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现在是无人能帮助我们啊。就算是启王子，可他赤手空拳，他在九黎没有任何分量，也没有任何军队，人脉……”
凫风初蕾笑眯眯的：“看来，他们都指望我知难而退，最好在九黎转一圈就灰溜溜的滚蛋啊。”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姒启在九黎当然也没有任何地位，别说人脉威望了，落脚之地都没有，更何况，他还必须随时赶回音乐林。
四方王听话，可背地里，至少有三方王比白志艺等人更加难以搞定。
委蛇算来算去，都找不到强有力的帮手了。
“除了四方王之外，很可能再也没有人肯主动前来拜见少主的了。可四方王现在都还在路上。而且，除了丽丽丝之外，其他人又多多少少和白志艺他们有所勾结，或者倾向于他们。他们就算来拜见少主，也无非是阳奉阴违，这可如何是好？”
它叹道：“我们只能等丽丽丝了。”
那得是根基站稳之前的事情，而现在，你什么都办不到。
“丽丽丝来了也没用。她在四方王里是权利最小的一个，再说，她万里而来，也不可能调动大军，又不是前来打仗的。她来九黎，也只是替我们壮壮声势而已。”
你总不能一来就把其他人撤掉，全部换成鱼凫国的亲信吧？
丽丽丝就算带来几十随从，也不会被白志艺等放在眼底。
更绝妙的是，几乎所有职务都分配完毕，鱼凫王还有什么可以封赏的呢？
委蛇急了：“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在这里傻等着？”
就算鱼凫国的军队赶来，也得时间，并且，你身为万王之王，光调动自己的嫡系部队？光任命自己的属下？光使唤自己的仆从？那你这个万王之王算什么？你难道不是一个傀儡而已？
她笑嘻嘻的：“委蛇，那你说什么办？”
连筹划者，连供你使唤者都没有！
“依我之见，不如直接去九黎把白志艺等为首的家伙抓起来。使唤他们不容易，捉拿他们却是轻而易举。别说少主出手了，我自己就能把他们全部捉住，然后集中在一起……”
看你这个万王之王如何登基！
“然后呢？”
他们目空一切：我们就是在九黎，我们就不来拜见你，你能如何？
“谁不听话就把谁宰了！”
此刻，他们可能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喝茶喝酒，欣赏歌舞乐曲，或者在赌场里挥汗如雨。
凫风初蕾哈哈大笑：“我一来九黎尚未登基，就把大将们全部宰了？宰他们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不听话？他们不尊敬我？可是，你要知道，他们并未公开宣称不尊敬我，他们只是找借口躲起来不来拜见我，这并不是死罪，不是吗？我总不能一来九黎就血洗全城吧？”
他们希望鱼凫王自己知难而退。
委蛇愁眉苦脸：“那可怎么办才好？杜宇他们就算快马加鞭，也还得一段路程。”
九黎太好太舒服了，他们当然舍不得就这么跑掉。
凫风初蕾苦笑：“看来，我要想长期呆在九黎的话，就必须做好一个傀儡的准备！”
这个关键时刻，他们当然都在家里。
做傀儡，不改变九黎的大局，就坐在宝座上接受四方王和各大诸侯各大将领们的朝拜就行了。
“这些老家伙一定是串通好的！他们绝壁是全部串通好的！他们知道少主这些天要来，所以，他们故意串通好，故意避而不见。可是，我敢打赌，他们不但全部都在九黎，他们甚至都在家里……”
反正格局已成，大势已定，也犯不上要你做什么事情，你最好就乖乖呆在九黎碉楼，哪里也别去，没事也别折腾。
一个人，你还可以惩罚，可所有人都不这样，你能如何？
若非如此，你就赶紧滚蛋吧。
他们的借口也许不是多么高明，一听就是假的，可是，这又如何？
最主要的是，别的傀儡人家还给你一个面子上的承认，至少有一个像样的宫殿，王座，每天也假装上上朝，开个会什么的，可自己这个傀儡，别说开会了，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了。
软钉子一个个碰过去，委蛇寻了一天，拜访了几十名将领，居然没有见到一个真人。
你见过无容身之地的万王之王吗？
“可不是吗？那些家伙全部躲起来，一个都不肯见我。我先去找白志艺，可他倒好，他的家人说他病了，出门寻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而别的将领也纷纷找了各种借口……”
你见过呆带老死也没有任何臣子来拜见的万王之王吗？
委蛇猛地窜过来，双头摇晃得就像愤怒的小孩。
这九黎碉楼哪里是什么王宫啊，简直就是一个大的活监狱。
她笑眯眯的：“他们一个都不肯见你，是吧？”
委蛇转向空荡荡的九黎，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委蛇老远就大叫：“少主，少主……真是气死我了，那些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唉，少主，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吃干粮吗？连做饭的小厮都没有啊，这可如何是好？”
隐隐地有故地重游之感。
她不以为然：“我们一路旅程不都是这样吗？更何况，这里还有现成的房子，至少遮风挡雨。”
她很满意。
“那不一样啊，旅程是旅程，可现在你是万王之王，天天在这里吃干粮，不正好让那帮别有用心的家伙嘲笑你吗？这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小木屋旁边的花草树木更加茂盛，紫色的花藤爬满了墙壁，抬头看去，只见满眼的鲜花而看不到丝毫土木土块。
她哈哈大笑：“这不更好吗？让他们乐一乐也没什么。”
她从有熊山林濒死被带到九黎后，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可以自由行动了才离开。
“少主！”
溪边不远处便是那栋简陋的小屋子。
她拍了拍委蛇的朱冠：“走，去九黎！”
当年，她受伤极重，加上大神们汇聚九黎，白衣天尊告诫她不许到处乱跑，所以，她很长时间只能在这一带溪边活动。
“少主什么意思？”
凫风初蕾正在溪边散步。
“他们不来拜见我，我还不能去拜见他们了？哈哈，委蛇，走，我们先去凑凑热闹。”
委蛇气冲冲地跑回来。
九黎的清晨，每一天都很热热闹。
她长叹一声：“大禹王啊大禹王，若不是你临死之前千叮万嘱，我又何必替自己背负这么大一个麻烦？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儿子，直到现在都在不停地给我找麻烦。现在他不走，他的命可能都保不住啊……”
当凫风初蕾习惯性地坐在那个牛肉面小摊上的椅子上时，小二已经快认识她了，热情备至：“客官，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你知不知道再留半天你可能就没命了？
她点点头。
还要为找寻什么解药？
“也给同行的那位公子准备同样的面条吗？老规矩，再加三份牛肉吗？”
还要为她再留三天？
她笑起来，小二都已经把二人的习惯记得清清楚楚了。
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他为何偏偏就要和最不该招惹的那个人搅合在一起呢？
可是，直到她把牛肉面吃完，直到对面那碗硕大的加了三份牛肉的面条彻底冷却糊成一团，姒启也没有再现身。
云华夫人的脸色很沉重，是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小二走了几次，看样子是想收碗，小心翼翼地：“那位公子怎么没来呢？这面条还留着吗？都已经糊了……”
姒启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倒了吧。”
“夫人……”
桌上，空空如也，吃早点的人群也已经纷纷散去，小二洗好了碗，看样子是准备要收摊了。
“启王子，你听好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和她有任何的纠葛！但凡有关她的事情，你最好不闻不理不听不管，否则，你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
姒启还是没有现身。
姒启很是不安：“夫人……”
她忽然意识到，他很可能不会现身了。
云华夫人忽然笑起来，眼神高深莫测。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夫人……我并没别的意思，就算她只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忍心验证准地看着她遭难……夫人，算小子求你了，求你指点一下解药的门道吧……”
天空很高，云彩很蓝，神仙们居住在肉眼看不到的虚无缥缈的地方，当然，现在她已经知道，那是地球之外的另一个星球。
“她出不出手你都是启王子，有没有她，你都好好活着……启王子，希望你能分清楚是非。再说，你这些年无论如何对她，她也没有放半点心思在你身上，如果你还继续这样不识好歹，那就太令人失望了……”
那星球距离地球很近，大神们可以自由往返来去自如。
“可是……”
那地方，有个大剧院叫做音乐林。
云华夫人冷冷地：“你的命每一次都是我救的，而不是她！”
姒启，很可能是已经回到音乐林了吧。
姒启不解其意，却还是恳求道：“夫人，小子曾经多次蒙凫风初蕾援手，若非她，小子好几次性命都失去了，所以，小子也不想看到她遭受那样的厄运……”
毕竟，姒启需要为天后的寿辰加紧排练《九韶》。
她厉声道：“别问了。”
凫风初蕾慢慢站起来。
他大吃一惊：“夫人你也知道这个病毒？那你知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拿到解药？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解药……”
对面再过一条街就是热闹非凡的九黎广场。
云华夫人面色大变：“她已经发病了？”
每天，九黎广场都是人山人海。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凫风初蕾中了这个病毒……她发病之后，就会变成人脸蜘蛛的可怕样子……”
可今天，她并未去九黎广场，她走了几条街，去看那些林立的店铺和商场。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南来北往的货物集中在九黎，也可以说整个天下的精品都集中到了九黎：无论是粮食蔬果还是布匹绸缎等生活必需品，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胭脂水粉都奢侈消费品，九黎都应有尽有。
“就是中毒之后，会变成人脸蜘蛛的模样。”
东北角甚至还有大型的牲口交易市场，在这里，你不仅可以买到上等的良马、毛驴等代步工具，也能买猪牛羊，甚至骆驼等各种牲口。
“黑蜘蛛病毒？”
也就是说，赌场妓馆之外，极其繁盛的商业也占据了九黎的核心地位，几乎全世界有名的商队都会集中到九黎，在九黎建立基地，然后，定期有序地送来各种货物。
云华夫人沉吟一下，尚未做声，他忽然心里一动：“夫人，你知道黑蜘蛛病毒吗？”
因为大炎帝国的建立，四方王的分封，沿途的商业壁垒被打破，所有的商队只需要统一向大炎帝国缴纳一次赋税，路上便不会再有任何买路钱，所以，商业的发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他解释：“凫风初蕾其实也一直在催我离开，她也一直告诫我越快离开越好。这次回来，是我自己要回来，留下也是我自己要留下，其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在九黎，几乎可以买到世界上任何地方，任何稀奇古怪的产品。
“夫人，请再宽限几天时间吧，就三天就可以了，我一定不找任何借口，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我也会马上赶回音乐林……”
凫风初蕾对这一点特别满意。
他对她一直敬重，当母亲一般，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表示拒绝：我不会走的，我至少不能不辞而别。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布布其实是个极好的领导者——虽然他延续的是这几千年来的统治者做派，怎么能最大限度发展经济就怎么搞，可是，他的的确确给九黎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繁荣和发展。
可态度很明显。
只是，这快速而巨大的经济利益，也同样迅速地被手握重兵的将领和诸侯们所瓜分，至于九黎的其他人，则不好说了。
他不答。
尤其，当她停留在一百里之外的第二个城市圈层，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你必须马上动身。”
第二圈层也是城市群，也到处高楼林立，店铺如云，大街上的人也不比九黎广场少。
“我至少该向初蕾告别……夫人，你先走吧，我总要和她告别，等这里处理完毕，我一定马上回到音乐林……”
可是，这里的商品的种类和层次都大大下降。
“启王子，走吧。”
这里的行人身上的服饰水平也大大下降。
姒启无话可说。
就连这里的赌场和妓馆，门面也远不及九黎广场的奢华富庶，甚至进出的姑娘们的姿色和打扮都低了几个档次。
云华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她连这点小麻烦都不能解决，她有什么资格做万王之王？既然白衣天尊委任她，自然就有他的道理，启王子何必杞人忧天？”
九黎广场的妓馆里，姑娘们吹拉弹唱无所不精，许多人能歌善舞，档次很高。
“可是，初蕾一人在九黎孤掌难鸣……”
可这里，绝大多数的姑娘基本上就是涂着厚厚的脂粉，穿着暴露的衣服，极其原始的卖笑。
“你必须马上离开九黎！是马上！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直接卖和包装了卖，在价格上便有了本质的区别。
他不敢作声了。
这里的赌场也是如此。
云华夫人气得笑起来：“启王子，你怎么这么幼稚？难道因为凫风初蕾，你连基本的理智和判断都失去了？”
再也不是九黎广场那样的金碧辉煌，能为客人提供丰厚的食物舒服的享受，这里的赌场规模小很多，都是些泥腿子或者瘪三们在里面进出，许多人输掉了最后一个小钱，痛哭流泪满脸绝望血红着一双眼睛出来……
姒启小心翼翼：“我去音乐林，并非是天后准许的，来去也不需要向她请假吧？”
过了赌场一条街，凫风初蕾停下。
“启王子，你必须马上启程回音乐林，否则，若是激怒了天后，你是担当不起的。”
长长的一条街上堆满了垃圾，散发出阵阵的恶臭，沿途则躺满了醉汉，流浪汉。
“这……”
他们衣着褴褛，无家可归，也许是输光了嫖光了，老婆孩子都卖完了，就只身一人在垃圾堆里到处翻翻，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
“天后此人最好面子，外表看起来虽然和蔼可亲，一派大方，可真要是激怒了她，那就不好说了，而且她性子绝情，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你在她面前，怎敢托大？”
乞丐更是遍地可见。
“……”
他们一看到有正常人，尤其是服饰鲜明点的，立即便围过去，七手八脚抱住人的四肢，嘴里嚷着行行好，实则七手八脚地自行摸腰包，不给钱，无法通过。
“天后寿辰，何等重要的场合？而且，你该知道，天后并非经常过寿辰，而是十万年才有一次。这是天后极其看重的，东西方的大神基本上都会出席，这是天后每十万年一度在所有大神们面前立威的日子，容不下任何闪失，三万人的演奏可不是一个人的表演那么好控制，万一出现了任何纰漏，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们一看到凫风初蕾，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两年的时间要让一支三万人参与的曲子在演出时刻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不出现任何错误，时间的确不是非常多，至少，没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凫风初蕾不欲逗留，掉头大步便离开了。
“充裕？要排练三万人的演出阵容，九韶这样的盛大曲目，你认为不到两年的时间会很充裕吗？启王子，你竟然如此托大？”
傍晚的风，吹来秋天的丝丝凉意，整个九黎开始入秋了。
“天后的寿辰还有近两年，时间还很充裕。”
委蛇迎上来，有点不安。
“你忘了音乐林了？先别说去音乐林有多么困难，单单你排练九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天后的寿辰快到了……”
“少主，怎么这一天都不见启王子了？我去他家看了看，好像他根本就从未回家。”
他一怔：“为什么？”
“没回家？”
云华夫人摇摇头：“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可是，你却不能再在九黎逗留了。”
“是的。云英在家天天莺歌燕舞，进进出出都是一些九黎的纨绔子弟，启王子若是回家了，他们岂敢再次出现？我打听了一下，据说云英小姐这样做已经有一两年时间了，她的家已经成了整个九黎的纨绔子弟聚会享乐的场合，天天都是高朋满座，乌烟瘴气，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据说，正因为这样，夏后首领都气得把九黎的所有部署都给撤走了……”
他行礼：“多谢夫人理解。”
她愣了一下。
云华夫人死死瞪着他，半晌才叹道：“也罢，启王子你这样做，也许自然有你的原因，我也不再过问此事。你父王临终时，我答应他一定要照顾你，我原本希望你早早成家立业，至少有几个孩子，按照人类的习惯替你父亲传宗接代。可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干涉你了……”
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成亲了也可以离异。夫人该知道，这世界上是允许离异的。”
“云英小姐花销的是启王子当初派人送来的大批珠宝，以及她的随从自夏后氏家里带来的大批金银，但是，她的豪宅是在启王子离开之后才买的，意思是启王子从来就没有进去住过一天……虽然那些纨绔子弟天天进进出出，也不见得真的有什么暧昧之情，可邻居之间风言风语很多，这总是不太好的……”
“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当初你就不应该和她成亲。”
若是在阳城，这一切早就炸锅了。
“我们不合适。”
可是，在九黎，这很正常。
“是不是你觉得云英天天在家莺歌燕舞，令你无法忍受？可是，你也得想想，你长期不在家，她也会寂寞，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子而已。”
九黎风气开放，人人追名逐利，男男女女羡慕富贵，笑贫不笑娼，有钱的男人固然三妻四妾，有钱的富婆也同样可以寻欢作乐。
姒启淡淡地：“其他事情，小子可以听命于夫人，就这件事情，希望夫人允许小子自己做主。”
在这里，绝对没有中原的那种守贞一说。
“为什么？”
寡妇再嫁，离异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和云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有些富裕的寡妇，还每每遭到男人们的哄抢，争相大献殷勤。
“你说什么？”
再者，启王子虽然赫赫有名，可是，在九黎，他根本不算什么。在九黎，甚至少有他的传说。纨绔子弟们又怎会将他放在眼底？
他一字一句：“我已经给云英留下了一封书函，跟她离异，任其改嫁，互不过问。”
他们压根就不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云华夫人语重心长：“你和凫风初蕾朋友一场，你的行为我也可以理解。可是，现在，你应该分清楚主次，你的重心应该是你的家庭，是云英，其次才是朋友……”
委蛇叹道：“我怀疑启王子是不是回家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不是正因为这样，启王子一怒之下才不辞而别了？没准他气晕了，忘了向我们告辞……”
“她从未要求我留下辅助她，事实上，她一直劝我回音乐林。是我自己执意留下。”
凫风初蕾苦笑一声，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启王子，这场浑水不是你能搅动的，你但凡还有点理智，就应该尽力避而远之。凫风初蕾现在手下无人，她倒巴不得你留下辅助她，可是，你能得到什么呢？你只会帮她得罪人……”
可是，她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的面上已经隐隐有了怒火，却强行压下去。
姒启走了是好事。
云华夫人竟然无言以对。
早一天离开九黎这个是非之地，早一天更加安全。
姒启心平气和：“大禹王之前还有尧舜，尧舜之前也还有许多代伟大的帝王，可到后来，他们的子女全部都甘居人下了。”
委蛇却愁眉苦脸：“连启王子都走了，我们怎么办？这以后岂不是一个盟友也没有了？”
“朋友之力？你再尽力，万王之王也是她，而不是你。大禹王之子难道甘居别人之下？”
她摇摇头。
“是我自己想尽点朋友之力。”
“一个盟友都没有的万王之王，唉……少主，我总觉得这事情太怪了，你说天尊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明明知道我们在九黎毫无根基，他却就这么下一个空洞的命令，这下我们可就不好办了……”
“是凫风初蕾让你帮她？”
“盟友？哈哈，可爱的双头蛇，你们居然还在等待盟友？”
这是事实。
凫风初蕾蓦然抬头。
“启王子，不是我阻止你，是你现在前去只能自取其辱，诸侯们见不见你先不说，他们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谁会给一个马上就要动到自己利益的人面子？他们连鱼凫王的面子都不给，还会理你？”
“这时候谁还敢做你们的盟友？姒启若不走，他命都保不住。他算是聪明，先开溜了，否则迟一步，就走不了了……”
姒启回答不上来。
一道闪闪金光从天而降。
“见那些诸侯？以什么身份？鱼凫王的助手？万王之王的下属？还是别的？你见他们怎么说？替鱼凫王传达消息？让他们赶紧出来乖乖地拜见鱼凫王？”
凫风初蕾盯着他。
他沉默了一下，“我想去见见九黎那些诸侯……”
他笑嘻嘻的：“哈罗，老朋友们，我们又见面了。”
云华夫人淡淡地：“启王子这是要去哪里？回过家了吗？看到云英了吗？”
委蛇的朱冠晃动：“尊敬的维维奇大神你好。不过，大神你怎么又来了？”
他很是意外，却立即行礼：“小子见过夫人。”
维维奇笑嘻嘻的，目光却肆无忌惮打量凫风初蕾。
阴影中，一个熟悉的人影翩然而至。
晚风里，对面的少女美得就像一块发光的宝石。
姒启一个人行走在暮色里，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他停下。
无论你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任何的漏洞。
委蛇点点头，唉声叹气地远去了。
更诡异的是，每一次见面，她都要比上一次更美……就好像那是一种无止境的会自动生长的美丽。
他沉吟半晌：“委蛇，你先回去照顾你家少主，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纵然是女神们，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本领。
没有任何人欢迎鱼凫王的到来便是常理之中了。
他有点意外。
如果九黎河之战刚刚结束，她本人没有重伤，一定毫无异议地当选万王之王——可是，现在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战争早被人遗忘了，所有的利益分配已经完毕，各方的势力已经形成，忽然却要来一个新人，将这一切格局彻底打破，谁会愿意？
他死死盯着她，越看，越觉得那是一朵无与伦比的娇花。
凫风初蕾本领再高，战斗力再强，可是，那和大炎帝国没什么关系——在九黎将领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外来者。
直到委蛇发声“咳咳咳……大神，你怎么又来了？”
像这样由大神直接任命为万王之王的，真可谓史无前例。
“委蛇，你这机械蛇，你根本不可能懂得欣赏美……”
无论是当初的黄帝还是尧舜禹，统统都是这样。至少，在登记之前手握重兵，立下了汗马功劳，已经到了威震全国，不得不登基的地步。
“咳咳咳……”
任何王者都是通过战争登上宝座的。
委蛇心想，这跟机械蛇有什么关系？
他更明白一点，江山都是打下来的。
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
姒启当然明白这一点。
“也幸亏你只是一条没心没肺的机械蛇……你根本不可能懂得欣赏美……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们家老鱼凫王要给你们少主配置一条这种机械蛇了……只有冰冷的机械面对这样的绝美才不会产生任何邪念啊……”
若非白衣天尊的命令，凫风初蕾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九黎广场，更别说跑来这里劳心费力的做万王之王了。
就连凫风初蕾也听不下去了。
委蛇愤愤地：“早知如此，我们不如直接回鱼凫国。到鱼凫国还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谁耐烦到这个鬼地方做什么万王之王？又不是我家少主想要来的。若非白衣天尊的命令，谁来这个鬼地方？”
他却肆无忌惮死死盯着她：“小姑娘，你要是肯跟了我，没准我甘冒大险救你一次……”
“别急。九黎和别的地方一样，宫斗严重，但是，你家少主本领过人，总会想到办法的。”
“甘冒大险？这么危险，你觉得值得吗？”
“可是，我家少主就这么一直坐在冷板凳上等待吗？”
“值得！若是我能得到你，就值得！可要是得不到，我就白忙活了……”
他略略沉吟：“你先别急，他们躲得了一时，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躲起来。等沉不住气了，自然会现身。”
委蛇笑嘻嘻的：“大神啊，就算我家少主很美很美，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吧……有些事儿，不该是含蓄点好吗？”
委蛇哭丧着脸：“启王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唉，罢了罢了，这不，我一直记挂着你家鱼凫王，所以再回来给几句忠告。”
一个笑话之王。
“忠告？”
一个没有大臣，没有下属，更无法掌握军权的万王之王。
“鱼凫王在九黎的这几天，已经领略到万王之王的威力了吗？万王之王好不好玩？是不是听起来威风赫赫，实则比狗屎还不如？”
大臣们集体拒绝参加她的登基仪式。
她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话糙理不糙。
照此下去，很可能凫风初蕾会成为一个历史上最奇葩的万王之王——而奇葩的原因就在于她的登基仪式上，居然没什么大臣参与。
万王之王，真的比狗屎还不如。
他们等着鱼凫王自己滚蛋。
维维奇好奇地看着凫风初蕾：“你真的答应出任万王之王吗？这么说吧，小姑娘，你不好奇为什么自己会被任命为万王之王吗？或者说，你来之前没想到你会面临这样尴尬的处境吧？”
他们等着看鱼凫王的笑话。
她摇摇头。
他们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都计算进去了。
“其实，你要是识趣的，就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就像姒启，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他们每一次都算计得一清二楚。
委蛇立即问：“启王子回音乐林了？”
他们步步为营。
“可不是吗？在音乐林里徜徉于九韶的美妙乐章中岂不远远胜过和你们在这里坐冷板凳？你们傻，姒启可不傻，早就溜之大吉了……”
他们不怕。
凫风初蕾缓缓地：“姒启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白衣天尊在，鱼凫王敢在九黎大开杀戒？
“意外？”
再说，不是还有白衣天尊吗？
“没有意外，他不可能不辞而别。”
你要是动手，那正好给了将领们机会，大家一起领军赶走你行不行？
“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是太傻了。有云华夫人这样强大的后妈，他会有什么意外？人家只是比你聪明，比你更能看清楚形势，所以早早地选择了离开。就你傻，你才不听我忠告非要跑来这里……”
你鱼凫王可是来九黎做万王之王，不是来烧杀抢劫的，你敢轻易动手？
他上下打量凫风初蕾，叹道：“看着这么漂亮动人的小姑娘，怎么就是个愣头青呢？初蕾，你回去吧，听我的话，赶紧回金沙王城，哪怕马上去周游全世界都是个好主意……现在，只有大傻瓜才会答应做什么万王之王，这分明就是一个天大的火坑啊……”
而且他们笃定鱼凫王不敢动手。
“我可以不做万王之王！”
别说他们了，就连鱼凫王都找不到一个服侍的当地小厮。
维维奇大笑：“哈，真是好极了，不做万王之王才是明智的选择。我就说嘛，鱼凫王一定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就知道这是个坑，根本不会接受这样明显的陷阱……”
几万大军到这里吃什么喝什么？
“你说万王之王是个陷阱？”
可是，九黎碉楼空空如也，除了枯枯法师的妻妾们留下的一堆垃圾，已经一无所有。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姑娘，快走吧，我可以陪你一起离开。”
他们当然也可以去九黎碉楼。
“我就算不做万王之王了，我也不离开九黎。”
九黎广场是绝对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的。
“……”
鱼凫国自己倒是在九黎有一个商铺，可那也只是提供商队小规模居住的地方，加上布布将军前两年的极力打击和压缩，如今，这商铺居住几十人都是极限了，几万人大军如何容纳？
维维奇好奇：“为什么？你孤家寡人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要看看那些将领到底会怎么刁难你？或者是要在这里等死？”
九黎广场寸土寸金，已经被全有富豪权贵瓜分完毕，这几万大军住哪里？
她微微一笑：“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到底谁要来杀我。要是我走了，我就看不到了。”
可是，他们来九黎之后，住哪里？
“！！！！”
这三四万军队以及文武大臣，都可能来到九黎。
维维奇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更绝的是，他们甚至把鱼凫国的军队也算计进去了——鱼凫王，当然也有自己的军队，最强大的时候，鱼凫国的士兵有五万人以上，就算前些年战争下来有所折损，也至少还有三四万吧。
好半晌才道：“初蕾，你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是一番好意。我是看你长得漂亮所以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要知道，你要是死了，可能再过七十万年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美人儿了……初蕾，你可以选择马上跟我离开地球，以后，你就明白今日的离开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
真有本事，她早在大炎帝国刚刚成立就该成为万王之王了，岂会熬到现在？
“我不相信白衣天尊却相信你？”
再说，那些战功赫赫的将领绝大多数从未亲自领教鱼凫王的厉害，谁会相信一个女子有真本事呢？
“你相信白衣天尊？”
反正他们相信，鱼凫王再是传说中的女魔头，你也不可能大开杀戒——任何人都不敢在登基之前，根基全无的情况下直接大开杀戒。
“我干嘛不能相信他？”
至于参不参加你的登基仪式，或者以后会如何，那就走着瞧好了。
“他真要为你好，就不会做出这种荒唐可笑的决定。”
在各大诸侯和四方王赶来之前，在你万王之王正式登基之前，你就这么晾着吧。
她缓缓地：“莫非他的决定伤害了你们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他们很清楚，白衣天尊并不经常回九黎。甚至白衣天尊发布这个命令都是通过四方王散播出去的。
“我们？你说我们？其实，严格说来，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不忍心看你死，真的，我不忍心……”
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宫斗的高手，他们都很清楚，白衣天尊的命令固然不可违抗，可是，对于你这个万王之王就无需毕恭毕敬了。反正你做你的万王之王，领受你这个虚名，其他的，你还想怎样呢？
维维奇长叹一声。
他苦笑，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眼中明显充满了惋惜之情。
