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族中，以女子为尊，但凡出生的女婴，母乳一岁之后，便交给族群中负责供养的老年女性集中供养。而生下的男婴却统一扔掉，或者杀死……”
女战士们一身劲装，全部露出左边的臂膀，她们左边都佩戴了护胸镜，因为自出生后，右边的乳房便被烧掉了，丽丽丝介绍，这样做事为了成年后便于训练射击。
说话间，二人已经停在古堡后面的一大片木屋前面。
一大早，阔大的教场上，女战士们已经在进行训练，刀枪剑戟，无一不精。丽丽丝介绍道：“我们这一族有个特点，全民皆兵，所有女战士都是军人，所有的生活和战利品全靠战争中掠夺。正因为不从事农耕，所以女战士们全部得以保持了训练时间和旺盛的战斗力……”
凫风初蕾看到有一大排劲装弓弩的女战士守着这个地方，看样子，这里是什么重要仓库。
凫风初蕾注意到，古堡的位置三面环山，十分险峻，再加上一座天然的湖泊，便只剩下一处出口，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女战士一族能够几百年定居于此，也可能是占据了这个地形的便利。
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她定睛一看，格子间里竟然全部是男人。
无边的丛林一眼望不到边，四围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这里四季如春，有四时不谢之花，山脚下还有一片湖水，清澈见底，无数水鸟，十分优美。
但见诺大的木屋被划分为三个大范围，分别有编号。
城堡很大很古老，几经扩大和翻新，看样子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可见女战士一族在这里已经定居了相当的年限。
她低声问：“这些都是你们抢来的男奴？”
丽丽丝不以为奇：“路途艰险，这是应该的。”
丽丽丝点点头，随手指着一号木屋：“男奴分三种，第一种是安静文弱型，这是最没有反抗力的一种，也是基因最差的一种，一般来说，和他们交配最是容易，因为他们逆来顺受。不过，因为基因差，在女战士族群里，只有老弱病残才愿意找他们……”
凫风初蕾微笑：“丽丽丝见谅，我游历在外，为了方便起见，不得不佩戴颜华草。”
凫风初蕾看去，但见木屋里的男人普遍矮小、瘦弱，他们面色苍白，无精打采，一个个都是坐以待毙或者混吃等死的架势，看样子，早已认命了。
丽丽丝注意到，出门时，她的容颜变了。
丽丽丝又指着第二片木屋，里面的男子则一个个五大三粗，十分强壮。
凫风初蕾正有此意，立即站起来。
“这些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他们有暴力倾向，但智商又不足，只一味地猛攻猛打，优点在于生下的后代个子高，体力好，但缺点也很明显，也不知为什么，和这些家伙交配，很容易生下男婴……”
丽丽丝十分殷勤：“鱼凫王，我带你参观一下女战神的城堡吧。”
丽丽丝又指着第三号，但见这里面的男子就不同了，他们清一色的高大健壮之外，长相也很俊美。
这时候，天已经慢慢亮了，二人都还毫无睡意。
“这里面关的，是女战士们都愿意交配的对象……”
尤其，囚禁男人借种生子然后又杀掉，只怕外界的妇女一听就傻眼，吓得魂不附体了，哪里还敢前来投靠？
丽丽丝笑道：“这些家伙孔武有力，智商也不低，有的甚至十分狡猾，多次跟我们斗智斗勇企图逃跑，有的甚至以甜言蜜语勾引女战士，对女战士许以许多动人的诺言，企图策反女战士，甚至鼓动她们谋杀我……”
女战士一族，为的便是改变这种局面，可是，她想，这天下多少妇女能够理解她们的做法？
她随手一指：“和他们交配，生下的女婴又健壮又聪明……对了，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家伙生下女婴的概率很大……”
她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心里竟然有些茫然：没错，在男权社会的国度里，许多女人在家里在社会上的地位都很低，男人三妻四妾逢场作戏，大家都习以为常，要是这男人某一天居然收敛了，于是，全社会都会大赞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要是女人风骚淫荡，那她就会一辈子被打上淫妇的烙印，永远也无法翻身了。
“啊……呸……你这个变态的疯婆子……”
凫风初蕾之前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忽然被丽丽丝问起，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一个男人跳起来，破口大骂。
她提高了声音：“要是这些女人统统加入我们，何愁女儿国不能一统天下？”
竟然是小狼王。
她愤愤的：“鱼凫王，你在男权国度生活多年，你该知道，外界的男子是多么的猖狂自大，有权有势的鱼肉百姓和臣民，就算普通的男子，哪怕他在外挨打受气，可是，一回到家，便可以趾高气昂地打骂妻子女儿。我就真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女人要忍受这种屈辱而不公的生活？为什么她们宁愿被奴役成怨妇也不知道反抗？更不可思议的是另一种女人，她们的丈夫三妻四妾不说，还整天出去寻欢作乐，可是，她们一般不是打骂丈夫，反而认为是别的女人的错，称别的女人为狐狸精，然后，女人和女人内讧，内斗，为了讨男人欢心，更是各出奇招，如此，更加抬举了男人，却让男人更是轻视她们，欺压她们……”
他站得笔直，可能是没受太多苦的缘故，他精神甚好，力气充沛，于一众男奴之中显得特别卓尔不群。
丽丽丝十分苦恼：“谁说不是呢？外面的人对我们视为蛇蝎，一听到我们的消息便逃之夭夭。男子也就罢了，可那些女人也对我们怀着无比的恐惧和敌意，天知道，我们从来不伤害女子。可是，那些女人在男人的长期奴化教育之下，不分好歹，宁愿屈从于男人伏低做小，也不肯跟我们一起推翻男性主导下的江山，恢复始祖娲皇的荣光……”
他指着丽丽丝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魔头，竟然趁着我被巨人攻击落井下石，你们那么牛比，怎么不去绑架巨人？不敢招惹巨人是吧？要是那些巨人，一定把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给撕为碎片……”
她摇摇头：“按照你们现在的做法，外界的人只会怕你们，久而久之，更加妖魔化你们，别说扩大人口了，只怕人们望风而遁，光凭抢劫，能抢到多少人呢……”
丽丽丝后退一步，两名女战士冲上前，隔着木栅栏，一皮鞭就抽在小狼王身上，小狼王嗷叫一声，就地一滚。
凫风初蕾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很大一部分是事实，可是，又不完全是这样。
女战士又要一鞭抽过去，丽丽丝喝道：“住手！”
她十分坚决：“和男性联姻，是绝无可能的！男人天性贪婪又残酷，一旦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便顺杆子上爬，胃口也大得出奇，鱼凫王，你该知道，在上万年男权的洗脑之下，男人早就不甘屈居女性之下，一有机会，他们便会把女性踩下去，所以，他们只能被囚禁了为男奴，而不能给他们以平等的地位……”
她转向凫风初蕾，笑道：“这家伙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他一来后简直就没有停止过。鱼凫王，要不要我给你调教一下先去掉他的凶性？再凶悍的男人，在这里被调教一段时间也会变得小绵羊一般温顺……”
“我们的历史上，据说曾经考虑和男人联姻，一千年前的女王丽丽丝曾经和一个部族的首领结为夫妻，可是，时间一长，男人便贪心不足，趁着女王怀孕之期，企图霸占女王的权利，被女王发现后，又痛下杀手，引发内战，以至于女战士一族几乎遭到了覆灭性的打击……”
凫风初蕾尚未回答，小狼王大叫：“天啦，凫风初蕾，你怎么和这个女魔头搅合在一起了？”
“为什么？”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看着他。
她摇摇头：“这不可能。”
所有男奴也都好奇地看着凫风初蕾。
她就像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说法：“联姻？你说和男人联姻？”
很显然，她的装束和举止都大大区别于女战士们——被囚禁在这里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女战士之外的女人。
“联姻？”
她的衣着打扮，甚至神情举止都和女战士们有本质的不同——尤其，她面上有微笑，就像一朵人畜无害的小花，和那些凶神恶煞的女战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何不考虑联姻？”
小狼王冲过来，两名女战士待要阻拦，丽丽丝做了个手势，二人立即退下去了。
“难道还有别的方法？你要知道，那些被抓来的男人本就心有不甘，如果不杀掉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一些野心勃勃的男人会率人前来复仇的，他们有些觉得自己受辱了，有些是觊觎女战士们的美貌，我们曾有过这样血的教训。”
丽丽丝笑道：“鱼凫王，你的这个男宠可不怎么恭敬啊，真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比如，不是将男人抓来囚禁，一旦完成了借种任务就杀掉。”
小狼王怒道：“谁是她的男宠呢？你说本王是谁的男宠？”
“如何改变？”
他见丽丽丝笑容暧昧，大怒，转向凫风初蕾：“凫风初蕾，你好意思吗？我哪知眼睛会看上你这种丑女？啧啧啧，你也真敢说，我不是多次告诉你了吗？跟我白狼国温柔体贴的美女一比，你就是一个渣啊，就算你跪地求我，我也顶多赏赐你一个女奴身份而已……”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改变一下传宗接代的方式？”
丽丽丝笑容尽失：“这家伙如此不恭，留他作甚？”
她的目光从空荡荡的大殿望出去，但见黑黝黝的森林在夜色里显得空虚而静寂。隐居在丛林里的女战神一族，长时间与人世隔绝，与男人隔绝，想要发展壮大，又谈何容易？
小狼王张牙舞爪：“你这恶婆娘……”
“你说。”
凫风初蕾沉声道：“小狼王，不多话不会死的！”
凫风初蕾缓缓地：“丽丽丝，我有一个建议……”
小狼王气急败坏：“凫风初蕾，你怎会跟这个女魔混在一起？你疯了吗？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看，她囚禁了这么多男人……”
“可是……”
凫风初蕾淡淡地：“你在白狼国时，不也抓捕了许多战败国的女子囚禁起来为奴为婢吗？看着这一幕，你不觉得眼熟吗？为什么你做的时候就是正常，别人这么做就是恶魔？”
凫风初蕾自嘲一笑：“鱼凫国都被大夏所灭了，我也是自身难保，只怕根本无法帮你辅佐鬼方成为强国。”
小狼王恼羞成怒：“这怎么一样？当时我们囚禁的可是女奴……”
她极其失望：“你不愿意？”
“凭什么女人就可以被囚禁，男人就不行了？”
凫风初蕾放下酒杯，还是摇头。
“这天下就没有囚禁男人来强暴的，只有荡妇淫娃才会这样……不，她们比荡妇淫娃更坏更毒，简直是吃男人的肉喝男人的血，凫风初蕾，你距离她们远一点，千万别被她们带坏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凫风初蕾柔软的面孔，声音更是温柔：“当然，如果鱼凫王愿意，我甚至可以把大女王的位置让给你，只要你能留下来，我辅佐你也是一样……”
“……”
凫风初蕾摇摇头。
他趴在栅栏上：“喂，凫风初蕾，瞧在故人一场的份上，我就难得好心提醒你一次，真的，你快逃命，千万别在这里停留，否则，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鬼方以前的传统一直是大女王和小女王并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你为小女王……”
委蛇冷冷地：“要不是为了来救你，我们根本不会来到这里。你这小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她很是发愁：“鬼方的女战士作战没话说，但计谋上却非常落后。要对付大夏这样的大宗国，除了人口，更需要具有战略眼光的人才。如果鱼凫王愿意留下来，真不啻如虎添翼……”
“谁要你们来救我了？你这条怪蛇，你就没发现吗？这里根本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
也因此，鬼方想要从外界发展新成员，其难度可想而知。
“是谁之前一直大喊我们来救你的？”
鬼方一部靠抢夺男人传宗接代，一旦完成借种的任务，则将那些男奴杀掉，这在外界的女人看来，当然是不可想象的。
小狼王一时语塞。
她举起酒杯，却不喝：“一再逃亡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大禹王一战。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物色杰出的女性人才，和我一起将鬼方发展壮大。可是，你也知道，在几千年男权的洗脑之下，外界的女性已经彻底沦为男人的附庸，她们宁愿匍匐在男子身下被奴役，也不愿意站出来反抗，更多的女子则将我们鬼方视为异端……”
丽丽丝笑道：“小狼王你就别担心了，我打算邀请鱼凫王做我鬼方的小女王，嘿，如有鱼凫王的加盟，鬼方真真是如虎添翼，假以时日，天下男子皆沦为我鬼方之手……”
丽丽丝叹道：“再好的打算，也无非是放弃这片丛林，再次逃亡。可是，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东方是不可能的，那是大禹王的地盘，只是自投罗网。而越是西方越是苦寒，我们根本逃无可逃了。”
小狼王惨叫：“天啦！这是真的吗？凫风初蕾，你真的要自甘堕落和这些可怕的女魔王为伍吗？”
“那你何不早作打算？”
丽丽丝大笑：“小狼王，快向鱼凫王下跪吧，若不是她，你就没命了……”
丽丽丝摇头：“历代大女王就算战死，也从来没有对敌人卑躬屈膝的。我也不可能去涂山羞辱自己的祖先。”
小狼王很意外：“你会放了我？”
凫风初蕾问：“你们作何打算？”
“你对鱼凫王下跪行礼后就可以走了！”
粗一算来，距离万国大会只有两个多月了，也难怪丽丽丝忧心忡忡。
“给她下跪？别做梦了！”
大禹王要出手，谁能阻挡？
丽丽丝的笑容变了：“不下跪是吧？马上把这厮杀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凫风初蕾低声道：“放他走吧。”
丽丽丝十分发愁：“我们要是去参加万国大会，就得自动成为大夏的属国，并年年纳贡。可要是不去，只怕大禹王就算现在顾不上我们，只等万国大会之后，立即就会收拾我们……”
丽丽丝冷冷的：“看在鱼凫王的份上，就饶你一次！算你这家伙好运，你可是第一个到了鬼方还能全身而退的男人……”
这样的邀请函，鱼凫国也曾收到，后来的结果，惨不忍睹。
两名女战士推搡着小狼王，他大怒：“别推，我会自己走……”
凫风初蕾一看，脸色就变了，那是一张邀请函。措辞很客气，态度很高傲，指名点姓便是要鬼方去参加万国大会。
一名女战士膝盖一顶，小狼王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凫风初蕾面前。
丽丽丝长叹一声，拿出一样东西。
丽丽丝笑道：“哟，瞧这大礼行的。小狼王，第一次跪在女人面前是什么滋味？”
凫风初蕾微微意外：“为何？”
