录音机,切换到播放模式。里面还真有一盘磁带,可是播放出来一听,竟然是当年很流行的《张震讲鬼故事》。听到惊悚的开头音乐,宇卓都寒战了一下。

“别人告诉也行!”

有花,有故事,还有宇卓这个促狭鬼。夜黑风高,月缺花残,没有何时能比此刻更加浪漫,于是宇卓大言不惭地说,“我和哥哥在这里约会!”

“等一下?”林珩一怔,“为什么是我们告诉她?”

林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宇卓的说辞如此坚定,他也不好再否认,只得附和着说,“对,约会……”

白镇长特别固执,“她要是有那个胆子,就尽管过来,你们也可以回去告诉她,说我白启政就在这里等她。”

宇卓见林珩不否认,愈加动情地说,“真爱还是要相信的,万一见鬼了呢。”

“我说既然我们诚心诚意地劝了,你能不能勉为其难听一下?”

“见你个鬼呀!”那个被勒脖子的人终于能开口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宇卓,随即骂骂咧咧地说,“镇长,别放过他们!”

“你嘀嘀咕咕个什么呢?”

“我看也是!”白启政一个眼神示意,那些刚才围剿姑获鸟的人,现在又将林珩和宇卓团团围住。

宇卓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嘀咕,“难怪你们镇上没装暖气。”

白启政的目光扫过两人,眼神中满是审视和狐疑,“只怕你们是姑获鸟的同伙!”

“不可能!”听完林珩的解释,白镇长大手一挥,强硬地说,“我们白家人一身正气,那些妖魔鬼怪不敢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