姒启一看它沮丧的神情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那种惊艳到了极点的惋惜：“我虽然这几十万年很少来地球了，可一百万年之前我曾经频繁往返于地球，彼时，少女们美貌如花，却也从未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简直是造化灵秀，精华汇聚，不然，怎得如此的美艳天姿？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少女却时日无多……唉……真是太可惜了……小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救你……”
它如见了大救星一般。
她早已看出维维奇脸上的紧张和惋惜之情，她平静地：“大神，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有人想要杀我？或者，是九重星联盟的某位大神想要杀我？”
到傍晚的时候，徒劳无功的委蛇在返程途中的僻静处碰见溜达的姒启。
“天机不可泄露。”
而且，这些将领的家属理由也很正当：我们又不知道万王之王来了，也没收到公告，我们哪有准备呢？这不碰巧病了伤了或者出远门了吗？
她不以为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有人一直想要杀掉我吗？其实，要杀我的是谁我都已经猜到了……”
委蛇一个将领都没见到。
维维奇稀奇：“你猜到了？你猜到是谁？”
委蛇碰了无数个软钉子。
她神秘一笑。
九黎广场的大小将领们，从白志异以下，所有人几乎都失踪了——当然，他们并非是真的失踪，他们的家人都有许多千奇百怪的理由：我家老爷病了几天了无法起身；我家老爷喝醉了几天没醒了；我家老爷出远门了，你问哪天回来？我不知道啊老爷又没说……我家老爷骑马摔伤了动不得啊，不是不去见万王之王是行动不便啊，我们请个假还不行吗……
“不是吧，小姑娘，你连这也能猜到？你真要猜到了，那你就不是凡人了……”
可是，委蛇找不到人。
她摇摇头：“多谢大神，我们还有点事情得先行告辞了。”
委蛇的速度很快，效率也很高，传递的讯息也很准确：万王之王在九黎碉楼召见你等，你等速速前去应对。
维维奇拦在她面前：“你还真要走？去哪里？”
委蛇一早就赶去了九黎广场。
她若无其事：“我在九黎，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回九黎碉楼。”
“不用了，只要下达命令就行了，没必要吓唬他们。”
委蛇也笑道：“维维奇大神，你要不要跟我们回九黎碉楼？”
“我真想现身吓死那些可恶的家伙。”
“九黎碉楼？”
她苦笑一声：“那就得辛苦委蛇你了。”
委蛇热情备至：“要不，你留下来等我家少主登基之后再走吧。也算是替我家少主助助威……”
委蛇气鼓鼓地：“少主，你不是说明天要召见诸位将领和诸侯群臣吗？看这样子，替我们跑腿传令的人都没有了。”
他双眼大睁：“你让我留下替你家少主助威？”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不主动现身，她永远都找不到他。
“对啊。你没看到我们一个盟友也没有吗？我寻思着会不会到登基那天，也一个盟友也没有？那就太寒碜了，可是，只要你维维奇大神留下，那就胜过一万个盟友了，我们简直面上有光……”
可是，他不现身，她找不到他。
维维奇哈哈大笑，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她忽然很想见他一面，至少问问他：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委蛇，委蛇，你可真是个大傻瓜，我留下替你家少主助威，那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置身他的地盘，她又不能不想起他，甚至时时刻刻都有人提起他。
委蛇理直气壮：“你好歹也是大神，无条件帮我们凡人一次不行吗？”
她不敢追究这个问题，甚至想都不敢去想，每每一有这个念头便马上转移，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哈哈哈，你可知道帮你们一次，我得站到所有大神的对立面？”
或者，他已经和青元夫人正式成亲，过起了称心如意神仙眷侣的日子？
“所有大神的对立面？这么严重？不是吧？我家少主能到惹怒所有大神的地步？这也太高估我家少主了吧？”
他还会重返九黎吗？
“哈哈哈，可爱的委蛇，你就别异想天开了。说真的，就算你家少主答应嫁给我，我都不敢公然在她的登基仪式上替她站台，更别说她根本不考虑嫁给我了，我怎么可能做一件对自己完全只有坏处而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而且，白衣天尊还现身吗？
凫风初蕾静静听着，好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罢了。
她不明白这个白衣天尊为何忽然想起要立自己做万王之王？是心血来潮？是觉得好玩？是和谁赌气？还是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原因？
维维奇表面上插科打诨，可是，她却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害怕。怎么自己一登基就是和众神为敌了？
可现在，她只是苦笑。
或者，换而言之，是白衣天尊和众神为敌了？
那是天神的惩罚。
这又是为什么？
正因为一怒之下，他给了鱼凫国一个极大的下马威：才有揭开面具时那充满杀伤力的一眼。
委蛇还在循循善诱：“维维奇大神，你就算不帮我们站台，可是，你这几天可以留在九黎啊，就算参观一下也好啊……”
若是当初自己不到这冥想屋盗走那头盖骨，很可能白衣天尊永远也不会在自己面前现身。
“我才不呆在这个鬼地方呢。”
凫风初蕾当然早就知道，那是炎帝的头盖骨。
委蛇很失望：“唉，我还以为维维奇大神会帮我们呢。没想到，就连你也完全不肯帮我们了……”
冥想屋，是整个九黎碉楼保持得最好最完整的地方，但见墙壁两旁的白色袍子依旧，正中的椅子也依旧，只是那具巨大的头盖骨不见了。
“哈哈，帮你们？我凭什么冒险帮你们？看样子，你家少主宁愿相信白衣天尊也不会相信我，我还何必自讨没趣？哈哈，不止我，你们等着瞧吧，这以后你们也不会得到任何盟友，也不会有任何人向你们伸出援手，就算你家少主做了万王之王，也有名无实，只是九黎的一个最可笑的傀儡而已……”
她还是淡淡地：“把冥想屋改为宫殿就行了！”
凫风初蕾忽然道：“是不是正因此，九黎的将领提前得到了信息，一个个傲慢不逊？”
委蛇还是愤愤地：“这九黎碉楼乱七八糟的，也没个仆从打扫，我们怎么做宫殿？”
“这……反正你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傀儡就行了。”
可是，你也别想我们服从你。
九黎的将领们这样不谋而合，团结一致，根本不可能是临时或者自发的行为，他们早有商量，统一口径，甚至背后有人指使，否则，不会这么铁板一块，踢都踢不穿。
你要做万王之王可以，天尊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背。
很显然，有大神不愿意让自己担任万王之王。
很显然，这不是枯枯法师一个人的意思，这是布布为首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将领以及九黎的权威人物所联合起来的意思。
这大神是谁？
凫风初蕾摇摇头，也不以为意。
青元夫人？
委蛇看着乱七八糟的碉楼，愤愤然地：“真该先拿枯枯法师开刀，他真是太过分了，连侍卫队都解散了，所有仆从也都遣散了，他这不是故意的吗？他留一个空城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还是别的什么有过节的大神？
尽管凫风初蕾早已明白自己重返九黎，一定会遭遇诸多难题，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彻底。
还是咄咄逼人的比鲁星大神？
这下马威！
她意识到，这些大神阻止的不是自己——而是白衣天尊。
除了碉楼的第一层被改得惨不忍睹的金屋里留下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别说伺候万王之王的仆从了，连粮食都没留下一粒。
白衣天尊要任命谁，他们就要反对谁，阻止谁。
整个九黎，彻彻底底空荡下来。
以大神们的做派，一不顺眼直接杀了或者将其变成怪物就行了，但是，如此一来势必公开和白衣天尊作对。
不一会儿，枯枯法师和一干哭哭啼啼的少妇以及全部的仆从都走得一干二净。
白衣天尊也是不好惹的，于是，便只能改变方法了。
言毕，转身就走。
这不，自己就成孤家寡人了。
枯枯法师还是毕恭毕敬：“整个九黎碉楼今后就是万王之王的宫殿了，不过，请万王之王记住，冥想屋万万不可踏足，那是只有天尊才可以踏足的。”
要打击白衣天尊，势必先打击自己——可能在大神们眼里，自己这个万王之王已经是白衣天尊的代言人了。
枯枯法师嘴里第一次吐出这个称谓，枯瘦的脸上却是狡黠而轻蔑的笑意：整个九黎碉楼都空了，都给你一个人了，你万王之王就一个人在这里玩儿吧。
她已经完全猜到维维奇的出现真的是一番好意，不由得肃然行一大礼：“维维奇大神，谢谢你。”
万王之王！
他吓一跳“小姑娘，你干嘛忽然行这样的大礼？”
“没错，待我们走后，整个九黎碉楼方圆一百多里，就剩下万王之王了！”
“感谢你上次赠送我的障眼法，也感谢你不顾危险屡次来提醒我。”
委蛇叫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就只剩下我和我家少主了？”
“你也知道是危险？既然知道了，为何不马上离开？”
枯枯法师苍老的眼珠子里有幸灾乐祸之情：“这里除了我，没别人了，现在，我和我的家眷也要全部搬到九黎广场了……”
她沉默了一下：“我一定要做万王之王！”
“天尊离开后，这里就没有侍卫队了！本地的原住民也全部搬迁到了九黎广场或者九黎河附近……”
“非做不可？”
委蛇道“不是吧？上次我们来这里，不是看到很多人吗？他们都去哪里了？还有那些侍卫队呢？他们又去哪里了？”
“对！以前我并不在意这个王位，更不屑这么做，可现在，我非做不可！哪怕是大神们一起亲自攻来，我也一定要做这个万王之王。”
他愣一下，冷冷地：“除了我和这一群家眷，空无一人。”
维维奇气得扭头就走。
“九黎碉楼还有多少人？”
走了几步，又回头，连连摇头。
他回头，满眼都是警惕，好像担心这鱼凫王随时会为难自己。
他的眼神里满是惋惜之情，那样子，真的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凫风初蕾忽然又道：“枯枯法师……”
凫风初蕾在他眼里，已经死了一般。
枯枯法师扭头就走。
“良言难劝必死鬼，唉，我就知道人类固执起来简直是何等的愚蠢不堪……凫风初蕾，你真的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凫风初蕾虽然惊讶，却只是挥挥手：“算了，你忙你的。”
她忽然笑起来：“人不迟早都要死吗？”
枯枯法师冷哼一声，转向鱼凫王，硬着头皮：“她们今天全部搬走，以后再也不会到这里骚扰了。”
他一怔。
委蛇惊呼：“老天！你不但娶了老婆，还让你的老婆们都住在九黎碉楼？天啦，你把九黎碉楼当成你金屋藏娇的地方了？”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几十年而已，多一天少一天其实都无关紧要。所以，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快意恩仇，否则，窝窝囊囊是一生，纵横天下也是一生……”
枯枯法师老脸一红，狠狠瞪了它一眼，只不做声。
维维奇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地变得很奇怪。
委蛇见此奇景，大惊：“枯枯法师，你娶老婆了？你们大法师也可以娶老婆吗？怎么上次我们来九黎就没见你有老婆？”
半晌，他长叹一声：“难怪他会让你做他的代言人，你分明就和他的臭脾气一模一样！果然是臭味相投者才能做朋友。”
一群妇人都冲着枯枯法师跑过去，七手八脚地抱住他，一个个声泪俱下地哭诉。
这个他，当然就是白衣天尊。
一少妇如见了大救星一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就抱住他的双腿：“老爷，老爷，吓死我们了……快吓死我们了……”
可是，她并没追问白衣天尊的事情，她只是问：“大神，你知道互人国吗？”
就在这时候，枯枯法师走了过来。
维维奇蓦然转身，面色大变：“互人国？”
妇人们本是狐疑不已，听得这双头蛇讲话，简直魂飞魄散，哪里还回答得上来？
“互人国是不是就是季厘国？互人国是不是被一座巨大的湖泊所包围？湖里有一个三蛛洞你知道吗？三蛛洞里是三个人脸蜘蛛……”
委蛇很好奇：“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谁让你们住进来的？”
维维奇连连摇头，一言不发。
这是万王之王该有的派头吗？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大神，你不知道吗？”
她们更没想到，万王之王居然是这样前来——孤身一人，没有任何随从，除了一条双头蛇，简直没有任何仪仗队。
维维奇脸上的神色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互人国的？”
她们显然没想到，万王之王这么快就来了。
“我到三身国时可能无意中路过了互人国，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不过，我怀疑他们和我有一些关系……只可惜我忙着赶回九黎，没时间详细去探索……”
她身后，一群妇人都是同样的惧色。
“你还以为你有时间再去互人国？”
妇人吃了一惊，满脸惧色：“万王之王？你就是万王之王？”
她默然。
双头蛇忽然从鱼凫王背后现身，朗声道：“大胆，竟敢对万王之王这样讲话？”
“小姑娘，你没时间了。真的，你不听话，你只能吃亏。而且，再迟也来不及了。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你最好马上离开九黎，找个稳妥的地方躲起来，以你现在的本领，只要不强行出头，自保是没问题的……”
为首的少妇见到有人横在面前，翻了个白眼：“你是谁？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是不是只要我躲起来，大神们就可以不追究我了？”
这一群少妇居然居住在九黎碉楼，现在还在搬东西。
“这……你可以这么理解……”
尤其，当她看到一队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指挥着仆从侍女们提着箱笼柜子络绎不绝地往外走时，其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
她点点头，看看天空，似在自言自语：“其实，以前一直有大神这么告诫我。她说，凫风初蕾，你若是不要反抗，不要挣扎，就像一条青草蛇那样活着，就像一个骷髅那样活着，那么，你会一直活着，直到你自行老死，可是，你要敢反抗，那么，你就必须接受人世间最大的厄运……现在，又来了，这一次，又来威胁我了……”
可是，当凫风初蕾扎然看到那被生生隔成两层的金屋时，还是很震惊。
“是哪个大神这样威胁你？”
沿途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花已经不复存在，庞大的侍卫队也不复存在，就连九黎碉楼两层上下曾经花红柳绿的女人衣服也不复存在。
她不答，只肃然道：“维维奇大神，你知道吗？正是你屡次现身才促成我非要做这个万王之王的。”
和繁华无比的九黎广场相比，九黎碉楼简直就是一个默默无言的存在。
维维奇指着自己的鼻子：“怪我咯？”
他忽然想起她裂变黑蜘蛛的样子，心里一寒，“初蕾，你放心，我这段时间一定暗中行事。”
“大神说，江山是打下来的！打江山，打江山！可是，怎么才能打江山呢？按照一般的原则，总得有军队是吧？有军队的第一要素是什么？那就得是有权利。做了万王之王，我就能拥有百万大军，至少，再不是赤手空拳一片茫然地迎对未知的敌人……”
她的盟友，其实只剩下他一个。
维维奇不可思议：“你居然企图动用人类的百万大军对抗你的敌人？”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沉声道：“我的敌人不止是人类，也许，还有更可怕的存在。涂山侯人，我希望你成为我的一支奇兵，而不是过早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如果有可能，其实我希望你这段时间都不露面。待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出其不意杀出！”
她反问：“有何不可？”
他有点意外。
“你就算做了万王之王，你也是一个傀儡，一个名号而已，你哪来的百万大军？”
她收敛了笑容：“不过，我希望你一直不要暴露身份，不要以启王子的身份行动。”
“我只要能做万王之王，就一定能调动百万大军！”
姒启笑道：“就这么定了。万王之王陛下，小臣姒启这几天可以任凭差遣。”
维维奇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堂堂鱼凫王，哪里需要人壮胆？
半晌，他才摇摇头：“小姑娘，我还是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这一切，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姒启的本领和威望，在地球上来说，就算不如你，可是，也差不了多少吧？可是，你看他，他就聪明，比你懂得判断形势的好坏！安安稳稳地在音乐林里弹弹琴，唱唱歌，取悦大神，这才是人类的应有之道……小姑娘，你还是先回鱼凫国吧！”
她忽然笑起来：“那也好，我明日便从九黎碉楼正式下令召见将领们，你明天一早就到九黎碉楼，如此，也好给我壮个胆。”
“不回鱼凫国！”
“真的！再几天我一定走。”
“连你的那头大熊猫也不担心吗？”
“真的吗？”
她的面色变了：“大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过几天我就走。”
维维奇苦笑一声，摇摇头。
她还是摇头：“如果你已经回家看过了，那么，你就应该马上回音乐林。”
凫风初蕾狐疑地看着他，缓缓地：“是不是有人想要杀掉我的那头熊猫？”
双头蛇太过醒目，在凫风初蕾私下查访的时候，它便不好公然一起露面，以免暴露身份，所以这几天它都隐匿了。
“这……”
“你总得有一个随从，不然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再说，这几天委蛇也不方便和你一起露面。”
“在九黎大会上时，你们就商议要杀掉我的熊猫！在杀我之前，是不是要先杀掉我的大熊猫？”
“不用了，你还是回家陪伴云英吧。”
维维奇暗赞这少女冰雪聪明，却听得委蛇大叫：“不是吧？为何要杀掉我的老朋友？那些大神是不是疯了？没事干嘛杀一头熊猫？熊猫招惹他们了吗？熊猫躲在金沙王城都没出来溜达，更谈不上任何危害，你们凭什么杀它？”
“我随你一起回去。”
凫风初蕾见维维奇不做声，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我想先回九黎碉楼。”
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是真的。
涂山侯人问：“初蕾，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是不是因为大熊猫服用了灵药？”
凫风初蕾看了一会儿，默然退出。
维维奇苦笑一声：“小姑娘，你就别东问西问了，有些事情不知道倒要好得多了。”
这天价却是以前的布布大将军规定的，毕竟物以稀为贵嘛，天价收入的9成必须上缴九黎广场的税务官。
委蛇大怒：“既然不知道要好得多，那你为何专程赶来告诉我们？”
价格倒是天价。
维维奇哑口无言。
可是，里面的货源很少，货色也不多，小二无精打采，只说商队已经很久失去消息，无法补充货源了，这点东西还是以前的库存，卖完了就没有了。
凫风初蕾忽然上前一步：“维维奇大神，把你能说的都告诉我们吧！这也算我求你，日后若能报偿，我一定尽力而为。”
蜀锦商店就这么侥幸保存了下来。
纵然是大神，他面上也有些微的不安，嗫嚅道：“这……反正也不是马上就要杀死你的大熊猫……估计暂时还没有人愿意公开出手……”
也实在是因为九黎广场对蜀锦的需求量很大很热切，若是彻底关闭了这个店铺，那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
暂时没有公开出手，那就代表很快就要私下出手了？
鱼凫国商队的大部分人被驱逐出境，只剩下几名看店的小厮。
他们那些半神人要处死一只熊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吧？
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饶。
维维奇忽然连连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也不要再问我了，我越说越错，那责任我可背负不起……别问了，反正问了我也不会说了，好了，我走了，小姑娘，可爱的委蛇，我真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们……”
自从重离等人被杀的消息传回九黎广场之后，布布大将军震怒之下，差点把整个鱼凫国留在九黎的商队杀光杀绝，若非下属提醒他白衣天尊曾经有特殊命令严禁他打击鱼凫国，很可能这群商队真的被杀光了。
委蛇负气道：“在我家少主的登基仪式上，你还能再见到我们！”
那已经是鱼凫国在九黎广场唯一的一家店铺，规模也大大缩减。
“也许，根本没什么登基仪式了。”
二人一路往前，在鱼凫国商队门口，凫风初蕾停了下来。
委蛇大叫：“不是吧？在登基之前你们就要动手了？”
搞不好，真如布布所说，你屁股没坐热你就会被赶走，识趣的，赶紧自己滚蛋。
他不答，他急于离开，他觉得自己泄露了太多秘密，很是不安。
很可能，那些将领们听得消息，早已商量好了如何对付自己的办法——在鱼凫王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开始密谋如何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凫风初蕾抬头看着天空，“维维奇大神，看来，我还得求你一件事情……”
无论你动摇哪一块，都是直接和将领们开撕。
“这……别求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九黎的妓馆，花馆、赌场、客栈、饭店以及大的商队，几乎全部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将领们手中。
“如果你见到白衣天尊，麻烦你告诉他，请他帮我照看一下大熊猫，这也算是我最后一件麻烦他的事情了！”
九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维维奇沉默了。
可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委蛇叹道：“老大，这点忙你也不愿意帮？”
一不小心，这不妖刀便会反过来刺穿你的心脏。
维维奇长叹：“白衣天尊很可能自身难保了，哪有功夫管你们的大熊猫？”
她也长嘘一口气，这才发现，九黎是块硬骨头，所谓的万王之王是一个美名，也是一把致命的妖刀。
凫风初蕾面色大变：“九重星联盟那些人对他动手了吗？”
大家对这女魔头谈虎色变，仿佛她一来，九黎就要遭遇莫大的灾难，整个九黎广场就会遭到血洗。
“这……”
大家都在想象中添油加醋，尚未见到鱼凫王，已经把她描绘成了传说中的女魔头了。
委蛇也跳起来：“怎么白衣天尊就自身难保了？他功力那么强大，谁能擅自动他？”
大家都觉得很稀奇。
维维奇急忙挥手：“别急别急，你们千万别急，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没错，白衣天尊那么牛比，谁能轻易动得了他？”
九黎虽然民风彪悍，热烈奔放，女人经商持家甚至赌博打架都随处可见，可是，毕竟女人不上战场，女人不做将军，女人也不能成为万王之王。
“那你怎么说他自身难保？”
在民间的传说中，她这个鱼凫王已经成了三头六臂或者凶神恶煞的怪物，残忍无情，嗜杀如命，而且，更要命的，是身为女人。
“我……我这不是信口胡扯吗……你当我信口胡扯好了……”
很显然，整个九黎从上到下，都不欢迎她这个万王之王的到来。
凫风初蕾更是狐疑：“万神大会上，半神人们不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吗？为何一转身大家就翻脸了？莫非你们九重星联盟的宫斗真的比地球人还更厉害？”
仅仅只是查访的这几天，已经大开眼界了。
维维奇苦笑：“地球人也是联盟的一员。我早就说了，地球人不过是大神们的后裔之一，他们会的大神都会，大神会的，他们可就不一定会了……”
凫风初蕾苦笑一声。
凫风初蕾目瞪口呆。
姒启叹道：“我现在才发现，我当初不做万王之王真是明智的选择。”
半晌，才叹道：“白衣天尊也没做出什么违规之事吧？”
二人也走出客栈。
“他独霸地球就是违规了，至少，让很多人不舒服。再者，他擅自任命你为万王之王，就更是违规了。”
他们和凫风初蕾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点也没注意这个佩戴了颜华草的陌生人，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普通的陌生人，而绝对想不到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鱼凫王——即将成为万王之王的女魔头。
难怪维维奇一再劝说自己赶紧离开九黎。
凫风初蕾和姒启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一顿饭吃完，直到这伙醉醺醺的老百姓走出饭馆。
凫风初蕾忽然道：“如果我不做万王之王了，是不是白衣天尊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和所有八卦的市井百姓一样，他们将上层的种种隐私八得一清二楚，哪家妓馆，哪家赌场，哪家客栈属于某一个大家族，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虽然不能说什么麻烦都没有了，至少要好一点点吧。”
众人如数家珍，津津乐道。
“也就是说，我做不做万王之王他都有麻烦了？”
“我就不信那些将领会听她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最大的妓馆赌场这些都是谁的？第一赌场和第一妓馆可都是白将军的，东大街的几家妓馆是吉将军家的，北大街最有特色的那家就不必说了，那是西方之王的……”
维维奇长叹一声。
“切，人家才是万王之王，百万大军以后也是她的，没准儿她正好利用九黎的百万大军来镇压我们……”
“动他之前，你们总要考虑一下青元夫人吧？青元夫人不是掌握生死药的绝对大神吗？难道你们连她的面子也不看了？就算不看她也得忌惮一下她所掌握的生死药吧？”
“她再厉害也是个娘们，而且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有九黎的百万大军……”
“你以为青元夫人还会帮他？”
“拼了？你怎么拼？你是她的对手吗？”
“为什么就不能帮他？”
“她敢？她真要敢关闭了这些，我们跟她拼了！”
“他和青元夫人早已取消了婚约，青元夫人怎么还会出头帮他？其他大神又怎么会再看青元夫人的面子？”
“你们说，她来了九黎之后会不会禁止赌博？会不会把我们常常去的花馆、赌场都给关了？别忘了，她屠杀我们的商队时，安的罪名就是开设赌场花馆扰乱人心……”
凫风初蕾惊呆了。
“何止呢，据说这女魔头还长得非常丑陋，就跟夜叉似的，她只要瞪着谁看一眼，谁就要浑身发抖……”
一人一蛇站在九黎碉楼的最顶层。
“所以我才说九黎要变天了嘛。唉，也不知道天尊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那么多英雄将领不用，偏偏要任命一个女人呢？那女人可是著名的女魔头，据说杀人不眨眼的，残忍恶毒，出手狠辣，人人见了她就闻风丧胆……”
从这里看去，整个九黎完全笼罩在云雾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天啦，九黎岂不是要面临血光之灾？”
伸手，无限接近于茫茫的白云，可是，触摸到的却全是虚无的水气。
“要是她再次悄悄潜伏到九黎，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呢……”
高处不胜寒。
“可不是吗？”
凫风初蕾仰着头，想要尽力看向远方，可是，人类的肉眼实在是太没有本事了，根本无法看向遥远的地方。
“天啦，这么惨？”
当然，也更看不到共工星体。
“据说那女人很阴险的，我有个亲戚是大炎帝国商队的一个小头目，曾经去过金沙王城，侥幸死里逃生回来，据说当年那个女人就是悄悄潜回金沙王城，将大炎帝国商队的重离首领等人斩尽杀绝，因为太突然，重离首领他们都被下了迷药，根本无力反抗，死不瞑目……”
现在，她才明白，那一场长达十五天的梦境，也许是真的。
“悄悄来到九黎？不是吧，怎么也是万王之王，她会悄悄前来？”
在梦里，他告诉她：百里行暮是个假的复制人，是一个模型而已。脑电波一被收走，那模型自然就消失了。
“可是，我听说的不是这样，据说，那鱼凫王是个女子，根本无力掌握军队，她很可能已经悄悄来到了九黎，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西北大沙漠那一战，自己所见到的那个百里行暮都必死无疑——原本属于白衣天尊的脑电波，全部回到了他自己的体内，余下的模型就再也用不着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过吗？一来就立威是必须的，不然她怎会专门回去调动鱼凫国的军队呢？”
可是，这个模型是谁制造的？
“下马威？不是吧？九黎有大大小小几百名将领，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威风凛凛，她怎么给我们下马威？她刚刚来不夹着尾巴，反而马上就发威？”
青元夫人？
“你懂什么？据说鱼凫王已经回去调动她的大军了，一来就要给我们九黎一个下马威……”
青元夫人又制造这个模型干什么？
“这不是还没来吗？急什么？”
因为暗恋他？一直得不到，所以，制造一个模型？而这个模型因为获得了本体的脑电波，也还是一直没有爱上她，更不受她的控制？
“你可真是落伍，你什么都没听到？据说，天尊封鱼凫王为万王之王，很快，鱼凫王就要来九黎了……”
种种猜测，种种疑惑。
“什么滔天巨变？你喝多了吧？”
明明该觉得害怕，可是，凫风初蕾奇异地很镇定。
“你们听说了吗？九黎要发生滔天巨变了……”
越是漫天的敌人，她越是镇定。
那伙人的桌上放着一大坛子烧酒，几大盘猪头肉，卤牛肉之类的，可能是喝多了几杯，便大声武气。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是很不同了——这个登基的时刻，也许是一场生死的时刻。
晌午到了，二人已经又累又渴，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坐下，叫了几个菜，等待上菜其间，听得旁边一伙人吆五喝六大声吹牛。
在白衣天尊把自己推向万王之王宝座的那一刻起，已经把他自己推到了众神的对立面之前。
赌之一字，已经渗透到了九黎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无不参与。
从此，她必将和他一起迎接来自所有敌人的挑战。
全民赌博。
能获胜吗？
无论是卖烧鸡的还是卖卤肉的，无论是卖布匹的还是卖小首饰的，都有类似的玩意，有些是把珠子赶进洞里，有些是摇小转盘，有些是比赛射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赌！
或者说，能逃过一劫吗？
沿途，这样的摊贩很多很多。
她不知道。
姒启笑着摇摇头。
可是，她并不害怕。
小二殷勤的目光又看向姒启：“这位公子也来玩一下嘛。”
相反，她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百里大人，放心吧，就像西北大沙漠那一战，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凫风初蕾，也有自己的用处。
凫风初蕾哈哈大笑：“不玩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累赘。
小二笑嘻嘻的：“要不再玩一下？许多人都是五六次就抽中了，没准下次你抽取的全是25以上的大数字……就算五十文得到一只烧鸡也很划算啊……”
她轻轻挥舞了一下手臂，但觉元气十足。
最后这一次排出来的数字是：4、9、14、17.
还有个秘密，她从未透露，那是委蛇都不知道的秘密。
凫风初蕾真的再抽一次。
她也曾经以为只是梦境，但是，现在，她想，那可能不是做梦——那是真实的，是真正的本领。
小二喜笑颜开：“客官，再努力一把，您看这已经很接近了，下一把一定成，一定中……就只差一点点了，一点点……”
可现在，她并不急于暴露出来。
再抽取第三次，分别是12、25、28、30.