小狼王双目怒瞪，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可是，偏偏跪在地上不能动弹，因为，出手的女战士精准地击中了他膝盖上的穴位，他趴下去，就像脊椎断掉了似的，只能毕恭毕敬跪在凫风初蕾面前，看起来，就像在对凫风初蕾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们哪敢去惹大禹王？但是，去年我们外出时，曾意外遭遇了一支大夏的军队，幸好逃得快，才避免了一场血战，但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只怕大禹王会放不过我们……”
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他的愤怒可想而知，咬牙切齿道：“你这女魔头，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你，将你千刀万剐！”
“你们和大禹王交过手吗？”
“哟，你这野心勃勃的家伙可放不得，鱼凫王，要不，我现在就把这厮给杀了？”
丽丽丝盯着她精灵般的面孔，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柔声道：“实不相瞒，我一直想要恢复祖先的荣光。自我上任以来，也一直在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虽然这几年我们取得了几场胜利，扩大了疆域，但是，和外面的男权国度相比，也显得势单力薄，尤其和大禹王统治下的强大国度相比，更是显得渺小……”
凫风初蕾真恨不得一拳塞在这多事婆嘴里，低声道：“快走！”
这一点，她当然清楚，东方，才是人类的中心。
小狼王却毫不领情，死死盯着凫风初蕾，眼中满是怨恨：“凫风初蕾，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你！”
凫风初蕾轻轻放下酒杯。
丽丽丝盯着凫风初蕾：“鱼凫王，我说得没错吧！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你好心好意救他一命，他却对你也恨之入骨！”
丽丽丝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鱼凫王，恕我直言，你这一路西去，根本不可能到达天穆之野，因为，整个西方已经被颛顼大帝所诅咒，大家都知道，世界的中心完全在东方……”
凫风初蕾点点头，淡淡地：“因为我见识过他最狼狈不堪时的一面！一旦他登上高位，急欲掩盖自己的过去，只怕第一个便是拿我开刀。”
凫风初蕾不解其意，自己留在这里干什么？
“哈哈，人性便是如此，男人们都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所以，男权社会下的男子才最厌恶糟糕之妻，因为，糟糠妻见识他于寒微之时，他发达之前的一切卑微丑态都从她眼前过去。相反，他功成名就后，便有年轻貌美的小女孩崇拜他，景仰他，因为，她们都不知道他曾经寒酸而窘迫的过去，她们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便只看到他有权有势又多金的一面，所以，他们当然乐于在这些小女孩面前展示英雄气概，享受她们的恭维和奉承……哈哈，鱼凫王，你在男权的国度里生活了那么久，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男人的这些劣根性……”
凫风初蕾举着酒杯，看看杯子里殷红的美酒，又看看对面的丽丽丝，但见丽丽丝原本十分坚毅甚至有点冷酷的面容上微微泛红，眼神很是热切：“鱼凫王，我是真心实意希望你留下……”
说话之间，她的手掌已经放在小狼王的脖颈上，“如此狼子野心，留来何用？鱼凫王，你该不会愿意为自己留下一个祸胎吧……”
“天穆之野只是一个传说！我想，它根本是不存在的。鱼凫王，不如留在这里吧。”
只要凫风初蕾点点头，小狼王便会当场被击毙于丽丽丝掌下。
凫风初蕾微微意外。
委蛇低声道：“小狼王，还不向鱼凫王求情？”
“我希望你能留下！”
小狼王大叫：“杀了我吧！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恶婆娘……”
“但说无妨。”
凫风初蕾淡淡地：“小狼王，你走吧。”
凫风初蕾的酒杯空了，旁边的女仆马上又将她的酒杯斟满，丽丽丝这才道：“鱼凫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丽丽丝一挥手，两名女战士退后，小狼王慢慢站起来，他蓄势待发，尖锐的狼牙原本要攻向丽丽丝，听得凫风初蕾这话，忽然停下来，只是死死瞪着她，嘶声道：“凫风初蕾，你不走？”
直到深夜，几大坛酒都空了，二人也都醉醺醺的。
丽丽丝笑道：“鱼凫王为何要走？”
她醉醺醺的：“算了，不谈这扫兴之事了，喝酒，喝酒……”
他还是死死瞪着凫风初蕾：“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和这些女魔头为伍？”
“我们当然不甘心屈居森林，一直想壮大族群，慢慢地发展人口，再对外扩张，可是，谈何容易？”
“鱼凫王可是我们鬼方一族的小女王了。”
凫风初蕾问：“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小狼王退后一步，非常气愤：“凫风初蕾，你竟然堕落至此！你难道没看到这些女人的所作所为吗？她们哪里是人啊，简直一个个都是发疯的母狗。你也要留在这里和她们一样做到处抢男人交配的母狗吗……”
丽丽丝长叹一声，祖先的荣光早已远去，鬼方甚至已经不能成其为王国，而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部落。而且，几千上万年的岁月之后，整个世界已经彻底沦为男权的世界，再要凭借区区几万女战士想要开疆拓土，又谈何容易？
丽丽丝和周围的女战士都一脸恚怒，若非碍于凫风初蕾，只怕立即就要将小狼王撕为碎片。
“12个夜的王国最初便是我们的地盘，后来被颛顼大帝以夜光覆盖，女儿国及时逃亡，经历了无数代人才走出这死亡之地，最低潮的时候，几百万人口只剩下了几千人。直到我们来到这片丛林定居下来，经过多年，人口又才慢慢增长，可直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区区五万多人……”
凫风初蕾淡淡地：“小狼王，逞口舌之利毫无意义，我要是你，就赶紧逃之夭夭。”
凫风初蕾轻问：“你很熟悉12个夜的王国？”
他恨恨地：“你真不走？”
说到激动处，丽丽丝一拳砸在桌上，激得桌上的杯子盘子跳起来，她恨恨地：“我最恨的便是颛顼大帝，要是我和他生在同一个时代，一定和他死战一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他拉下中央天帝的宝座……”
“我走不走与你无关。”
“早年我们败给黄帝，还只能说是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可是，颛顼大帝利用手中职权，将整个西边列为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虽然我们没有像12个夜的王国那样终年不见天日，可是，一年中也有一两个月是见不到太阳的，所以，才被称为鬼方，意思是只有鬼才喜欢居住的地方……”
“你不去天穆之野了？”
可是，偏偏天穆之野在极西之地。
“与你无关！”
凫风初蕾这一路西去，几乎遇到的每一个部落都在严重抱怨颛顼大帝，她想，自己真不该往西方走。
他死死瞪着凫风初蕾，大步就走，走了不远，又回头大叫：“凫风初蕾，你迟早会后悔的！”
她恨恨地：“只可惜一万年前，这样的荣光就不见了，我们先是败于黄帝之手，不得不退出中原繁华地带，刚站稳脚跟，又被颛顼驱赶到了这苦寒之地，再也无法翻身，从此，每况愈下，逐渐凋零，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凫风初蕾头也不回，已经和丽丽丝走出老远了。
那时候，鬼方一族是不杀男子的，生下的男婴也都留在族群中，由专职的保姆集中抚养长大。
小狼王一个人站在原地，旁边两名女战士虎视眈眈，像驱赶苍蝇似的：“你快离开此地，以后再也不许踏入半步。”
谈起祖先的荣光，丽丽丝真是无限神往：“鬼方以前统治了很大一片疆域，全盛时期，我们的王都有几百万人口。那时候，各地的男子纷纷主动前来朝贡，汇聚在王都的美男应有尽有，他们心悦诚服跪拜在我们脚下，以能服侍女王为最高的荣耀，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到处去掳掠男子用以传宗接代……”
小狼王不甘心，大叫：“怪蛇……喂，怪蛇……你也不劝劝你家主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堕落下去？”
凫风初蕾也对鬼方很是好奇，原来，这个部族向来奉娲皇为尊，据说，她们的第一代首领丽丽丝便是娲皇创造的第一批人类中的一个，原本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直享受着女王的荣光，但随着历史变迁，人类已经进入男权时代，逐渐地被从中原的繁华地带驱赶到了西方苦寒之地，疆域也从早前的富有四海到现在只能屈居这片丛林之地方圆的几万平方公里。
两名女战士干脆挟起他，远远就扔了出去。
二人各自谈起彼此的国家，尤其是丽丽丝，对于鱼凫国非常感兴趣，连续问了不少问题。
那天傍晚，丽丽丝设宴，整个鬼方一族为凫风初蕾的到来欢呼。
她点点头。
古堡的大厅里席开一百桌，烹牛宰羊，鲜花若锦，女战士们载歌载舞，十分热闹。
丽丽丝很意外：“是你的仇人？”
席上，有一项很盛大的仪式，那便是丽丽丝对女战士军队的检阅，但见上万名女战士列队广场上，分为两大方阵，分别为步兵和骑兵。其中步兵负责整个族群的值守和财物的保卫，其中一部分也为商队，以隐藏的身份和外界交流，扩大整个族群的经济来源，而骑兵则纵横来去，她们才是作战的主力。
“我想杀两个人。”
女战神一族，都以能加入骑兵队伍而自豪，但凡所掠夺之上等男奴，也是骑兵中的女战士优先挑选。
“为什么？”
凫风初蕾但见女战神一部真是威风赫赫，虽然偏居在丛林里，但是，周围的小部族也明显不是她们的对手，可是，真要出去和中原的大国一较高下，只怕也力有不逮。
她轻轻叹息：“一路上，大家都这么说，可是，我还是非去不可。”
丽丽丝举着酒杯，慎重其事再度挽留：“鱼凫王，留下吧。你如果不愿意做小女王，我可以把大女王的位置让给你！”
丽丽丝面色微变：“天穆之野？那可是传说之地，从来没有人能到达。”
她摇头。
凫风初蕾放下酒樽：“我要去天穆之野，正好路过此地。”
丽丽丝眉头微皱：“难道非要去那个虚无缥缈的天穆之野吗？就算你要复仇，可是，拥有鬼方的军队，并发展壮大，不比你单人独马强吗？”
紫色的水晶杯里斟满美酒，丽丽丝上首坐了，笑道：“鱼凫王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凫风初蕾想，丽丽丝是不会明白的，别说现在的鬼方，就算十个鬼方也不是大禹王的对手。
凫风初蕾走到露台的边沿，隔着白色玉栏杆，伸手，几乎摸到树梢上的嫩叶。走了千里万里，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王宫。
要迎战一个气势如虹之人，她想，自己只能像传说中的黄帝，去天穆之野增强自己的元气，如此，方可和大费和大禹王一战。
露台伸展在半空，四周鲜花盛开，蓝色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在水晶烛台里散发香味的蜡烛，还有地面上铺着的精美地毯。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上瓜果美酒，一切，就像画中的情形。
她一转念：“丽丽丝，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们族群的人口不足，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采纳……”
那是森林里的一座古老城堡，有尖尖的高顶，沿着弯弯曲曲的扶梯走廊，一直行到顶端的大露台才停下。
丽丽丝一心要留她下来，对于别的问题都不是那么感兴趣，听她开口，只兴趣缺缺：“你说。”
“那就有劳大女王了。”
凫风初蕾看了看军阵中英姿飒爽的女战士，认真道：“你们其实可以改变一种方式，跟男人和平共处……”
丽丽丝哈哈大笑：“我本来也不想下药让他死，无奈，这家伙凶性十足，随时会伤人，我才打算和他交配之后，就让他死掉。不过，别谈这个令人扫兴的奴隶了，我可是好久没有见过外界的女王了，鱼凫王可有兴趣共饮一杯？”
丽丽丝瞪大眼睛，好像在说，这怎么可能？
凫风初蕾坦然：“我只是不想看到熟悉的人就这么死了。”
她不慌不忙：“鬼方一族，个个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貌，换而言之，这种女子哪怕出现在男权社会里，什么都不做，也会吸引无数男子大献殷勤……”
丽丽丝奇道：“既然不为传宗接代，你何必救他？”
“但凡见过我们的男人，如果不明白我们的身份，都想占我们的便宜。”
凫风初蕾已经从绿小孩口中知道她们对男人的看法，也不以为意，笑道：“我对传宗接代不太热衷。”
“这就是了！你们可以不和男子联姻，以免野心家改变了鬼方的传统甚至篡权夺位，但是，你们可以通过更平和的方式传宗接代，对于族中生下的男婴也没必要送人，更没必要杀死，可以和女婴一起抚养长大……”
丽丽丝有点意外：“不是你的男宠，你何必带着他上路？男人这种东西，比毒蛇还毒，除了传宗接代，没有任何用处……”
丽丽丝好奇道：“除了联姻之外，还有什么更和平的传宗接代方式？”
她微笑着行礼：“多谢女战神。不过，小狼王并不是我的男宠，只是我在路上偶遇之人。”
“像以前的母系氏族一样，走婚！跟外界的陌生男子一夕风流，如此，也没有暴力和杀害，孩子也不可能知道父亲是谁，更无需埋下仇恨的种子……”
凫风初蕾本是硬着头皮求她，毕竟只得一面之缘，也不知她给不给面子，没想到她这么爽快。
她顿了顿，“你们该知道，男权社会的女子之所以甘居男人之下，那是因为她们长期经受男人的洗脑，已经完全接受了男人定下的种种规矩。同理，在鬼方出生的男婴，他们从未接受过外界的熏陶，也不懂外界的风俗文化，便自然地接受本族的各种规矩，待得他们成年，无论是争战还是值守，都是本族极好的帮手……”
丽丽丝大笑：“这有何难？既然是鱼凫王的男宠，那就给你好了。男子如衣服，天下多的是，我也不差这一个……”
丽丽丝面露难色：“可是，这样风险很大，一旦他们不堪服从……”
凫风初蕾见他没性命危险了，心道，让这傲慢自大的家伙吃点亏也不错，笑道：“这是白狼国的小狼王，也算是我的故人，还请女战神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凫风初蕾淡淡地：“自娲皇造人，在长达几十万年的漫长岁月里，不都是这样吗？直到少部分野心家男人成长起来，这一切才改变了……”
丽丽丝却根本不再关心小狼王，仿佛对凫风初蕾的兴趣比对他大多了，又是一脚将小狼王远远踢开，才随着凫风初蕾的目光，“放心，这个奴隶只是昏迷了，几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换而言之，母系掌权的岁月长达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而父系掌权的岁月不过才区区几万年而已。
她看了一眼丽丽丝脚下的小狼王，但见他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丽丽丝静默了很久，似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但说无妨！”
凫风初蕾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品酒。
凫风初蕾一拱手：“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求大女王的。”
这时候，一名前锋忽然进来：“禀报丽丽丝，三日之后，五百里外的边境有一场盛会，预计将有上万男子参加，我们是否前去掳掠一批男奴……”