她只是一次次眺望共工星体的方向。
她抽取第二次，分别是：1、8、12、29。距离100还是相去甚远。
她真想马上再见到白衣天尊一面。
四根竹签上的数字分别是：1、3、15、28，距离100相去甚远。
白衣天尊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凫风初蕾真的排出10文，抽取了四根竹签。
当然，他一直就是孤家寡人。
小贩十分殷勤：“客官，快抽一下吧，中奖率很高的，你想想，从21到30这么多的大数字，随便抽取四个都能组成100以上，10文钱换一只大烧鸡，千值万值……”
他出生高贵，性子孤傲，自持有极大的本领，无论什么都不放在眼底，盛怒的时候可以连天柱都生生折断。
这是一种变相的赌博。
少年时代，太子时代，曾经无数人追着他，捧着他，大献殷勤，可是，他一直没有朋友。
更何况，小贩是做了设定的，签子上的数字只有1-40，而不是你想象中的一到100，随便抽抽总要中奖。
炎帝死后，他就更没有朋友了。
四根签字分别是不同的数字，运气好可以一下加起来上百，可是，当你真的抽取时，你会发现你无论抽几次都很可能凑不齐一百。
他躲在共工星体上闭门不出。
可是，你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直到不周山之战。
10钱一只烧鸡，初一看简直划算极了。
不周山一战固然让他名动全宇宙，可是，也为所有的半神人们所忌惮。
一只烧鸡正常的售价是一百钱，可是，你只需要付出10钱，抽取几次竹签，只要运气好，竹签上的数字相加大等于一百，你就可以免费拿到一只肥美烧鸡。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能力撼天地。
小贩笑起来，随手指了指那个装满竹签的筐子：“客官你是外地人吧？小店的规矩是抽签兑换烧鸡，你只需要付十个小钱就可以抽四次签子，只要将签子上的数字拼凑成一百，你就可以免费得到一只肥美的烧鸡……”
古往今来，再厉害的战神都比不上他。
凫风初蕾好奇：“为什么要玩一局？不是卖烧鸡吗？”
全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著名的战神了。
小贩见有人张望，就习惯性地吆喝：“新鲜出炉的肥鸡，又美又香，客官，要不要玩一局？”
和他相比，那些所谓的自称的战神，简直就像是一个个弱智的笑话——你再厉害，你还能摧毁天地了？
烧鸡旁边，一个竹筐，筐子里满满地都是竹签。
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摧毁过天地。
小摊上摆着油亮亮，金黄色的肥美大烧鸡。
若非娲皇及时补救，整个地球甚至整个银河系已经不复存在了。
二人一路前行，一直走了四五条街，本以为赌场的世界终于暂告一段落了，直到停在一家卖烧鸡的小摊上。
他的力量大得没有朋友。
九黎的人口和复杂程度，已经十倍于金沙王城。
半神人们提起他就深感畏惧。
九黎，并非金沙王城。
当然，从那以后，他就进入了最高等级的被戒备名单。
其中大部分的赌场又被九黎最强大的几名将领所把持。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后来的中央天帝所警惕。
但凡有利可图的地方，他们当然冲在最前面。
他们都私下里称他为疯子，生怕这疯子再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较之金沙王城的临时拼凑，赌场和花馆在这里已经成了两个巨大的产业，从业人员多，杂，而且几乎每一间花馆或者赌场后面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大人物：大大小小的将领、商队首领以及各地的诸侯。
直到他隐居弱水，全天下才松了一口气。
花馆，赌场，已经成了九黎最盛大的两个特色。
七十万年很长。
赌徒们的作息时间不定，不过早上，赌场已经熙熙攘攘，人数虽然不多，可没精打采的赌徒们还在疯狂投掷筛子、投壶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赌博方式。
七十万年又很短。
赌场的气派更大更豪华更奢侈，其中一座，浑然就是巍峨高耸的古堡一般。
七十万年之间，老人隐匿，新人辈出，天下已经大大变幻了模样，新出来的半神人们纵横天下，骄奢无比。
赌场，距离花馆一条街。
七十万年之后，有关共工的传说已经很少很少。
嫖赌嫖赌，嫖和赌总是连在一起的。
七十万年之后，不周山之战也成为一个传说，很多人甚至并不认为曾经真的发生过。
俗话说得好，单嫖群赌。
毕竟，抬头看时，天还是那个天。
二人继续往前。
天没有任何的改变嘛。
而这热烈奔放，已经深入无数九黎人的心中，习以为常。
至于天崩地裂，那不是传说吗？
九黎的奔放，可见一斑。
弱水七十万年出来之后，面临的更是新面孔新生代，昔日的故人也好敌人也罢都因为各种原因纷纷隐匿或者死亡。
几乎每一家花馆都有类似的壁画，简直就是教导人们如何及时行乐的活生生的教科书。
彼时，他真正意义上的熟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青元夫人。
沿途，全是这样的花馆，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如果和青元夫人按时成亲，他可能会在一生中迎来最多的朋友，最广泛的人脉，最强大的关系网，有些半神人甚至私下里八卦，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中央天帝。
那是花馆一条街。
强强联合，自然是更上一筹。
他也笑起来：“可能是吧。”
人们，当然从来不会硬碰硬，再不满都忍着。
她长嘘一口气，忽然笑起来：“这可能就是九黎最大最有名气的妓馆了。”
可是，他居然和青元夫人解除了婚约。
姒启站在门口，眼神有点尴尬。
迅疾，他回到了孤家寡人的原状。
征战多年，重新洗牌，物质的极大丰裕之下，是人心的极大困惑，人心才是真正的百废待兴，除了为所欲为的灯红酒绿，一时没有别的可以速度霸占整个城市。
他再也没有什么朋友了。
古老而又青春的九黎，奔放得就像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男，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半神人们，当然也不再那么忌惮他了。
这样的壁画，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阳城或者金沙王城这样的古老城市的，可是，在九黎却显得很正常。
毕竟，和天穆之野可以获得的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谁都知道应该如何取舍——谁会在乎一个传说中的老牌半神人呢？
直到走出大门，身后吹来的风还有香艳而暧昧的脂粉气。
于是，他独霸地球就成了罪状。
好一会儿，她也走出去。
于是，他从不去联盟报道也成了罪证。
她身后的姒启只看了几眼，默然地先退了出去。
于是，他在地球上暧昧不已更是罪上加罪。
纵然是凫风初蕾也看得面红耳赤。
联盟里，每天有关他的弹劾、投诉，多如牛毛。
那壁画，令圣人也会犯罪。
尤其，当他公然下令正式任命凫风初蕾为地球上的万王之王之后，半神人们干脆不上奏折，而是直接成群结队去联盟总部投诉他。
刚刚踏进这里的客人，很可能一看，就出不去了——不是自己不出去——而是冲动之下再也不想出去了。
很简单，半神人大会上次还没决定好如何处罚他，结果，他先重重地扇了大神们一耳光。
千百种奇怪的姿势，不一而足。
你说我独霸地球？那我干脆直接委任万王之王好了。
壁画，不再是外面墙壁上的少男少女们美好体型和青春的展示，在这里，壁画全部成了活生生的春宫图。
这分明是公然瞧不起大神们啊。
越是往里面走，壁画越多。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沿途都是壁画。
现在的半神人绝大多数都是新生代，白衣天尊折断天柱子时他们还小，甚至尚未出生，根本没亲眼所见他的威风，他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认为不过是传说而已。
吸引她的还是那些壁画。
许多人心里想的是：一个老大神也不算什么吧？
有很大的园子，有花草树木，有各种大红灯笼，有姑娘们悬挂的各种彩色衣服，肚兜胸衣不一而足。
毕竟以前传闻多，吹嘘多，言过其实的也多。
好奇之下，凫风初蕾便走了进去。
再说，这七十万年来，大神们的元气随着医学技术的提升已经有了本质的飞跃，许多报道都称，这是几亿年来年轻大神们元气最充沛的时代。
此时，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厮懒洋洋地蹲在一颗大树下打瞌睡。
为了印证这一点，半神人少年们经常有意无意找那些老半神人单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少年队赢了。
他们的一天是从半夜开始。
老的半神人们逐渐地已经不敢公开迎战了。
客人和姑娘们都还在沉睡。
也就是说，这是少年们的天下。
大门是开着的。
老家伙，你们滚开点吧。
朱红大门一分为二，墙壁上画着精美的壁画——壁画上，都是青年男女，穿得很少，动作很暧昧，热烈奔放，一看之下便令人面红耳赤。
白衣天尊，又凭什么例外呢？
当二人站在一座依红偎翠的三层大院子时，简直被那闪闪的装饰亮瞎了狗眼。
少年半神人们纷纷摩拳擦掌，不少人甚至打算找机会和他单挑，试一试他还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九黎的繁华，超乎二人的想象。
但是，他们可能受到了父辈的提醒或者警告，暂时还没动手。
可是，他很快定了定心神，跟了上去。
他们甚至公开宣称：若是弹劾无效，西帝不宣布处罚措施的话，那他们在恰当的时间，就会自己动手了。
他想，曾经有好几次，自己也是有机会的，可是，一次的错过便是永生的错过。
这个恰当的时间，没有约定，但是，大家都默认，那就是凫风初蕾正式出任万王之王的时候。
阳光洒在她的背上身上，就像是清晨一副画卷，轻轻的，淡淡的，令人无比惆怅。
所谓杀鸡骇猴，打狗打主人，若在万王之王登基时来一拳重击，那才是真的要白衣天尊好看。
姒启默然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
她走在前面。
这些情况，凫风初蕾并不了解，可维维奇一出现之后，她就很是不安了。
她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在他们被惊掉下巴之前，我们总得下摸清楚他们的老底，不是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白衣天尊现在处境如何？
“哈哈，会，一定会！我敢打赌，许多人见到你都会被惊掉下巴。”
那些半神人是不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
她眨眨眼：“这不，那个瘦子又杀回来了。你说，等他们见到我时，会不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最最重要的是，他为何要和青元夫人解除婚约？
他一直笑嘻嘻的，“哈，上次也是这里，也是这张桌子，我看到那少女，我觉得她好瘦，真是太瘦了……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那时候的样子……只是，我一直不能联想……我根本想不到……”
像青元夫人这样的女人，被解除婚约之后，难道不会处心积虑报复吗？
她微笑着放下筷子。
委蛇也一脸茫然：“天尊不是送了青元夫人十万吨黄金吗？这么大手笔的聘礼，他怎么可能跟她解除婚约？”
姒启意犹未尽：“这段时间，我可以天天都来这里吃牛肉面了。”
“维维奇不是说是青元夫人主动解除的吗？”
一大盆面条很快见了底，就连汤也喝干了。
维维奇说，是青元夫人忽然不愿意了，忽然看不上白衣天尊了。
凫风初蕾很少见到有人对食物这么认真这么执着，就好像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态度严肃，一气呵成。
反正九重天联盟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姒启吃得很快，但绝不狼狈。
“我才不信呢。青元夫人在西北沙漠里就对百里大人煞费苦心，瞎子都看得出她暗恋白衣天尊，现在收了十万吨黄金之后，她反而还主动解除婚约？这可能吗？分明是天尊要解除婚约，可能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而已。”
凫风初蕾也尝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你也说了，青元夫人喜欢的是百里大人，可白衣天尊并不是百里大人！”
他猛地喝一口：“哈，味道真是太好了。”
她骇然。
姒启面前的那只真是一只海碗——好像在印证他刚刚所说的分量足三个字，那简直是一只小小的面盆一般大小，里面装满了面条，一大块一大块的红烧牛肉，夹杂了笋子浇头，真的是汤红色亮，一眼看去就让人食欲大振。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是青元夫人害怕白衣天尊发现自己制造假人一事？会不会青元夫人背后另有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说话间，两碗面条已经端上来。
如果青元夫人真的处心积虑要动手，那么，她振臂一呼，岂不真的遍天下都是白衣天尊的敌人？
他满不在乎：“在外面走了太久，还是觉得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最好。哈哈，我就从未吃过九黎这么好的牛肉面，分量足，肉又多……”
维维奇绝不是虚言恫吓。
她也笑起来，却有点意外，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在家多陪陪云英？”
“一定是因为天尊要解除婚约，才惹恼了她，要不然，她怎会迁怒于少主？煽动全天下的人对付天尊对付少主，这分明是出于妒忌和打击报复啊……你看，就连启王子也不辞而别，少主你还记得吗？云华夫人不就是青元夫人的妹妹吗？既然如此，她怎会让启王子来帮助少主？”
她只是遮掩了太过璀璨的容貌，显得很低调。
她最意外的就是姒启的不辞而别——离开可以理解，因为本来也不是自己请他来九黎的，可忽然不辞而别，怕成这样，那事情是何等重大了？
彼时，她用了颜华草。
也或者，姒启是身不由己？
有人在她对面坐下，低下头先从桌上抽了一双筷子，这才笑嘻嘻的：“好巧，这位姑娘贵姓？”
但无论如何，她并不担心姒启。
“再来一碗吧，要大碗。多加两份牛肉。”
维维奇说得对，有云华夫人那么强大的后妈，姒启任何时候都很安全。
“好咧，稍等片刻。”
她想，姒启走了也好。
她微笑：“来一碗牛肉面吧。”
既然一个盟友都没有了，那我就不妨白手起家。
小二殷勤备至：“客官，早上好。”
没有盟友，那就什么也不必顾虑。
她慢慢走过去，坐下。
她只是叹道：“我真没想到天尊真的和她解除了婚约……我曾经一直以为是我在做梦……竟然是真的……”
三大炮的对面，居然还是那家牛肉面摊子。
委蛇半是焦虑半是欢喜：“无论如何，天尊和她解除婚约都是一件大好事啊，要是天尊真娶了这蛇蝎女人才可怕呢……现在好了，现在真是太好了，哈哈，天尊就是天尊啊，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砰的一声铜锣对敲，三下之后，一碗小吃就成了。
凫风初蕾也是半喜半忧，渐渐地，那喜悦竟然彻底蔓延，心灵深处竟然一阵阵的窃喜战栗，仿佛午夜梦回时反反复复的美梦成真——
凫风初蕾听到一声吆喝：“三大炮咧……三大炮……”
就像那长达半个月的美梦里，他无数次死死拥抱自己，那激烈的拥抱几乎铭刻到了骨髓深处，至今想起都还面红心跳。
早点摊上已经拥挤了无数的客人，小贩们吆三喝四，天南地北的小吃云集成一条长长的街道。
那些轻怜蜜爱，那些狂野奔腾，那些陌生欢愉，那些缠绵悱恻……每一幕，竟然都清晰得犹如眼前。
早起的人群已经开始熙熙攘攘。
没有人知道，这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七八条大街小巷。
正是这怜爱，让自己慢慢地淡化了对人脸蜘蛛的恐惧。
要了解一个城市，再也没有比用脚步丈量更好的办法。
甚至，那万王之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她开始认真地审视九黎，决定先走遍九黎的大街小巷。
他相信自己。
可今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怀着异样的心情。
他认为自己更胜过他指定的一切代言人。
她很不喜欢九黎。
因为爱，才会信任和欣赏。
她觉得九黎就是一个香艳的暴发户，一个全世界战犯云集，一个全世界暴发户散财的地方。
可是，担忧很快压过了喜悦。
昔日，她对九黎总是不屑一顾。
她几乎敢肯定，是天尊主动解除婚约，否则，以青元夫人那性子，当初就不可能答应了。
这是凫风初蕾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个城市。
得而复失，青元夫人会怎样？
已经寂寞了几十万年的九黎，忽然就想发疯了似的，风一吹，整个城市野蛮生长，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可看仔细了，处处都很粗糙。
怒火中烧？
因为扩张太大，便来不及沉淀优雅。
打击报复？
因为速度太快，便来不及打磨细节。
白衣天尊现在的处境又会不会和她背后的指使有关？
九黎广场扩张得太快太大，前后不过几年时间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店铺林立，街巷纵横，各种娱乐场所更是热闹非凡。
是不是她纠结半神人发起疯狂的进攻？
一个城市也是这样。
甚至包括禹京这样的色迷心窍者？
这话当然并不是说美人之美在于小脚，而是在于有没有一双白皙柔嫩的玉足——手足柔软洁白，意味着出身良好，养尊处优，若是穷人乍富，就很难掩饰这一点，无论多少的黄金珠宝都无法让你的浑身上下白皙娇嫩——
最最重要的是，她认为这时候，自己更不能退缩了——当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为敌的时候，我更不能退缩，哪怕全世界的人也和我为敌。
俗话说，美人在脚不在头。
这个万王之王，非做不可。
可是，你仔细看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建筑物都缺少细节，缺少精细的打磨，也缺少凝重和质朴，就像是一时暴富的美人，穿金戴银，满身珠翠，可仔细看时，能发现指甲缝里还有乌黑的印子，脚背上也还有泥腥气。
她第一次如此慎重地筹谋一件事情，筹谋一个位置。
大街小巷的建筑物都显得奢华，到处都有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我不但要做万王之王，我还要让全世界震撼。
沐浴在第一缕晨辉中的九黎广场就像是一位奢华至极的贵妇人，她步履翩翩，身段柔软，穿金戴银，奢华得有点令人目不暇接。
天尊，你等着看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也不知为何，笑着笑着，眼眶濡湿，仿佛一段很长很长的流浪旅程，从来没有停下的时候，而是刚刚才重新开始。
九黎广场，最大最奢华的赌场叫做“黎京”。
他看了看暗夜的天空，忽然笑起来。
远远望去，黎京就像一座雄壮恢弘的古堡，而走进去，第一眼就被那闪瞎眼的金光闪闪的金箔莲花所震撼，长长的一条地面全是雪白的银砖铺就，踩在上面，就像行走在金山银海一般。
直到现在，直到彻底放下一切。
黎京的第二层人山人海，全是九黎的大小赌徒们，在这里，赌注从一两白银起，入门相对低，许多人都玩得起，也是最有人气的地方。
将将就就，凑合凑合，许多人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层的赌注就要大得多了，最低从50两银子起，也有不少人汇聚，玩得热热闹闹。
有些时候，你身不由得必须要将就。
相形之下，黎京的第四层也就是最顶层就清净多了，一进门便能看到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他们拿着曾经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鬼枪”，分列两旁，令所有进出之人都不由得起了敬畏之心。
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是情非得已。
这里的赌客最少，可赌注最大，一夜下来，所进出的黄金是第二三层总和的几倍或者几十倍。
无论是婚姻还是事业还是兴趣爱好，统统都不要将就。
能进出这里的，当然都是九黎最顶尖级别的人物。
他发誓，任何时候都不要将就。
如果说第二三层是小赌、大赌，而这里，就是豪赌。
母亲的眼泪，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将就。
这里，才是黎京赌场的核心，也是他们的灵魂。
他甚至隐隐地觉得如释重负——就像当年，他对母亲的遭遇完全不能理解，明明就不爱或者不被爱，为何非要坚守一段毫无意义的婚姻关系？作茧自缚真的就很好玩吗？
那是一间极大的客厅，中间一张圆桌，在这里，汇聚了九黎最大的豪客，据说，最繁盛的时候，这张桌子上曾经一夜之间有五十几名豪客一起赌。
相反，他觉得这样很好。
这些豪客往往一掷万金，一夜之间输赢一万两黄金是常事。
他就从来没有指望她守身如玉。
尤其，当你进去看一眼就明白为何戒备会那么森严了。
无所谓悲伤也无所谓愤怒，真的，甚至连小小的遗憾也没有。
圆桌是用坚硬无比的花岗岩打造，柱体也是花岗岩。而豪客们的万两黄金往往随手丢在上面，是真正的金山银海。
他很平静。
此外，还有房契、地契，在九黎广场，一栋好的房子价值万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许多豪客一把输掉了一栋房子也是常事。
女人一旦开始鄙视你，很快就会放弃你。
虽然这里也可以用筹码，一个筹码代表一定的金额，可是，对于一些远道而来的土豪来说，他们还是更乐于直接用真金白银。
当你在一个女人心目中已经是废物或者窝囊废的印象了，那么，你就别指望她再崇拜你，再对你守身如玉了。
几乎每一个豪客都带着几名随从，这些随从啥也不干，就是帮他们扛着一个大匣子，匣子里全是真金白银。
早在当年，当他推辞了万王之王回到小客栈时，希望落空的云英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你这个窝囊废”时，他就知道会有今天的这一刻了。
最初，用白银的人不少，但是，随着赌注越来越大，用白银显得落伍了，于是，能进入这个房间的，就全部改为了黄金。
这一幕，纵然不算是早已预料，也并不意外。
毕竟，目前为止的所有货币排行中，黄金的体积最小，价值最大，也最便于携带。
他站在阴影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也没什么震撼。
也正因此，这间屋子里随处都是黄金，若有红了眼的赌徒生事或者外面的劫匪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曾经来过这里。
所以，才有外面荷枪实弹的东夷鬼兵日夜巡逻，任何不怀好意者都不敢在这里寻衅滋事。
直到他走出去很远，大门才重新关闭。
夜晚，正是赌场最热闹的时候。
终于，陌生男子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养精蓄锐的夜猫子们鱼贯而入，很快便将黎京赌场挤得水泄不通。
阴柔文弱的少年，如花似玉的女子，他们一次次紧紧拥抱又一次次依依不舍，说不完的情话，好像这一别便是永久的分别。
第二三楼都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自南北的各种糕点，面饼，摆了长长的一张桌子，赌徒们饿了，随时可取用。
姒启在暗处，看着门终于打开。
但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食物，而在于那时刻令心脏砰砰直跳的赌注：一把下去，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赤贫，这刺激简直就像生死一般。
夜雾重新笼罩了大地。
相比之下，第四层的食物就简单多了，也安静多了。
夕阳，再次西下了。
这里提供的食物虽然简单，可是，却非常奢华。全黄金打造的炖盅里，有热气腾腾的上等参汤、燕窝以及各种滋阴补肾的汤品可供选择。此外，每天晚上会轮换上四种小点心，据说，出自九黎最有名气的厨师之手。当然，美酒必不可少。豪客们心情紧张时，一杯美酒下肚，情绪会缓解很多。
可能是因为“痴情油”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少男少女干柴烈火，二人抱着抱着又滚作一团……
这些东西都是免费取用，不限量供应，毕竟，比起一夜成千上万的赌注，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我父亲会同意的！他一定会同意的！我父亲非常宠爱我，我所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你放心吧云英，我保证会娶你……我保证会……”
昔日，这张圆桌上一般只有十几人参加，往往到后半夜，就只剩下七八人。
云英抽泣：“要是你父亲不同意你怎么办？”
可是，今天晚上，圆桌上来了整整二十八位豪客。
“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一定会……真的，云英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风风光光迎娶你……”
黎京的掌柜有点紧张，亲自跑前跑后殷勤招呼着，因为几乎整个九黎的大富豪都出动了，其中还有三位很著名的将领。
云英哭得更是伤心了，呜呜咽咽，梨花带雨。
掌柜生怕得罪了某位大财神，虽然他已久经沙场，在这一行混了许多年了，可是，今晚他还是有点紧张。
白前急忙道：“云英小姐……我一直喜欢你……我一直很喜欢你……我一直想这么做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会娶你的，我一定会娶你……”
殷切招待完毕，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看鬼兵队长，低声道：“盯紧点，尤其要注意那小子，千万别有什么意外。”
她咬着嘴唇，红着脸，忽然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
队长点点头，掌柜的四处看看，亲自关闭了赌场的大门。
现在木已成舟，被白前这么抱着，真是手足无措。
二十八豪客中，有二十七人都是熟人，全是九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赌场上的老朋友，他们落座，一起齐刷刷地看着对面那个陌生人——
她虽然刁蛮泼辣爱慕富贵虚荣，可是，这一两年毕竟还没真的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是一个年轻人。
云英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
他非常非常年轻，白皙，俊秀，十指纤纤，光看外貌，形如好女。
这时候，白前也睁开眼睛，他先是伸个懒腰，待得一看到面前的女子，不由得瞪大眼睛，然后，一把就抱住了她，几乎是喜极而泣：“云英小姐……云英小姐……这是真的吗？真的吗？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可是，当你看到他随手一提，轻轻将一个大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露出满满一箱子金砖时，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可是，一转念，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事情，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豪客们当然并非是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而是这少年提箱子的动作。一大箱子金砖，按照体积估量，当在一万两以上。
她惊得面色惨白，几乎一脚将男子踢下床。
彼时有俗话半斤八两，意思是这一万两黄金至少近六七百斤的重量。
自己和这男子，都一丝不挂。
这么巨大的体量，至少需要好几个彪形大汉一起来抬。
旁边，躺着一个男子。
可是，这少年随手提起，就像拿着一片羽毛似的。
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一转眼，几乎惊叫起来。
他亮了一下箱子之后，又哗啦一声将一大堆金砖全部倒下去。
云英睁开眼睛时，看到窗外已经夕阳西下。
金子砸在花岗岩的声音很奇特，咣当咣当。
那是一个极其漫长极其香艳的夜晚。
他整个人，全部被金砖包围了。
她一用力，香囊竟然粉碎一般，红色的丝绸碎了一地。
这一提一倒，每个豪客的眼睛都睁大了。
她捏紧了锦囊，就像捏着凫风初蕾的脖子：“凫风初蕾啊，你这个小贱人把我害得这样惨，我绝不能白白便宜你做什么万王之王！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你，我要让你在九黎一天也呆不下去！”
他们震惊的当然不是这么多金子，而是这一手力气——就算在座的几位武将也自认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只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举起六七百斤重的东西，就像倒一杯茶似的。
这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难怪这少年可以在赌场呆这么久。
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大的荣耀和权利？
他的微笑也如白羽凌空，清清淡淡：“各位可能都知道了，这些黄金全是我赢来的，一共有五万多两……”
一个女人，凭什么做万王之王？
众人随着他的眼神，只见他的背后整整齐齐码着一摞金子，全是大大小小的金条金块金砖金叶子。如他所说，全是他赢来的。
一想到凫风初蕾即将戴上王冠，即将坐上万王之王的宝座，她就觉得受不了——完全受不了。
这少年，已经是整个九黎最著名的赌徒。
她侧卧在地毯上，身子形成一个曼妙无比的曲线，朱唇轻启，微微笑道：“妹妹啊，这两年你为我提供了不少方便，这一次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个回报吧……我总要回报你一次……嘻嘻，启王子那厮自命清高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爱慕美色的好色之徒，给他戴一顶或者无数顶绿色的帽子不是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吗？嘻嘻嘻，到时候，我看这个启王子还有什么面目留在九黎辅佐那个贱人……”
人们背地里甚至叫他赌神。
痴情油，她觉得这名字很浪漫。
少年在来黎京赌场之前，已经在九黎的各大大赌场转悠了一圈。在那些赌场，他只赢不输。
她在这里神出鬼没，几乎把九黎广场大部分的显赫子弟尽收囊中。
他每天都去赌，每天都赢。
云英这里变成了她最好的销魂窟。
最初，大家都以为他运气好，后来，大家慢慢发现不对劲了。
有些事情，姬真无法在自己家里完成，也不方便。
因为，这少年赢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刁蛮的娇小姐云英其实并不知道，她每次组织的盛宴，其真正的主人都是姬真——那些男人，基本上都是冲着姬真来的。
他几乎横扫了全部的赌徒，他在每个赌场都赢得了一万两计算的黄金。
姬真自从炼制成这玩意之后，再也不曾失手。
整个九黎，为之震惊。
这药丸不同于一般的媚药，那是一种油，一种透明的羊脂玉般的神奇的油，是从成千的少女尸体上提炼出来的东西，她给它取了个独家的名字叫做“痴情油”。只要在一个女人身上用一点这种油脂，但凡和她春风一度的男人便从此再也忘不了她，会一看到她就双眼发光，神魂颠倒，巴不得马上跟她春风一度。
庄家们私下也蠢蠢欲动。
她的手里，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里，一粒粒小小的药丸。
但凡赌场，而且是大赌场，肯定都有自己的打手队伍，防止出老千，防止耍赖，以及任何意外事故，或者黑吃黑。
她光听这样的声音已经眼神迷离，满脸红晕，桃花痕迹布满她的双颊，她整个人柔软如水蛇一般。
他们私下里决定，要给这少年一个教训。
就算不是自己发出的，她也爱不释手。
可是，他们尚未出手。
她已经迷恋上了这样的声音。
没有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少年赢来的黄金一两都没带走，当然不是因为他很大方说不要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各大赌场的老板们，暂时就放在这里，懒得搬来搬去，等他什么时候想起要用了，或者继续再回来赌时再说。
她很喜欢这种声音。
金子不带走，当然就没有任何麻烦。
姬真坐在客厅里，听着里面一阵一阵奇异的呻吟，觉得这声音很好听。
老板们松一口气，默认他是不可能再来拿走金子了。
全蜀锦的奢华大床上，一对男女颠龙倒凤，醉生梦死。
当然，他来，他也拿不走。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风吹来花的气息，果子的气息，还有豪华屋子里一股浓郁的奇异的甜腥味。
直到几天前，这少年来到黎京赌场。
……
少年只带了一千两黄金做赌本，第一晚就赢了五千两。此后，少年常驻赌场，几天下来，竟然赢了整整五万多两黄金。
“别可是了，我当你亲姐妹一般绝不会害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你打算。云英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替你搞定。”
但凡和他对赌的，无一不输，没有任何例外。
“可是……”
无论是赌什么，无论换什么方式，他统统都包赢不输。
“这是九黎不是阳城！他不答应又能如何？再说，若你父亲真的爱你，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启王子一再辜负你却只是劝说你忍让再忍让？他难道不该是主动找启王子算账吗？既然如此，你何必在乎你父亲的看法？”
他甚至放下豪言，九黎任何的赌徒只要敢来，都必输无疑。
“可是，我父亲不会答应……”
许多人不信邪，尤其是一些大富豪，他们闻风而动，可是，他们都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很惨，如少年所说，每一次都是空手而归。
“这还不简单吗？大炎帝国可是民风自由，结婚离婚都很寻常，天天都有无数人在离婚，谁规定你就不能离婚了？”
大富豪们都很愤怒，但是，他们暂时还没发难。
“启王子要是回来该怎么办？”
没有发难的原因同样很简单：少年赢来的海量的黄金一分也没带走，全部堆在黎京赌场的这间大屋子里。
“没什么好可是的了。嫁给白前是你唯一的选择。”
理论上，金子不走，便是黎京赌场的，也就是赌场老板的——所以，掌柜的不许富豪们生事——至少，在摸清少年的底细之前不许多生事端。
“可是……”
少年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豪赌。
“她可不这么想。以前她不动声色那是因为她没掌权。现在掌权了，想干嘛干嘛，你想，她会轻易放过我们吗？与其猜测别人坐以待毙，不如干脆自己掌握主动权……”
他赢来的金子，慢慢地将这间巨大的屋子的一个角落也快要堆满了。到后来，不少赌徒已经没有黄金，干脆拿了白银或者别的珠宝首饰凑数，他来者不拒，一律照收。
云英面色惨白：“这……不至于吧？毕竟我们又没得罪她……是她总是伤害我们，我们哪能伤害得了她？”
此时，大家都看着他身后那一座金山——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一座小型的金山。
“你也说了是打算！只是打算而不是事实。事实上，在九黎，启王子真的一点名气也没有，作为曾经的败军之将，人们对他不关心也不感兴趣，他也没有任何的身份地位。再说，几年过去，就连差点立他当万王之王这事儿也被人忘记了，谁还记得他？谁还在乎他？你何必把他放在心底？妹妹，我实话告诉你，你再不做打算，只怕以后就真的来不及了。等凫风初蕾一到九黎，我们这样的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甚至根本不用动手，随便派她的老蛇奴来把我们干掉可真是轻松至极……”
几万两黄澄澄的金子，全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白衣天尊当年不是曾经打算让启王子做万王之王吗？他总也有几分名气吧？”
也就是说，这少年平均每天赢一万两金子，真正的一本万利，就连那些超级强大的商队也比不上他的盈利能力。
姬真哂然一笑：“妹妹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是高看启王子了吧？其实，在九黎有几个人知道启王子呢？谁把他放在眼底呢？”
他们对这少年充满了好奇，又满是畏惧，如此下去，岂不是整个九黎的黄金都要被他赢光了？
“就算我不在乎他，可我这身份尴尬啊。但凡熟人，谁不知道我是启王子的妻子？男人的德行都一样，调笑调笑，揩油沾点便宜也就罢了，可真要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娶我，谁愿意？谁会公然得罪启王子？”
那天下的赌场不都得关门了？
“这不就好了？既然对他没有感情了，何必还在乎他？”
最重要的是，他赢来的这些黄金是一直堆在这里还是总有一天会带走？
“真的！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迷恋他，我简直崇拜他，欣赏他，觉得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英雄，是每个女人心目中的偶像。可是，自从他新婚之夜弃我而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以前的迷恋也很可笑。再说，九黎发生的一切你也很清楚，他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千里万里来找他，可是，他将我仍在这里就走了，这两年过去，我对他的感情几乎一丝一毫也不复存在了……”
他要是带走，那该怎么办？
“果真？”
当然，大家私下里都认为，他要带走黄金，就得留下人头。
“我不是惦记他，实不相瞒，自从来九黎之后，我对那负心汉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大家根本不可能让他一个人搬走这座金山。
“妹妹，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启王子啊？”
如果再加上他寄存在别的几大赌场的黄金，他几乎要把整个九黎的黄金搬空了，这怎么可以？
“姬真你可别开玩笑，怎么说我也和启王子也是有婚约的。再说，启王子只是去学九韶了，而不是死了，没准哪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别弄得我家族回不去，又断了启王子这条路，那可就左右不是人了。”
必须有人出面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怎么不可？只要这小子和你春风一度，我包他再也离不开你，永远迷恋你，就算全世界反对他都非你不娶……”
几名输得很凶的豪客不但将他的事迹渲染得绘声绘色，还私下里联络了九黎的另外几名德高望重的诸侯以及三名手握重兵的将军。
云英吓一跳：“不可，万万不可……”
此时，他们邀约一起，要会一会这少年。
此时，姬真看着昏睡的白前，笑起来：“妹妹，今日可是个好机会啊。反正都这样了，不如生米煮成熟饭……”
此时在座的二十几位豪客，倒有一大半都是输给少年过的倒霉鬼。
云英，其实也绝不留男人住宿。
他们的用意也很明显：他们怀疑这少年出老千。
但是，如今晚一般喝醉了留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不然，这世界上哪有只赢不输的人？
瞎子都知道他暗恋云英。
就算赌神也不例外。
可能是因为性格互补的原因，他反而对姬真这样温柔的女人毫无兴趣，而是对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很感兴趣，简直如着迷一般。
为了十两黄金已经足以杀人，更何况是五万两黄金。
他每次说话最少，但默默凝注她的时候最多。
豪客们不甘心，他们决心找出少年的破绽，若是他真的出老千，一定将他斩首断足。
他每次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就算没抓住他的把柄，今晚他也很难走出这道大门。
他从不空手。
当然，除非他今晚把这五万黄金输得精光。
白前每一次带的礼物都还比较珍贵，全是他从家里拿的各种特产，从珠宝首饰到布匹绸缎，从胭脂水粉到小吃糕点，他统统都送。
豪客们眼神锐利，杀气腾腾。
但是，白前每一次都带了礼物。
少年却微微笑着，若无其事。
她也很快判断出，在众多大献殷勤的男人中，白前是最执着的，原因也很简单——别的男人前来吃喝玩乐往往空手而至，可能这些公子哥儿们觉得谈钱庸俗。
他孤身一人，他连随从都没有。
云英听从了姬真的建议，果然很快得心应手，才成了九黎广场非公开的场合著名的宴会女王。
他整天赌博，散场后就在掌柜提供的豪华屋子里关门睡觉，醒了继续赌博。因为他出手大方，每每赢了就随便扔一块金砖给小厮，他们倒也非常乐意服侍他，总是给他端上最好的饭菜，最好的燕窝。就连他的睡床，他们也按时给他更换最好最舒适的锦缎被子。
可是，你就要保持让他们在想睡和睡不着之间。
这几天，他在这里生活得很舒服。
就这么简单。
小厮们倒把他伺候得跟国王似的。
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就两种：睡得着或者睡不着；想睡或者不想睡。
直到这些虎视眈眈的豪客们赶来。
所谓友情，所谓朋友，都是扯淡。
豪客们，为的便是要终结他的好日子。
除了睡之外，男人其实对女人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
他把这些豪客们的杀气看得一清二楚，还是笑眯眯的：“今晚九黎的各大豪客云集于此，一来是给我面子，二来是大家切磋切磋运气，不过，请问各位，我们这一把怎么玩？是老规矩？还是干脆一把定输赢？”
男人对你说一见钟情，那意思是第一眼就想睡你。
拿着骰子的小伙计很紧张。
姬真说，男人都是贱人，男人围着你转，无非是想睡你。
他看看少年，又看看各位豪客。
当然，能这么做的女人，首先你的姿色出众，你得美丽得让男人心甘情愿天天围着你转——
各位豪客都看着吉将军，他是今晚身份最尊贵的客人，而没有之一。他也是今晚才和少年第一次见面。
正是这“一点点”的把控，只要你掌握了精髓，那么，纵不说天下的男人都任凭你拿捏，至少大部分的男人会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你就是那个只赢不输的赌神？”
你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希望——只要再努力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有希望了。
“不敢当，正是区区在下。”
如何张弛有度的控制男人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可马上答应，男人觉得来得太容易，就不珍惜，三几下厌恶了，而且男人都爱炫耀，私下里可能到处告诉别人他睡过你，他和睡觉时的感觉，然后其他人男人也互相攀比，很快，你就会在社交圈里留下一个轻浮的恶名。
“英雄莫问出处，赌徒不问出身。”
一口拒绝，男人伤了自尊，就望而生畏，再也不会踏足了。
“这么说来，阁下是不肯告知身份了？”
她最初是公开拒绝的，但是，她的好姐妹姬真告诉她，对男人，不要拒绝也不要答应，你要保持一种暧昧的态度——也就是若即若离。
少年还是笑容可掬：“赌场无父子，赌场无亲情，何必在乎什么身份？我们还是直接赌钱吧。”
当然，因为她的美貌和热烈，上门的男人多多少少也曾对她有过明示暗示，甚至不少人公开发起过热烈的追求。
吉将军已经面有怒气了，毕竟，这世界上还从未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事实上，在九黎的这两年，她已经完全熟谙了大都市里贵妇们的心态和交友原则。也对于每一个上门的客人做过细致的了解，尤其是每次必来的白前，她当然了解得最多最深刻。
可是，他还是强行压抑，他已经意识到，这少年不同寻常。
云英对此当然也略知一二。
可是，再不寻常的人，也得看看地盘。
因为他的父亲战功赫赫，是布布大将军之下第一红人，手握重兵，如此显赫当然就可以理解了。
这是九黎。
据说，他家的古堡仅次于大将军布布。
这是世界之都九黎。
白前家族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大炎帝国的心脏。
整个九黎广场，拥有古堡级别的家族屈指可数。
任何外地人想要在这里撒野，都得看看自己的分量——就算分量十足，你也根本没有撒野的资格。
姬真循循善诱：“白前真是个最好也没有的对象，他的父亲手握重兵，他又是家里的小儿子，据说他的大哥在战场上受了点伤，跛了一足，所以，他成了全家族最宠爱的孩子，你若是嫁给他，铁定富贵荣华不可限量……再说，妹妹你也不可能对白前的家族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的权势富贵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吉将军深呼吸：“阁下最好还是告知尊姓大名……”
“可是……”
“你们有27人，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一个个来是不是显得太麻烦了？”
“怎么是因为我的魅力呢？毕竟，我又不是这里的主人，我也只是客人而已。妹妹就别谦虚了，轮到年轻美貌，我俩如果称这九黎的第二，那也没人敢称第一，大家往你这里跑是很正常的……”
吉将军缓缓地：“先本将军一人好了！”
“这……我一直以为是姐姐你的魅力……每一次都因为姐姐在这里，客人才来得多……”
“吉将军一人？真的要一个人上吗？在下建议，你们最好27人一起上好了……”
“妹妹如花似玉，主意又大，单单看那些天天往你门上跑的青年才俊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了，你想想看，这些富家子弟个个都眼高于顶，有的人家里甚至三妻四妾，未婚者也全是九黎有女儿的富豪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可是，他们却常常往你这里跑，若不是因为你的魅力还有什么？”
他随手抓起一块金砖抛了抛：“因为赌注太大，我怕你一个人承受不起！”“
云英吃了一惊：“另嫁他人？这……我能嫁给谁？”
吉将军强忍怒气：“你要赌多大？”
“赶紧另想办法，另嫁他人，在那小贱人来九黎之前先找到一个保护伞。”
“你们27人加起来下多大赌注，我就赌多大！”
“唉，我能做什么打算呢？”
若非来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这少年的战况，吉将军已经一拳扇过去了，可此刻，他居然还是压抑住了：“我们27人一队，阁下，你是认真的吗？”
“可不是吗？到时候你管不了，也没法管，只能天天憋着让自己内伤却无可奈何。与其如此，不如早作打算……”
少年点头，笑容可掬：“如此甚好，免得麻烦。我直接压上我这五万两黄金，零头就全部赏赐给这位小哥了，吉将军你看如何？”
“那也没法。我一直管不了那个负心汉。他真要这么做，我就没辙了。”
他随手在背后摸了几个金砖扔出去：“小哥，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拿去买点酒喝吧。”
“你不当她情敌，可她不见得会这么想啊。你想想看，没准她一当了万王之王，你家启王子立即巴巴地赶回来给她跑腿问安，我问你，那时候你看着心不心塞？郁不郁闷？恨还是不恨？”
不是零碎的金块，是完整的金砖，总数当在几千两。
“我怎么是她情敌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要启王子的。就启王子那德行，你也知道，若不是那贱人不要他，他根本不可能和我成亲。就算和我成亲，他也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从来没有跟我亲近过，而且还借口学习什么九韶离家出去，一去就音讯全无……”
饶是见惯了金山银海的小伙计忽然听得这么大的赏赐，也不由得睁大眼睛，额头上却紧张得渗出汗来。
“所以，我才要提醒妹妹嘛。这不是我多话，是妹妹必须考虑到一个现实。你该知道那贱人的人品，睚眦必报，还有她老头老蛇，真真是蛇鼠一窝，狠毒无比。她如果真的来九黎做了万王之王，你想她能放过你吗？你可是她的情敌，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他在这黎京赌场做三辈子小伙计，他也赚不来这么多黄金。
“没错，姬真你待我真的比亲姐姐还好……我也一直很感激你，若不是你这么帮着我，可能我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他忘了道谢，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年。
姬真压低了声音：“妹妹啊，这两年我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算是亲姐妹也不过分了……”
少年笑道：“收好黄金吧，这都是你的了。”
“姬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伙计连声道谢，躬身去拿金砖。
云英听出了几分门道，狐疑地看着她。
几千两黄金，当然很重。
“小三岁而已，算的了什么？你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布布大将军走后，他父亲真可谓大炎帝国的第一将领。你知道第一将领的意思吧？表面上听着没有王爷丞相这些威风，可是，手握重兵的人才是真正有权有势之人，白志毅大将军以后才是九黎最有威风之人啊……就算是鱼凫王也得忌他三分……”
小伙计拿第一块就用了很大的力气，然后，还要跑几趟才能拿走。
“得了吧，他比我还小三岁呢。我可对小孩子没兴趣。”
对面，有人冷哼一声。
姬真看了看脚下的白前，笑道：“妹妹啊，这小子暗恋你，你可不能错过机会。依我看来，他可是什么都优于启王子，你若是错过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对象了……”
小伙计吓得立即缩回手。
云英脸色很难看。
一个商队冷冷地看着小伙计，意思很明显，你先别拿赏赐，你不见得能得到。
姬真笑起来：“傻丫头！你可真是个傻丫头！你父亲怎能威胁你？你找个人嫁了，男人有权有势还能饿着你？就算你父亲再也不管你了，可是，那又怎样呢？你根本不需要他管啊。更何况，现在他也没有管你，也没有派人给你带来任何钱财啊……”
少年还是笑容可掬，一挥手：“拿去吧，拿去吧，放心地拿去吧！我说给你，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我父亲说，我若是走错了一步，以后，他便再也不会管我，也不会再让人给我送来黄金珠宝了。唉，我这不也是投鼠忌器吗？我怕自己真的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以后在九黎生活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愚忠！没错，这简直就是愚忠。也太不合理了。”
这陌生少年好大的口气。
“唉，我不也是没法吗？我的父亲三令五申让我回到阳城，被我拒绝之后，他便不再派人送来金银，眼看我在这里坐吃山空也不管……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老古板，他对大禹王忠心耿耿，他一再警告我，说我和启王子已经成亲，就绝不能做出任何遗羞启王子名誉的事情来，所以，三番五次催促我回阳城。可是，他就没想过我的处境，从不考虑我的苦楚……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启王子是如何对待我的。新婚之夜启王子甩手离去就不说了，在九黎广场的一切我也写信告诉了他，可是，他总不相信，总让我忍一忍，让我无论如何必须等待启王子归来。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会如此愚忠？”
吉将军面色也变了，他死死瞪着少年，似乎想要看清楚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他看不出任何门道。
“可不是吗？这样的负心汉，你何必还为他苦苦守候？”
他只是想，今晚无论这少年是什么门道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大门。
“我倒不是要替他守节，他也不配我替他守节。你刚刚也说了，我千里寻夫到九黎找他，千辛万苦就不用说了，早年跟随他到军营里出生入死也就不说了，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就派他的属下淑均送来几千两黄金，几包首饰，然后就不管了，拍拍屁股走人了，若不是我见机行事，得到姬真你的帮助，尽快买了这栋房子，只怕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就凭他这嚣张劲，他今晚就该身首异处。
旧账重翻，云英面上已经满是愤怒和痛恨。
少年笑眯眯的：“如果各位都没有异议的话，就直接一把来吧。当然，如果你们承受不起，那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啧啧啧，你还在惦记那个负心汉？哈，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在惦记那个没用的家伙？他新婚之夜抛下你去找那贱人就不必说了，等你追到九黎千里寻夫，可他见了你就跑了，美其名曰去学什么九韶，却把你孤零零的地仍在九黎。恕我直言，要不是这两年我陪着你，你得活活被闷死在九黎啊。他呢？他给你什么了？他音讯全无。可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你难道还要为他守节不成？”
二十六位豪客，全是九黎一等一的富贵人物，这少年却说“如果你们承受不起就马上告诉我”，那意思很明显：玩不起就别玩。
云英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我可是有夫之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吉将军身上。
姬真笑道：“妹妹，我说实话，你对这小子一点意思也没有吗？其实，他家室一流，他长得也算不错，出手也大方，你何不考虑考虑他？”
若是有人平素敢这么讲话，很可能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一拳砸死这狂徒了，可是，因为他们一进门，少年就露了一手，权衡轻重，他们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我又不是瞎子，我怎会想多？只要你举办宴会，无论请不请这小子都会颠颠地跑来，他不但来还带来许多礼物，而且每天都尽力留到最后，踌躇不去，巴不得呆在你这里不走，再者，你可能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那简直就是火辣辣的啊，妹妹，这小子暗恋你，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
毕竟，在座各位没有任何人能够随意举起六七百斤的箱子，就像拿一匹羽毛一样。
她面上一红：“你想多了，他怎会暗恋我？”
就连吉将军也做不到。
姬真察言观色：“妹妹啊，你发现了吗？这小子可是在暗恋你啊……”
他们看着吉将军。
至少，这一刻起，对自己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吉将军死死瞪着少年。
云英眉头微皱，若是昔日，她一定让仆人立即把白前送走，可今晚，她不好驱赶白前，因为她意识到白前很重要。
对方直接一来就一把五万两，算是直接把大家的路堵死了。
唯有白前今晚喝得太多了，醉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干脆就倒在华丽的地毯上呼呼大睡。
可是，吉将军今晚是空手而来，他根本就不是要来赌博的。
少年们一个个醉醺醺的站起来，纷纷告辞了。
他也并未直接发难，而是看了看其他二十几位豪客，大家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一起点点头。
众人喝酒聊天，发泄牢骚，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
很显然，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别说五万黄金，就是五十万也和他赌了。反正无论如何，这少年今晚都走不了了。
“可不是吗？我父亲乃是布布大将军最信任的将领。唉，本来我们都以为布布大将军会成为万王之王的，布布大将军还亲口承诺，若是他成了万王之王，就将我父亲提拔为第一大将军，唉……”
吉将军道：“就这么定了，一把五万。”
云英大赞：“白前，你父亲可真是了不起，竟然和三方王都是好朋友。”
少年还是笑容可掬：“敢问将军，你们的赌注呢？”
白前自来胆小，话语也不多，每次聚会都是默默无闻的角色，此时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核心人物，他有心卖弄，更是侃侃而谈：“我父亲还说了，四方王之中，唯有北方之王丽丽丝和鱼凫王有点交情。可是，四方王之中，丽丽丝的地盘和军队都是最少的，她只能调动不到十万军队，其他大军全部在另外三方王手中。而那三方王则和鱼凫王没有任何交情，甚至没有任何往来，他们大多数都不认识她，也不熟悉她的事迹。相反，他们和我父亲的交情都相当不错，尤其是西方王和南方王，曾经多次和我父亲合作，是我父亲很好的朋友……”
豪客们的随从都在旁边，但是，没有人打开箱子。
“我父亲说了，光直属于大炎帝国的军队就有三百万之多，其中我父亲和他的朋友们手中所掌握的军队就有一百多万。至于其他的一百多万则分布在四方王的手中……”
他们压根就没带箱子。
她惊呼：“三百万？有这么多？”
黄金，白银，珠宝首饰，什么都没有。
“三百万！”
甚至连筹码都没有。
云英大喜：“三十万？”
少年若有所思：“各位面前空空如也，看样子，都是要用赌场的筹码了？我这人虽然不喜欢筹码，只喜欢真金白银。可是，实在无奈时，筹码也行。”
白前伸出手指。
他们面前一个筹码也没有。
云英问：“多少？”
发牌的小伙计紧张地看着吉将军，询问的眼神也很明显：需要拿筹码来吗？
“也许吧，谅她一个女人也不敢孤身一人来到九黎，可是，她调动军队又能如何？鱼凫国总共也不过才几万军队吧？你知道大炎帝国有多少军队吗？”
可是，没有任何人表态，也没有任何人说需要筹码。
“可你们别忘了，还有鱼凫国的军队呢。她来九黎，一定会先把鱼凫国的军队掉来。命令宣布这么久她还没露面，很可能便是因为她回去调动军队了……”
黄金的筹码，就算对豪客们来说，一个也只有100两。现在一把5万的话，就需要500个筹码，堆起来那得一大堆。
白前有心在女神面前卖弄，一挺胸，声音也大了一点：“是真的，我父亲说了，最少有上百名将领对这个命令非常抵抗。你想想，如果是一百名以上的将领联手，那女人怎么办？她就算登基了，她也是孤家寡人，她连军队都无法调动……”
如果需要，得马上出动好几个人才能搬来。
云英大喜过望：“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吉将军冷冷地：“我们不需要筹码！”
“天尊已经下了命令，抗议也没用。只不过，我父亲说，他们也许会设法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
少年奇道：“那你们拿什么跟我对赌？”
云英听得这话，简直如找到了盟友，立即道：“既然如此，你父亲为何不联络将领一起抗议？天尊总也要听听将领们的意见吧？”
将军还是冷冷地：“我说了，我们不需要筹码！不需要！”
“我父亲说，绝大部分将领都对这个命令很不满意，他们根本不认可那个女人做万王之王……”
少年叹道：“其实，我也一直不喜欢筹码，我觉得筹码就像是穿了衣服的姑娘，雾里看花。可黄金就不同了，那是脱了衣服的姑娘，一目了然，简单粗暴，更加刺激。可是，阁下，你也不能既不拿黄金也不拿筹码吧？那我怎么信任你？”
可白前却被她的英姿飒爽所吸引，成了她的盛宴上的常客，几乎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便从不缺席，是来这里最最频繁的少年，而没有之一。
吉将军冷笑一声：“就凭借我的名头！”
以前云英总觉得这小子娘兮兮的，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对他也谈不上多么热情，只是因为他身份高贵，他的父亲白志异是九黎广场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之一，所以，她对他倒也是客客气气。
“你的名头价值五万黄金？”
和这种优越感相反的，是他身上极其浓烈而阴柔的气息，他皮肤白皙，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如果你跟他多开几句玩笑，他会脸红。
“我是九黎的吉将军，任何人都知道我的大名，你要是今晚赢了，我也不会赖账……你随时可以找我要钱……”
他自来就有一股很强大的优越感，和所有本地高级土著的子女一样，自以为高人一等，认为九黎土著是这世界上最高等最优越的种族。
少年还是笑容可掬：“五万两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是，我一个个找你们要也麻烦啊。整整二十七位，难道我一家一家上门要？还是说大家输了，我只找将军你一个人要？你一个人承担这五万两？”
九黎人民，天下无敌。
看样子，他以为自己赢定了。
大炎帝国，天下无敌。
五万两黄金，已经是他的掌中物了。
父亲总是打胜仗，九黎，总是打胜仗，大炎帝国，也总是打胜仗。
吉将军勃然变色，一掌就拍在桌上：“放肆！本将军未必还赖你区区五万两不成？再说，你今晚未必就赢得了！”
白前真可谓随着九黎的繁华富庶一起成长，是温柔乡里长大的一代，他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穿过盔甲，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征战杀伐，从小到大，他所听到的全是两个字：凯旋，凯旋，凯旋！
花岗岩十分坚固，吉将军一掌下去，也有了一丝裂痕，可见他的掌上功夫非同凡响。
白前是他的小儿子，今年才十九岁，战争激烈时他还小，早就随母亲和族人被送到九黎广场，是九黎广场最早的一批高级将领家属之一。
吉将军，当然是故意露这么一手。
白志毅也是九黎最不欢迎凫风初蕾的人之一。
他在军营中，向来以大力著称，而且，他还是外家功夫的高手，号称有开石裂碑之力。
反正要找借口总是找得到的。
其他豪客都吓了一跳，可少年偏偏还是面不改色：“那就这么说定了，各位要是输了，我就直接找吉将军要钱了。也不是我看不起吉将军，但据我了解，吉将军虽然有很多地产，有商队分红，也有赌场分红，可是，将军的开销也很大，有好多房小妾，要维持好几个家，再加上豪赌，也经常输钱，所以，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风光，现在要一下要拿出五万黄金是有难度的，我也无法在这里等着将军卖田卖地凑够五万黄金吧？那可太耽误时间了……”
轻则惩罚降级，重则人头落地。
少年所说，都是实情。
布布大将军被贬斥，本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则，白志毅很担忧，也不甘心，他认为鱼凫王一来，自己等人必然是最先被清算的。
吉将军的确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宽裕，他今日之所以应邀前来替豪客们壮胆，也是因为豪客们许诺，若是能赶走那少年，拿回黄金，就将总数的一成送给他，作为感谢他的费用。
白志毅甚至还随布布大将军一起参与过那次围攻褒斜道的战役。虽然战争不久便得到命令撤军，但是，他对鱼凫王的战斗力还是心有余悸。
无利不起早。
白志毅乃布布手下的第一爱将，也是布布最大的亲信，曾经立下无数战功，也是布布最忠心的追随者。
吉将军为了这几千两的保护费，当然很乐意出头。
说这话的少年，正是布布大将军的第一副将白志毅之子白前。
毕竟，对付一个陌生的外乡少年，那并非什么难事。
“可不是吗？谁看得起一个女人做万王之王呢？这不是笑话吗？她做万王之王，那么多将领怎么办？难道大家出生入死，就让她一个绣花枕头来白白地坐享其成？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是，这少年直到现在还如此嚣张，而且看样子对自己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就不由得令他很是不安了。
云英双眼发亮：“真的吗？他们都看不起那个女人吗？”
吉将军勃然大怒，可是，他旁边的一个豪客轻轻拉了他一下，他强忍怒气坐下去：“谁输谁赢也不知，五万两不算什么，干脆加大赌注……”
另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年忽然道：“其实，你们不知道，这一次整个东夷联军的所有将领会全部赶到九黎广场。他们参与了大炎帝国立国前后大大小小上万次战争，真可谓横扫千军……据说，他们当中有无数人都对白衣天尊的这个决定很不满意……”
“加大赌注？不错啊，怎么加？”
“切，她要是厉害就不会被天尊差点打死了，得了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成为万王之王……”
“一把十万两！”
“等你们见到她就知道了。”
少年笑眯眯的：“我没有十万两这么多。”
“厉害？她有多厉害？”
“就赌十万两！你要是输了，你就自断双手双腿抵剩余的五万两。”
云英叹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她的厉害。”
“我若赢了呢？”
“对啊。她一个女人，初来乍到，没有一点根基，谁会听她的？九黎居住的那些将军们可是一个个身经百战，刀山火海里闯荡过来的，谁会听她一个女人的命令？她算什么？”
“你赢不了。”
“她要是好了，怎么从未在九黎露面？直到现在也没有她的丝毫消息，鱼凫国那边也没有派任何人来，除了一家蜀锦商店，鱼凫国在九黎几乎没有任何的产业了……鱼凫王真要出任万王之王，难道她一个人来？她就不怕自己在九黎没有丝毫的根基？”
“我万一赢了呢？”
“谁知道呢。也许她好了也说不准。”
“没有万一！”
阳卓却道：“不对啊，以前不是有小道消息称鱼凫王已经彻底毁容了吗？天尊怎么会立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做王？”
“既然没有万一，你何必下注十万两？”
她咬牙切齿：“很可能那贱人一来，我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吉将军冷笑一声：“要是你输了，你不但得赔上十万两，你还得自断双手双足，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她喝得很多，心情很郁闷。
吉将军背后的两名侍从忽然目露凶光。
所以，才有今晚的聚会。
一言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专业军人，手握大刀，斧头，全是真家伙，好像少年稍不注意，他们就会冲上来一刀砍断他的双手。
她不甘心让自己的青春淹没于这样枯燥无味的乡下生活之中。她必须永远留在九黎广场，留在这里。
少年长叹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啊，手啊，你得争气啊，否则，你和你的脚就都保不住了……”
习惯了九黎奢华的生活之后，无论是要再回到没落的阳城还是闭塞的汉中，那都无意于坐牢一般。
少年的手很瘦削。
理智提醒自己应该赶紧离开九黎，可是，她舍不得。
少年的身子也很单薄。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凫风初蕾居然会返回九黎，而且是以万王之王的身份。
豪客们看到他的手时，一下就忘记了他刚刚随手抛掷六七百斤箱子的一幕。
她很惊惶。
他们觉得这少年简直是找死。
云英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就算力气大一点，可是，这里还有几十名保镖，外面还有两名鬼兵。
偏偏这时候，九黎广场谣言四起，大家都说白衣天尊下令让鱼凫王做万王之王了。
少年今天是死定了。
眼看着手里可供典当的珠宝越来越少，淑均等人又早已回了阳城，夏后氏家族也全在阳城，屡屡派人回去要钱也要不来多少，她就着急了。
吉将军冷笑：“如果你不敢赌了，那就留下这五万黄金，再跪在地上向我们每人磕三个头，也许，本将军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可经商看着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云英做了好几件事情，赔了一大笔钱，此后，就断了经商的念头。
“就算我真的叩头了，你们也不见得真就能放了我吧？”
云英很羡慕，决定向她学习经商之道。
“看心情。”
可是，姬真的排场和阔绰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唉，只可惜，我这里的五万黄金之外，其他赌场还寄存了不少黄金……”
她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姬真在吹牛。
“其他赌场还有多少？”
所以，当她听得姬真每个月都有五千两黄金的零花钱时，真正是吓坏了。
“几乎九黎几个大的赌场全部有我的战利品，因为赢得太多，我都记不得准确数目了。反正就那么堆在原地，我也没去数过。再说，有些人输多了，根本没黄金了，便拿了白银和珠宝首饰凑数，就更不好估量了……”
最近半年，云英几乎已经完全靠典当珠宝度日了。
大家觉得这少年简直是一个白痴。
可是，淑均等人带来的黄金也不过五千两，买房置地之后，加上这几年的生活下来，已经所剩无几。
他赢来的东西全部堆在赌场不带走，他可知道那些东西现在还在原地？
想她云英初来九黎，左支右绌，只能住在简陋的客栈，直到淑均牟羽等人带来大笔财产，才能买下自己的房子。
他们敢打赌，很可能赌场老板早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了。
这可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啊。
少年叹道：“其实，黄金多了也是一个麻烦事，雇人去拉都很费力气。”
一个月的开销五千两黄金。
吉将军也如看着一个白痴：“如果你输了，你在别的赌场的黄金就不用担心了。”
当云英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简直吓呆了。
“为什么？”
为了维持女儿的大派头，姬真说，她的父亲提供了一切的开销，每个月给她整五千两黄金，任她随意支配。
“因为死人是不需要黄金的。”
姬真自称，钱是她善于经商的家族提供的。
少年再次长叹：“罢了罢了，横竖都是一死，那就不如碰碰运气。将军，怎么玩？”
她私下里甚至认为姬真家族很可能是九黎最有钱的家族——虽然，她并不清楚姬真的钱是怎么来的。
小伙计立即拿起骰子。
姬真，是云英所见过的最有钱的女人。
吉将军一把抢过小伙计手里的骰子，只随手拿了两个，随意瞟了一眼：“既然要一把定输赢，那就简单点，直接比大小……好了，这两个留下，其他的全部拿走……”
钱不但是男人的胆，钱更是女人的命。
小伙计嗫嚅：“将军大人，这……”
云英最羡慕的并非姬真的美貌，而是她的钱。
“滚开，这里没你事了，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总而言之，姬真成了云英最好的闺中密友，也成了她在九黎极力模仿并羡慕的学习对象。
小伙子屁滚尿流就出去了。
姬真随时能拿出大把大把的金子，姬真不时赠送云英一些新奇别致的首饰，或者西域来的一些奇珍异宝，或者一些小小玩意，或者一些最新款的胭脂水粉……