她目光闪烁，无比欣赏地打量凫风初蕾，啧啧称奇：“呵，你这小精灵一般的人儿居然是女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丽丽丝双目放光：“派三千精锐，记住，不得贪心，得手便走……”
丽丽丝一脚将小狼王踢在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她手里的金杖：“我竟不知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女王。”
凫风初蕾缓缓地：“丽丽丝，我有个建议……”
凫风初蕾金杖一横，微微一笑：“幸会了。”
“鱼凫王请讲。”
“鱼凫王？”
“这个边境部族跟你们有仇吗？”
然后，又昂起头，神气活现：“大女王阁下，这是我家鱼凫王。”
“没有！这是个商旅大会，汇聚的是五湖四海的商旅，跟我们并无仇怨。”
委蛇朱冠一低，行礼：“参见大女王。”
凫风初蕾点点头：“既然如此，为何不尝试一下我所说的走婚？”
丽丽丝又仔仔细细打量她，长嘘一口气：传说中住在森林里的小精灵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丽丽丝一怔，好一会儿，才迟疑道：“真的可行吗？”
她点头，微笑：“面见大女王，岂敢藏头露尾？”
“这不是商旅大会吗？反正都是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比起固定的部族更好，因为一旦散会，便各走天涯，谁也不认识谁了……”
丽丽丝十分好奇：“你之前佩戴了颜华草？”
丽丽丝有点心动。
颜华草的遮掩已经去掉，她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丽丽丝面前。
“再说，女战士们皆身手敏捷，普通男子纵三五个也不是对手，他们若有什么歪心思，不妨杀而取之，但若是顺从之辈，那就不妨一夕欢愉，完成借种之后，便各走各路，此后，再不知姓甚名谁，生下的孩子更不可能知道父亲是谁，也没有人会来复仇，男婴也可以留下，待得成年，便成为族中力量之一员……”
丽丽丝好奇地看着月色下的一人一蛇，那陌生的人儿站在一株灌木旁，就像一朵花从夜色里走出来。
她强调：“一个部族，一定要男女兼容，方能壮大发展。”
凫风初蕾慢慢走出去。
丽丽丝点点头，又道：“可是，世人皆畏惧我女战神一族，纵然没有见过我们的，也听过我们的事迹，普通男人见了我们，别说一夕欢愉了，只怕闻风丧胆，马上就逃之夭夭了……”
丽丽丝忽然翻身跃起，大喝一声：“是谁？”
“这还不简单？让女战士们改装，打扮成寻常女子，他们岂能一眼认出是否女战士？再说，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也不必一次集体出动，可以先只派几个胆大点的出去试一试，如果可行，就推而广之，如果不行，则可当即止损。如此，总比老是抢劫男人再杀掉更好。”
“他肯定会死在丽丽丝手上……鱼凫王，还是救救他吧……”
丽丽丝大喜：“好主意，我们先就这么试一试吧。”
凫风初蕾也看出不对劲了，低声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那是西方边境的一个无名小镇，每年的秋天，这里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边境贸易，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集中此地，各种货物琳琅满目。
委蛇在暗中看得大急，“天啦，小狼王中了迷药，他真要继续下去，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的……”
因为大禹王举行的万国大会在即，西方的各诸侯小国都携带了许多货物，沿途贩卖，所以，到这个边境小镇时，便汇聚了前所未有的商旅和货物。
他情知不对，可是，喉头干涩，四肢已经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只眼巴巴盯着面前的美人儿，看着她手指勾一勾，真的就跪了下去。
原本只有半个月的交易时间，也因为货物太多，商旅太多，延长到了一个月。
“跪下……跪下我就给你……”
凫风初蕾和丽丽丝混迹在人群里，一看，好家伙，到处人山人海，男男女女，岂止上万人？而且她们注意到，因为远方贸易的缘故，女人很少，绝大多数都是男人。
小狼王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犹豫不决地舔了舔嘴唇。
而这些男人也发现，这次贸易盛会上来了一些美女，但见这些美女三五成群，有些煞有介事地卖一些胭脂水粉，丝绸珠宝；有些也贩卖一些当地山货，各种特产，当然，更多的美女是看热闹打酱油的，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说笑笑，指着一些货物品头论足。
丽丽丝一拍他的头，柔声道：“跪下……”
这些美女，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身材高挑，珠圆玉润，无论出现在哪个国家的王都都是宠妃级别的人选，纵然走南闯北的商旅也纷纷看傻了眼睛，一时间，不停有人搭讪，说笑，各种大献殷勤……
小狼王浑身就如着了火似的，急促喘息，猛地就扑了上去。
那一夜，女战神一族符合适孕年龄的十几名女战士借种成功，而且，没有引起这些商旅的任何警惕。因为，他们携手一个个美人儿进入香罗帐里翻云覆雨时，压根就没想到人家是来借种的，还以为自己遭遇了无边艳福，欢乐不已。
丽丽丝，动用了鬼方一族的独门媚药，毕竟，几千年下来，一直靠抢劫男人传宗接代的鬼方，不可能没有对付男人的特殊手段。
女战士们都有严格纪律，为了不暴露身份，都是一旦完事，立即走人，第二天又换上了另一批人，如此，竟然没有任何人被识破身份。
尤其，她侧身躺在月色下，窈窕的身姿是他从未见过的极端的妩媚和风情。
凫风初蕾注意到，丽丽丝并未加入此次的借种行动。
面前的丽丽丝，忽然美艳不可方物——但见月色下，她已经脱掉了外衣，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身躯，就连她被烧掉了半边的乳房，也显出一种诡异之极的诱惑。
丽丽丝此前看上了小狼王，目的便是为了生下一个强壮的女婴做继承人，但为了给凫风初蕾一个人情，便将小狼王放走了。这一次有了机会，她居然一直没有出场，只是换了便装和凫风初蕾考察此地的风土人情。
他猛地跳起来，就像到了发情期的公狼。
凫风初蕾微微歉疚，低声问她：“丽丽丝，你为何不找一个看得过去的男子？”
他急忙坐起来，那香味更浓了，他赶紧深呼吸几口，也不知怎地，原本疲乏不堪的身子忽然振作起来，好像四肢百骸都有了充沛的元气，紧接着，便是一股令人躁动不安的热量在周身旋转。
丽丽丝反问：“你为何不找一个？”
忽然，鼻端一阵奇异的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嗅之令人精神一震，十分舒服。
凫风初蕾一笑，摇头：“不，我们的传统不同！我不愿意为了传宗接代而随意找人交配。事实上，我根本不在乎能否传宗接代。”
小狼王一看这神色，就觉得不好了。
丽丽丝十分好奇：“你们鱼凫国只剩下你一人了，若不能留后，岂不灭国？”
丽丽丝笑起来。
她还是和颜悦色：“从娲皇造人以来，每一个强大的王国都曾无比风光，可是，最后，都在历史的长河里烟消云散了。所以，能否留后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以为耻，反而洋洋自得，干脆四肢张开，闭着眼睛，一副“你根本强不了我的神态。”
丽丽丝听得这话，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压根无意于任何男子？”
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被吓痿了。
这次，轮到凫风初蕾一怔。
他一动不动躺在草地上，惊恐地看着扑上来的丽丽丝，忽然大声嚷嚷：“我就不信，你真能强暴男人……我……我不行了……嘿嘿，我看你如何强我……”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百里行暮，但是，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微笑道：“我从未考虑过此事。”
夜风轻拂，星光灿烂，地上的青草柔软如丝绸，身边美人儿那双蔚蓝色的大眼睛比星辰更加明亮——这一切，原本是如此的浪漫而美好，可是，小狼王整个人已经瘫软了。
丽丽丝笑起来，“鱼凫王，我其实也对男人毫无兴趣。你不觉得女人比男人可爱得多吗？”
可是，凫风初蕾不为所动，依旧小心翼翼隐藏在大树后面。
“……”
委蛇猛地摇动双头，好像在说：主人，你这样也太不义气了。
丽丽丝大笑：“男人浑身臭味，粗鄙可憎，若非为了传宗接代，谁愿意多看那些臭男人一眼呢？哈哈，鱼凫王，今晚我俩一定要不醉不归，也算是我送你去天穆之野的告别盛宴！”
“别可是了……能被女战士们看上是他的福气，就让他留在这里为鬼方一族传宗接代好了，免得一路上烦我们……”
告别盛宴比之前的欢迎盛宴更加奢华。
“可是……”
菜肴盛满清一色的金盘金碗，美酒则盛在紫色的水晶杯里，映衬得整个大殿都金壁辉煌。
“别急……她们还不会杀他……”
丽丽丝殷勤相劝，凫风初蕾酒尽杯干，从来也没有如此畅饮无忌过。
它嘶嘶的：“这小子真快没命了。故人一场，我们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死吧？”
良久，丽丽丝放下酒杯：“鱼凫王真不考虑留下？”
委蛇急了，待要冲出去，凫风初蕾一把按住它。
她微微一笑：“谢谢丽丽丝的招待。若我能从天穆之野返回，必将再次前来拜访。”
“救命啊……救命啊……凫风初蕾……怪蛇……你们死到哪里去了……我马上就要被先奸后杀……啊，是边奸边杀，边杀边奸……完蛋了，我完蛋了……救命啊……我不想这么死啊……就算战死，也不能被奸死啊……救命啊……”
丽丽丝好生遗憾，却也不再相劝，想了想，才认真道：“如你执意要去天穆之野，那就最好避开12个夜的王国。”
她躲在暗处，笑得肩膀发颤，却听得杀猪般的声音又传来：“别碰我……喂，我叫你别碰我……”
“能避开吗？”
若非这场景实在诡异危险，凫风初蕾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被鬼方一族给俘虏了，然后囚禁起来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
丽丽丝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是，在古老的传说中，只有历代鬼方的首领才能通过。但据我所知，几十代下来，鬼方的首领从来没有人打算去什么天穆之野，所以，这就成了一个传说……”
……
她拿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珠子：“据说，通过12个夜的王国的秘密就在里面，但如何运用，我也不得而知。”
小狼王扑在地上，大声嚎啕：“完了……我完蛋了……早知道，我就不要长这么帅了……”
凫风初蕾见她拿出如此珍贵之物，又是她族中的秘密，便稍稍踌躇，不敢接受。
“当然！”
她豪爽大笑：“拿着吧鱼凫王，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小狼王惨叫：“天啦，这么说来，你强暴我之后，真要将我杀掉？”
“什么条件？”
她说：“遇到合适的男子就抢下来，囚禁为奴隶，直到他们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然后就将他们杀掉。”
“我听说天穆之野有不死药。如果你真的去了天穆之野，那么，请给我带一份不死药回来吧。鬼方的历史上，曾有几个非常杰出的大女王，她们都有志于开疆拓土，一统中原，无奈岁月不饶人，每每到了她们最具战斗力的时代，却都像中了诅咒似的，纷纷病倒，以至于鬼方长期困顿在该死的丛林里，一直没有大的作为……”
“抢啊！”
她的笑声变成了叹息，一只手不由自主抚摸到左边的胸部，“我正当壮年，本也雄心勃勃，无奈，我已经多次感到这里隐隐作疼，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拉扯到五脏六腑，恨不得死去……尽管族中巫师多次做法，却无济于事，也找不到什么良药，如果真有不死药，那对我来说，真不啻救命之药……”
“不留男子如何传宗接代？”
凫风初蕾毫不犹豫：“若我能求到，一定给你！”
丽丽丝冷冷地：“我们族规如此，族中只有女子，从不留男子。”
“好，我一定等你！”
他又叫起来：“这是什么破规矩？为什么生了男婴必须杀死？”
丽丽丝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路保重。”
丽丽丝面上微微露出失望之色，似在自言自语：“真的只能生男婴？这就不好了，生男婴便会被杀死会被扔掉，生来也没用处……”
“保重！”
“因为……因为那啥……”他急中生智，“我是白狼王，历代白狼王都只会生儿子，绝对不会生女儿……白狼王就从来没有能生女儿的……”
丽丽丝亲自将凫风初蕾送上出去的小船，船至湖心，凫风初蕾放眼望去，但见丽丽丝还站在岸边向自己招手。
“为什么？”
委蛇叹道：“鬼方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部族了。”
他大叫：“不可能……你就算强暴了我，也不能生女婴，只会生男婴……”
凫风初蕾也微微叹息，她在鱼凫国长大，又曾游历天下，这一路行来，所见之男子，绝大多数都是和小狼王一样的想法。纵然名震天下的大禹王，也是从野心勃勃的上门女婿开始，待得功成名就，便干掉了糟糠之妻，重新拥有了如花似玉的年轻新欢。
丽丽丝一笑，她的笑容美到极点，可是，也冷酷到极点，她盯着他健壮的男性胴体，啧啧称赞：“这么多奴隶中，你是最健壮的一个。但愿和你交配后，我能顺利生下一名女婴，这样，我们鬼方一族就有新的首领了……”
至于涂山侯人，启王子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的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冷风吹来，他本能地双手捂住胸口，惊惶得忘记了逃跑，只是大叫：“天啦，你不会真的要强暴我吧？”
忽然想起百里行暮。
衣服和着捆绑他的绳子，片片碎裂，下一刻，小狼王已经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
这天下，也许只有他一个男子是例外。
他惊骇大叫：“喂，还没完成借种，你就要杀我？”
她已经很久不再想起百里行暮了，可不知怎地，这几天总是想起他，想起许多往事，在周山之巅的四季景色，他那艘神奇的“维马纳”，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小瓶子，上面有他的自画像，他说“初蕾，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对着我的画像亲一下对着天空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丽丽丝抽出一把大刀，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挥舞大刀向自己劈来。
他一声一声，温柔至极，“初蕾、初蕾”……
身子一轻，已经被重重扔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她，那么亲昵。