少年长叹一声，这伙人是要黑吃黑啊。
云英自己也远远比不上。
吉将军站起来，拿着两个骰子，反手装在两个金碗里，冷冷地：“为了不麻烦，直接比大小吧。”
可以说，整个九黎，再也找不到别姬真更华贵富态的女人了。
“好吧，这的确最简单不过了。可是，将军，你先选还是我先？”
姬真的穿戴全部是顶尖级的。
“当然是我先。”
所有的仆从，朋友，都称赞姬真大方。
吉将军先扣住一只金碗。
姬真出手更大方。
剩下的一只，当然就是少年的。
姬真的家族在九黎和白狼国之间贩卖各种特产以及牲畜，赚得盆满钵满，姬真本人更是拥有这里一座顶尖级的华丽大宅。
众人紧张地看着少年。
这时候，姬真出现了。
大家都很清楚，吉将军手上功夫如此厉害，他完全可能控制骰子，而且，是他发牌，他扣碗，他先选，他当然不可能去选一个小的……
她很着急，她想学着做生意。
如此一来，少年岂不就输定了？
她一直这么挥霍，又有进无出，渐渐地，坐吃山空。
少年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着，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没什么可说的，那就这样吧。好吧，将军你喊一二三，我们同时出手，看看到底谁的点数更大吧……”
这些财富供她在九黎住豪宅，享受仆从云集的生活本来也是没有大问题的，无奈，九黎实在是个太吸金的地方。
吉将军笑起来，大喊：“一、二、三……”
大小姐最初以为金子是树上长的，摘下来用就是了——因为淑均等人带来大批金银珠宝，那是当初启王子留在汉中的战利品和夏后氏家族历代积累的财富。
少年先出手。
正因此，她花钱的速度很快很快。
将军后出手。
每天要有最绚丽的珠宝，最奢华的丝绸，最美丽的服饰，最精美的饭菜……更何况朋友们常常来，家里的摆设也不能一成不变：地毯，酒樽，包括桌子椅子这些家具也常常需要更换，而且云英小姐又是有名的慷慨大方，对待佣人都是赏赐有加，对待朋友就不必说了，但凡有需要，她总是慷慨解囊。
将军当然是故意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要维持这样的生活，开销很大。
他故意等少年先出手。
渐渐地，她沉迷于这种女主人的高姿态不可自拔。
少年面前的骰子被金碗压着。
渐渐地，她爱上了这种呼朋唤友的生活，如果三五天不举行一次盛宴，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很空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将军面前的金碗也牢牢地扣着。
她在这样的场合，总是享受着女皇一般的待遇。
也不知为何，众人忽然都很紧张。
更重要的是，那么多少年簇拥着她，他们讨好她，赞扬她，大献殷勤，为她唱歌跳舞，众星拱月一般对待她。
众人都死死盯着压着骰子的金碗。
这样的肥马轻裘，这样的莺歌燕舞，这样多的繁华奢侈，那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青春岁月。
吉将军自己也很紧张，大喝一声，“开！”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才明白，当初在阳城在汉中的岁月，简直不堪一提，那根本就不是日子，只能说庸庸碌碌地活着而已。
他大喝，他自己却不开。
云英也很乐于家里整天这样的高朋满座。
大家都死死盯着少年。
她的宅邸，已经成了九黎广场的豪门子弟最爱停留的地方之一，一大帮年轻人汇聚此处欢乐畅饮，谈笑风生，无限欢乐。
少年耸耸肩：“还是我先来吗？那就我先吧。”
她曾进过军营，见多识广，胆子也大，作风泼辣，颇有英姿飒爽之气，但因为年轻美貌，也颇受欢迎。
少年面前的金碗先揭开，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二点。
云英就不同了。
这当然是吉将军的手脚。
她成了珍稀动物一般受到男人的极度欢迎。
他在选择骰子时就故意做了手脚。
相形之下，姬真的温柔顺从，简直就是稀罕物。
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手里是一个八点。
在九黎，无数的女人都是悍妇。
八点当然大于二点。
女人们随时指着男人的鼻子谈笑，吵闹，或者破口大骂，百无禁忌。
众人立即松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小子，真是死定了。
当男人们沉浸在赌博中时，更多女人则在经商买卖，小商小贩随处可见中老年妇女的身影。
吉将军自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炎帝国兴起没几年，各种规矩尚未建立，各种风俗也一并流传，所以，这里的女人们虽然并不像男人那样打仗流血，可是，别的方面却几乎毫无差别，也经商，耕种，纺织，也有许多富婆，女人们也都抛头露面，酒楼茶肆，客栈饭馆，随处可见女人的身影。
少年还是若无其事：“将军，该你了”。
在公众场合，姬真是很少发表意见的，她保持着白狼国女性最温柔顺服的做派，比起九黎那些动辄指手画脚的女人，她更有一种娴静服从之柔美。
吉将军，亲自揭开了自己面前的金碗。
姬真只是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每每见到大家的酒樽空了，就亲手替大家斟满。
他冷笑着看着少年的表情，想看看少年死到临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之前，大家并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情，直到今晚云集在云英家里，听她提起，才一个个义愤填膺。
可是，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世界上哪有女子做万王之王的道理？
因为，他发现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非常非常奇怪。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是一种如见了怪物一般的神情。
再说，鱼凫王当初不是大炎帝国的敌人吗？
他急忙低下头看自己面前的那只骰子。
就算是万王之王也该是布布大将军，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手无尺寸之功的鱼凫王？
他只看一眼，就呆住了。
可为何布布大将军还遭到贬斥？
他终于明白为何众人的眼神那么奇怪了。
布布大将军有勇有谋，布布大将军在东夷联军的传说不计其数，到处都在流传他争战时的英雄故事，到处都在赞扬他治国有方，将九黎变成了超级富庶的城市，这功劳简直是尧舜禹也比不上的啊。
吉将军面前，竟然是一个一点。
尤其是九黎的年轻人，他们简直已经把布布当成了首屈一指的偶像来加以崇拜。
比2点还小的1点。
九黎广场越是发展，越是繁荣，布布大将军在众人面前的威望就越高。
这怎么可能？
“布布大将军真可谓劳苦功劳，他早年立下的战功就不说了，单说这几年吧，他完全是大炎帝国的无冕之王，在他的统治下，大炎帝国蒸蒸日上，九黎更是变得有目共睹，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如此繁华如此美丽如此丰富多彩的城市了。现在，谁不向往九黎？谁不想来到九黎？就连昔日阳城等城市也远远比不上了，他们都在大规模地把子女家眷送到九黎广场，但凡到了这里生活的人，谁也不愿意离开，这些，不都是布布大将军的功劳吗？”
他明明拿的是一个八点。
“就是啊，据说为了立她做王，布布大将军都被赶出了九黎广场，虽然说是去防风国接任首领，也将防风国的地盘划到了整个西北方向，他的位置和四方之王也差不多了，可是，这也是非常明显地贬斥吧。为何白衣天尊要这么做？难道布布大将军最好的人选吗？”
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可粗中有细，绝对是反复确认过，不然，也不敢贸然出手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白衣天尊会任命她为万王之王呢？这天下比她有资格有本事的人多的是，为什么非要立一个女人为万王之王呢？”
可是，眼前千真万确只有这一个一点。
叫杰米的少年摇头：“我父亲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也没人谈这事，可是，我想，这个鱼凫王初来乍到，她可不敢多生事端吧？再说，她有什么资格生事端呢？大炎帝国既不是她打下来的，她在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根基，她能如何？她也孤掌难鸣吧？”
若是小伙计，他还以为是小伙计弄鬼，可是，这是他自己亲手操作的。
“对了，杰米，你父亲不是东夷将军吗？你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骰子被掉包了？
另一个少年笑道：“你们说的可是那个鱼凫王？传说中她不是被白衣天尊打得半死完全毁容了吗？就她这样的废物，她能在九黎掀起什么风浪？”
难道是活见鬼了？
阳卓紧张道：“莫非她到了九黎广场也敢这么干？不是吧？九黎可不比金沙王城，这里除了各大商队，还有不少诸侯将领，他们可都是大军在握，战功赫赫，谁敢轻易动他们？再说，他们可不比重离，他们是白衣天尊亲自封赏的功臣，就算她是万王之王，她敢擅自动手？”
少年苦笑一声：“好险，在下侥幸赢了区区十万两。将军大人，是你派人给我送来，还是我亲自跟你去拿？”
“重离大人在金沙王城开设赌场，妓馆，为金沙王城创造了无数的收益，可那女人一回来，立即就把重离大人给杀了，还给他安了一个蛊惑人心毁灭良风良俗的罪名……”
他如见了鬼似的。
众人面色变了。
他呼吸急促，死命瞪着那骰子，完全不敢置信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这……”
少年笑容可掬，也不催促，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坐着。
“你们难道不知道重离大人和商队的首领们是怎么死的？”
他自言自语：“十万两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要带走也很麻烦，我还得雇佣许多人一起去搬，我也不想这么浪费时间，再说，按照将军的家产，要凑够十万两，那也需要时间，就算卖田卖地卖小妾我觉得也是不够的，肯定要大规模找人借贷，我想一想，这九黎能借出这么多黄金的大富豪能有谁？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我暂时想不出有任何一名大富豪能一把拿出十万两……”
阳卓大叫：“不是吧？万王之王不该是管国家大事吗？难道还要管我们如何享乐了？”
别说一个人拿出十万两了，单单这里堆积的五万两，也是九黎大多数富豪一起贡献的。
姬真冷笑一声：“各位，不是我恐吓你们，很可能大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鱼凫王一来，这样欢乐的日子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他们中不少人都已经倾家荡产了，要不然也不会纠结了将军等人前来黑吃黑拿回赌本了。
“你们问问姬真吧，唉。”
可现在，赌本没拿回来，又输出去了十万两。
“这就怪了，跟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这样吧，我给掌柜说一声，你们把十万两全部带来放在这里，就堆在这间屋子里，我就不带走了，以后取用也方便……当然，你们带到这里也很辛苦，这样吧，我给你们免除人工费，免除一万两的人工费，你们给个九万两就行了……”
“你们可真傻。你们简直太天真了，你们以为真的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吉将军忽然跳起来，他出手如风，一把就扼住了少年的脖子——可是，那只是出于他的想象，他双手落空，少年已经站在他对面。
“不就是传说中的鱼凫王吗？再说，她不是还没来到九黎吗？就算她来了又如何？我们又不要去封侯拜相，也不要去直接跟她打交道，她来之后也不影响我们，这有什么关系？”
他身后的两名侍从也扑上去。
“你们可知道新的万王之王是谁？”
他们也扑了一个空。
“这关我们何事？万王之王登基难道我们就不能喝酒赌钱了？”
少年居然还是坐在椅子上，好端端地。
“你们难道不知道万王之王即将登基的消息吗？”
将军再次挥出一拳。
阳卓和另几名男女都惊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不能一起喝酒享乐了？”
一拳，砸得花岗岩的桌子也裂开一角。
“唉，很可能你们很快就在阳城见不到我了，以后，也没有一起喝酒的机会了……”
少年依旧在他旁边，笑嘻嘻的：“将军这是怎么了？莫非要赖账吗？”
“怎么了？”
吉将军当然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强敌。
她重重地放下酒坛子，叹道：“姬真没告诉你们吗？”
他看了看身后的保镖，冷笑一声：“如此身手，难怪敢来九黎装神弄鬼。可是，小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背景多么强大，今天准叫你有去无回……”
一个叫阳卓的少年笑道：“为何要不醉不归？云英小姐今晚为何紧急召集我们？”
少年长叹一声：“赌场无父子，既然你们开了赌场，就得允许输赢，我一没出老千，二没耍赖，你们凭什么要我的命？”
几杯酒下去，众人都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云英却坐起身，将一大坛美酒抱起来，亲自将每一只酒樽斟满，醉眼迷离：“喝吧，大家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将军扬起拳头，厉声道：“少废话。”
今晚前来的，基本全是二人共同的朋友，他们都是一些年轻人，都是富豪们子女或者亲故。
“就凭借你拳头大？”
所幸姬真经常前来探视，久而久之，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姬真交友广泛，在九黎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活招牌，周旋于无数的富商巨贾之间，是赫赫有名的第一美女，她当然也不吝啬，很慷慨地将自己的圈子分享给了云英。
说话间，其他的将领和侍从也统统围了上来，他们呈现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彻底将少年包围了。
云英到九黎广场之后不久，姒启就离开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买下的大宅子里，再也不想回到汉中或者阳城，所以便留下来了。
少年叹道：“赌奸赌诈不赌赖，将军大人竟然要赖账，唉，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就是区区十万两黄金而已，值得赖账吗？”
在她旁边则坐着姬真和她的一干闺中密友。
区区十万量！
云英仰卧在正中间的地毯上，手里举着一只酒樽，早已醉醺醺的，她一身华丽到极点的服侍，满头珠翠，双眼朦胧又迷离。
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纵然是大将军也得考虑再三，四处筹划。
桌上也有无数的美酒，无数的美味，一堆男女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就算在座的二十几位一起凑十万两也不是容易事。
蜀锦，成了这屋子最好最奢华的象征。
更何况，他们中的好些人之前就已经输给少年了——不然也不会联合起来一起找少年的晦气了。
客厅就更加豪华了，铺设了最上等的蜀锦地毯，所有椅子桌子上都铺设着蜀锦桌布，就连墙壁上也悬挂着不少蜀锦装饰品。
大炎帝国成立之前，除了将领们已经拿到手的赏赐之外，但凡国库里的黄金已经全被天尊派人送到了天穆之野，给了青元夫人。
大客厅里，济济一堂。
好在前几年陆续发现了几个大金矿，尤其是西北以及东南的两座超级大金矿，源源不绝地开采出黄金，径直被九黎的军队护送到九黎，这才在短短几年之内有了九黎的挥金如土，黄金遍地。
两层的院子看着虽然不如大富豪们的大庄园，可是，也有足足十几间屋子，有不算小的花园，后面还有一片小树林。
可是，黄金虽多，开采总需要时间，土豪们虽然豪赌，可总有个限度，否则，就不会有不少人典当田地房契了。
大门里，可比外面奢华多了。
别说十万两，就算五万两，对于土豪们来说也是大数目了。
姒启苦笑一声，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半晌，摇摇头，转身就走。
众人团团围住他，别说追讨剩余的十万两了，就算这五万他也一分拿不走了。
老仆说完，砰地一声关了大门。
他的命都拿不走了。
“与你无关，快走！今晚这里有重要客人，要是被打扰了，小心打断你的腿。”
偏偏这时候，原本关闭的大门也无声无息地开了。
姒启和颜悦色：“请问，这里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当然不是有人想要好心放走这少年，而是两名整齐的东夷鬼兵一起用鬼枪指着少年。
老仆正要关门时，但见一陌生人走过来，月色也看不清面容，他以为是流浪汉，便斥道：“别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快走吧……”
掌柜的躲在鬼兵后面，略略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一群人鱼贯而入，看样子对这里已经十分熟稔。
少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还是笑容可掬：“掌柜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该是保护赌客，惩罚寻衅滋事的好事之徒吗？”
他不经意地闪在暗处，只见那群男女已经走到门口，随即，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便出来开了门，十分恭敬：“各位快请进。”
掌柜不回答。
姒启正要走过去，却听得背后一阵嘻嘻欢笑，但见一群男女醉醺醺地从侧面的小道醒来，他们显然已经喝得不少了，一起说着笑着口音各异。
掌柜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门口倒并不怎么金碧辉煌，也没怎么张灯结彩，反而大门紧闭，黑着灯，显得十分冷清。
他昏花的老眼不停地看向那一座小小的金山。
那是夏后氏家族的标志。
他在想，如果再加上十万两，那就真的是一座金山了。
大门口，大大的一个“夏”字。
少年叹道：“我好不容易赢了点钱，却不让我走，这简直没有王法了吗？你们赌场的大老板是谁？叫他来见我！”
直到在大门口停下。
吉将军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算老几，让老板来见你？”
也因此，这一声声飘出的靡靡之音就充满了强烈的烟火气和功利性，一听就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我虽然不算老几，可是，我有十五万两黄金！就凭这一点，赌场老板也该赶紧主动来见我。”
可这里就不同了，这些富人们家里豢养歌女舞女，音乐舞蹈便是她们谋生的工具，如果弹唱不好，技艺不深，或者姿色不足，那就很可能失去这份职业，从而沦为更卑贱的杂役。
“你知道赌场的大老板是谁吗？”
音乐林的表演也好排练也罢，基本上充满了艺术性，功利性相对要弱得多，而且前来训练的玉女们也都衣食丰足来去自由，可以说是因为喜好才汇聚到一起，音乐既不是她们的生命更不是她们的衣食工具。
“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我赢了钱，也该让我走！”
问题是，音乐林的莺歌燕舞和这里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想走？没门儿。”
直到他到了音乐林，直到他亲自指挥排练三万人的大型演出，才见识了真正的精美服饰，珍馐美味。
“好叫你知道，这赌场的大老板就是白将军，也是现在九黎的第一将军……”
到得成年之后，更是家遭巨变，先后沦陷于西北大漠，紧接着便是无休止的大旱，虽然贵为首领，却常常面临军粮枯竭，水源不足的窘境，以身作则都来不及又岂敢日日莺歌燕舞？
“白志艺？布布的第一幅将？原来他才是这赌场的第一大老板？”
他少时起便游历江湖，在阳城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大禹王本人简陋，从不大肆挥霍，王宫里也罕有莺歌燕舞之时，所以，姒启虽然贵为王子，可是，于这种生活一直不太熟悉。
“大胆，竟敢直呼大将军和白将军的名讳？”
涂山侯人在夜色里一路行去，但见家家户户几乎都灯火通明，吹拉弹唱之声不绝于耳，简直如不夜之城一般。
少年长叹一声：“是了，是了，若非白志艺，其他人岂敢擅自调动东夷鬼兵？真没想到，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夷鬼兵和鬼枪，竟然沦为了替白志艺看守赌场的家奴，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这里当然也不例外。
吉将军大喝一声：“小子还敢胡言乱语，真是不怕死了？”
富豪们的夜生活无非两大类：训练有素的歌女舞女在家里演出盛大的剧目，或者聚众三五好友在家里饮酒赌博。
话音未落，保镖们一起出手了。
此时，已经快深夜了，这一代却莺歌燕舞，处处灯红酒绿，各大富豪之家车水马龙，才开始了丰富的夜生活。
大将军也出手了。
但是，这样的一栋房子，现在九黎也已经成为天价了，比起当年的买入价，至少价格已经高了十倍。
刀枪剑戟四面八方攻向少年。
相形之下，云英的宅子在这片富豪云集的区域就显得有一点点简陋了——因为那是这一带最小的一栋房子，也是最偏僻的一栋房子。
眼看少年就要被砍为肉酱，可是，大家只听得一阵平平砰砰之声，保镖们互相打得头破血流，而少年，依旧稳稳地站在吉将军面前。
住在这里的人，基本上全是世界各地的大富豪大商队首领，以及一些特别有钱的诸侯国的子女和家眷。
将军的表情，就像见了鬼。
有的更是尖顶高楼，隐隐是城堡的架势，充满了西方特色，异域风情。
他终于惊惶起来。
有的设计别出心裁，装饰了顶级的琉璃瓦，白银铺设了墙面。
少年上前一步。
在这里，一栋栋富丽堂皇的豪宅雨后春笋一般修建起来，有的面积很大，房前屋后，几进几出，大花园，小天井，非常优雅奢阔。
他忽然后退一步。
院子位于九黎广场西边，那是最著名的富人居住区。
可是，他还不死心，他再次一拳击出。
云英到九黎广场时，这里的房价已经开始飞速增长，不过，随后赶来的淑均等人为她带来了大量黄金，她当机立断在这里买下了一栋两层的小院子，从此留在九黎再也没有回去。
他出手很快也很准，那一拳，径直砸向了少年的脑门，纵不当然死亡也得脑浆迸裂。
不但如此，他的家还位于九黎广场西边相对繁华的地带。
少年没能躲开。
他在九黎，的确还有一个家。
一拳，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他看着凫风初蕾进了客栈，背影消失在二楼的小雅间，这才慢慢转身。
可是，吉将军却像见了鬼似的——他觉得自己的手被烧焦了，就像砸在一块钢板上，皮开肉绽的是自己。
“明日见。”
他的一只手几乎废掉了。
他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见。”
他转身就跑。其他豪客也转身就跑。
“哈哈，反正也没钱住店，我今晚随便找个小客栈凑合，你就回家看看吧。你也别急，这几天我都会在九黎广场体会一下这里的生活，你可以多在家陪陪云英。”
少年大喝一声：“站住！你们难道想跑出去等鬼兵向我开枪？”
他也笑起来，若无其事：“那我就先回家看看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跑了出去。
凫风初蕾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我都差点忘了这一点。当年我在街上看到云英，她不是一直定居在九黎吗？涂山侯人，既然回了九黎广场，你当然得先回家看看，就快别跟我们住客栈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一怔。
将军的声音传来：“快，开枪，开枪，千万别让这小子跑了……快杀死他，直接杀死他……快……”
委蛇忽然问：“启王子，你的夫人不是在九黎广场吗？你不先回去看看她？”
鬼兵开枪了。
凫风初蕾决定就这一家了。
轰隆巨响，刺鼻的硫磺味蔓延开去。
小客栈人不多，价格也还合适，看起来也还干净整齐。
屋子里，一阵烟雾。
走了三条街，终于在一家小客栈门口停下。
奔跑的豪客们停下，将军也停下。
夜色已深，只能另外找个小客栈。
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句九黎人人知道的俗语，现在，凫风初蕾才深以为然。
东夷鬼兵，天下无敌。
不到九黎，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不到九黎，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貌不如人。
鬼枪，当然也是天下无敌。
凫风初蕾拍了拍空空的行囊，叹道：“想我第一次来九黎时，这广场上还根本没有这些高楼大厦，只有几根柱子，商旅都住在小平房里，可不过几年时光，一切就变了，这九黎广场已经变得我根本不认识了……”
再强大的高手都抵不过鬼枪的攻击。
“哈哈，住不起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初蕾你马上就是整个九黎的主人了。万王之王，住不住客栈倒是小意思。”
他们在散去的烟雾里寻找少年的尸体——他再是厉害，也没可能逃脱鬼兵的鬼枪。
“何止呢，启王子不也同样住不起？”
可是，屋子里，空无一人。
“哈哈，堂堂鱼凫王居然在九黎广场住不起客栈，说起来简直就像是笑话。”
少年竟然不知去向。
二人也哈哈大笑。
将军本能回头，只见两名原本站着的东夷鬼兵扑通倒地，手上的鬼枪也砰然落地。
委蛇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哈哈大笑。
他不敢置信。
一路行来，二人根本没有带1000两黄金这么多，也没必要带那么多黄金。
他旁边的十几名豪客更是目瞪口呆。
凫风初蕾只能实话实说：“住一晚要1000两黄金，实在是住不起。”
少年却背负双手站在走廊的中央，随手一指，两把鬼枪就到了他的手里。
蜀锦丝绸的被子，镀金的凳子，镶嵌了金箔的床柱子……如此看来，这么奢华的客栈要价300两黄金一晚也不算超级离谱了。
他看了看，然后把鬼枪扔到一边，淡淡地：“这鬼枪只能吓唬人，其实没多大用处。”
二人灰溜溜地走过中央广场，委蛇追上来，奇道：“少主，你们怎么走了？不住店吗？我已经大致看了看，这个客栈特别漂亮，里面的凳子都镀金了，床也又大又豪华，床头柜都金灿灿的，所用的被子全是蜀锦丝绸，极其豪华，躺在上面一定特别舒服……”
众人惊呆了。
小二挥手，赶苍蝇一般，二人面面相觑，只好悻悻离去。
掌柜的正跑上楼梯，又吓得退回去，双腿发软，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你们是外地吧？还不知道吧？白衣天尊已经亲自下令任命鱼凫王为万王之王，全天下的诸侯都会在一个月之内赶到九黎广场参加庆祝典礼。现在有些接到消息早的诸侯已经纷纷赶来，九黎广场但凡好点的客栈已经陆陆续续被预定，只需要再过几天，本店的这三个大套间别说一晚三百两黄金了，就算一晚四百量五百两也不见得能拿到了……算了，不说了，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你们也住不起这么好的房间，走吧走吧，别耽误我时间了……”
将军等人想跑，又不敢，只能一个个傻站在原地。
“为什么？”
少年朗声道：“掌柜的，你快去告诉白志艺，别装病了，马上带十万两黄金来赎人，否则，他的这些老朋友老部下们，就一个也保不住了。”
小二絮絮叨叨：“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这三个大套间了，你们幸运这几天还可以看一看，可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连看的资格也没有了……”
掌柜的跌跌撞撞转身就跑。
字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非临时更改，很显然，这定价也有一段时间了。
“哈哈，你告诉白志艺，半个时辰之内他不现身，我就把他的黎京赌场彻底夷为平地！”
剩下的大套间的确是最贵的，而其他小的房间也的确都显示客满。
掌柜的跑了几步，停下来，跌跌撞撞的又继续跑。
凫风初蕾仔细一看，果然，账簿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有明码标价。
少年一个人坐在楼梯口。
小二听得这话冷笑一声，一把就将面前的账簿拍在她的面前：“姑娘你可看好了，本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本店可是整个九黎，甚至是整个大炎帝国最好最奢华的酒店，如此收费很奇怪吗？当然，便宜的房间也是有的，本店最便宜的房间不过区区80两黄金起步，可是，80两黄金一间的屋子往往一个月之前就被预定了……”
一众豪客拥挤在走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幸走廊很大很长，几十人也不显得拥挤，可是，他们一个个面色如土，双腿发颤。
凫风初蕾不甘心：“一晚住宿费300两？你们真的不是欺诈外地人？”
他们纵横九黎，是九黎的人上人，生平哪里受过这种龌龊？可是，他们待要冲过去拼了，又不敢。
难怪一进门小二就从头到脚地打量二人，很可能是在看这二人哪里像佩戴了一千两黄金的样子吧？
因为，鬼枪就在少年的脚下。
涂山侯人都暗叹一声。
他们都没忘记他一抬手，鬼枪就到他手里的情形。
店小二笑了：“你没听错，是黄金而不是白银！也不是贝币！就是黄金！九黎，早已不用贝币了，通行的钱币只有黄金白银两种！”
而且，两名鬼兵还横在中央，不知死活。
“是九百两黄金而不是白银？”
他们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就像看着一个妖怪。
“三个房间900两，加上晚餐才是1000两，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用晚餐，那就900两好了……”
他们都在等待白志艺的到来。
凫风初蕾以为自己听错了，“三个房间一千两黄金？”
白志艺，总会有办法。
“好咧，那我就给你们开三个房间吧，一个房间三百两黄金，三个是900两黄金，作为定三个房间的客人，今晚可以为你们提供优惠的丰盛晚餐，晚餐另付一百两就成了，一共是一千两黄金……”
少年却不急。
“没错。”
他还是坐在楼梯口。
“好咧，我看看，二位稍等……二三四楼的客房都满员了，只剩下五楼最好的大套间了，二位客官确定是要三个房间吗？”
他自言自语：“十五万两黄金，真的可以做不少事情了。就不知道白志艺能不能一口气拿出十万两黄金！黎京赌场虽然很赚钱，可是，一年也没有十万两黄金的收入，再说，白志艺这个家伙自来以小气著称，据说，他连娶小妾都舍不得多花几个钱，经常是看中了美貌少女，就凭借权势直接抢夺，彩礼都不带给的，好像九黎的百姓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花霸王，是不是？……唉，指望白志艺替你们赎身不太现实啊。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千辛万苦才赢了区区十万两，总不好不要吧？”
“我们还有一个朋友，所以是三个房间。”
这少年，看样子竟然对九黎的每一个大将都了如指掌。
“你们两个人要三个房间？”
众人惊骇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是哪里窜出来的妖魔。
“对，我们要三个房间。”
少年一直皱着眉头，“你们27人加起来，我估计2年内都拿不出十万两，其实，你们真的该怪吉将军，他实在是太冲动了，若是只输了五万两，你们凑一凑也是有办法的，可现在，十万两？我都替你们着急啊……”
小二见来了人，倒很是殷勤，只一双眼睛在二人身上不停打量，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懒洋洋地：“二位客官住店吗？”
吉将军忽然大吼一声，“我就不信你小子邪门了，我跟你拼了……”
她想，今晚一定得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最好是先吃一顿大餐，再美美地休息一晚，也算是体验一下九黎广场的特色，明天再回九黎碉楼。
他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冲过去。
凫风初蕾这几年基本上都是风餐露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三百天都在野外，如今终于见到这繁华大都市里的奢华大客栈，很是高兴。
他打算拼死一搏。
客栈高五层，殿堂很大，就连台面都镶嵌了金箔，看起来简直金光闪闪，富贵非凡。
他举起砍刀砸向少年。
二人大摇大摆上去，委蛇则极度缩小，从旁边侧门悄然爬进去。
他停在半地，咕咚一声倒下去。
涂山侯人欣然点头。
是他先倒下，刀子才坠地。
凫风初蕾忽然心血来潮：“我们去看看？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
吉将军高大魁梧，倒下去的声音便特别响亮，几乎将走廊上坚硬的花岗石也砸出一个坑来。
通俗易懂，简单粗暴，那是一家客栈！
他根本没奔到少年面前。
可现在，中央广场的旁边已经大厦林立，其中最高最大最奢华的一家大厦上写了三个大字“富贵居”！
少年只是随手指了他一下。
昔日，凫风初蕾曾经把白衣天尊的白色袍子挂在上面示威。
只见他倒下去的四周，鲜血飞溅。
正对面就是九黎的中央广场，也是最最繁华的地方。
很可能他的鼻子碎了，满嘴的牙齿都撞掉了。
普通女人中好赌的也不少数，她们虽然无法一掷千金，可是，一掷几金还是可以的，中小赌场里，随处可见她们的身影。
众人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有任何举动？
她们成群结队或者三三两两行走在大街上，谈笑风生，吃东西，买东西或者去看一场马戏，或者去看一场表演，或者去一去赌场……九黎广场的赌场男女不分。虽然女人相对少得多，可也不乏经常有富婆一掷千金。
白志艺来得很快。
她们穿奇装异服，她们发型新颖，她们足上的鞋子千奇百怪，她们佩戴的珠宝更是争奇斗艳。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七八名鬼军。
大街小巷，全是打扮时髦的女子。
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才是东夷鬼兵的训练者，领导者，其鬼兵全部归他掌管，正因此，就连布布大将军也对他礼让三分。
可能许多小国的王宫也远不及这些销魂窟奢华和旖旎。
太平盛世，天尊离去，东夷鬼兵理所当然成了他的私产，甚至包括用来防守这座黎京赌场。
而赌场、妓馆等销魂窟更是装饰得富丽堂皇，咋眼看去简直如进入了某个国家的王宫。
当然更主要的在于威慑。
高大奢华的酒楼客栈随处可见。
大家一看到鬼兵的面具便不敢造次了。
但见这不夜城里人山人海，大街小巷上人潮汹涌，全世界最好的珍奇异宝，最好的绫罗绸缎，最好的胭脂水粉，最最上等的山珍海味……
可是，现在白志艺一踏进黎京的大门，就看到跌跌撞撞奔出来的老掌柜，他皱眉道：“怎么了？”
彼时，正是夕阳西下，九黎广场也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到了九黎广场，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怎么了？”
“若非要求太高，我想，他也不会任命我为万王之王了。”
“你去四楼，你去四楼就知道了……那个少年不是人……不是人……”
他略略意外：“你认为白衣天尊会有什么过高的要求？”
白志艺面色变了。
凫风初蕾也叹道：“很可能全世界的富豪都汇聚到九黎了。现在要治理好九黎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身为黎京的老板，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报告，说有个少年，几天时间在这里赢了五万两黄金，吓得九黎的其他豪客都不敢来赌了。
涂山侯人叹道：“不过几年时光，九黎就发展成超越阳城十倍百倍的大都市，若非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
这些输得很惨的人，绝大多数是他的老朋友。
二人一蛇一路慢行，一路旁观，几百里路简直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不是缩影。
身为赌场老板，这些老朋友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他们输得那么惨，有些甚至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也有一些富豪曾经大宅媚妾不亦乐乎，可架不住赌场挥霍，妓馆潇洒，不出几个月便倾家荡产，很快便只能去到第二或者第三圈层。
大家都觉得那小子出老千。
于是，绝大多数人便只好往第二圈层甚至第三圈层迁徙。
一个陌生人在这里出老千，那可真是找死了。
饶是如此天价，还抢购一空，每每修了新的房子，没有能量和关系者，纵然拿着黄金也买不到。
若不是少年没带走金子，他早出手了。
可现在的九黎广场同样如是，短短几年，以前一栋房子好的不过一两百黄金，可现在，在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房子，价格已经快到三万两黄金了。
今晚吉将军等人就是奉他之命先来探虚实的。他们纠结了所有的输家，就是为了来逃回公道。
战争时期，白旗镇的一栋上等石头房子要价在2000两黄金，那是为了保命；
白志艺答应他们，赶走那小子之后，各自可以拿回自己输掉的金子，赌场只收取一点手续费就行了。
房屋价格的暴涨，也可想而知。
他以为，这点小事，吉将军出面轻易就搞定了，也没放在心上，还在家里接待了一位客人，吃喝完毕，尽兴之后，送走客人，这才想起来看一看。
这么庞大的家族，需要的房间数量便可想而知。
没想到，一来就听得这话。
原因也很简单，富商巨贾也好，诸侯将领也罢，他们往往有三五个到几十个不等的妻妾，妻妾又各自生育无数的子女，加上仆从保镖之类的，大户之家人口上千上万都不稀奇，纵然是一般的小富豪，家里也往往有十几人或者几十人。
他皱眉：“不是人？难道那小子还是鬼了？吉将军他们呢？”
他们不是一家一套，他们是一家买几套甚至几十套，最多者甚至几百套。
“他们……他们全倒下了……”
从世界各地赶来的富商巨贾、富裕诸侯以及东夷联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已经快把九黎广场的房子买光了。
“鬼兵呢？”
最初，大家还尽力往九黎广场挣扎，恋恋不去，但几年之后，他们发现九黎广场的房价已经成了天价。
“鬼兵也倒下了。”
无钱在九黎广场定居的人，自然就只能选择这里。
白志艺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很简单，大炎帝国的规定里，移居这里的人不要钱，帝国还每家每户发放黄金，帮助修建，直到安家立业为止，周围的土地也可以随意开垦。
掌柜的哭丧着脸：“将军小心……将军小心，你上去看就知道了……”
百万东夷联军加上他们的家眷族人，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队伍，除了一部分战功富裕者之外，他们绝大部分都只能选择九黎广场之外的这片土地。
白志艺大怒：“本将军纵横多年什么没见过，那小子算什么？”
几乎整个九黎的原住民，以及百万大军中原地解散的极大部分便分居在这里了。
他蹭蹭地上去。
尤其是这两年，扩展的速度就更是惊人了。
白志艺也不是个粗人，他粗中有细——七八名鬼兵一起拿了武器走在他的前面。
这些建筑都是九黎河之战后短短几年便兴起的。
他已经下了命令，一不对劲，立即先宰了那小子。
繁华的九黎广场成了彼时世界上第一大都市也就不说了，单单是这九黎河的边缘，便茅舍连绵，屋檐横飞。
鬼兵们冲上去。
大炎帝国成立前后的短短几年，整个九黎人口暴涨。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群哭丧着脸的豪客，包括倒在地上的吉将军和两名东夷鬼兵。
至于往西和往东扩展的九黎山脉以及草原，因为人烟罕至，飞鸟难渡，加上九黎人自己都绝少踏足，所以，已经不算在九黎的范围之内了。
少年，踪影全无。
这部分属于九黎的核心地带，也是狭义上的九黎。
吉将军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他豪客面色极其难看，几乎要哭出来一般。
从九黎广场再到九黎碉楼，又有一百一十九里地。
白志艺情知不妙，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把吉将军扶起来？那小子呢？”
从九黎河到九黎广场，足足有五百八十九里地。
“白志艺，你终于来了！”
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他蓦然转身，看到少年站在自己背后。
云华夫人也罢，青元夫人也罢，甚至天后，她们不统统都是通情达理的吗？
“你谎称你病了，外出就医了，可现在看来，你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你生了什么病？”
为何自己所认识的大神全是和蔼可亲，大度仁慈？
白志艺面色大变：“你到底是谁？”
高高在上，怜悯众生，伟大无比的大神们，真的会这样小气甚至残忍吗？
“你以为我是谁？”
他想，凫风初蕾说的会是真的吗？
白志艺笑起来：“原来是阁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他一边笑，一边后退，嘴里却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啸。
他惊呆了。
那是开枪的号令。
“你切切不可在九黎长时间停留。你必须尽快启程回音乐林。就算你要回来，也务必等天后寿辰过去，完美演出九韶之后！虽然我不了解天后，可是，凭借我的经验，你绝对不要得罪他们，也不要惹他们生气，否则，你会遭遇想象不到厄运！”
他身后的鬼兵一起开火了。
因为震惊，他不敢置信。
他松一口气。
她一字一句：“涂山侯人，你相信我！千万千万不要得罪任何一位大神！哪怕是无意之中也万万不可得罪他们。”
他看到腾腾的烟雾。
她缓缓地：“从青草蛇病毒起，我便是中了某位大神的暗算……那种力量，绝非人力可以对付。纵然是获得了百里行暮七十万年元气的我，加上颛顼大帝的血统，我也没能在那位大神面前得到任何机会，我甚至无法目睹其真容，不知其真实目的，当青草蛇爬满我的全身时，我除了自残一般和青草蛇同归于尽，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他很喜欢这硫磺的味道。
哪怕有一丁点苗头都不要。
作为军人，最初他根本想都不敢想这世界上会有这样厉害的武器，布布大将军告诉他，这是天尊的赏赐，是天尊赐给九黎军队的神器，有了这玩意，必将天下无敌，大炎帝国的兴盛也从此开始。
这一刻，她千真万确地希望涂山侯人马上离去——绝对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于是，他成了这神器的第一受益人，从此成为一著名将领，威震天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可以说，黎京赌场能成为天下第一赌场，跟他这个鬼枪首领是密不可分的。
他忽然道：“莫非初蕾你中的病毒来自某一位大神？”
现在，他想，胆敢来这里生事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仗着有几分功夫就以为能敌过神器了？
他更是意外。
他在烟雾里寻找那少年的尸体。
委蛇心里一震，立即道：“没错，我的确是自私了。启王子，你还是回去吧，反正我们已经平安到了九黎，你完全可以放心了。”
他想看到血肉横飞的样子。
“我认为你该马上返回音乐林了！对，是马上！不要再有任何的犹豫。我让你回去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怕你冒犯了任何一位大神。但凡冒犯了大神，很可能遭到的处罚是你不敢想象的……”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妙，他立即后退。
他很意外。
他听到咕咚咕咚倒地的声音，全是鬼兵的身影。
所以，她再一次慎重其事：“涂山侯人，你听我说……”
他自己也带着一把鬼枪。
凫风初蕾担心的便是涂山侯人会不会冒犯了天后。
他反应极快，仓促举过手里的鬼枪砰地一声就开火了。
大神们深谙此道，所以，从不接受任何凡人的冒犯。
作为鬼兵的领导者，他对鬼枪最得心应手。
如果这慈善者无钱无力，光是心地善良，一辈子只做好事，你以为会有任何人真正把他放在眼底吗？如果有这样的人，你举个例子？
可是，一声巨响，只换来豪客们的鬼哭狼嚎，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鬼枪飞了出去。
你们几曾见过人类真正会打心眼里崇拜尊敬一个软弱无力的慈善者的？
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完全无法控制，双腿一软，齐整整地就跪了下去。
维维奇说得好：大神们若不是具有一击必杀的绝对暴力，人类岂能对大神俯首听命？
在他对面，赫然站着一少年。
大神比凡人更加不能得罪，但凡她们有丝毫觉得被凡人冒犯了，很可能一出手便是可怕的杀招——不仅仅是要你的命，很可能将你变成某种怪物。
他端端地，就跪在少年的面前。
那些大神的睚眦必报，她早已领教。
一只双头蛇几乎从天而降，两只蛇头上的朱冠摇晃，孩儿面上的一双眼睛一一扫过众人。
她虽然不了解天后，也不知道天后的为人，可是，她担心他因为迟迟不归激怒了天后。
众人惊呼：“委蛇！”
她暗暗担心的是涂山侯人。
他们都认识委蛇。
在他们眼底，这一百万大军可能就是人类眼里的一百万只蚂蚁。
委蛇，是鱼凫王的随从，鱼凫王的信使。
纵然是万王之王，纵然有百万大军，可是，这于那些大神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前些日子，委蛇才作为鱼凫王的使者登门拜访过他们，可他们不是生病了就是出远门了，现在倒好，一个不少地在赌场聚齐了。
她的手，死死捏着金杖。
它高声道：“你等还不跪拜万王之王？”
甚至，并不是一个大神，而是一群大神呢？
早已胆战心惊的一众豪客听得这话，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我不怕任何地球人，可是，那些大神呢？那些半神人呢？
凫风初蕾一挥手，颜华草已经散尽，她露出本来面容看着众人。
可今后，自己要面对的，却是半神人！或者，是大神。
原本战战兢兢的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仿佛整个黎京的天空都燃烧起来似的。
别说白衣天尊了，只怕任凭一个半神人出手，再强大的地球人都不见得会有什么反抗之力。
面前的少女美如娇花，却威严得令人不寒而栗。
一万个万王之王，在大神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她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金杖。
多可怕的差距。
金杖上首尾相连的八只鱼凫鸟非常醒目。
多可怕的神力。
那是鱼凫王的标志。
她忽然战栗。
货真价实的鱼凫王。
只是，走出九黎河对岸之后，凫风初蕾还是稍稍停留，看了看2000鱼凫国将士牺牲的地方——从天而降的白衣天尊只是揭下面具，就那么看了一眼，2000士兵便烟消云散了。
他们无数次想象过她的样子，无数次想象她的出场，只是，没想到是在这里。
布布的刁难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们曾经以为，再不济，第一次见面也该是她登基的时候。
二人一蛇，继续往前。
不料，这么快。
她想起维维奇大神的话：打江山，打江山，不就是一个打字吗？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这二十几位，全是九黎显赫一时的将军，大商队首领，以及两三名诸侯。
凫风初蕾也笑起来。
他们本是联合起来远远躲着她。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没错，委蛇，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利落。”
他们没想到，最终见面的方式会是这样。
委蛇满不在乎：“这也没什么关系，打江山不就是一个打字吗？别说我家少主了，以后谁不服器，谁就先来和我委蛇过过招。他们能赢了我就算了不起！”
白志艺颤声道：“你……你就是鱼凫王？”
他叹道：“这些家伙作战不力，可抢起功劳却头头是道。也真亏他们好意思。”
她淡淡地：“白志艺，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精力管理你的赌场？”
上百诸侯，不可能服气一个少女登上万王之王宝座。
白志艺哪里答得上来？
但凡妓馆盛行，赌场遍地的地方，那就绝对是男权至上。
“还有你们这些商队首领，你们不是全部外出了吗？你们有的随商队出远门了，有的去外地公干了，有的要替父尽孝闭门不出，有的病得起不了床了，你们怎么还能在这里聚众赌博？难道你们会分身？或者本王看到的都是你们的鬼魂？”
毕竟，大炎帝国这几年已经彻彻底底是男权至上。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涂山侯人也长嘘一口气，他想，这才仅仅是开始呢，这以后，凫风初蕾会面对的刁难可能会更多。
委蛇笑道：“既然都是鬼魂，陛下不妨把他们彻底干掉，免得这些鬼魂到处出去作乱，危害九黎……”
凫风初蕾长嘘一口气。
言毕，蛇尾立即就扫向最近的一人，作势要出杀招：“真的不好辜负你们啊，就先把你们变成鬼魂吧……”
这一次，他的速度极快极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九黎河的对岸。
蟒蛇剧变，声势惊人，绝非它以使者出现时的和蔼乖巧的孩儿面。
布布转身就走。
“饶命……饶命……”
布布一句也答不上来。
“万王之王饶命……”
“如果你还不服气，可以马上过来找我家少主打一场，不就一下解决问题了吗？但凡不能一只手将你扔进九黎河就算我家少主输！我们马上掉头就离开九黎，从此再不觊觎什么万王之王的宝座！布布大将军，你敢来迎战吗？”
求饶声响作一团。
“布布，我告诉你，如果白衣天尊离去，如果白衣天尊不再罩着你们九黎，你信不信，不出一天你们九黎大军就会全军覆没？你信不信你们整个巨人一族包括你这个布布大将军，会被我家少主打得满地找牙？”
委蛇故作惊讶：“你们不是鬼魂吗？陛下这也是好心杀了你们的鬼魂才能让你们的真身回归啊……”
“这不是什么裙带关系，也不是什么美色迷惑。真要讲关系，那一直被包庇的是你！是布布你本人！是你们九黎族！是你们防风国！正因为白衣天尊包庇你们，才让你们误以为已经天下无敌了！”
众人哪里说得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求饶。
“就如你所说，一战一战地打下来，我家少主不是比你更有资格吗？”
凫风初蕾一挥手，委蛇这才退了下去。
“人神之战我们就不说了，我家少主又不是去争夺中央天帝！可是，万王之王不就是人类之王吗？现在只做这个万王之王也不配吗？如果我家少主不配，那你告诉我，谁更配？谁更有资格？”
豪客们已经彻底瘫在地上了。
“平心而论，输给白衣天尊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毕竟，他是大大神！他天生就比我们高许多个等级。可是，战争讲究的不是人类之战吗？如果是人神之战，那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怎么和神对打？我们不行，你行吗？你这个布布大将军行吗？”
白志艺也面无人色。
“既然你说打江山，那我们就来打好了！这地球上若是没有白衣天尊出现，你认为谁会是我家少主的对手呢？是你吗？是你这个布布大将军吗？百大诸侯也好，四方之王也罢，你问问他们哪一个是我家少主的对手？”
凫风初蕾看他一眼，淡淡地：“白志艺听令！”
委蛇哈哈大笑：“我家少主现在已经不需要一只手了，只一根手指头便可以将你扔进九黎河。哈哈，布布大将军，真的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是我家少主从西北大漠杀到九黎河，人挡杀人鬼挡杀鬼，你真不是对手！迄今为止，我家少主只输过一次，只输过一人，那就是白衣天尊！而你们呢？你问问你自己输过多少次？你们又输给了谁？你问问你在我家少主手下走得了几招？”
他本能地跪着：“臣下听令！”
“这万王之王的宝座，并不是凭空得来的，是我打下来的！你记住，是我打下来的！除了白衣天尊之外，你们任何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再过一百年，你们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
“本王令你立即召集全九黎的将领和诸侯以及各大商队首领，于明日未时三刻在中央广场听令！”
他忽然发现，这女人的元气比起九黎河之战时更强更大更充沛了。
未时三刻，时间很仓促。
他很震惊。
要马上传令下去也不见得来得及。
甚至于，她的声音就像一种力量，就像她这个人，可以在眨眼之间的功夫就来到河对岸，来到他的面前。
白志艺本能摇头：“请陛下多给一点时间。这么短暂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纵然是巨人中的好手，他也做不到这一点，远远做不到。
她手里的金杖抬起来，随手一指，满地的鬼枪忽然飘起来，砰地一声汇聚一起，顷刻之间就成了一大堆铁块。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每一个字都如在耳边，轻轻的，缓缓的，如人在闲话家常，娓娓道来。
坚硬的地面，也被砸出一个大坑，整个楼道都在摇晃。
“你别忘了，九黎河之战我一只手便可以将你扔进河里！就算是现在，我要是愿意，也能一只手将你扔进九黎河！”
委蛇大笑：“白志艺你看好了，若有违背，这些鬼枪就是你的下场！”
“这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再配做万王之王！”
白志艺几乎瘫在地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他蓦然停下脚步。
凫风初蕾转身离去。
“布布，你听好了……”
一干豪客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浑然不觉背心已经全被冷汗淋湿了。
直到他开始加速。
他们都死死盯着那一堆铁块。
直到走过九黎河大桥。
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挥手，这些坚硬的鬼枪会直接变成一堆铁块。
言毕，极度轻蔑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那该是何等样的劲道？
布布见她骂不还口，以为她心虚了，冷笑一声：“别以为你这万王之王能长久。不是自己打下的江山，永远也坐不安稳！”
那根本不是凡俗之人可以办到的。
“我不会动你防风国一草一木！”
偏偏委蛇还回头，长长的蛇脖子几乎扫在白志艺的头上：“嘻嘻，白志艺，你有两个儿子，七个女儿，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并十五个外孙，另外还有一名老妻，十五名小妾，你的父亲今年78岁，你的母亲75岁，他们可都还安好是不是？你可要悠着点，最好让他们一直安好下去，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布布依旧指着她的鼻子：“凫风初蕾，我警告你，你今后不许再动我防风国一草一木！”
白志艺整个人完全成了一滩烂泥。
凫风初蕾只淡淡地：“骂完了吗？”
这分明就是要——杀你全家啊！
委蛇破口大骂：“该死的布布，你这是血口喷人！”
别说鱼凫王了，这委蛇出手，也完全可以轻易办到啊。
“女人主政天下大乱！现在，整个九黎甚至整个天下都在议论你的丑事，你如何上位，如何迷惑天尊，以后都会成为历史记载的最大丑闻。凫风初蕾，你记住，大家怕的根本不是你，臣服的也根本不是你，而是白衣天尊，是包庇你的白衣天尊……”
不到未时三刻，九黎广场的中央广场就已经人头攒动。
甚至委蛇要对骂，她也挥手制止。
但凡人在九黎的大小诸侯，大小将领以及大小商队首领，几乎全部都来了，其余的也都纷纷在赶来的路上。
她一言不发，她任凭布布叱骂。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但是，这是大将军白志艺要求的。
好几次涂山侯人都听不下去了，可是，凫风初蕾挥手制止了他。
白志艺派出了大量的家奴，快马加鞭，连夜散播命令。
他却不理委蛇，反而指着她的鼻子：“凫风初蕾，你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脸皮最厚的万王之王了！你算什么呢？你无非就是天尊的玩物而已。你无非就是仗着女人天生的原始本钱迷惑了天尊。这天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会服你，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真正尊敬你这个假的万王之王，你根本就是攫取了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根本就是不劳而获………”
白志艺下了死命令，一个也不能少，但凡有故意请假推脱者，杀无赦。
委蛇忍无可忍：“布布，我劝你别多事了，好好回你的防风国做你的首领吧。”
布布大将军走后，白志艺已经成了九黎的实际掌权者，更何况他还是鬼兵队长，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若是识趣的女人，若是有点自尊的女人，若是稍稍体谅天尊的女人，难道不该主动退避，主动避嫌，主动拒绝这名不副实的宝座吗？
所以，大家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纷纷仓促赶来。
“我们流血流汗打下了江山，你却白白坐享其成！不就是因为你的美色吗？不就是因为天尊沉溺于你的美色不可自拔吗？天尊一时昏庸，必将遗臭万年！凫风初蕾，你便是天尊唯一的污点！你记住，你是一个可耻的污点！”
白志艺本人也很害怕。
不敢违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也亲眼见识过白衣天尊只消得看一眼，2000鱼凫国士兵便化为灰烬的那一刻。
委蛇说都一清二楚：如果大家不来，我们也不找别人，就光杀你，杀你全家。
可是，没有人胆敢违背命令，包括布布。
若是以往，白志艺肯定把这当个笑话，可是，当他反复确认躺在黎京四楼走道上的一大堆废铁，千真万确是鬼枪变成的之后，心寒胆裂了。
所有九黎的原住民都认为白衣天尊疯了。
他一直在研究这个玩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相信是真的。
他认为自己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不公平。
可是，废铁千真万确躺着。
布布的愤懑之情，可想而知。
一个人，随手一挥，十几只鬼枪成了废铁。
就因为天尊喜欢她？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为了。
就因为她长得美？
布布大将军也办不到。
就因为她是个女的？
震惊之余，他恍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天尊会任命她为万王之王。
可为何是那个天天躺着等死的凫风初蕾成了万王之王？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纵谈不上汗马功劳，也绝对是功劳簿上的第一人。
他不敢拿这个来冒险。
昔日蚩尤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统统都做到了。
他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当夜便下了死命令，谁不来，谁就死。
从西方到东方。
除了吉将军之外，其余的二十几名豪客也都来了，他们来得最早。
从中原到西北。
而吉将军之所以不来，是来不了——他现在还昏迷不醒躺在黎京赌场的四楼，不知死活。
从此，他率领巨人和东夷联军，几乎将大炎帝国的旗帜插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众人显然不知道这事情，那二十几名豪客也不敢提。不但不提，他们甚至缄口不言。
布布回忆起自己所参与的一次又一次重大战役——自从白衣天尊现身，振臂一呼，他便立即投奔。
平常聚会，他们都是主角，侃侃而谈，可今天，他们一言不发，他们站在一堆，沉着脸，都不吭声。
布布觉得这世界简直太不公平了。
其他人就不行了，他们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不停地问来问去。
布布很伤心。
“白将军令我们齐聚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布布很委屈。
“谁知道呢。只说必须要来，没说来干嘛。”
从此后，她不但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性万王之王，而且，她还成为了大炎帝国的新主人。
“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她不但接受了，她还飞快地赶回来接任王位。
“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事情？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啊……”
至少，她应该先表示拒绝，委婉地坚辞不受。
“传说中鱼凫王不是来九黎了吗？是不是她要召见众人？毕竟，她是来出任万王之王的……”
也许，他本以为她不会回来。
“不是吧？白将军会替她召集众人？这不可能啊！以前大家不是约好了不去见她吗？而且这还是白将军亲自下令……白将军不可能自己食言吧？”
他却依旧恶狠狠地看着凫风初蕾：“就算你当了万王之王也没什么了不起！凫风初蕾，你记住，你这个万王之王的宝座来得并不光彩，那并不是你应得的，那只是白衣天尊偏心。是他偏心于你，所以，你才白白捡了一个万王之王……”
“白将军也没说是见万王之王。再说，如果万王之王已经来了，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她没带随从？她单枪匹马来了？她只是一介女流，她敢那么大胆？”
凫风初蕾没做声。
“不过，我可听说了鱼凫王的不少传说，据说她憎恨赌场和妓馆，她杀重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该不会她一来九黎就像在金沙王城那样关闭全部的赌场和妓馆吧？”
这以后，他再也没有杀她的能力了。
几名赌场老板齐声道：“她敢！”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少女。
“她是万王之王，她怎么不敢？”
第一次，也是他唯一可能有足够的能力杀死她的一次。他永远记得西北大漠里，她和小狼王惊恐焦急，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万王之王也得看我们让不让她做！不然，她算什么万王之王？她现在都不敢公然露面，她还做什么万王之王？”
他认为，若是第一次见到她就杀了她，后面的这些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可不是吗？九黎可不是金沙王城。大炎帝国也不是鱼凫国。这里可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场合……”
半晌，他才缓缓地：“我真后悔！当初在西北沙漠里就该杀了你！”
“她老老实实也就罢了，看在天尊的命令上，大家也就不说什么，可是，她要敢出什么幺蛾子，那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这九黎可能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他只死死盯着凫风初蕾。
“对！一定要先给这女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他很快移开了目光，他的兴趣根本不在涂山侯人。
“今天真要是她的话，那就一定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九黎又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
尤其，当他看到涂山侯人时，这种眼神就更复杂了，仿佛很意外：你何必再来凑热闹？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的目光非常复杂：惊讶？震惊？愤怒？不甘？
只是不见白志艺。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
其他人都到了，就白志艺没来。
布布单枪匹马，面色阴沉，就像看着一个可怕的掠夺者。
有些人就去问那群豪客，可是，他们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是大将军布布。
他们一反常态，他们不约而同，全部沉默。
可是，凫风初蕾一眼看出，那不是百里行暮。
那不是光彩事，而且心有余悸，谁都不想把这事说出口。
远远看去，就像是百里行暮。
大家直到现在还是一片茫然，完全不敢相信那单薄的少年就是传说中的万王之王。
河对岸，一人独立，白衣飘飘。
恍然如梦。
他不知道，她怕的根本不是白衣天尊。
眼看，未时三刻即将到来。
他只是暗暗奇怪，既然白衣天尊指明让她做万王之王了，她为何还怕成这样？
白志艺终于现身了。
可是，他并不清楚她不安的根本原因——
他策马，他的身后一大队侍卫。
九黎河这段路，竟然比去三蛛洞的路途更加令人畏惧和不安。
侍卫们旗帜鲜明，竟然全是王家护卫队的服侍。
一路上的谈笑风生和云淡风轻都不见了。
大家都很吃惊。
一踏上九黎河之后，她的脸色就很苍白，到后来，简直是一种死白。
在这之前，大家从未见他的侍卫队做过这样的打扮。
涂山侯人也是心潮起伏，当他留意到她脸色时，那种心情就更是低落了。
大家狐疑，莫非白志艺自己想要做万王之王？可是，又不像啊，从礼仪上看，他策马领先，无非是一个侍卫队长的架势，也不像是王者的威风啊。
被生生砍断一截的桥面，也彻底修补得完好如初。
白志艺在众人狐疑的目光里靠近中央广场，在边缘他就下马，面色阴沉地走过来。
曾经填满了巨人，差点被阻截的河水，如今已经恢复平静。
有人迎上去殷勤地招呼他，他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
二人双足落地，再次见到这片并不陌生的土地，真是百感交集。
其他簇拥上去待要献殷勤的见此情景，也不敢吭声了。
就算委蛇放慢了速度，可是，两天之后，也已经停在了九黎河的对岸。
大家都意识到，今天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一段路并不长。
白志艺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他的心口，却连绵起伏，总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左右打量，都没看到万王之王的身影。
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多了，反而已经彻底放下了？
其他人也随着他的目光四处打量。
明知已经遭到了那么可怕的病毒，明知时日无多，她居然还能笑成那样。
他们都好奇，“白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呢？”
偶尔，他会不经意地看看旁边的女子，但见夕阳下，月色中，她娴静安宁，面带微笑，就像晨露初晓的一朵红花。
他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聒噪。
涂山侯人听得有趣时，也不时哈哈大笑。
他只是看着中央广场上空荡荡的高台。
一路上，委蛇和凫风初蕾谈笑风生，如游览一段大好的风景。
他想，万王之王一现身，应该会走向高台，可是，人群中，街道上，都没见到那少年的身影。
从黄河的最北到九黎，那简直就是一段坦途了。
他难道不来了？
回九黎的方向就明确多了。
未时三刻。
他哈哈大笑，挥舞了一下劈天斧：“可不是吗？至少，我还能替你掠阵呢。初蕾，别赶我走了，我是坚决不会走的！”
准时。
反倒是委蛇叹道：“也许是我自私了，其实，我也希望启王子留下。毕竟九黎十分复杂，我家少主初到九黎根基不稳，也算是势单力薄，没有任何自己人，一下就坐上万王之王的宝座可能许多人不服气也会暗中使坏，这时候，若有启王子助阵可能要好得多……”
天空中一声清越的哨声。
她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人抬起头，一起看向天空。
她觉得当时不该把真相告诉涂山侯人，至少，不应该在他面前显示黑蜘蛛病毒——当初显示这病毒，本是想在他面前显示最丑陋的一面，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反而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
天空中，一只巨大无比的双头蛇，它有两条长长的脖子，脖子上有两张孩儿面，它每一个头上都戴着一顶鲜艳的紫色朱冠，它可爱得令人完全忽略了它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凫风初蕾很后悔。
它飞行。
《九韶》的精髓更在于盛大、华丽、轻松甚至是恬淡的心态……如果一个人整天忧心忡忡，无比担忧，他还怎能弹奏出那恬淡高远的极致境界？
它从天而降。
《九韶》的精髓在于一心一意。
可是，最令人震惊的并非这条飞翔的蟒蛇。
他凝视她：“少年时代，我曾以为自己有许多朋友。到我父亲病逝那天起，我发现自己只有一个朋友。直到现在，很可能直到未来，我还是只得你一个朋友！初蕾，我不能明明知道你时日无多，却装不知道的样子。我也无法明明知道你可能随时死去还心安理得地去音乐林演奏九韶华章……”
而是蛇背上的少女。
她想起他劈天斧坠地的那一刻，忽然很心酸。
她一身红色蜀锦，手持金杖，云淡风轻地站在蛇背上。
“初蕾，我心意已决！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请你不要再拒绝了！”
距离广场还有七八丈高度时，她跳下蛇背。
“可是……”
她从天而降。
他态度坚决：“我自知本领不如你，可是，初蕾，你相信我，必要的时候，我绝不会拖后腿。”
众人都被这奇异的出场方式惊呆了。
她只得一年的期限，这一年中，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委蛇厉声道：“还不快拜见万王之王？”
这一次，是他打断她：“初蕾，也许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是，这一次，我至少可以留在九黎……至少可以留在九黎一年的时光……剩下的一年再去音乐林已经足够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涂山侯人……”
“拜见万王之王！”
他还是摇头。
声动寰宇。
委蛇也劝道：“启王子也看到了，我家少主现在绝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你尽管放心回音乐林好了。”
凫风初蕾已经站在高台的中央。
她微微意外：“涂山侯人，你真的不必为我耽误时间了。虽然天后允许你一段假期，可是，你也说了，等天后寿辰，你必须完美无误地献上九韶华章。三万人的团队，要想做到万无一失，必须是无比的勤学苦练，你再耽误下去，很可能就完不成任务了……”
她居高临下，环顾四周。
可是，他还是摇头。
台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迎接她的不再是什么艰难险阻，而是盛大王冠。
白志艺没有弄鬼，也来不及弄鬼。