小狼王双手双脚被绑了，可嘴巴没被绑住，现在被一个女人提在手里，又马上面临被强暴的命运，他又惊又怕，却呼救无门，干脆破口大骂：“你这个丑女人，不要脸的女人，快放开我……哪有女人强暴男人的？喂，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强暴我，我日后一定率领白狼大军将你们杀光杀绝……”
夕阳西下，群山变成了一片金灿灿的红色，就像当初在周山之巅第一晚见到的美丽景色。百里行暮说“心随意动，我要这天空是什么颜色，它便会是什么颜色”，她抬头望着天空，竟然痴了。
二人齐声道：“遵命！”
“主人……主人……”
她一伸手抓起小狼王，就跟拎着一个沙包似的，“迪儿，贝儿，你俩小心值守，不得有误。”
委蛇叫了几声，她才清醒，抬起头，小船不知何时已经停靠在湖边，她跳上岸，抬头一看，鬼方的古老城堡早已无影无踪。
“你俩放心吧，这些低贱的奴隶只配用于传宗接代，等交配完成后，就把他们统统杀掉。”
茫茫湖泊，无边无际，竟不知有多么宽广。
两个少女看样子有点担心，“你得当心他的狼牙，不要让他伤害到你。”
别说外人，就连刚刚离开的她，也以为鬼方只是一场梦而已，哪里还有可以寻觅的踪迹？
她起身，踢了小狼王一脚：“今晚，我就和这个奴隶交配！”
唯有手里那颗硕大的珠子在在地证明，有一个女王在等待自己的归期。
丽丽丝却蹲下身，似对小狼王极有兴趣，她摇摇头：“这个奴隶十分凶狠又狡诈，基因一定不错……”
“丽丽丝送我们上路后，便给小船灌注了一股风力，若非这股风力，小船起码要在湖中航行好几天，可现在，不到半个时辰我们便出来了。丽丽丝真不愧为一代女王啊。”
她们神情很是恭敬：“丽丽丝，这个奴隶不听话，换一个吧。”
“什么一代女王？那妖女分明就是一个魔鬼……”
有两个少女闻讯上前，七手八脚就将小狼王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狼王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出来，满脸都是愤愤之情。
她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发冠，看样子，她是鬼方一族的首领。
凫风初蕾却看着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出路，原始丛林之外，是无边无际的草原，草原之外，便是荒漠。
她也佩戴着护胸镜，而且，的确只有一只乳房。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她微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雪白的肌肤，就像高山之巅的晶莹白雪。
越往西走，就越是偏僻苦寒。
她并不是疯婆子，事实上，她非常美丽，乌黑的头发闪闪发亮，深蓝色的眼睛就像春日蔚蓝色的湖水。
她踏上了道路，大步就走。小狼王追上去：“喂，凫风初蕾，你不是要留下做什么小女王的吗？难道还要继续去天穆之野？”
女战神笑起来。
没人搭理他，他跑前跑后，讨好委蛇：“喂，怪蛇，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们能从这些女魔头手里逃出来，也真真是本事了……”
又是一脚，正好踢在他的屁股上，他惨叫一声，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婆子，居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白狼国的国王……”
委蛇懒洋洋地：“不是我救你，是鱼凫王救了你，有本事的是鱼凫王。你小子记住吧，你已经欠了鱼凫王好几条命了……”
女战神冷冷地：“贱人便是贱人，你居然还装死！”
“切，我所有的倒霉事都是遇到鱼凫王开始的。我还感谢她？我没让她赔偿就不错了……”
女战神一掌下去，他被打翻在地，眼前金星乱冒。
“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
一个女战士走过来，一手抓起他的头发，他忽然伸出尖锐的狼牙，猛地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怪蛇，我警告你，我可是一代狼王，你再口口声声叫我小子，别怪我翻脸了。”
再到后来，地上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因为，这个人一直扑倒在地，不露脸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吓晕了，所以，就无人挑选。
委蛇也懒得搭理他了。
紧接着，别的女战士也纷纷如此，很快，地上的少年已经被挑选走了一大半，到后来，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了。
行了一天一夜，草原还是无边无际，天空却黯了下来，很快，乌云堆积，雷声隆隆，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周围没有山坡，更没有足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大家都加快脚步，急速飞奔。
如此反复三次，她一弯腰就抱起那少年，转身就往一边的丛林深处走去。
暴风骤雨倾斜下来，很快，银白色的雨幕便包围了天空，小狼王大叫：“这该死的鬼天气，我们怎么办？喂，凫风初蕾……”
一扬手，将酒碗扔在一边，双手合十，对天祈祷：“求上天赐我一个女婴吧。”
他吃惊地睁大眼睛，只见委蛇身上的轻纱忽然张开，成了一把巨大的伞，覆盖了周围两三丈的距离，而委蛇的身躯也瞬间暴涨，成了一条狰狞凶猛的巨大蟒蛇。
一个女战士举着酒碗，醉醺醺地走过来，随手抬起一个少年的下巴，但见这少年剑眉星目，十分英俊，她大笑：“这个还不错，就归我了！”
凫风初蕾稳稳坐在蛇背上，一副闭幕眼神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一点也没有被淋湿。
此时，这群美少年被绑在这里，就像一群等待主人挑选的奴隶。
他惊呆了，看看落汤鸡一般的自己和老白狼，大叫着就冲过去：“天啦，怪蛇，快让我也避避雨……”
他们有一个共性：年轻，健壮，每一个皆是难得的美少年。
“小子，滚一边去。”
空地对面，是一大片坚硬的石板，此时，一群男子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他们皆袒露上身，一个个惊恐不已。
他厚着脸皮蹭在巨伞下面，讨好似的：“怪蛇，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了不起啊。”
到这一代大女王时，鬼方一族已经拥有了高达几万里疆域的大森林和草原，族中人口也得到了极大发展。
委蛇冷哼一声，他又看凫风初蕾，但见凫风初蕾居高临下，闭着眼睛，一副再大的雨也无关紧要的样子，他又羡又妒，又见蟒蛇背上宽何止两三丈？别说再多一个人，哪怕再多十来个人也足以容纳，不由得蠢蠢欲动：“怪蛇，让我们也上去歇一歇吧，本王双腿都快挪不动了，你看老狼也精疲力尽了……”
鬼方一族全部是女子，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她们的首领号称“大女王”丽丽丝，据说，在几千年的战争中，击败了无数赫赫有名的男性英雄，才为本族赢得了这一片巨大的富饶森林。
委蛇一瞪眼：“这可是鱼凫王的专座，你小子和一头狼也妄想在我的背上歇息？你俩算老几？”
这是西部地界上赫赫有名的鬼方一族。
“那么宽，多一个人又不会死。”
她们皆身材高挑，蜜色面孔，细细一看，每一个皆是一等一的美人，原本置身人群里，一定会引起骚动的那种。可现在，她们纵然饮酒时也一身劲装，脸上是长久征战厮杀烙印下的冷酷之色。
“去去去，不要得寸进尺，让你躲雨就不错了。”
偌大的空地上，烤肉喷香，美酒水一般流淌到女战士们的嘴里。
说话间，巨大的暴风雨裹挟着拳头大小的冰雹铺天盖地落下，很快便击打得大伞砰砰作响，不时地，还有脸盆大的冰雹砸下来，竟然击穿了大伞，好几次差点砸在凫风初蕾和小狼王的身上。
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委蛇大叫：“这么大的冰雹，我得出大招了，小子你快一边去……”
凫风初蕾：“……”
小狼王大吼：“我出去得被砸死……”
绿小孩咯咯大笑：“那就恭喜你们了，你们的朋友马上就会被这群女魔头强暴凌辱，然后，将他毁尸灭迹。”
委蛇顾不得理他，双头窜动，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一抖，小狼王眼前一花，只见面前忽然多了一间屋子，在暴风雨中显得特别突兀。
“他是我们的朋友。”
银白色的门开了，委蛇叫道：“鱼凫王，快进来……”
绿小孩好奇地问：“你们认识被抓的那个男人？”
凫风初蕾的身影一闪便进了屋子，小狼王本能地跟着窜过去，但头碰在坚硬冰冷的铁块上，一脸雨水。老白狼被冰雹连续砸了几下，痛得嗷嗷大叫，它就地翻滚，又是一块碗大的冰雹砸在它的背脊上，顿时鲜血直流。
直到所有声音彻底消失，委蛇才低声道：“不好，小狼王被抓了。”
门又开了，委蛇大叫：“老狼，快进来……”
而这声音，来自于刚刚过去的女战神的马背之上。
老白狼一纵身便进了屋子。
竟然是小狼王发出的。
小狼王大叫：“还有我……”
凫风初蕾正松一口气，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
眼看一块磨盘大的冰雹就要砸在他头上，委蛇蛇尾一扫，便将他卷了进去，门瞬间便关上了。
一人一蛇大气也不敢出，女战神呆了一会，见无声无息，便纵马离去了。
大暴雨和冰雹统统被关在门外，小狼王死里逃生，瘫在地上，落汤鸡一般，十分狼狈。可是，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这间神奇的屋子吸引了，但见屋子方方正正的，起码有一丈多宽，一丈多长，更神奇的是，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床榻似的东西，上面铺着一张十分柔软舒适的羊毛地毯。
话音未落，绿小孩又隐匿了，因为，又有马蹄声传来，也许是察觉到了声音，马蹄声顿住，马背上一高大健壮的女战神张弓搭箭，对准了凫风初蕾藏身的地方。
此时，凫风初蕾就稳稳坐在上面，她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齐，简直就没淋过雨似的。
“她们可都是鬼方的女战神，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你看到她们佩戴的护胸镜吗？她们每个人从生下来就会烧掉右边的乳房，以便于拉弓射箭，打猎作战……嘻嘻，她们族中只有女子，没有男子……呵，不好了……”
他大叫：“天啦，你们哪里找到这么一个稀罕物？”
凫风初蕾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打扮，当然不知，只能摇头。
无人回答。
绿小孩翻了个跟斗，“你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
他背上挨了几下冰雹，虽不至于重伤，却也十分疼痛，愤愤地：“这太不公平了，凫风初蕾，你这么享受，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淋雨受伤，你简直不是人……”
“怎么回事？”
背脊上流着血的老白狼却非常感激地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的委蛇，又低哼一声，冲它亲昵地吐了吐舌头。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绿小孩才发出咯咯的笑声，幸灾乐祸的：“又有男人要倒霉了。”
委蛇笑了：“小子，你还不如这老伙计懂得感恩。”
凫风初蕾还注意到，她们都佩戴着护胸镜，显得特别突兀。
“感恩？你看看我身上的伤口……哇，好疼，我才受了女魔王们的折磨，又遭遇这场暴风雨，怪蛇，你试试看被七八块冰雹砸在身上的感觉？要是早点让我们进来，我们根本不会受伤……”
凫风初蕾悄然在灌木丛里伸出脑袋，只见马背上竟然清一色的女子，她们皆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全副武装，手持大刀长矛，背负弓箭，啸聚而去，也不知是在追逐什么。
他骂骂咧咧，一双眼睛却一直贼溜溜地打量这屋子，发现凫风初蕾旁边居然还有一扇窗户，她伸手便能打开，试想，若是明月清风的夜晚，打开这窗户，便会嗅到青草和野花的香味，他越看越是艳羡不已，内心也暗暗惊诧，不由得再次询问：“凫风初蕾，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有这样的东西？”
凫风初蕾和委蛇也急忙隐藏在灌木丛里，只听得马蹄声声，更加分明，不知多少骑手啸聚而过。
凫风初蕾还是不答，她只是往床榻后面靠了靠。
一瞬间，只见满树的绿色小孩忽然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叶子，风一吹来，发出沙沙的声音，竟然再也看不到一丝人影了。
这屋子若是一个人休憩，足以舒舒服服，现在挤了两个人，一条蛇和一条狼，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清晰传来，绿小孩们脸色变了，呱呱叫道：“快躲起来，快躲起来……鬼方的女魔头又来了……”
四面的墙壁明晃晃的，有淡淡金属光泽，小狼王伸手摸了摸，又听得头上砰砰砸过的冰雹，不无担忧：“冰雹会不会把屋顶砸烂？”
凫风初蕾反驳：“人人都是听传说，可是，凡事不亲力亲为，你怎知道不会有转机？”
委蛇笑道：“别说冰雹，就是千斤巨石砸下来也砸不烂。”
绿小孩大叫：“你这人可真是顽固不化。”
小狼王更是好奇：“这么大一间屋子，你们到底是怎么随身携带的？为什么我一直没发现你们有这一件行礼？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凫风初蕾看了看这片茂盛的丛林，镇定自若：“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继续走下去再说。”
“小子，你就没见识了吧？这是折叠起来的旅行屋，用极其特殊的柔软合金打造，收纳起来时，重量不足五公斤，乃长途旅行之必备佳品。”
绿小孩立即道：“明知是做无用功，你们何必枉费力气？赶快回去吧。”
“天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为什么我闻所未闻？”
委蛇听得大是气馁，叹道：“难道我们真的无法通过了？”
“你没见识过的事情多的是，井底之蛙嘛。”
绿小孩咯咯大笑：“谁知道呢？她没有名字流传下来。”
小狼王顾不得委蛇的揶揄，只是死死盯着凫风初蕾，越看越觉得这女人非同凡人，他悻悻地：“难怪每次露宿，都把我们赶得远远的，原来是有这样的法宝不想被我们发现。”
凫风初蕾忽然问：“颛顼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委蛇大笑：“我家鱼凫王低调，不行吗？”
绿小孩作了一个惧怕的神情，一吐舌头：“你想想，那十二个夜的王国里全是死尸，而且一团漆黑，怨气凝聚成极强的死气，纵然太阳都照射不了，更没有任何光芒可以在此燃烧。谁敢从这里路过？而且，谁又能路过？”
“低调？是怕被我抢了吧？我以前就在奇怪，一个女人独自游历天下，风餐露宿，毒蛇猛兽，真是吃不尽的苦楚，为啥非要出去遭罪？不料，你们竟然有这样的法宝……”
“颛顼大帝的老婆不甘示弱，率众反抗，可是，终究不是颛顼的对手，从此下落不明。说穿了，夜的王国，其实就是女人国，传说中，生活在这里的人因为不见天日，整天都在做梦，可据我估计，她们早就死了，只因为那里一团漆黑，外人又进不去，不知道情况，所以误以为她们还生活在梦里，其实，她们早就变成了幽灵……”