接下来的九黎，是她一个人的九黎。
因为她给他的时间不多，他还回不过神就必须把命令传播下去。
凫风初蕾还是笑眯眯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回了中原，接下来就是去九黎，一路上不会再有任何别的意外和危险了，你可以回音乐林了。”
整个九黎的重要人物几乎全部来了。
涂山侯人也笑起来。
他们全部跪在地上。
“哈哈，你不说还好，一说，我真恨不得马上就去到九黎。”
凫风初蕾没有叫他们起身。
委蛇立即道：“嘿嘿，一想到少主即将掌握百万大军，全世界的诸侯都必须臣服于少主，想一想这个场面，我都觉得很激动……”
她只是从白志艺面上开始，一一扫过众将领。
她忽然笑起来：“回九黎呗。既然我已经时日无多，那就真不必浪费时间了，赶紧回九黎享受一下万王之王的滋味才是王道。”
白志艺态度很恭敬。
“初蕾，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其他武将就未必了。
反倒是凫风初蕾很快释然：“罢了，罢了，既然回不去三蛛洞，那我们就不必再去打扰三个人脸蜘蛛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姒启从少年时代起便经历了无数的怪事，可是，那些事情加起来也不及这怪异的万一。
武将们往往居功自傲，骄横霸道，他们最先抬起头，好奇又肆无忌惮地打量台上的少女。
这解释不合理，可是，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也许因为他们要对付的只是我，而不是你！所以，自动排除了你的参与，免得多惹是非。”
这少女，居然是万王之王？
“可是，你也是颛顼之女！按理说，半神人的血统比我更强大。”
他们不是白志艺和那二十几名豪客，他们没有见识过凫风初蕾的本领。
她缓缓地：“也许因为你是大鲧的孙子的原因吧。按照遗传规律，你体内应该还有很强大的半神人血统，不然，你也去不成九重星联盟了。”
他们反而觉得上了当受了骗，觉得被白志艺这小子给耍了——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打压那个外来的万王之王吗？怎么还召集众人跪拜她？
姒启惊问：“为何我和你们一起，那些怪像便自动消失了？”
白志艺这个叛徒，孬种，居然骗大家跪在一个女人脚下。
这当然是安慰之词。
若非她那条巨大无比的双头蛇，若非她从天而降时的方式，有几个武将当场就要站起来。
“反过来，也是你救了我们。怪物们看到你便自动隐匿了。”
他们尽管跪着，还是肆无忌惮。
“这岂不是我连累了你们？”
可是，当他们越来越看清楚那少女时，就越是肆无忌惮。
凫风初蕾笑起来：“也许吧。”
她虽然长身玉立，可实在是太纤细了。
他骇然：“莫非是因为我和你们同行，所以才看不到那怪像？”
她握着金杖的手几乎透明一般。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绝非幻觉，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少女，有什么可怕的？无非就是仗着那条双头蛇吧？
他忽然道：“在九黎的时候，白衣天尊曾经找我求证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认为是你出现了幻觉，我也认为是你出现了幻觉……”
最根本的是，她没有带军队。
按照凫风初蕾的说法，就是他们族群集体中了青草蛇病毒。
她身边没有任何军队。
有熊氏那么特殊的一个族群，竟然在那么早就被变成了青草蛇。
除了这条双头蛇，她几乎一无所有。
涂山侯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众人心中很快就有数了。
“对。我第一次去就被青草蛇围攻，差点脱不了身。但是，那时候我没料到这些青草蛇全是有熊氏变的……”
军人，当然都知道军队的重要性。
涂山侯人忽然问：“是不是你第一次去就已经看到了青草蛇？”
没有千军万马，再厉害的将军元帅也不可能单兵作战，决胜于千里之外。
“不止如此，我们第一次去，自始至终夕阳都在半空，直到离开，夕阳还在，可你一去，这情形就变了……”
但凡名将，都是因为善于用兵。
“其实，在这之前，就是钧台之战后我和委蛇去了有熊山林。那一次，我们困在山中自以为是一天一夜，出来已经是半年之后了……可是，第二次，你和我们一起去时，就一切正常了……”
但凡王者，都是因为拥有足够强大的军队。
“当然记得。”
这少女单枪匹马，仗着一条双头蛇耍了个花架子，就要称王称霸了？
凫风初蕾叹道：“涂山侯人，你还记得那次和我们一起去有熊山林的情景吗？”
就算她单个人的战斗力不错，可是，这里有上百号战将。
涂山侯人奇道：“此话怎讲？”
战将们的随从还都爱广场外面。
委蛇却叹道：“启王子，也是是你和我们同行所以三蛛洞才彻底消失了……”
那已经是一支小型的军队了。
她还是摇头。
一名武将站起来。
“会不会万一弄错了方向？”
他叫灵巨。
她摇头。
他很高大，很魁梧，较之寻常男子起码高了三个头。
姒启小心翼翼：“初蕾，要不，我们再回去找找？”
他是巨人的后裔，但不是纯巨人，只有八分之一巨人的血统。
她沮丧得一塌糊涂。
他力气很大，他的战斗力也很强，曾经在攻打西方诸国时立下赫赫战功。
三蛛洞里的秘密，肯定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得多，不然，谁会这么快这么速度下手呢？
据说，他一拳就可以砸死一头奔走的犀牛。
他们要封印一个地方就比自己更容易多了。
据说，他一脚踢死了八名敌军。
大神们的元气当在自己千倍万倍或者几十万倍以上。
他的名气不如布布大将军，可是，许多人私下里认为他的战斗力并不比布布大将军逊色。
自己元气不足，尚且可以封印古蜀国，让外界的凡夫俗子根本闯不进去，更何况大神出手。
之所以没有当上第一将军，只因为他的血统不如布布。
很显然，有人知道自己路过了三身国，所以，立即就将三蛛洞和三身国以及周围的地形封印了。
毕竟，布布是纯正九黎巨人，而他是隔了几百里的异族八分之一巨人。
应该在三身国时立即就返回三蛛洞。
当鱼凫王在九黎河之战，在东方作战时，他一直在西方。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么巨大的错误！
他从未亲眼所见鱼凫王。
在他们的地形图上，无论是西方还是北方，的的确确都没有三身国，也没有那片巨大无比的三蛛洞湖泊。
有关鱼凫王的一切，只是传说。
那是北方之王和西方之王共同绘制的地形图。
传说中，鱼凫王战败差点死掉。
她手里还有一份丽丽丝特意赠送的西北部地形图。
失败者，当然不那么可怕。
凫风初蕾是个很细心的人，她自从游历山川开始就有沿途记载地形地貌的习惯。根据常识，三蛛洞的那片湖泊，面积当和司幽国差不多。这么巨大的湖泊，就算是绕道也不见得能轻易绕开，可是，偏偏专门返回去时，便怎么都看不到了。
更何况，是个女人。
“这可真是邪门了，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三身国和无启国虽然很小，可是，三蛛洞并不小啊，三蛛洞的那片湖泊就算比不上司幽国，可是，也不会比司幽国的面积小多少，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曾经失败，濒临死亡，而且又没有大军压阵的女人更不可怕。
别说无边无际湖泊环绕的三蛛洞了，就连三身国、无启国等等沿途的国家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公然站起来，他的身高令他在人群中很醒目。
从司幽国往西而行，飞行六七天后，到了黄河最北端。
他的声音很大，说话的时候令人耳膜嗡嗡作响。
尤其是委蛇，它简直不敢置信：“我明明把方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飞到黄河来了？而且，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确是一路往西边在返回……”
“你就是鱼凫王？”
二人目瞪口呆。
凫风初蕾很平静，“正是本王，也即将是大炎帝国的万王之王。”
居然是黄河。
“即将是，即将是……哈哈，即将是的意思也就是现在还不是了？”
黄浪滚滚，是因为正经历了夏季的雨季，泥沙冲刷，一路东流去。
“你可以这么认为。”
这不是一条“小河”，这是黄河。
“哈哈，你就是鱼凫王！你既然要做万王之王，那就得拿点本事给我们瞧瞧。”
委蛇，俯冲下去。
委蛇大怒：“放肆！”
涂山侯人叫道：“这不是有很长一条河吗……”
凫风初蕾挥手，它退了下去。
集市旁边就有很长的一条河流，弯弯曲曲，不知流向多长多远，从半空望去，但见九曲十八弯，河面上也是黄浪滚滚。
灵巨对那会讲话的双头蛇本有几分忌惮，见它退下更是放了一万个心了。
直到这里。
他使了个眼色。
别说那么巨大的湖泊了，沿途就连小湖小河都很少见到。
他身边的七八名武将一起不经意地盯着了委蛇的方向。
凫风初蕾哪里肯罢休？继续往前，又飞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草原的尽头——那是一座小镇，适逢赶集，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一路上竟然全是中原的口音。
他们协同作战已久，默契之下，已经定下了攻守原则。
别说三身国了，就连曾经横亘绵延的千里湖泊竟然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似的。
如有必要，当立即先斩杀这条双头蛇立威。
时值夏末，青草又深又长，风一吹，竟然隐隐地现出了成群的牛羊。
委蛇退在一边，众人还不罢休，灵巨大声道：“双头蛇滚下去！”
委蛇继续往前，又是两天两夜过去了，沙漠倒是不见了，可前面是茫茫的大草原。
委蛇怒了：“凭什么？”
“绝对不会错误。”
灵巨哈哈大笑：“蛇鼠一窝，妖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中央广场的中间？”
“是不是方向错误了？”
“我是陛下的侍卫。”
委蛇也道：“少主，我觉得不对劲啊。我们从三身国出来时只飞了两天就到了司幽国，可现在原路返回时，怎么会走了三天三夜还是沙漠？”
“侍卫？哈哈，陛下用一条双头蛇做侍卫？难道陛下已经无人可用？”
这时候，凫风初蕾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台下，哄堂大笑。
委蛇飞行了三天三夜，已经是茫茫无际的沙漠。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委蛇，肆无忌惮地讥笑：“就从未见过两个脑袋的蛇，好奇怪……”
也亏得司幽国只有不到一万人，否则，这么庞大的沙漠地带还真的难以养活太多的人口。
“这蛇能讲话，岂不是妖孽？”
司幽国的确很大，国土面积除了城堡方圆几百公里供人类栖息的地方，基本上全是荒漠戈壁。
“鱼凫王居然没有任何随从，就凭借这双头蛇跑腿？这也太寒碜了吧？这么寒碜的人能做万王之王？就算布布大将军也是前呼后拥，仆从云集啊……”
司幽国的黄沙戈壁已经尽在眼底。
“她是根本就没有仆从吧？据说鱼凫国都亡国了，她不过一亡国之君，狼狈不堪，哪来的随从？”
谈话间，委蛇已经越飞越高。
“可不是吗？据说她来九黎没有任何人理她，她只好派这条双头蛇到处去找人，可是，大将们没有任何人接见它……”
“至少在传说中是有过先例的。”
“谁会接见一条双头蛇呢？”
她好奇：“天帝经常会召见人间帝王吗？”
“哈哈，不过这蛇蛮好玩的，就像一个小孩儿，不对，是像两个小孩儿……”
“放心吧，我都能去，你为什么不能去？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万王之王了。一般来说，历代万王之王都会受到中央天帝召见的。这不，没准你一回九黎，天帝会主动召见你呢。”
人们，都讲究气派。
“只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到联盟。”
但凡大富豪，大国之王出行时，无不前呼后拥，开道者云集。
“哈哈，这可真是好极了。”
几曾见过单枪匹马带一条蛇就要做万王之王的？
她忽然来了无限的勇气，点点头：“等去了三蛛洞，没准我随你去音乐林看看。我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九韶。”
他们肆无忌惮的讥笑委蛇，指指点点。
他也笑起来：“以前，我俩联手做了多少大事啊。西北妖魔都给赶走了，人脸蜘蛛再厉害，顶多是蜘蛛精了不起了吧。”
灵巨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之情：“你们既然来了九黎，就要遵守九黎的规矩。鱼凫王想必知道，我们大炎帝国是不喜欢蛇的。尤其是这充满妖孽相的双头蛇，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吓和反感，鱼凫王就该立即处死这条双头蛇……”
她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委蛇大怒：“你来试试看？”
他断然：“朋友不就是拿来连累的吗？”
凫风初蕾挥手阻止了它。
她叹道：“我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连累你。”
灵巨以为她胆怯了，笑道：“鱼凫王该知道入乡随俗的规矩，先处死这蛇妖才是王道……”
她只是无法和姒启探讨这个问题。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你可知道蛇才是大炎帝国的图腾？”
下毒者是谁，她其实早有猜测的对象。
“你胡说什么？”
她折回三蛛洞的原因，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巨人一族的祖先，红发蛇尾的共工，灵巨，你真的是巨人一族吗？”
“可是，找到他们，至少能弄明白他们到底是被谁所下毒，我想，这天下能下这种毒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委蛇哈哈大笑：“他是冒牌货，一个天大的蠢货，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祖先的详细历史……”
“他们要是有解药，就不会一直呆在三蛛洞了。”
灵巨恼羞成怒，若是隔得近，几乎一拳砸在委蛇头上了。
“这么说来，他们也是中了蜘蛛病毒了？通过他们，也许可以拿到解药。至少，找到一些线索。”
可是，他在台下。
“大致差不多吧。”
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
“那三个人脸蜘蛛是不是就和你病变是有所不同？”
他冷笑一声，高声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了，鱼凫王，天尊立你作万王之王，我们都不服气。不服气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江山嘛，是打下来的。我们在前方流血流汗，出生入死，可是，我们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让你一个外人坐享其成？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根本不是大炎帝国人的女人！你凭什么做这个万王之王？”
她不是担心那三个人脸蜘蛛。
此言一出，又有几名武将站起来。
他微笑着：“初蕾，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三个人脸蜘蛛也不见得真的就那么可怕……”
紧接着，大多数武将都站起来了。
这一笑，但觉所有的愁楚一扫而光。
他们都佩戴了武器。
她一怔，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们的手都按在武器上面。
他忽然伸手猛地抓了一把，递到她的眼前：“初蕾，送你一朵白云花。”
今日一言不合就会发生流血冲突了。
头顶，有一片白云，很大，很白，丝丝缕缕的棉花糖一般。
有些诸侯也想站起来，可是，他们看了看白志艺，还是跪在原地不动了。
他发誓，一定要揪出这家伙，并亲手将其杀掉。
白志艺一直低着头。
到底要如何的卑鄙无耻才能向这样的一个少女下这样的毒手？
他的心情，非常紧张。
他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
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如果灵巨真的能战胜。
他忽然很痛恨那个下毒者。
如果他真的能。
恍惚间，就如汶山之巅的少女，亡国灭家，无路可走。彼时，尽管已经成了万王之王，却依旧摆脱不了残酷的命运。
可是，他也知道，这希望很渺茫。
非常非常怜悯。
灵巨轻蔑地看了白志艺一眼，大叫：“白将军，你一直这么跪着，还要不要脸了？”
他凝视她，忽然很怜悯。
白志艺不动声色：“那是万王之王！”
她低着头，眼神有些茫然。
“万王之王？还没正式登基，怎么就是万王之王了？”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
“天尊之命不可违抗。”
她坐在他旁边，彼此之间隔着不足两尺的距离。
灵巨冷笑一声，“天尊之命我们当然不敢违抗。可是，要做万王之王总得拿出点本事，不然，兄弟们怎会服气，对吧？”
直到现在，直到明白了真相，直到亲眼看到她的裂变，反而如释重负。
此言一出，一众武将齐声道：“对！”
因此，一直耿耿于怀。
双头蛇立即站起来。
不知真相，不知缘由，相逢不相识，以至于错失今生。
武将们也一起按住了武器。
无论怎么寻找都见不到。
只等灵巨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就会冲上去。
从有熊山林到九黎，从九黎到音乐林，他一直见不到她。
看样子，他们私下里已经有了约定——不但要给这少女一个下马威，将她直接赶走，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将她当众斩杀。
而这分心，则来自愧疚，不安。
至少，先将那条双头蛇砍为肉酱。
音乐，最是容不得分心。
所有人都看着凫风初蕾。
因为心灵无法达到真正的平静，所以，一直无法达到完美的全身心投入。
一大半的人倒不经意地站了起来。
彼时，无论如何定心凝神，都总觉得有某种欠缺或者遗憾，好像一件事情，无论你如何精心准备都无法作足一百分，就像每每关键时刻，总要犯一个小错。最初以为是技术问题，后来才发现是心情问题。
紧接着，就连那些诸侯，商队首领，也纷纷站起来。
比在音乐林里演奏九韶时更加宁静。
地上，只剩下白志艺为首的二十几名豪客。
心情，变得很宁静。
灵巨不明白他们为何一直跪着。
最初的震撼和恐惧，统统都已经过去了。
灵巨很轻蔑：“白志艺，你真要这么一直跪着？”
他不时看着远方的天空，云彩，但觉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接近蓝天白云。
“跪万王之王理所应当。”
姒启却淡然许多。
“如果她不是万王之王呢？”
凫风初蕾一直沉默，她紧紧握着金杖，显得心事重重。
灵巨忽然一声怒吼，那吼声，令在场每一个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两人乘坐，绰绰有余。
那是巨人的怒吼。
经过改造后的委蛇，在飞行时候，本体已经无法像在陆地上那样动辄巨变成七八丈宽，但是，一丈多宽还是有的。
几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委蛇的翅膀，仿佛就像自己凭空多出来的一双翅膀。
一吼之后，灵巨举起了拳头。
任何人都曾梦想飞行——让自己飞行。
在他身后，一干武将也拿起了刀枪。
可是，飞行器，终究是冷冰冰的，不如委蛇这样活灵活现。
几百武将，一名少女。
白衣天尊委托半神人们带他去九重星联盟时，他已经领教过半神人们那快速无比的飞行器了。
每个人均是同样的想法：一人一拳也得揍死她。
姒启并不是第一次在天空飞行。
可是，毕竟碍于天尊的命令，还是没有人贸然上前。
“我让它和丽丽丝一起先回九黎。”
他们都看着灵巨。
委蛇奇道：“鹿蜀这是要去哪里？”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灵巨，你对本王不服气是吧？”
姒启吹一声口哨，鹿蜀看他一眼，转身便跑，很快，鹿蜀便踪影全无。
灵巨干脆利落：“对！”
委蛇急忙道：“我们上路吧。启王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鹿蜀寄存在这里，我是真的无法多承载鹿蜀的重量飞行了。”
“你想如何？”
凫风初蕾忽然眼眶湿润。
灵巨大笑：“鱼凫王要想让我等服气，当然得拿出点真本事。否则，我们怎好奉一个女人为万王之王？如此，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也讥笑我大炎帝国没有真男儿？”
他满不在乎：“走呗，有什么可怕的？遇到敌人就劈了他！”
“真本事？你要看什么真本事？”
凫风初蕾要说什么，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鱼凫王随便露一手不就行了？”
他举起斧头扬了扬：“凫风初蕾，我们走吧。”
“这么说来，你是要跟本王单挑了？”
他一抬手，地上的劈天斧便到了手里。
“单挑？不不不，我从不和女人作战！女人嘛……女人不经打……尤其是鱼凫王这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啧啧啧，说真的，鱼凫王真是罕见的美人儿，卿本佳人，呆在深闺绣绣花，相夫教子不更好吗？为何要出来争强好胜？万王之王，可一直是男人的事儿啊……”
他再次看着远方，很久很久，忽然笑起来，似在自言自语：“不就是病毒吗？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没准三蛛洞里就有解药，或者那三个人脸蜘蛛至少知道一些什么。初蕾，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向你下毒，可是，我发誓，如果我能找出那家伙，我一定杀了他！”
委蛇很生气。
她怔住。
如果少主不阻止，它很可能一下砸断这家伙的鼻梁骨。
“我不回音乐林了！这一次，就算委蛇不载我，我也一定跟你们一起！就算走路，我也一起去！凫风初蕾，你赶不走我！你永远也无法赶走我了！”
可是，少主下令之前，它一动也不敢动。
她呆了一下。
灵巨再上前一步，声音里已经满是轻蔑：“鱼凫王之前到底有什么真本事我们没见过，也不得而知。如果，如果鱼凫王单单凭借长得漂亮就自认为可以做万王之王的话，那就休怪我们无礼了……”
他慢慢地转过目光，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初蕾，我不回音乐林了。”
这话，已经是非常无礼非常粗俗了。
“涂山侯人，你回去吧！”
他却浑然不觉，更是肆无忌惮：“大炎帝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女人能做万王之王。如果鱼凫王自认有这个资格，那你总得让我们服气，不然，我们凭什么把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白白让给你？你是能指挥千军万马？你是有万军不当之力？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的特长？”
“我不知道何时会病毒爆发，也不知道毒发之后会对你造成怎样的伤害。所以，你不能和我同行！”
这话，就更无礼了。
他还是看着远方，仿佛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
武将，当然很粗俗。
许久之后，她打破了沉默：“你也看到了，我这样子，实在是不合适与任何人同行。”
武将攻击起女人来，就更是粗俗了。
她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非常非常复杂，也非常非常震撼。
其他人听得这话，无不哈哈大笑。
天很高，云也很高，他忽然觉得这世界很渺茫，就像一切都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虚空。
台上娇怯怯的少女，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她的一身蜀锦华服很不错，她的金杖也还算不错的道具，可是，这些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花架子，一个绣花枕头。
他只是看着远方。
这样的少女，做万王之王？
他没有再看她。
别说灵巨不服气，他们也一万个不服气。
死一般的沉默。
“鱼凫王，我们也不为难女人，你识趣的最好马上离开九黎……”
沉默。
“没错，你这样的小姑娘就该赶紧回家相夫教子，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年左右了吧。”
“可不是吗？这姿色，这模样，做个王后倒差不多，怎么能做万王之王呢？
“这病毒，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谁做了万王之王，就把鱼凫王立为王后吧，这可是最佳王后人选啊。至于万王之王还是算了吧……哈哈哈……要不，灵巨将军做万王之王吧，等你做了万王之王，就娶鱼凫王做王后……”
她半晌才叹道：“白衣天尊都拿不到，我想，这世界上很可能谁都拿不到。也或者，这病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哈哈，这主意真是妙极了，不过，也不见得就灵巨将军才能做万王之王吧？要不，无论谁做了万王之王，就立鱼凫王为王后好了？”
“没有解药吗？”
“对对对，无论谁做了万王之王都立鱼凫王为王后好了……”
她摇头。
“哈哈哈，鱼凫王你听到了吗？你这么漂亮，就算万王之王没得做，可是，王后之位是稳当当的啊……”
“要怎样才能拿到解药？”
“说真的，鱼凫王这么漂亮，我都想娶了……”
“也许吧。”
灵巨哈哈大笑：“鱼凫王你听到了吗？要做万王之王，凭借姿色可不行，得凭借真本事……江山可不是凭借美色就能获取，必须是凭借力量啊……”
“连白衣天尊也查不出来吗？”
“灵巨将军说得对，你要想做万王之王，你总得露一手……”
“呵，说来可笑，我居然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谁向我下毒。”
鼓噪的众人，眼前忽然一花。
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强行压制自己的恐惧，勉强说出几个字来：“到底是谁害你？”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为何整个人都恐惧得如自己陷入了地狱之中？
直到有人发出一声惊呼：“灵巨将军呢？灵巨将军……”
可是，为何五内俱焚？
灵巨将军已经在台上。
本以为那女人的事情已经跟自己没啥关系了，至少，自己可以不那么在乎了。
但是，他不是站在台上。
这一次，又是这样。
他也不是自己走到台上的。
恍惚中，就像回到了过去，就像父王刚刚去世的那些天，明明是疏离的父子情，却如全世界都坍塌了似的。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到底是怎么去台上的，反正他已经在台上。
但觉手足冰凉。
而且，他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甚至不是跪着……他被一只手高高举着。
但觉五内俱焚。
那是一只非常非常纤细的手，苍白，瘦弱，瞧仔细了，甚至还有一丝丝憔悴，仿佛风一吹，那手腕就会折断。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真正的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这比花枝还脆弱的纤手举着灵巨，就像举着一朵花，就像举着一片羽毛。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看到一个人，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一个坟墓——不，是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灵巨，你要看本王露一手是不是？”
蛇妖病毒，只是听她讲述，怎比得上现在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灵巨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恐惧之情，真正浮现了他的双眼。
原本鼓噪的台上，也鸦雀无声。
她很平静：“没错，病发之后，我就会变成这样，也许，比这更加可怕。那时候，我会迷失本性，我认不出敌人或者朋友，我只会杀人，只要有人命令我杀谁，我就会杀死，纵然是我的敌人命令杀我的亲人朋友我都会忠实无误的执行这个命令……这病毒已经在我体内潜伏很久了，好几次濒临爆发的边缘，多亏白衣天尊替我压制。可是，也无法永远压制，在没拿到解药之前，随时都可能爆发……”
大家都死死盯着她的手指，真担心那纤细的手指一弯曲，灵巨就得落下去。
他的眼神更加恐惧。
可是，偏偏灵巨稳稳地横着——横在一根手指上。
她点点头。
就像是一条庞大的死鱼，别说挣扎了，他根本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他的恐惧却绝非坠地的斧头，他的声音也颤抖了：“初蕾……这就是黑蜘蛛病毒？”
凫风初蕾淡淡地：“你们既然要看本王露一手，那本王自然也不能辜负你们。大家看清楚了……”
因为是她，他一念之差，斧头坠地。
她随手一转，灵巨庞大的身子就像一只陀螺似的飞速转动，砰然一声倒在了台上。
看到这样的怪物忽然攻击自己，反抗是所有人的本能。可是，他亲眼看到！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怪物，正是她。
灵巨爬不起来。
他只是不忍心。
灵巨已经晕了过去。
他满脸茫然。
“还有谁需要看本王露一手的？”
劈天斧还横在地上。
她上前一步。
在最后的关头，他扔下了斧头。
众人后退一步。
她亲眼看到他扔掉了劈天斧。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
凫风初蕾也凝视他。
刚才那些出言轻薄之人，无不心里一寒。
委蛇眼中却满是狂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启王子……启王子……你真是我家少主的好朋友……谢谢你……谢谢你……”
有不甘示弱的将领忽然抽出了大刀。
整个人也虚脱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可是，他们的大刀没来得及出鞘。
他小心翼翼，声音却虚脱了一般。
惊呼声，此起彼伏。
“初蕾……”
眼花缭乱里，众人但觉眼前已经空了一大片。
维维奇给她的障眼法只能维持几分钟，时间一到，自然就恢复原状。可是，涂山侯人当然不知道。
几乎所有曾经口出狂言的将领都已经飞到了台上。
环绕她整个的天罗地网也彻底消失了。
几乎所有站起来的将领，全被飞到了台上。
她的纤细双手也葱白一般，绝非什么毒辣蜘蛛刺。
他们高高飞起，高高落下。
她明眸皓齿，皮肤雪白。
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对面的少女已经恢复如初，压根不是什么黑色可怕的巨大蜘蛛。
就像从天而降下了一场人肉大雨。
他蓦然睁开眼睛，不敢置信。
他们横七竖八，鼻青脸肿。
眼前一花，那陷入罗网一般的巨大压迫感也瞬间消失。
他们痛苦呻吟，根本爬不起来。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之气忽然消失。
他们的鼻子，嘴巴都头破血流。
姒启双目紧闭，面色惨然，只静静等着被尖锐毒刺抓瞎双眼的那一刻。
他们伤得倒不重，可每一人都伤在痛点，饶是自认豪杰，也杀猪般地惨叫不停。
委蛇大叫：“启王子小心……”
尤其是嘴巴。
是他自己扔掉了劈天斧。
他们和灵巨一样，没有任何人的嘴巴能够幸存——几乎所有人都满口是血，满地找牙。
只听得当的一声，劈天斧坠落地上。
委蛇哈哈大笑：“嘴贱不是本事，对吧？身为男人，最好不要靠嘴巴，还是双手才有说服力！”
委蛇惨然闭上双眼。
众人哪里还出得声来？
一斧下去，黑蜘蛛当被开膛剖腹。
凫风初蕾还是站在台上，居高临下，淡淡地：“你们谁还想见识一下？”
劈天斧扬起，正好对准黑蜘蛛的胸口。
有两个幸存的武将侥幸往后面退却。
眼看那蜘蛛的尖刺马上就要刺入他的眼睛，就连委蛇也急得大叫：“启王子，快躲开……少主这是病发了……”
他们，正是之前轻薄言语说得最顺溜的两个。
姒启已经无法闪避，他手里的劈天斧拒在那黑蜘蛛的腹部。
有一个甚至是自称想娶了鱼凫王之人。
七八枚尖刺一起包围了他的双眼。
他们见势不妙，急于隐匿。
尖刺，四面八方笼罩了他的面门。
他们希望鱼凫王在百忙之中根本没看清楚自己。
漫天的蛛丝裹着呼呼的风声，妖异的黑色携着死亡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团团困住了涂山侯人。
可是，他们的脚步尚未站稳，人已经飞了起来。
他原本就不如凫风初蕾本领大，更何况是情急之下失了先机，又只能退不能痛下杀手，就更是进退维谷，眼看就要陷入绝境之中。
这一次，鱼凫王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可是，他避不开，躲不了。
他们随着这只手飞上去。
他情知不能对这黑蜘蛛大开杀戒。
他们重重地从高台跌落，满口门牙瞬间落地，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只想避开。
别人还能哭喊，他们喊都喊不出来。
涂山侯人奔逃。
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满口牙齿和舌头一起裂开了。
涂山侯人急速后退，可是，裂变后的蜘蛛速度快得惊人，七手八脚便攻向他，天罗地网兜头罩下。
几乎所有的武将，全部倒在了台下。
“少主……”
他们无法挣扎，无法起身，除了嚎叫，没有任何的选择。
饶是涂山侯人速度极快，也差点被网在正中间。
这些可不是一般人。
万道蜘蛛丝就像一张天罗地网。
这些全是战功赫赫的风云人物。
那黑色的蜘蛛最初很笨重，好像是才裂变时不那么灵动，可现在得了先机，张牙舞爪就向涂山侯人扑过去。
可是现在，他们的嚎叫听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涂山侯人根本无法应对，只能躲避。
这一躺，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五个月，根本不可能站起来了。
它有千万只手臂——每一根蛛网就是一只手臂。
鱼凫王只是没有要他们的命。
怪物，先伸出手臂。
她来九黎，不是为了要大开杀戒。
纵然是亲眼所见，也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失去了理智和分辨的能力。
可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
他一点也不相信这怪物就是凫风初蕾。
这场疼痛，他们必将永生难忘。
他还在试图寻找凫风初蕾。
原本站起来的诸侯和商队首领忽然就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涂山侯人步步后退。
白志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悄然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亲信朋友。他们都和他一样，面如土色，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贸然站起来。
然后，慢慢地走过来。
诺大的广场一片死寂，只剩下台上一群哼哼唧唧的武将。
那怪物一直死死盯着涂山侯人。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这才是第一手，你们还想不想看本王露第二手？”
那是鱼凫王的权杖。
委蛇大声：“还有谁要看的吗？”
偏偏这怪物手里还拿着一根金杖。
台下鸦雀无声。
好像是凫风初蕾被这怪物忽然吞噬了似的。
不要和武将讲道理，也不要和武将谈理想。
他悄然移开目光，本能地寻找凫风初蕾。
除了拳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闭嘴。
他不知道这怪物是哪里来的。