他的妒忌之情溢于言表：“凫风初蕾，你浪迹江湖，居然还这般奢侈享受，真是没天理了……可是，请你告诉我，你的这间神奇的屋子究竟是谁送你的？可不可以去帮我也找一个这样的神器？”
或者说，颛顼大帝三万年之前的老婆，跟他成为鱼凫王之后的老婆，是同一个吗？
“哈哈，你小子就别做梦了，此神器乃鱼凫王独家拥有，是老鱼凫王送给我家少主的生日礼物……”
凫风初蕾第一次听到这段恩怨，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是想，这个颛顼大帝的老婆会是自己的什么人呢？
凫风初蕾一直闭目养神，实则毫无睡意，听得委蛇提起父亲，内心真是百感交集。当年出门游历，正是年少，父王怕自己吃苦受罪，就拿出宫中至宝折叠小屋送给自己，以免投宿无门时，露宿街头，此外，也可抵御毒蛇猛兽，甚至一般敌人的侵袭。
“颛顼大帝轻视女性，自然引起了老婆的不满。于是，他的老婆便远走他乡，建立了新的王国，此举引得颛顼大怒，夫妻反目，因为他是中央天帝，掌握着太阳系的能量源泉，所以，便将太阳做了特殊的设置，让他老婆的地界从此再也得不到太阳的照射，成为了一片夜的王国……”
就连委蛇，也是自己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生日礼物。委蛇的本体是一条五丈多长，三丈多宽的不知名蟒蛇，经过鱼凫王的改造，有智慧，能人言，体型可以自由伸缩，本领高强，已陪伴凫风初蕾多年。
颛顼大帝的老婆？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件神器，便是鱼凫王留给女儿的最宝贵财富，伴着她一路行来，若非如此，岂有只身去天穆之野的勇气和条件？
凫风初蕾好生意外。
她念及父亲，内心惨痛，但面不改色，伤心时，只是睫毛微微颤动。
绿小孩笑道：“那十二个夜的王国并不是一直就是处于夜晚的。其实，它是颛顼大帝的老婆建立的……”
小狼王不知她心事，只是一味羡妒交加地打量这间屋子，越看越是恨不得立即据为己有。
凫风初蕾静静地：“可是，这跟十二个夜的王国有何关系？”
他叹道：“怪蛇，就算找不到同样的小屋了，可是，你能不能帮我也弄一把你背上的那种大伞？”
“颛顼大帝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他十分宠爱人类的男性，甚至渐渐地发展到要让天下的女人都臣服于男人，于是，便激发了强烈的反抗……”
他拍了拍老白狼的背脊：“你在白狼的背上也安装一把这种能自动收缩的大伞就好了，这样也可免去我们的栉风沐雨……”
凫风初蕾静静听着，这是她第一次从百里行暮之外的人口中听到外人讲述父亲的故事。
委蛇笑着摇头：“我可没这个本事，我的这把大伞还是百里大人赏赐的……”
“几万年前，人类的男女基本上是平等的，甚至略略倾向于女尊男卑，毕竟，那时候物产丰富，不耕不种也得饱足，而且，又没有战争，男人的力气并无用武之地，但女人有生育的能力，便显得更珍贵一点……直到颛顼大帝做了中央天帝，这种局面就改变了……”
当初百里行暮特意为它更换了身上的紫纱，它和凫风初蕾都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轻纱而已，直到一次下雨，轻纱自动变成了大伞，方知道百里行暮的一片良苦用心。
“跟颛顼大帝有什么关系？”
小狼王好奇：“百里大人是谁？”
“这可要从颛顼大帝说起了……”
“你连百里大人都不知道？他可是天下最伟大的英雄……”
“为什么？”
凫风初蕾忽然咳嗽一声，委蛇立即闭嘴。
绿小孩笑道：“以前当然有人去过，但是，几万年前，那条路就被彻底阻隔了。”
“喂，怪蛇，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以为然：“要是大家都过不去，那怎么会有人知道天穆之野这个地方？”
委蛇却昂起头仔细听了听，笑道：“外面风雨已经停止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免得打扰鱼凫王休息。”
“这不可能！你知道距离天穆之野还有多远吗？凭借人的脚程，别说这一辈子，就算你用几辈子的时间你也走不到……”绿小孩嘲笑她：“再说，就算你临近了，可是，通往天穆之野还有12个夜的王国，那是无论谁都过不去的。”
小狼王大叫：“不是吧？外面湿哒哒的，你叫我们出去？”
“我们真的要去！”
他狐疑地看了凫风初蕾一眼：“这屋子这么宽，我们在里面歇一下又能怎样？”
“天穆之野？你开玩笑吧？”
门忽然开了，小狼王还要说什么，已经被蛇尾卷起来扔出去，老白狼倒识趣，摇摇尾巴，自行窜出去了。
她随手一指远方：“天穆之野。”
小狼王爬起来时，门已经合上了，他再去推门，居然找不到门的所在，但见四壁都是淡淡金属，十分轻薄，偏偏推上去时，比世间最硬的铜墙铁壁更牢固。
绿小孩笑嘻嘻的：“女孩，你们要去哪里？”
他气急败坏，抡起拳头就砰砰砰猛砸：“这玩意怎么这么牢固？”
凫风初蕾吓一跳，立即缩回手。
委蛇笑道：“别白费劲了，这是世界上最轻薄的合金，别说你的拳头，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动不了它分毫。”
“我们不能被摘下来，一摘下来，我们就会死掉。就算被摸一下，也会受重伤。”
“合金？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鱼凫王是这么说的。”
凫风初蕾也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最近的一个绿小孩，手刚碰触到小孩，小孩立即尖叫起来“别摸别摸……”
“我也去找这种合金做一个。”
委蛇昂起头，笑道：“这棵树上结的果子居然是小孩子。”
“别扯了，老鱼凫王说了，这是地球上唯一的一点合金了，现代之人谁也不会打造这玩意了。”
可是，仔细一瞧，这些小孩根本不是倒挂在树上，而是生长在树上，他们的头上有绿色的长须和树木相连。
他死死盯着委蛇：“我怎么觉得你家老鱼凫王和小鱼凫王都很邪门？感觉你们完全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些小孩很小很小，最大的也不足一尺长，最小的甚至只有巴掌大小。
委蛇一哂，一副你懂什么的样子。
凫风初蕾按着金杖的手停下，惊奇地看着那颗奇怪的大树——大树上，倒挂着许多小孩子，他们一身绿油油的，倒吊在枝干上，好像在荡秋千似的。
小狼王又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几次墙壁，发现的确无可奈何，才沮丧地在草地上寻了一块石头坐下。
笑声，从三丈开外的一棵树上传来。
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雨洗后的天空，显得特别静寂优美。
她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蛇在暗处默不作声，然后，蹑手蹑脚往前走。
小狼王吹着夜风，虽然不冷，可终究不如屋子里面舒服，不由得恨恨地大叫一声：“凫风初蕾，你这女人真是霸道无情，你把怪蛇和老狼赶出来不就行了？我堂堂小狼王也受你这种屈辱……”
委蛇也听见了，低声道：“主人，好像这附近有人。”
委蛇不以为然：“鱼凫王想怎么着，难道还需要问你的意见？”
忽然听得咯咯的笑声，她本能地警惕四顾，那笑声又不见了，仿佛只是风吹树摇。可是，不一会儿，那笑声又起，咯咯地，就像一群小孩在嬉戏。
“一路同行，就得同舟共济。”
她慢慢坐起来，但见身处一片茂盛的原始丛林，丛林对面是一条宽广的河流，极目远眺，也不知是否有人烟。
“切，孤男寡女成何体统？我家鱼凫王不愿意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不行吗？”
彼时，已近黄昏，天气阴沉沉的，但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空气干冷干冷的，也分不清楚是夏天还是秋天。
“什么寡男寡女？我就没把她这个丑女当成过女人。你瞧瞧半路上，我何曾打过她的主意？在我心中，她分明就是个男人！”
她非常沮丧，躺在地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有时候想，干脆就这么一睡不醒好了，可是，终究还是慢慢醒来。
“小子，我警告你！你再对鱼凫王出言不逊，当心我不客气了！”
而且，行来行去，一直都在九州万国的势力范围内。
小狼王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干脆躺在地上，双手交叉作为枕头，唉声叹气：“唉，前路茫茫，风餐露宿。若是你家主人美若天仙，本王还有点兴趣一起走下去，毕竟，再是辛苦，也有秀色可餐。可偏偏跟着这样一个丑女浪迹江湖，真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唉……本王真是倒大霉了……唉……”
凫风初蕾也重重倒在草地上，明明疲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毫无睡意。抬头看看天空，这一路行来，距离天穆之野的路才走了九牛一毛，却已经遭遇了这么多危险，这以后，还有多少危险等着自己？
委蛇懒得搭理他，只是昂起蛇头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道：“这场大雨之后，也许，旱季就要来了。”
委蛇已经彻底瘫软在草地上，寸步难行。
“旱季？你怎么知道？”
她顿住脚步，稍稍喘息，还是不敢停留，伏在委蛇背上，又是一阵狂奔，直到月色西沉，黎明再起，已经距离防风国几百里之遥了。
“你看看那团乌云。前面又是荒漠，在我们前行的路上，起码半年不会下雨了。”
耳边，轻风呼啸，凫风初蕾一路狂奔，直到汗湿重衣也不敢稍稍停留，一口气跑出防风国的边境时，又是一个夕阳西下了。
小狼王骇然：“那我们岂不得渴死？”
一念至此，他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同时拥有巨大的金矿和充满燃料的飞行器，那么，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要多备点清水上路。”
难道不周山之战后，还有别的保存完好的武器库？
委蛇打了个哈欠，倦意上来，也不再讲话，闭着蛇眼；老白狼也躺在石板上，很快便睡熟了。只有小狼王，虽然满身疲惫，却毫无睡意，一直死死盯着凫风初蕾的那间屋子。
可是，除了涯草，这世界上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直到确信一蛇一狼都睡熟了，他蹑手蹑脚走到窗户的方向，轻轻敲了三下，低声道：“凫风初蕾……初蕾……”
可是，他立即排除了这个可能，如果是涯草，她就没必要整天跑到周山的武器库四周徘徊寻找飞行器和燃料了。
没人应答，他继续道：“让我进去睡一觉吧，求求你了……我绝对不会打你的主意，你放心，我对你根本没兴趣，我单纯只是想进来睡一觉而已，在外面太难受了，唉，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躺在屋子里睡过觉了……”
难道是涯草？
说着说着，几乎声泪俱下：“想我也是堂堂一代狼王，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你就让我进来睡一觉吧……”
而且，这个时代，哪来足够的燃料？
忽然想起这间屋子里干燥暖和的床榻，以及床榻上铺着的精美羊毛地毯，要是能在上面躺一躺，该多舒服啊。越想越是兴奋，干脆提高了一点声音：“凫风初蕾，开门吧……只要你能让我进去睡一觉，我会报答你的……”
不周山之战后，人类文明已经彻底毁于一旦，完全陷入了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低级社会，经过上万年的发展，最多也就到了能炼制铜器铁器的时代，可是，在这里，居然能有飞行器经过的痕迹。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眼珠子一转，“不对，可能是我太不懂女人的心事了……喂，凫风初蕾，初蕾……你想不想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
所开采出来的金子，全是用维马纳运走的！
他的声音也变了，神神秘秘的：“你绝对没有尝过欲仙欲死的滋味，若是你让我进来，我就让你尝尝，保证你食髓知味，乐上云霄，有了一次想二次……我可是整个白狼国最强壮的男人，保证让你舒舒服服，享受到一个女人所能享受的最高境界……虽然我从不和丑女交配，但是，这次我就破破例，施恩于你……”
这里，居然有维马纳来过！
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塞在嘴里。
那是来自火星的一种混合燃料的味道！
他骇然，猛地吐出来，大吼：“这是什么玩意？”
共工一族，在十几万年之前，一直便是分管地球上的资源开发，所以，百里行暮对这一行特别熟悉，令他震惊的是，周围不仅有金沙遗迹，更有一股尚未散尽的奇怪的味道——
“狗屎！”
细细查看周边的蛛丝马迹，他断定，这金矿被废弃的最多不过是半年之前的事情。
“草原里哪来的狗屎？”
那是一把金沙，这里居然有一个废弃的金矿，看样子，竟然有人在这里开采日久，也许是觉得剩下的残余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了，才撤走了。
“草原上野狗多得很。”
高山西侧，一个巨大的深坑，在血红的夕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他随手抓起一把沙子，竟看到金色的闪光。
他呸了几声，看到吐出来的是一团泥沙才放了心，又勃然大怒瞪着委蛇，委蛇也瞪着他：“小子，你再敢去骚扰鱼凫王，小心我不客气了。”
他心里一动，直奔高山。
“我这是骚扰吗？我分明就是在对她大献殷勤！怪蛇，你要知道，这天下只有女人对我献殷勤，从来没有反过来的，更何况，是对一个丑女，你知道我要忍受多么恶心的感觉和多么巨大的心理压力吗……哼，若非……”
他起初并不在意，可是，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一只白色的鼬鼠从山上奔下来，紧接着，又看到一群细长的獴跑过。要知道，在这里能见到一只活物都属侥幸，现在，却看到一群獴，他的吃惊，可想而知。
“得了吧，你不过是想骗鱼凫王的神器而已。”
前面，有一座高山，在黄昏的阴影里，就像已经死去多时。
小狼王翻身倒在石板上，气呼呼的：“就让你家鱼凫王抱着一个破烂屋子孤独终老吧，像她这么冷漠小气又残酷无情的女人，我敢打赌，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看上她。”
百里行暮长叹一声，继续慢慢前行。
“得了吧，百里大人不知道多喜欢我家主人。”
渐渐地，他们被迫让出仅剩的繁华富饶地，被彻底赶到这片苦寒之地，任凭其在这广袤的黄沙世界里自生自灭。
小狼王立即凑上来：“你们沿途一直鬼鬼祟祟地说什么百里大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真的很牛比吗？比起我如何？”
更悲惨的则是巨人们，不周山之战后，他们千夫所指，被彻底孤立，完全不再被容于人类的世界。
“你？十个小狼王都不及他一根指头。”
这个时代，人类的地位已经下降到野狼一般，需要物竞天择，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了。
“我呸！你吹什么大气？”
诸神庇护，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委蛇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举个例你就明白了。”
因为资源的极度匮乏，所以，无论男女都必须承担极其繁重的劳作，要凭借自己的双手才能活下去了，风吹日晒，辛苦的体力活，让男人女人都苍老得很快，寿命也很短。
小狼王气呼呼的：“我倒要听一听。”
不周山之战后，人类开始变得贫瘠。
“你小狼王一见大费是不是就只能逃之夭夭？你要想找大费报仇，也遥遥无期，对吧？”
像这片草地一样被毁掉的，还有几乎世界上一大半的陆地，因为磁极受到严重破坏，它们有的也变成了沙漠，更多的，则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从此，幸存和重生的人类，只能往越来越狭小的陆地集中，贫瘠的陆地也再也不能凭借丰富的物产，让人们不耕不种也能物质充足。
“哼哼。”
他完全明白了，这片土地正是被不周山大战给彻底毁灭了，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投放，灭绝了大多数的生物，造成了许多年滴雨不下，干旱连绵，久而久之，就连土地也彻底死去。
“可是，就算有十个大费，也不是百里大人的对手。大费一见到百里大人，简直就像老鼠见了猫，分分钟落荒而逃。”
沙子是黑黄色的，分明带着焦土的气味。
小狼王大笑：“你吹什么大气？”
他的手伸下去，从三丈多长的深处抓出一把沙子。
“你以为我在吹牛？大费可是趁着百里大人重伤的时候，率领了一支大军偷袭，可不过几招，就被百里大人杀得落花流水，还把他的兄弟打成重伤，也许现在他的兄弟还躺在病床上呢。至于大费自己，若非跑得快，早就被干掉了。”
他记得很清楚，三万年之前，这里还是一大片草原，有纵横交错的湖泊河渠，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可是，现在，东西长达几千里地的世界，已经全部荒芜。
小狼王冷冷地：“这天下要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就没大禹王什么事了。”
黄沙茫茫，一望无际，要很远才能看到一些怪柳和沙漠刺猬。百里行暮登上一个高峰，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沙子里没有任何的水分和有机物，完全没有丝毫养分可以滋养任何生物。
“他要是愿意出手，只怕真的就没大禹王什么事了。”
百里行暮说了几句，布布领命而去。
小狼王当然不信，只当是这条怪蛇在信口开河，大吹牛比，可是，他看看委蛇背上遇到风雨能自动变成大伞的轻纱，又觉得十分诡异，干脆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轻纱，货真价实是柔软无比的丝绸。
“共工大人请吩咐。”
这天下，要多厉害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再有，万国大会之前，你先别回防风国了。你去做一件事情……”
一念至此，对这个神秘的“百里大人”忽然非常好奇。
布布很意外，却不敢抗命，连连点头：“共工大人放心。”
“喂，怪蛇，百里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百里行暮才不经意地：“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许伤害凫风初蕾。如果她需要帮助，你就尽力帮助她。”
委蛇笑而不语。
布布领命。
“百里大人也是大禹王的敌人吗？”
“不要伤他，将他送出防风国。”
“敌人？”委蛇摇摇头，“也许，他根本不屑拿大禹王做敌人。”
布布顺着他的目光，举起被狼牙咬了个大洞的手臂，解释道：“这小子好像是白狼国的……”
“他这么拽？”
百里行暮这才转向对面，但见前方不远处，一金发少年昏迷不醒，正是小狼王。
“他这种高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拿一个凡夫俗子当敌人。”
布布一怔，但还是点点头：“共工大人放心，我会保密的！”
“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上路去天穆之野？”
“对了，在我去防风国之前，你不得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包括涯草。”
委蛇白他一眼，不讲话了。
“真是太好了。”
小狼王也翻了怪眼，打着呵欠：“哈哈，露馅了吧？编不下去了吧？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也不信人家会看上你家主人。是你家主人一直暗恋人家吧？”
百里行暮摇摇头，淡淡地：“我还有点事情，等完成之后，我会去一趟防风国。”
“嘿嘿。”
他想起什么，立即道：“对了，共工大人，您赶紧回防风国吧，大家都等着您回来做防风国的首领呢。”
“我就说你编不下去了吧。说真的，你家主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不太丑，可真的相貌平平，毫无动人之处。唉，不过，我现在倒是非常非常想念一个人……”
布布很是高兴，又行一礼：“谢谢共工大人。”
“谁？”
“至少得三年之后。”
“我的未婚妻。”
布布松一口气，“那还好。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那样随时可以自由变换？”
委蛇稀奇：“得了吧，你不是说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吗？你都不认识的人，你就想念上了？”
“不！你还可以变回巨人。不过，必须是半个月之后了。你记住，若非身处安全之境，切切不可随意变幻身形，因为，每一次变幻，你都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复原。”
“切，虽然我没见过她，可是，我知道她是白狼国最美丽的女人啊。要不是因为这场战争，她早就成为我的妻子了，唉，她要是死了，就不好了……”
他一怔：“您的意思是我已经不能变成巨人了？”
“切，换一个妻子不就行了？”
百里行暮摇摇头：“你先别高兴太早了，这缩行术只能让你变小，但还不能随心所欲变幻身形……”
“你懂什么？为了保证血统纯正，我们只能娶纯血统的白狼女，至于异族的女子，无论多么美貌，最多当泄欲工具，是绝对没有资格做正妻的。如有人胆敢违背这一点，将遭到整个白狼国的冷眼和惩罚。”
他惊愕得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跳起来，哈哈大笑：“我变小了，我变小了……我真的变小了……共工大人，谢谢您，谢谢您……”
“内部通婚早就落伍了。你难道不知道混血才会改善基因？”
顷刻之间，他看到对面的百里行暮——二人之间，已经是互相平视了。
“改善基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倏然闭嘴，惊奇地发现自己庞大的手臂忽然变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是双腿，整个全身。
“算了，你这条没进化完全的半狼人，说了你也不懂。”
百里行暮抬手便在他头上重重一击，布布猝不及防被打得头晕眼花，可是又不敢发怒，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大叫：“共工大人，我犯什么错了……”
小狼王还是一直唉声叹气：“唉，真不知道我的未婚妻现在怎样了，大费这恶贼，把我们白狼国的美女全部抢走了，此仇不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布布一揖到地：“共工大人，请您教教我缩行术吧。”
委蛇听他言辞悲切，满是激愤，也不好再刺激他，只是淡淡地：“臭小子，别啰嗦了，睡觉。”
布布惊奇地看到自己面前忽然变小了共工，他又恢复了常人身形，只是，那股极大的气魄却一点也没有降低，反而令他更显得高深莫测。
小狼王再开口时，委蛇已经不答话了，他只好悻悻地躺下，抱着双手将头枕在上面。明明困得不行，可内心偏偏惶惶不安，一路行来，各种风险，到现在已是精疲力尽，可天穆之野的万里之遥估计才刚刚走完第一步。
“共工大人……”
真要到了天穆之野，学到本领，岂不是头发胡须早就白了？
他枯寒几万年的心，稍稍觉出一丝暖意，脸上也有了微微的笑意。
更可能的是还没走到，半路上就死了。
凫风初蕾的身影显得很小很小，就像这黄沙上自由行走的一朵小花。
既然如此，不如杀回阳城，干脆痛痛快快地和大禹王大费等一较高下，哪怕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百里行暮从原地望出去，但见防风国的边境处，一人一蛇正在拔足狂奔，片刻也不敢停留。
一轮红日，大雨后的草原被披上了金红色的光辉，地上白茫茫的还有残余的冰雹，野花绿草被成片砸倒，但是，于整片大草原却并无太大损伤，放眼看去，更多的青草野花迎风摇曳，仿佛昨晚的暴风雨就没发生过似的。
一阵风来，黄沙乱飞，空气显得更加稀薄和寒冷。
凫风初蕾站在一块砂石上极目远眺，砂石不结实，踩在上面能听到内部清晰地崩溃的沙沙声。
百里行暮满脸沉思，没有做声。
在她身后，委蛇已经忙忙碌碌收好了折叠小屋，装在行李包里，小狼王瞧得分明，但见那小屋被折叠后，只有一尺来长，初略一看，还以为只是一个薄薄的铁盒子而已。他暗忖，难怪自己以前背着行李时，压根没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
可是，他一看百里行暮，又高兴得笑起来：“现在好了，共工大人回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共工大人回来了，涯草就更加安全了，就算有外人想算计我们，可是，看到共工大人，也一定不敢再下手了……”
可是，神器暴露之后，也许是怕他心怀不轨，委蛇便不让他背负行李了，拎在蛇背上，自己扛了。
他握紧拳头：“若是再有人胆敢伤害涯草，我们巨人一族一定会彻底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径直走向凫风初蕾，但见清晨的阳光下，她神清气爽，一副吃好睡好的样子，神情十分恬淡，只要不看她的脸，那就彻彻底底是一朵安安静静的花蕾。可是，一对上她那张清汤寡淡的脸，便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就连这单纯的年轻巨人也连连叹息：“我们巨人一族人口本来就已经很稀少了，现在又只剩下一个女性了，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彻底灭族。所以，现在一定要好好保护涯草，再也不能让涯草受到任何伤害了……”
那张脸并不丑，可是，跟美也毫不沾边，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那些面目模糊，你看了一眼再也不会想起的普通女人。
布布叹道：“涯草早前是并不住在防风国的，她径直游历东方的名山大川，已经很久很久不在防风国露面了。可能正因为她游历在外才逃过了这场劫难。她是听说了接连的噩耗才赶回来的，我们巨人一族可真担心她的安危……”
凫风初蕾，初蕾，真真是辜负了这两个美好的字眼。
“涯草为什么没死？”
但是，他无心研究她的相貌，他只是走过去，定定地：“凫风初蕾，你还要继续去天穆之野吗？”
“只有我的老母亲是个例外，她是巨人一族年龄最大的长者，前年终于病逝了。自她死后，巨人一族就只有涯草一个女人了……”
凫风初蕾点头。
百里行暮想了想，只问：“难道所有女巨人都是莫名其妙死去的？”
“天穆之野距离此地到底还有多远？”
“我们最初也怀疑是这样。可是，我们追查了许久，没有发现巨人一族任何一人有嫌疑，而且，共工大人你也知道，巨人一族的女性自来就比男性少许多，巨人一直都有爱护女性的传统，岂会有内部合谋之事？”
“至少还有几十万里吧。”
“那就是巨人内部有人做鬼了？”
“几十万里？”
布布摇头：“巨人一族隐居在这里之后，外界的人类很少能到达。而且，外界的人类虽然数量是我们的许多倍，但轮到单个，纵然上百个人类也不是巨人的对手，人类是不太可能暗害巨人的。”
凫风初蕾看着远方，好一会儿才点头，十分慎重：“没错，至少还有几十万里。”
“难道是谁下毒手？”
几十万里，比天涯海角更遥远的距离。
“对。她们死得很突然，而且在某一段时间里集中死去……”
小狼王摇头，态度坚决：“我不去了。”
“莫名其妙死去？”
凫风初蕾根本不问他原因，他只好径直说下去：“我昨晚彻夜难眠，反复思考，然后，我得出结论，我根本不该去天穆之野，我得马上赶去阳城，纵然不能在万国大会上杀死大禹王，至少，也要血染阳城……”
布布听到这问题，显得很是伤心和忧虑，他长叹一声：“这几百年来，巨人的女性本就越来越少，可是，一百年前起，陆续有女巨人不明不白的死去。防风首领曾组织人追查原因，但是，怎么也查不到，那些人好像都是莫名其妙死去了……”
凫风初蕾这才看他一眼，但见他原本十分英俊的脸上，双眼满是血丝，加上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屡陷险境，更是憔悴。
百里行暮点点头，并没有问涯草为什么要捉拿凫风初蕾，只是不经意地：“防风国为什么只有一个女人了？”
“去天穆之野根本就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一路随时又有性命之忧，最大的可能便是根本到不了天穆之野便惨死途中。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要选择死在旅途中这种毫无意义的死法？不如直接杀向阳城！纵杀不了大费，能拼掉几个敌人也算是回本了……”
“对，她是我们防风国的副首领，也是防风国唯一的女性了。涯草说，凫风初蕾对共工大人有极大的危害……”
他解释：“虽然我被大费偷袭大败，可是，白狼国的精锐并未死绝，我还有一些分布在外的旧部。此去召集一些旧部，凑合凑合，还是可以杀向阳城的，最少，也要吓吓大禹王……”
“涯草？”
他顿了顿：“你知道，我还得去救我的未婚妻！”
布布略一迟疑，却不敢隐瞒，“回共工大人，是涯草要求我们捉拿凫风初蕾。”
凫风初蕾十分干脆：“你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向布布：“是谁令你追杀凫风初蕾的？”
他反倒语塞，一时不知说什么。
没有竞争力的巨人，已经面临彻底灭族的危险了。
凫风初蕾转身就走，他急了，追上去：“凫风初蕾，你真的还要去天穆之野？那个鬼地方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优胜劣汰！
她停下脚步，淡淡地：“你说得没错，反正横竖是一死，不如杀去阳城，运气好，能救下你的未婚妻；就算运气不好，也能杀掉几个敌人，拼个血本。小狼王，我要是你，就毫不犹豫去阳城。”
他知道，这以后，无论是气候的变迁还是人类势力的扩张，巨人生存的空间还会被极度压缩。
“那你为啥坚持去天穆之野？”
只有巨人一族彻底没落了。
“没有为啥，各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一万年了，人类并未改变模样。
“非去不可？”
百里行暮只是看着这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一言不发。
“一定要去。”
他一指前面的大片荒漠：“这些都是人类看不上的土地！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与世隔绝！可是，要是我们学会了缩行术，能变得和正常人一般大小，我们就可以走出这片荒漠，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世界……”
他后退一步，指着凫风初蕾的鼻子，冷笑一声：“凫风初蕾，你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去天穆之野吗？”
布布年轻的脸上略有愤怒之情：“据说，因为普通人类很惧怕我们的身高，总把巨人一族当成妖魔鬼怪，我们每每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就会被他们集体抵制或者暗杀，因为人类的数量是我们的太多倍了，几次战争之后，我们的伤亡也很大，就只能逐渐退守，以至于到了今天退无可退之地……”
“……”
布布点点头，“据我所知，九千多年前，我们还是拥有外面几千里的草原和森林之地，但是，三千年前，我们逐渐失去了森林，两千年前，又失去了草原。到这一千年来，就只能占据这荒丘沙漠之地，生存条件变得越来越苦寒……”
“逃避！你这分明是逃避！你明知道天穆之野虚无缥缈，可是，你又不敢去阳城，因为你知道自己不是大禹王和大费的对手，也杀不了他们，就算去了阳城，也是白白送死而已……”
好一会儿，他才转向布布，淡淡地：“这些年，你们一直居住在这里？”
“所以，你就自欺欺人，哪怕天穆之野根本不存在！哪怕一辈子都在茫茫无边的路上。依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不敢替你父王报仇，也没本事替你父王报仇……”
身形暴涨后，整个防风国的形貌更在眼前，但见极远处也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山野林，看不见一树花、一树果，昔日繁花似锦、四季如春的世界，永永远远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手指几乎点在凫风初蕾的鼻子上：“你就是个苟且偷安的小人。没本事替你父王报仇不说，你还拿着你父王留给你的神器一路游山玩水，反正你能吃好玩好，又能自我安慰是为了寻找替你父王报仇的办法……哈哈哈，凫风初蕾，你这个虚伪又懦弱的小人，你根本不配做鱼凫王……好吧，你去你的天穆之野吧，你就一辈子欺骗自己吧，我不奉陪了！”
百里行暮点点头，却依旧眺望远方。
他骂完，掉头就走。
布布惊喜得大叫：“共工大人！你就是共工大人？”
老白狼看了凫风初蕾一眼，又看看委蛇，也跟上去，小狼王窜在狼背上，白狼长啸一声，很快，一人一狼便跑远了。
满头红发，一如天空盛开的鲜花。
直到小狼王的身影一点也看不见了，委蛇昂起头，看到凫风初蕾站在原地发呆。
他比一座山还高。
“主人……主人……你别理小狼王这厮，他分明是胡说八道。”
布布本是巨人，夸父一族虽在巨人中只能算中等体型，可是他的身高也足足有三丈三，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抬起头，仰望对面那忽然变得山渊似的真正的巨人——
凫风初蕾淡淡地：“他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他话音刚落，忽然抬起头。
“可是……”
布布忍不住问道：“听阁下对我巨人一族如此熟悉，难道阁下和巨人一族曾有什么渊源？”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走吧，我们还是去天穆之野。”
那人举目远眺，但见黄沙荒丘，连绵千里，纵然远处一些巨大的荒山野无非是悬崖峭壁寸草不生，更别说什么飞禽走兽了真真是一片苦寒凄凉之地，恐怕除了巨人一族，谁也看不上这片土地了。
她刚走几步，立即停下，晨风送来隐隐的低嚎，她立即抬起头，只见东方的天空就像被什么遮挡了似的，一片黑漆漆的巨大的云朵，正随着风向西边呼啸而来。
布布听得他连声叹息，很是奇怪，待要追问，但见他神情肃穆，身上有一股凛然之气，他又不敢多话。
那黑云，竟然是冲着鬼方一族而去。
“唉，想当年蚩尤率领八十一个巨人部族联合作战，横扫全球，纵然黄帝也被打得落花流水，到如今竟然只剩下区区几个小部族在苦苦支撑，整个巨人族，是彻底衰落了……”
她面色大变：“不好，鬼方遇到强敌了。”
“少数族？不，我们在防风国已经是第二大族了。防风国最大的主体是汪芒氏。我们第二，至于共工、刑天和蚩尤三族都已经彻底灭绝了……”
委蛇也紧张道：“也不知道丽丽丝有没有防备……”
“这么说来，你们在防风国是少数族了？”
它话未说完，立即闭嘴，因为，那团巨大的黑云铺天盖地正是往那片原始丛林方向笼罩。
“只有七八十个了。”
天下，有此实力者，唯有大费。
“布布！夸父一族的传人！夸父还有多少传人？”
看来，在万国大会之前，大费竟然要灭杀所有胆敢不参会的方国和边远部族。
“布布。”
鬼方城堡，大火熊熊，浓烟从古堡的尖顶上冲天而起，天气又阴沉沉的，明明才过晌午，就像到了黄昏。
“你叫什么名字？”
凫风初蕾站在蛇背上，只见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鸱鸮的叫声阴森森的划破天际，到处是厮杀哭嚎，血肉横飞。
布布抓抓头发，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三面临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湖泊，在群鸟的翅膀下，形同虚设，再也不能发挥出防守的功效。
来人看他一眼：“你是夸父一族的后裔？”
鬼方的女战士们做梦也想不到敌人是从天而降，而且，是一大群禽兽，但见各种鸱鸮、秃鹫、老鹰、食人鸟以及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怪鸟……它们一次次俯冲下去，一尺多长的鸟喙比尖刀更厉害，见人就啃，见人就杀，女战士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完全没有应对之策，很快便被杀得落花流水……
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大声道：“你是谁？”
丽丽丝从古堡里跑出来，熊熊大火令她毛发枯焦，十分狼狈，但是，她并不慌张，而是立即排兵布阵，亲自张弓搭箭射向一只俯冲下来的怪鸟。
布布明明比他高了很大一截，可却觉得一股山岳般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怪鸟应声落地。
他的身量比普通人高一些，但是，并不是巨人。
她连续几箭，怪鸟惨叫连连，很快地上就躺了十几只鸟尸。
他再次站起来时，一人一蛇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他定睛细看，正要凭借足迹寻找他们离去的方向，可是，一转眼，看到一个人。
鸾凤张开翅膀，从古堡的顶端俯冲下来。
群山静寂，只有躺在远处的小狼王还一直昏迷不醒。
丽丽丝躲闪不及，肩头被生生抓掉一大块血肉。
他大吼：“是谁暗算于我？”
与此同时，怪鸟们加强了进攻，很快，女战士们再次大片大片地倒下去。
布布身高力壮，反应也极快，他长腿一迈，一伸手，几乎就抓住了凫风初蕾，可是，下一刻，双腿一软，膝盖被一块飞来的石子击中，当即就跪在了沙地上。
大费居高临下，中气十足：“你这女魔头，还不速速投降？”
凫风初蕾哪敢停留？亡命逃窜，很快，身影便在几十丈开外。
地上，尸横遍野，能战斗的女战士已经寥寥无几。她们围在丽丽丝身边，还做着最后的努力，企图掩护大女王的离开。
“喂，你们不能跑……”
丽丽丝却抬起弓箭，寻找着射杀大费的最佳时机。
凫风初蕾金杖一横，委蛇和她同样心意，一人一蛇，猛地窜起，趁布布分神之间，已经跃出去老远。
大费大笑，“你这区区鬼方，不过一群骚娘们，居然敢一直装神弄鬼，在大禹王面前摆谱，如今死到临头，还有何话可说？”
布布顺着它的视线，“共工大人在哪里？”
他一指丽丽丝“你就是什么丽丽丝？”
委蛇忽然扭头大叫：“哇……快看，共工大人来了……”
“是又如何？”
“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共工大人了……”
“啧啧啧，你这女魔头长得倒不差！嘿嘿，我要将你生擒，送回阳城，让天下男人都看看这个专门抢男人的女魔头到底长什么样子。哈，你们不是最喜欢抢男人去交配借种吗？那好，到时候我就把抓获的全部女战士带回阳城，绑在街头，尤其是你这个丽丽丝，就让千万个男人和你交配好了……”
布布大喜：“真的？我真的能见到共工大人？”
丽丽丝一箭射出，鸾凤大叫一声，旁边的一只秃鹫应声倒地。
委蛇夸张地长叹一声：“这样吧，我们也不让你为难，我们带你去找共工大人，看共工大人怎么说……”
大费大怒：“给脸不要脸，今天我就杀了你这女魔头……”
布布支支吾吾：“这……我不能说……”
他长啸一声，“百鸟听令，将这伙女魔头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凫风初蕾忽然问：“是谁下令让你抓我？”
猛禽们再次铺天盖地俯冲下来，一时间，整个原始丛林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
布布摇头：“我奉命抓你，可不能空手而回。”
委蛇庞大的身躯掠过湖水，明明速度已经达到极限，凫风初蕾还是胆战心惊，恍如当初鱼凫国被破灭时的心情。
她金杖一横，缓缓道：“我们还要赶路，请阁下高抬贵手。”
鼻端，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竟然不敢低头，怕又看到丽丽丝的尸体。
凫风初蕾气得笑起来，这巨人简直单纯到了白痴的地步。
直到蟒蛇的肚子脱离湖面，在草地上窜起，发出沙沙的声音，以惊人的速度蹿向古堡。
布布好生为难地看着凫风初蕾：“会不会是有了什么误会？要不，我把你抓回去，让他们弄清楚误会，就放了你可好？”
横行无忌的猛禽被一股大力席卷，只见四五丈长的蛇躯摆动，以雷霆之势扫过，它们不敢招惹这庞大的家伙，纷纷扑腾着翅膀冲上天空。
委蛇大叫：“这是什么话？共工大人可是我家主人最要好的朋友。”
大费又见到这条大蛇，心里一寒，刚策动鸾凤俯冲下去，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扫来，饶是他躲闪极快，也被金杖扫中面庞，一只耳朵几乎被削掉了，火辣辣的疼痛。
“据说，你用妖法迷惑了共工大人……”
他大怒：“凫风初蕾，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凫风初蕾和委蛇对视一眼，委蛇小心翼翼：“是共工大人又如何？”
凫风初蕾默不作声，金杖挥舞，再次刺向他的要害，大费仓促回击，只听得委蛇大叫：“哈哈，柏灌王来了……”
布布抓抓头，显得有点为难：“据说凫风初蕾是个妖女，可是，看样子不像啊……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百里行暮，是不是共工大人？”
鸾凤一飞冲天，一群猛禽怪叫着跟上去，不一会儿，漫天的黑暗便渐渐散去，只有无数散发着腥臭味道的羽毛缓缓从林中飘落下来，就像下了一场腥臭的黑雨。
凫风初蕾问：“这倒怪了，我和你巨人一族无冤无仇，从无过节，你抓我干什么？”
凫风初蕾奔过去，只见丽丽丝倒在一颗大树旁，身边只围着十几名女战士，另外还有几十名女战士从丛林中奔出来，她们都伤痕累累——这已经是所有幸存的女战士了。
布布摇头：“我不能说原因。”
地上，尸横遍野，女战士，猛禽，一堆一堆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委蛇奇道：“为什么要抓我们？”
丽丽丝肩头被撕开大片的血肉，胸口也一大片伤痕，她强行挣扎着站起来，只看了一眼四周，几乎晕厥过去。
布布的手停在半空，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奉命来抓你们的。”
凫风初蕾上前一步扶住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布布死死瞪着她，忽然伸出手就去抓她，凫风初蕾猛地后退一步，委蛇大叫：“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战士全民皆兵，但是，最精锐的骑兵队伍全部集中在城堡周围，也是这次伤亡最惨重的对象，在猛禽的轮番击打之下，基本上一万女骑兵全军覆没了。
“正是。”
骑兵没了，对外战争的优势便彻底没了。
“你是不是凫风初蕾？”
这对鬼方来说，几乎是摧毁性的打击。
凫风初蕾缓缓地：“你是在找我？”
四周，一片死寂，风一吹来，她看到丽丽丝眼中竟然流出两行红色的泪水。
他话音未落，一拍脑袋，死死盯着委蛇，反应过来：“小姑娘，你怎么也带着一条双头蛇？”
她胆战心惊：“丽丽丝……”
委蛇顿时昂起了双头。
丽丽丝一只手按在胸口，声音沙哑：“我要杀了大费！我一定要杀了大费！”
他比划：“就是这么高，然后，带着一条双头蛇……”
凫风初蕾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布布很是失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姑娘，你们见过一个这样的女子吗？”
“哈哈，两个女魔头死到临头，居然还惺惺相惜……”
凫风初蕾只是摇摇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鸾凤的翅膀划破风声，大费的笑声在丛林里主宰了一切。
“小姑娘，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头顶黑压压的一片，较之之前的猛禽更多更凶，看来，大费是决心无论如何要痛下杀手了。
百里行暮是柏灌王后来的人类名字，其他新生代的巨人自然不会知道。
蛇尾卷起，金杖一横，凫风初蕾心里一寒，情知今日再也难以全身而退。
布布大奇：“自从共工大人死后，巨人一族就再也没有隐匿身高的能力了。就连我们的新首领涯草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个百里行暮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是，为什么我们都没听过他？”
“哈哈，凫风初蕾，你以为搬出柏灌王的名头便能吓唬我？”
凫风初蕾认真看他一眼，摇摇头：“他显露巨人身型时，可比你高大多了。但是他和你们不同，他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高，隐匿身型，平常看起来就和常人差不多。”
他环顾四周，“茫茫天涯，柏灌王再厉害又岂能如影随形？凫风初蕾，今日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你的死期到了……”
“百里行暮？我怎么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巨人？他也像我们这么高大吗？”
他一声长啸，头顶猛禽呼啸着便杀来。
“他叫百里行暮。”
“杀……一个活口也别留……”
凫风初蕾犹豫一下，但还是直言相告，因为，巨人一族是一个非常坦诚的种族，他们向来极少有谎言。在他们面前遮遮掩掩，显然是不明智的。
忽然，一声尖锐的狼啸刺破了猛禽的嚣张。
布布大感兴趣：“哦？那巨人是谁？”
所有目光，全部盯着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丛林入口，一人一狼飞奔而至。
凫风初蕾摇摇头：“我早就认识一个巨人，他一点也不可怕。”
委蛇大喜：“是小狼王……”
“有一次我无意中路过一个集市，那些人类的女孩见了我，无不惊呼尖叫，当时就有好几个人吓晕了。”
凫风初蕾面色却变了，厉声道：“小狼王，你快走……”
她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怕你呀？”
大费哈哈大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狼王，你这是找死啊……”
布布十分好奇地打量凫风初蕾，但见她睁大眼睛看自己，但毫无惧色，不由得笑起来：“嗨，人类的女孩，为什么你不怕我？”
小狼王破口大骂，“本王要亲手宰了你这恶贼……”
“好吧，布布阁下，多谢援手。”
老白狼不等主人下令，已经飞身扑向大费，大费虚晃一招，却扑向凫风初蕾：“待本将军杀了这妞儿，再宰你这条饿狼……”
巨人拍拍手，若无其事：“你们叫我布布好了。”
他内心深处对百里行暮实在忌惮，只不顾一切先要杀了凫风初蕾。
委蛇见他并无恶意，急忙鞠躬：“谢谢阁下援手，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小狼王冲着大费大吼：“姬真在哪里？你把姬真怎样了？”
狼牙伸出，不假思索便向他的手臂咬去，竟将他的手臂咬破一个大洞，巨人吃疼，手臂一横，小狼王便被重重扔到远处，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姬真？你说那个白狼族最美的少女？啧啧啧，尽管本将军阅人无数，也不得不说，姬真真是天下罕见的美人儿……”
小狼王再次扑上来，却被一只伸出的大手一把抓住，那年轻的巨人瞪着他，瓮声瓮气：“你这小子一直追着一个女人打，你好意思吗？”
小狼王嘶声道：“姬真到底在哪里？”
有一次，小狼王一掌击在她的肩头，打得她身形踉跄，她勃然大怒，厉声道：“小狼王，你再不住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当然在阳城了！那可是要献给大禹王的战利品！天下至美，唯我大禹王可以享用。”
可小狼王就像没有看到巨人似的，只顾和凫风初蕾厮打，好几次，凫风初蕾都差点丧生在他的利齿之下，尽管有委蛇和白狼相助，也左躲右闪，十分狼狈。
“放屁！”
巨人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厮打的人类，也不动手，好像被弄糊涂了：为何这两个家伙先自相残杀起来？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尽管小狼王好几次冲上去，可是，老白狼根本不是鸾凤的对手，大费撮一声口哨，一大群猛禽便将小狼王彻底包围了。
就连老白狼都察觉不妙，纵身横在他面前，叼住他的衣襟，企图阻止他对凫风初蕾的攻击。可是，他血红的双眼就死死盯着凫风初蕾，好像凫风初蕾才是他天大的仇人。
金杖和洞箫相碰，二人都迅速后退。
委蛇大怒，一蛇尾扫向他：“大敌当前，你小子就别发疯了……”
凫风初蕾心急如焚，大叫：“小狼王，快把丽丽丝先带走……”
巨人尚未出手，小狼王已经出手了，这丧失了理智的家伙一张嘴便往凫风初蕾扑去，凫风初蕾不欲和他死拼，可是，他这一扑，力道极大，她侥幸躲开，可他又扑上来。
被上百只猛禽包围的小狼王已经完全没有回答的余地，他手忙脚乱，很快，头上脸上手上便纷纷是伤，浑身鲜血淋漓，左冲右突也无法冲出猛禽的包围，处境极其危险。
背后，小狼王的利齿冷气森森。
大费得意至极：“本将军三战灭三国，今日将你们三个余孽一网打尽，方显我大夏威风……哈哈，本将军当在万国大会上亮出你们这三王的首级，也让天下人知晓本将军这战神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此时，面对这小山似的巨人，她只能步步后退。
小狼王重重地“呸”了一声，“本王今日非杀了你这个恶贼不可！”
凫风初蕾脑海里的百里行暮和常人无异，也因此，很难把他和这些凶猛的巨人联系起来。
“那我就先杀了鱼凫王再来杀你这个小狼王，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作伴的，哈哈哈……”
几万年前，巨人当道时，这样的身高体型非常普遍，但几万年后，在寻常人眼里，这些原本只是身材高大了一些的巨人就成了可怖的怪物。
大费出手如风，每一招都是杀着，无论如何要在这人烟罕至处彻底干掉这三个敌人。
那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巨人，他有一头褐色的头发，七八丈的身高，因为历史变迁，他和别的巨人一样已经丧失了缩变身形的能力，只能以这样小山一般的形态面对她。
百忙之中，瞅到倒下去的丽丽丝又摇摇晃晃站起来，他一声令下，一群怪鸟便掉头冲向丽丽丝。
巨人，终于来了。
丽丽丝早已身负重伤，如何是这些怪鸟的对手？她身边又已经再无侍卫，只勉强抵挡了三五招便倒下去，任凭一群怪鸟拼命啄食……
她站在中间，紧张得屏住呼吸，只是死死握住了手里的金杖。
凫风初蕾大急，几次企图救援，可哪里能突破大费的包围圈？她无奈之下，只能驱使委蛇前去救援，可委蛇见主人自身难保，便踌躇不前，她急了，厉声道：“快去救丽丽丝……”
凫风初蕾步步后退，可是，后面，小狼王的利齿步步逼近。
委蛇不敢抗命，径直蹿向丽丽丝，三几下便扫开了一群怪鸟，可是，更多的怪鸟又俯冲下来，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前面，烟尘滚滚，巨大的脚步声就像闷雷划过地面。
凫风初蕾只身和大费交手，便屡陷险境，头顶一黑，刚躲过鸾凤的利爪，大费的洞箫已经刺向她的背心，只听得一声大喝，小狼王手里的大刀已经砍向大费，老白狼则一口咬住了大费的腿。
她吓得转身就跑。
大费勃然大怒：“你这狗崽子找死……”
她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小狼王忽然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白森森的利齿冲着她就跳起来。
小狼王嘶声道：“凫风初蕾，快跑……”
“小狼王……喂，小狼王，快别嚎了……”
凫风初蕾站在原地，头顶已经一片漆黑，震天价的嗷叫声里，不知还有多少猛禽正在赶来的路上。
此际，见小狼王一个劲地捶胸顿足，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可理智上又提醒自己，必须阻止这家伙，否则，他这样嗷叫下去，必然将巨人们惊醒。
两只怪鸟一前一后，尖嘴直啄小狼王的眼睛，他惨叫一声，再也无法避开大费的洞箫，眼看就要丧生大费手下，凫风初蕾出手了。
也许是想起了鱼凫国初灭的情形，父王惨死，金沙王城被洪水掩埋，自己也是痛不欲生。所幸那时候有百里行暮暗中照顾，一路上又有涂山侯人陪伴，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熬过那段最痛苦的时光。
大费，等的便是这一刻。
凫风初蕾远远地避在一边，本想丢下这厮不管，却又于心不忍。
他虚晃一招，杀着全部凝聚到了凫风初蕾身上，洞箫不偏不倚刺向凫风初蕾的胸口，死亡之气那么逼真，她低头，果然看见胸口的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他满脸是泪，口角流血，十分骇人，显是痛苦郁结于心多日无法排遣，只顾亡命折磨自己才能发泄亡国灭家的痛苦。
大费一击得手，十分得意：“凫风初蕾，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哈哈，从此，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鱼凫王了……不过，你也不会寂寞，很快，小狼王，鬼方女王都会下地狱陪你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只见小狼王扑倒在地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一叠连声的嗷叫：“大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大费，我要杀了大禹王……”
大费一用力，洞箫的尖刃更深地刺向她的心口，她浑身颤抖，本能地摸出怀里的一个东西，对着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百里行暮……”
双击不中，委蛇已经赶到，蛇尾腾起，正好扫中小狼王的一只腿，凫风初蕾转身就跑，却听得背后一阵凄厉哭声。
只听得砰的一声，她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凫风初蕾早有戒备，可小狼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狼牙瞬间便贴着她的颈部大动脉，顿时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她就地一滚，逃过一命，小狼王却穷追不舍，又是一掌扇过去，顿时击得地上飞沙走石，一片模糊。
凫风初蕾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黄昏。
委蛇低声道：“不好，这家伙要吃人了，快跑……”
远处，是一大片火红色的山脉，光秃秃的，就像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再看看自己躺着的地下，是细细软软的红色沙子，随手抓一把，听得沙沙的声音从指缝间悄然滑落。
一人一狼，嗷叫之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小狼王，也许是想起国破家亡的伤心往事，自己从最贵的狼王被迫浪迹天涯，不由得激发了骨子深处的凶性，嗷叫了一阵子后，忽然低下头，死死盯着凫风初蕾，露出几颗尖锐的白森森的狼牙。
“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裂变后，他的叫声更大更猛，这又刺激了老白狼，就跟比赛似的，叫声也随之更大更疯狂。
委蛇浑身伤痕累累，十分困顿，但见她醒来，却十分惊喜。
凫风初蕾情知不妙，正要喝止小狼王，却见这厮忽然纵身一跳，竟然生生跃上了前面一块三丈多高的巨石，站在巨石的顶端，对着圆月疯狂嗷叫。紧接着，他身上也发生了裂变，但见一颗狼头隐隐约约，他金发碧眼的美少年面孔，已经彻底被返祖形象所取代。
她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纵然那些巨人是聋子，只怕也会被吵醒了。
“我们被一股龙卷风吹到了这里，我也不清楚是哪里。”
山谷里本是万籁俱寂，如今，一人一狼如此嗷叫，那声音传得之遥远便可想而知，很快，群山之间便是一片一片狼啸的回响。
“丽丽丝呢？”
凫风初蕾待要阻止小狼王，已经来不及了，但见这厮也对着圆月，嚎叫声比白狼更大更猛更加凄厉。
委蛇慢吞吞的：“爆炸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果然，旁边的老白狼也窜起来，对着圆月就是一声长啸。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一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迹，手心轻轻按上去，竟不感觉到疼痛。
凫风初蕾心念一转，暗道坏了坏了，今晚正好是十五，每每月圆之夜，狼人们就会凶性大发。
她这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被大费刺杀，危急关头，对着天空大喊一声“百里行暮”，于是，便爆炸了。
此时，月亮恰恰在他头顶。
她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捏着一个东西，正是当初百里行暮送给自己的小玉瓶，里面装着几颗睡眠果的果实。可是，自己后来不是已经还给他了吗？
忽然，小狼王跳起来，十分凶狠地瞪着那轮圆月。
她满脸茫然，委蛇小心翼翼道：“临行前，百里大人把玉瓶悄悄给了我，叫我遇到危险时放在你身上。果然，当大费要杀你时，你对着天空叫了一声百里大人，那瓶子就爆炸了，我只看到大费被炸飞，后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就到了这里……”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显得特别大特别明亮，就连月宫里的那颗桂花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昏迷了多久？”
她慢慢坐起来，也许是连续赶路，手脚酸软，就算睡了一觉也不足以恢复体力。再看旁边，小狼王正呼呼大睡，白狼和委蛇也都睡得很死。
委蛇看了看天空：“可能已经半个月了吧。”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她很震惊：“半个月多了？”
凫风初蕾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委蛇点点头：“我见主人伤重，便用了一点点的睡眠果果实。”
凫风初蕾干脆抱着头，躺下去，小狼王见状，哈哈大笑：“休息好了才能赶路。凫风初蕾，我敢打赌，你这么跑下去都要脱水了。放心吧，这一夜定然平安无事，等睡醒了，我们马上就走。”
凫风初蕾看了看手里的玉瓶，只见瓶子好端端的，里面的三颗睡眠果果实果然其中一颗被掰掉了一点点，很显然，委蛇怕自己昏睡三百年，不敢多用。神奇的是，只用了一点点粉末，那么重的伤便痊愈了。
再看委蛇和老狼，几乎累得口吐白沫了，很显然，它俩也是赞成原地休息的。
她细看，瓶口有点发黑，这才明白，这瓶子原来是一种武器——可能百里行暮设定的是一种声波启动，当她对着瓶子大叫“百里行暮”时，便启动了攻击。
她重重地坐下去，也实在是精疲力尽，身子一挨着松软的细沙，倦意便慢慢袭来，再想起身，竟然疲倦得挪不动脚步了。
可是，大费到底有没有被炸死？
他跳起来，一把拉住她，嬉皮笑脸的：“鱼凫王，你就歇一歇吧，我保证没有危险，若是出了事情我负责。”
丽丽丝又在哪里？
凫风初蕾转身就走。
这些问题，她和委蛇都一无所知。
小狼王闭着眼睛，懒洋洋地伸展四肢：“要走你走，我可不走了。我就不信，在这里无声无息地睡一觉，就被巨人们干掉了。我敢打赌，那些巨人压根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委蛇叹道：“我真没想到小狼王这小子居然会赶来救我们……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大费杀死了……”
可是，凫风初蕾还是不敢大意，虽然一路行来，并未遭遇什么危险，但是，她看着天边的夕阳，坚持道：“再有一天我们就彻底离开防风国了，小狼王，你忍一忍吧。”
她这才想起，还有个小狼王。
脚下是一片金黄色的细沙，夕阳的阴影被一座红色的高山阻挡，酷暑已经消散，可以想象，对于已经赶路许久，精疲力尽的旅人来说，躺下去歇一歇该是多么的惬意。
她慢慢站起来，望着西天的方向，也不知道此时距离天穆之野是更近还是更远了。
他干脆跳下狼背，一屁股坐在细软的黄沙上，又躺下去，伸展了四肢：“哇，好舒服，凫风初蕾，你也快来沙地上躺一躺，真真比上等丝绸更加舒服……”
委蛇低声道：“主人，休息一下再上路吧。”
“不是吧？这一路行来鬼都没见到一个，那些巨人不知分散在什么深山老林修炼，怎么顾得上我们？再者，我们又不发声，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路过？”
她摇摇头：“我们必须马上上路……”
“不行！既然都走到边境了，不如一鼓作气离开防风国。”
“这……”
这一日，天色已晚，委蛇和白狼都累得吐舌头，小狼王也满头大汗，他按住狼头，趴在狼背上，喘息道：“快要走出防风国了，凫风初蕾，要不我们暂时歇一晚吧。”
“若不连夜赶路，只怕我们赶不上万国大会。”
防风国本身偏居西北，虽然疆域广阔。但是，巨人一族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加上到处是怪异的山峰，以至于凫风初蕾等一路行来，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人烟。
委蛇一怔。
一路行来，相安无事，委蛇和白狼都不敢停下脚步，一路狂奔，眼看已经行到了防风国的边境。
她还是淡淡地：“小狼王说得对，也许我们还没去到天穆之野就已经死了，不如趁还活着，先去阳城拼掉几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