除了胜仗，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折服。
饶是涂山侯人胆大包天，也被这可怕的场景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道理，凫风初蕾十八岁那年就明白了。
当它盯着你时，简直就像是一个魔鬼在黑夜中狞笑。
只有强人，才能将他们压在脚下。
那种诡异的感觉，涂山侯人真是生平从未领略——不止是丑怪，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合成怪物一般。
几百人都低着头，战栗不安。
可是，当它的无数爪子伸开时，整个就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蜘蛛——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蜘蛛。
凫风初蕾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地：“本王十五岁起便游历天下，到如今为止，已经参加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争。本王曾经在西北沙漠驱逐东井星妖孽，单枪匹马击溃整个巨人一族；也曾在钧台之战驱逐大费将大夏残军彻底赶出阳城，更在九黎河边将你们的巨人一族的大将军徒手扔进九黎河！现在，你们来跟本王谈战斗力？你们和本王谈战功？”
一半是人，一半是蜘蛛。
台下，鸦雀无声。
它漆黑的面上，隐隐有一张人脸，看仔细了，就像是一个蜘蛛在进化成人的途经中没有进化完毕，中途突然停止了。
“本王生平只输过一战，只输过一人，那就是白衣天尊！此外，纵不说天下无敌，也再也没遇见过对手。你们可以不服气，也可以不认可，但是，你们没权利和本王比战斗力！你们也不配！”
它死死盯着涂山侯人。
台下，还是鸦雀无声。
可是，那黑蜘蛛一动不动。
“按照你们的说法，天下者有力者居之！而本王自认和你们相比，那就是绝对的有力者了！还有不服气的，马上可以找本王单挑。本王但凡输了立即拱手让出万王之王宝座，马上走人。你们，还有谁要上来？当然，你们也可以结伴上来，不限人数，只要本王输了，本王同样走人！”
委蛇也面色大变。
还是没有人做声。
饶是胆大包天的涂山侯人也面色惨白，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劈天斧上。
武将们都倒下了，谁还敢做声？
黑色的模糊阴影里，人的形象不复存在，对面只剩下一只巨大的无比的丑陋的黑蜘蛛，诡异，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她淡淡的：“这是我给你们最后一次公平较量的机会，你们可要把握好了。”
她的手，也隐隐裂变，几十只长长的蜘蛛腿脚七手八脚地伸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也许，怦然心跳，可是，但见台上横七竖八躺着还在惨叫的将领们，就不敢造次了。
她的脸，一下变成了黑色。
最有战斗力的将领，几乎都在台上了。
只一瞬间，她就变了样子。
而且，不是一人，也不是十人，是几十人。
对面的少女，忽然裂变。
可是，大家连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楚。
委蛇也吓一跳。
她飞身下台抓这些将领时，比老鹰抓小鸡何止快速十倍百倍？在老鹰的爪下，小鸡们好歹还可以挣扎一下，可这些人高马大的将领简直就像豆腐一般不堪一击，一捏就碎了。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这已经不是单挑，这是群击了。
他顿住。
尤其，她随手一指，两名武将便飞上去头破血流。
涂山侯人原本一直看着她的手，听得她这么一说，有点意外，便抬起头，看着她：“初蕾，我是认真的，我非去不可……”
这样的本领，岂是凡人所为？
“你好好看着我！”
任何武将根本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本事。
“初蕾！”
其余人等，哪里还敢做声？
凫风初蕾还是很慎重：“涂山侯人，你看着我……”
他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凫风初蕾，你就别找什么借口了，我一定要去的。
他们是深深恐惧。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
一种人力完全无法对抗的巨大的恐惧。
一锤定音一般。
如果她愿意，她很可能一伸手干掉在场的全部人等。
“没错！我不但可以和你们去三蛛洞，而且有足够的时间一起返回九黎。”
这是何等样的本领？
“哈哈，还有两年多时间？这可真是太好了。启王子真的是有足够的时间和我们同行啊。”
“既然你们不再上台，本王就视为你们集体服从了。今后，大家但凡有什么意见都可以上奏折，也可以当面告诉本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若敢阳奉阴违，背地里捣鬼，一律杀无赦！”
“何止一年呢。这么说吧，联盟的时间维度和我们有点不同，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也差不多。快活林里说距离天后的寿宴一年，以地球上的时间算来便是两年多。”
杀无赦三个字很重很重。
委蛇大喜过望：“这不就好了？还有足足一年时间，我们去三蛛洞只需要几天，最多十天半月而已。”
每一个人都觉得心都在砰砰狂跳。
“对，至少还有一年时间。要不然，我也不会轻易返回地球了。”
每一个人都觉得身上冷汗涔涔。
“还早？”
每一个人都觉得不是跪着，而是已经瘫在地上了。
他摇头：“我去音乐林时，天帝下了命令，任我来去自如。再说，天后的寿宴时间还早呢。”
“半月之后，本王在九黎碉楼的冥想屋正式登基。接下来自有人安排你等的任务，你等听命行事，各行其是……”
她只是淡淡地：“天后的事情可不敢大意。你必须尽快返回，否则，以后有什么意外就不好说了。”
委蛇大声道：“你等听明白了吗？”
她永远忘不了禹京的教训。
白志艺立即道：“明白了。”
或者，正因为他是涂山侯人，她更必须隐瞒这个秘密。
众人也一起道：“明白了。”
纵然他是涂山侯人，她也只能隐瞒这个秘密。
凫风初蕾正要令他们解散，忽然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
可是，她不能提起青元夫人。
声音，是从西大街的方向而来。
自己，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踢踏、踢踏…”
惹谁都不要去惹那些半神人。
地动山摇一般。
凫风初蕾想起自己的遭遇，她想，才不呢！自己亲眼目睹的半身人们无比睚眦必报。因为本领大，所以，凡人胆敢对他们有任何不敬，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失误，你都可能遭遇不测。
那是大军驾到的声音。
“大神们十分大度，才不会计较凡人的小小失误呢。”
所有人一起回头，就连满地哼哼的武将都不由得看向声音的来源。
凫风初蕾却不似委蛇那么乐观，她很清醒也很慎重：“涂山侯人，你真的不会耽误排练九韶吗？你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再说，那些大神可不是一般人，若是惹恼了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是什么军队这时候赶来了？
有他在，三蛛洞之行的凶险程度很可能会降低几分。
又是什么样的军队敢在九黎这样肆无忌惮的来去自如？
若他不愿意也就罢了，可是，他分明是非常愿意。
凫风初蕾也看着声音的方向。
正因此，委蛇忽然觉得该带上启王子一起。
她也有点意外。
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的想法，再说，启王子可是大鲧的孙子，也有半神人的血统，加上他和云华夫人的特殊关系，有他在，敌人总要忌惮几分。
一只雪白的战狼风驰电掣而来。
三蛛洞之行，祸福难料。那三个人脸蜘蛛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呆在哪里，其背后的力量都不可忽视。委蛇不知道这事情到底会不会和神秘敌人有关系，可是，经历了有熊山林那么惨痛的一战，不止是少主毁容，自己也当场殒命。如果三蛛洞也和敌人有关，那该如何是好？
狼背上，一个一身盔甲之人。
委蛇看了主人一眼，佯装没有发现主人暗暗责备的眼神。
白狼，径直飞奔到广场前，来人才飞身下来，远远就跪了下去：“白狼国小狼王率领一万狼少年大军拜见万王之王，听候万王之王差遣！同时奉上二十万两黄金，以恭贺我王登基！”
凫风初蕾再也做不得声。
小狼王跪着，双手高高举起狼牙棒，无比恭敬。
涂山侯人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它的朱冠，由衷道：“委蛇，谢谢你，谢谢……”
在他身后，一万狼少年大军已经潮水般地包围了中央广场。
委蛇忽然道：“其实，多启王子一个人，也可以试一试。”
他们座下的单峰骆驼气势如虹。
“我不是不让你同行，实在是三蛛洞的路无法抵达，无论水上和陆上都无法通过，委蛇飞行时又只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
众人心里好不容易激动起来的一点火花，立即熄灭了。
他上前一步，“初蕾，这次我一定要去三蛛洞！”
不是来单挑的，是来臣服的。
“再说，天后的寿宴在即，你必须抓紧排练九韶！三万人的盛大演出岂能疏忽？涂山侯人，你回去吧，真的，你没必要跟我同行！”
援军没有来。
他脸色惨白。
等来的是万王之王自己的亲信部队。
“你放心吧，我能去三蛛洞一定就有绝对的把握。不然，我不会再去胡乱冒险了。”
小狼王，是第一支前来勤王的队伍，也是第一支前来听命的队伍。
“初蕾！”
委蛇大喜过望，这小子，总算有点用了。
她眼神坚定：“不！”
它哈哈大笑：“小狼王，你好啊。”
他眼里满是绝望：“初蕾……”
“可爱的委蛇，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为陛下效忠了。”
她微笑着摇头。
“谢谢。”
他的手一松，她已经站在他的对面。
“这是我的荣幸。”
他恍如不闻，“初蕾，让我保护你一次吧……就这一次……至少，我要亲眼看到你从三蛛洞平安离开……”
他目光灼灼，盯着凫风初蕾。
委蛇忽然干咳几声：“启王子……咳咳咳……”
凫风初蕾看他一眼，也笑起来。
他真的没有别的目的，他只是想保护她。
众人已经散去。
更何况，那三个人脸蜘蛛。
空荡荡的中央广场上，只剩下小狼王和他的一万狼少年大军。
他生怕她这一路独行，再次遭到可怕的攻击。
他已经站起来。
他太过担心。
他仰起头。
他是担心。
台上的少女居高临下。
他语无伦次，他的声音沉痛到了极点：“初蕾……初蕾……让我和你走一段路吧……无论是回九黎还是去三蛛洞，都让我陪着你吧……至少，让我平安陪护你回到九黎……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想保护你……”
可是，他已经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即将重新踏上一个人的旅程。
还是旧时模样，只是，更胜往昔。
直到感觉到那股离开的力量——她在挣脱他的手臂。
她临风站立，就像是一朵缥缈的仙花。
所有的情绪都无从表达。
从有熊山林到九黎广场，再到金沙王城被赶出来，他始终没能见到她一面——他不肯罢休，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心里千言万语，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从金沙王城回到九黎，渐渐地，他有点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很长时间，他说不出话。
可是，很快便有消息流传，她居然被封为万王之王。
当你和一个人擦身而过时也认不出她来时，你才知道这爱会有多么苍白和软弱。
这不是秘密。
本以为曾经用尽了全力去爱一个人，可是，到最后，你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能为她做。
这是整个九黎发出的公告。
是如何付出也没有回报吗？
他立即便开始行动了。他立即回白狼国召集了全部旧部带上了自己的全部本钱。
是从来就没有爱过吗？
他觉得，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为何一点也不爱。
可是，再见面，却比想象中更加震惊。
他不甘，那个人为何不爱自己。
当然并非因为她的容貌更甚以往。
他的心口，一直压抑着愤懑和不甘之情。
而是他亲眼目睹所有躺在台下的武将如何被一个个抬下去。
就算新婚夜出发去寻她，就算她失踪了，就算她重伤不治，他一直在怪她……一直怪她……比她想象的更加疏离……
她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光华。
从求婚失败，愤然和云英成亲之后，他一直在怪她。
那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的。
因为，曾经他在怪她。
他死死盯着她的手，喃喃地：“你比九黎河之战更加厉害了！”
她不怪他，可是，他的心却在滴血。
她也盯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怪他，她根本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讲这一番话。
充沛的元气始于离开忘川之地。
“这……没关系……真的，我没有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换成我，我当时可能也认不出来……这真的不能怪你……我现在一点也没有怪你了……”
白衣天尊下了很大的力气，纵谈不上耗尽了他几百万年的元气，可是，也曾令他元气大伤。
她的两只手垂下去，很是尴尬。
必须是极大的元气才能彻彻底底压制黑蜘蛛病毒的爆发。
她想尽力推开他，可是，他的拥抱很紧很紧。
她永远记得和他告别时的最后几句对话。
凫风初蕾手足无措。
他说：初蕾，你别怕，你不会死，病毒也不会爆发。
他的声音里满是沉痛和悔恨、担忧，恐惧：“初蕾，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是这样……我一直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万一要是爆发了呢？
“初蕾……初蕾……”
他说：那我就让时间停止好了。
她竟然也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震撼。
他泪流满面。
她走出去很远也不敢回头看他。
除了这两个字，再无别话。
不是不敢，是不忍不舍，她怕多看一眼，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初蕾……初蕾……”
可是，她很清楚，这也不是元气倍增的根本原因。
一双大手死死将她抱住。
彼时，她才刚刚开始恢复，甚至达不到受伤之前的鼎盛状态。
她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直到经过十二个夜的王国。
“这也是一种基因病毒，就跟变成蛇妖差不多……呵，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病毒到底何时爆发。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想接近熟人、朋友，我甚至不想回到人类的世界，我连金沙王城都没有回去，我怕连累他们……我无数次地想过，就算死，我也愿意死在外面，至少死在不危害他人的地方……”
当封印开启，快要走出十二个夜的王国时，女禄娘娘抓住了自己的手——女禄娘娘说：孩子，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人脸蜘蛛？”
于是，她真的活着回去。
“实不相瞒，虽然我摆脱了青草蛇病毒，避免了变成可怕的蛇妖，可是，我在九黎时又感染了黑蜘蛛病毒，也许，一年半载之后就会病发，如果找不到解药，我想我甚至可能变成那三个人脸蜘蛛一般的怪物……”
彼时，她的功力几乎已经达到了受伤之前的巅峰状态。
雪地上的僵尸，伸出的一截枯瘦的手，满地的白骨，冰雪覆盖的死亡世界……一瞬间，所有的场景都在他面前复活了。
容貌的彻底恢复，始于十二个夜的王国。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可是，明明又曾经亲眼所见。
在外人看来，容貌和元气并无绝对的关系，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和容貌有绝对的联系。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堵住了，嗓子也如压了一块大石头。
也许是女禄娘娘的地精灵，也许是女禄娘娘赠予的元气，总而言之，她离开十二个夜的王国时，但觉身轻如燕，体力充沛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他死死瞪着她那双洁白而纤细的手。
一如在幽都之山时可以轻易避开禹京的攻击；
他想说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如遇到三个人脸蜘蛛时也可以从容退却。
他心如刀割。
甚至于一挥手就让武将们飞起来，就更是轻而易举不值一提了。
他口干舌燥。
她想，自己欠了女禄娘娘很大很大一个人情。
除了青元夫人，她真的再无任何隐瞒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愧疚。
她一点也没隐瞒他。
也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女禄娘娘，就勇气倍增，好像为她所宠爱，享受了她的极大好处是天经地义一般。
她很坦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奇特的想法。
就连禹京也成了敌人的盟友，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万王之王的宝座？
当然，内心深处，还有个更可怕的——一想起就面红心跳。
手握重兵总好过孑然一身。
那一梦半个月的春梦。
人类，终究是群居动物。
梦中无数旖旎缠绵的香艳情景。
可至少是心理安慰。
梦醒后，整个人便发生了剧变。
“……我怕敌人再次袭来时，我依旧没有还手之力。做了万王之王，总有点办法，至少可以有足够的大军供调动，虽然，这些大军面对真正的敌人时，很可能毫无用处……”
可是，她无法言说。
可以说，有熊山林一战，彻底改变了凫风初蕾的想法和人生。
她甚至无法启齿。
绝望，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无助。
她连对委蛇都不曾透露。
孤独，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
她有时候真的以为只是梦一场而已。
“呵，涂山侯人，你道我为何如此痛快接受了万王之王的宝座？因为我孤掌难鸣，因为有熊山林之战时那种没有任何帮手没有任何盟友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在有熊山林躺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甚至半年？我觉得那段时间好长好长，漫无边际，每天都在下雪，每天都很冷，我像一个冰块似的躺在雪地里，我只有一个人……我多想看到一个熟人，哪怕是平常最不喜欢的熟人……只要他靠近我，拉我一把……或者跟我说说话……可是，没有！等不来一个人！等不到一个熟人……等不到一份救助……真的，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原来，生死关头，你最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不生不死……没有任何人在眼前的那种孤独绝望和无尽的恐惧之感……”
可是，小狼王如何明白其中的种种？他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着她明亮如晨星一般的双眼，蝉翼似的长长的睫毛，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闪闪发光的红花。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她曾经遭遇了这么痛苦这么可怕的事情。
生平绝美，越看越美。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一幕。
比想象中更美。
他不知道。
比过去叠加的记忆更美。
他的一双拳头不知何时捏起来。
渐渐地，心跳得砰砰作响。
他瞪着她。
可是，他低下头，若无其事：“能为万王之王效劳，真是我极大的荣幸。请陛下吩咐任务吧。”
如今旧事重提，声音也不由得微微颤栗：“多可怕！多可怕！我差点被变成蛇妖……每每想起，总是冷汗涔涔……直到现在，午夜梦回时，我还常常胆战心惊，如果我真的被变成蛇妖了，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那会比死亡更加可怕啊……”
正是用人之际，凫风初蕾毫不犹豫就道：“小狼王你听好了，本王封你为大炎帝国第一大元帅，统领九黎全部兵马。”
除了白衣天尊，她不曾对任何人讲述。
小狼王吃一惊，第一大元帅可是个超级重要的职务。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是昔日布布的职务。
“所以后来，我就变成了你们所看到的那个怪样子……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死，我也不知道自己彻底毁容了……我一直期待出现奇迹，等有人来救我……我看到你来……我一直呼救……可是……呵呵，涂山侯人，当你掉头离开时，我便彻底绝望了……直到后来很长时间过去了，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怪你……我当时那样子，谁也认不出我才是正常的……”
也是王之下最重最好的职务。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笑得轻描淡写。
凫风初蕾此举，分明就是赋予了十足的信任。
那是千真万确剥皮的痛苦，而且是自己给自己剥皮。
他立即道：“多谢陛下。”
彼时，血肉横飞，头皮面皮几乎都被活活接下来一层。
小狼王并不是第一次到九黎碉楼，可是，当他再次踏足时，还是吃一惊：“老天，这里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毁容是我自己，我不想被变成青草蛇，我一直奋力反抗。我把那些钻进我脑袋上，脸上的青草蛇全部一条条扯了出来……”
那是枯枯法师和他的妻妾留下的垃圾，至今无人收拾。
她意识到什么，不经意地移开了。
还有九黎碉楼，原本超凡脱俗的地方，现在简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他一直死死瞪着那双手。
单看那一排排临时搭建起来的隔断楼层，粗糙，又花枝招展，就像一个姿色平平却涂脂抹粉得很厚的妓女，看了令人作呕。
她微微一笑：“只是，敌人的毒计未能实现。她没能把我变成青草蛇……我就算毁容了，我也没有被变成青草蛇……”
委蛇叹道：“我早就觉得该拆除这玩意了，可一直苦无人手。”
她轻叹一声：“这便是敌人的高明之处！敌人想要掩盖真相，所以，涂抹了一切，改变了一切。敌人，本想把我也变成一条青草蛇。如果敌人成功了，你们所看到的我，就不会是一个可怕的僵尸，而是一个满头长满了青草蛇的怪物，蛇妖……小狼王前来杀蛇妖，其实就是来杀我……那些阴阳师，土匪等等，所要来杀的蛇妖就是我……”
小狼王大笑：“这有何难？马上拆除，两天之内就收拾好了。”
“天啦，你说有熊氏的全部族人都变成了青草蛇？可是，为何我们去有熊山林时看到的是皑皑白雪和一大堆白骨？”
一万人马，当然能做许多事情。
“对！所以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有熊氏一族如此恨之入骨。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病毒叫做基因病毒，有熊氏一族所中的就是基因病毒中的青草蛇病毒。但凡中了这种病毒者，慢慢地就会变成青草蛇，然后，攻击同类，互相感染，很快，所有人都会感染青草蛇病毒……”
戎甲一声令下，一个小分队立马开始收拾。
“一直没有现身？”
拆迁的乌烟瘴气，一直弥漫。
“我没看到敌人！敌人一直没有现身。”
九黎的仙风道骨，不复存在。
好半晌，他才长嘘一口气：“是什么样的敌人竟然这么可怕？”
委蛇愤愤地：“枯枯法师真是用心恶毒，下次再看到他，我一定敲破他的那一身骷髅……”
涂山侯人死死盯着她，满脸的惊异和恐惧之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一切。
凫风初蕾不置可否。
“呵……那时候，我的头上脸上全是青草蛇，它们尖利的蛇牙咬我吞噬我，一个劲往我脸上钻，要彻彻底底把我变成有熊女那样。我不甘心，我想杀绝这些毒蛇，然后……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子，我受伤太重，变成了僵尸一般。所幸侥幸不死，为杜宇和白衣天尊所救……”
小狼王也环顾四周，但觉选择九黎碉楼登基真不是好主意，毕竟，这里是在会太过寒碜了。
她的两只手伸出，轻轻蒙住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放开。
见惯了上次的大场面，再次也得是金沙王城那种级别吧。
“到了有熊山林，我发现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整个有熊氏一族全被变成了青草蛇。然后，那些青草蛇一起向我发动进攻，四面八方钻到我的身上头上脸上……”
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如何做的王宫呢？
涂山侯人惊呆了。
小狼王叹道：“陛下，我认为你不该呆在这里。你应该去九黎广场……”
“她的头上，身上，全部长满了青草蛇。那些像草叶般细长的蛇，生了倒钩一样的蛇足，寄生在她的体内，把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青草蛇。我就是在金沙王城发现了她的异变才追到有熊山林的……”
凫风初蕾听得很认真：“为什么？”
“青草蛇？”
“九黎广场才是大炎帝国的心脏之地！”
凫风初蕾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有熊女临死时，满头黑发全部变成了青草蛇……”
“……”
“我一直不知道！我在九黎见过白衣天尊，可是，他只告诉我你受了重伤，但是什么原因却决口不提！还有有熊氏父女，当初杜宇只告诉我，说你追有熊女才去的有熊山林，可他们到底在哪里？怎么死的？”
“现在天下诸侯和将领各怀心思，四方王除了丽丽丝之外，其他人也迟迟不到，很显然都在观望。纵然你今日震慑了九黎的几百重要头目，可是，外地的武将和诸侯也难免接连不断地发起挑战。俗话说得好，天子登基，礼仪先行，你既然是万王之王，那就不妨拿出万王之王的气派。毕竟，世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你简朴节约没有人会放你在眼里，他们反而认为你没本事。相反，若是你威风赫赫，前呼后拥，他们望而生畏，才会觉得你真的是了不起的王者……这九黎碉楼昔日的确不错，也厚重威严，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又被枯枯法师故意破坏成这样，实在是不适合成为王者的宫殿……”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你不知道吗？”
委蛇深感有道理，却摇头：“这里的确不怎么好。问题是，九黎广场根本没有适合王宫之所，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气派屋子。我们总不能直接去把当地人赶走，直接霸占他们的豪宅吧？再说，一座豪宅也构不成王宫气象，要把许多豪宅连起来改造，先别说赶走众人会不会引起公愤了，单就时间上来说也来不及啊。”
她以为这事情早就成了过去。
“委蛇，这你就不知道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不是有现成的符合王宫的场地吗？”
她一怔。
“现成的场地？哪里？”
也不等凫风初蕾回答，他径直道：“当年你在有熊山林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为什么所有的熟人都会认不出你来？”
“大将军布布昔日留下的城堡不就是吗？”
他死死盯着凫风初蕾：“初蕾，有一件事情不弄清楚，我这一辈子也不得安宁……”
布布的城堡一再扩建，几年时间已经成了九黎广场的标志性建筑，不但占据了几百亩地的范围，而且货真价实就是一座小型的王宫了。
委蛇小心翼翼：“启王子怎么追来了？”
布布，本质上曾经是大炎帝国的无冕之王。
涂山侯人一跃而下，额头上全是汗水。
委蛇双头摇晃：“哈，这主意不错。布布的城堡的确很奢华，稍加改造便是现成的王宫。小狼王这个建议不错，少主，你认为呢？”
鹿蜀，几乎飞奔而来。
凫风初蕾仔细想了想，摇头。
竟然是涂山侯人。
小狼王立即问：“你认为哪里不妥？”
正在这时候，听得阵阵蹄声，风将一个声音远远送来：“初蕾……初蕾……”
她的目光从九黎碉楼往下，径直落在冥想屋里。
人脸蜘蛛要看守的其实是另外的要紧东西？
小狼王有一点说得其实并不准确。
否则，三身国怎会完好无损？他们除了主动派出去寻路的族人之外，几乎没有遭到任何主动前来的攻击。也就是说，人脸蜘蛛的态度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大炎帝国的心脏根本不是九黎广场，而是这九黎碉楼。
人脸蜘蛛要截断的也不是三身国，而是互人国的命脉和退路，只不过三身国碰巧也在这范围之内，不慎遭受了连累而已。
九黎碉楼，才是昔日储存炎帝头盖骨的地方。
她隐隐地有一种可怕的猜测：人脸蜘蛛要把守的通道根本不是三身国，而是互人国！
九黎碉楼，也是昔日万神聚会的地方。
会不会三蛛洞周围的大片湖泊就是互人国？
“陛下，你也看到了，九黎碉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变得金碧辉煌，就算我们马上动手，也完不成细节，最多草草敷衍一下……”
既然西方之外，再也没有互人国，那互人国到底在哪里？
她淡淡地：“半个月之后，我在冥想屋里登基。”
按照推测，改名的原因，应该是他们国中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很可能是所有人都变成了鱼凫，所以，才改为了互人国？
“冥想屋？”
而且，互人国是后来才改的名字。
委蛇小心翼翼：“冥想屋是天尊的私人场所，布布临走时也一再警告不许破坏冥想屋。少主……”
凫风初蕾不得不承认委蛇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老头说，季厘国就是互人国，互人国里全是鱼凫——一半身体是偏枯的鱼凫人——和父王重生后的裂变一模一样。
“正因为是天尊的私人场所，我才选择在这里登基。”
委蛇不以为然：“金色权杖很多，几乎各个国家的王杖都是金子做的，看上去相同也不足为奇。至于那红衣女子和你相似就更不足为奇了，少主你想想，在外人看来，但凡初次出现的一个陌生种族，其实都差不多。比如我们看到那些三身人，是不是每一个都差不多？无非是高矮胖瘦，可一眼看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差异……那老头很少见到外人，加上过了一百七十年这么久了，再看到一个服饰差不多的人，就觉得和你一模一样也不足为奇……”
小狼王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冥想屋的确比布布的城堡牛比多了。哈哈哈，不就是缺少布置吗？没关系，现在已经有了一万人马，要做什么不简单呢？放心吧，委蛇，几天之内，我保准令人把整个九黎碉楼布置得金碧辉煌，远远胜过人间的王宫殿堂。”
“一百七十年前出现在三身国的红衣女子到底是谁？那老头说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还拿着同样的金色权杖，这人是谁委蛇你不感到好奇吗？”
一万人做事，很多事情很快就可以完成。
“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这一万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军人，而且，他们还有足够的钱。
凫风初蕾却一把拉住它：“我们就算不去三身国，可是，我总要解决两个大问题……”
20万两黄金，已经足以将任何地方布置成奢华的宫殿了。
它说走就走。
20万两，也足以雇佣无数仆人了。
“少主，我们还是赶紧回九黎吧，毕竟，万王之王的位置不能长时间空着，布布离开后，九黎广场也许群龙无首，搞不好会天下大乱，这就不太好了……”
鱼凫王自己也不缺钱，她在九黎各大赌场寄存的黄金加起来，也超过二十万两了……这时候，已经没人敢赖账了。
它每每想到这场景就害怕，根本不敢细想。
众人大肆采买，很快，九黎碉楼便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它总不能在一路颠簸里看到少主裂变成一只大蜘蛛——然后，在病变刚刚发生时立即杀了少主。
鱼凫王半月后登基的消息自然要彻底散播出去了。
有白衣天尊，少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整个九黎广场忽然变了风向。
可回到九黎就不同了，在九黎，有白衣天尊，少主病发了，他总不可能不管——在这忠心耿耿的老伙计眼里，白衣天尊纵然不是百里大人，那也几乎差不多了。当年百里大人为了少主几乎舍弃了性命，现在的这个白衣天尊，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大赌场固然气氛凝重，就连小赌场也惴惴不安。
尤其，要是在半路上病毒就爆发了，那可如何是好？
因为连续几天，他们几乎没有迎来任何豪客，整个九黎有头有脸的将领，诸侯以及富豪们，统统消失了似的。
更重要的是，它非常忧心，它暗暗担心少主的病毒爆发。
他们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如果之前它觉得九黎很讨厌的话，那是因为布布大将军很讨厌，布布掌握了整个大炎帝国的军队和商队，一手遮天，的确很讨厌。可现在，布布走了，少主才是万王之王了，九黎，就变得非常非常可爱了。
当然，其中不少人是无法出门——他们的亲信随从把他们抬回去，遍访名医，医生告诉他们，你们不会死，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这几个月都躺着吧，反正哪里也不能去。
委蛇一心希望回九黎，越快越好。
将领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商队首领。
“可不是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不如赶紧回九黎……”
他们只求财，不想杀人放火，而且，自认战斗力远不如将领们，哪里还敢擅自出头？
凫风初蕾如梦初醒，狠狠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委蛇，你说得对。如果我们不去多事，三身国可能千年万年还是三身国。但我们如果去多事，没准他们三五年便被外界给灭绝了。然后，什么无启国，季厘国都不复存在了……不如让他们就好好躲在一个秘密的空间……就像女禄娘娘她们，就算出来了，也永远不和外人接触了……”
更何况，他们还担心那神出鬼没的双头蛇。
“哈哈，少主，其实我们都这么辛苦了，何必再去管那三身国人？三蛛洞也好，人脸蜘蛛也好，关我们何事？就算我们去杀掉了人脸蜘蛛又有什么意思呢？三身国的人民就能更幸福吗？他们原本与世隔绝活得多好多快乐？可要是三蛛洞消失了，他们可以走出外界了，凭借他们三个身子的可怕样子，不得被外界当成怪物吗？他们单个人走散，肯定被外界抓去马戏团当猴子似的表演节目；就算他们人多不吃亏，可是他们敌得过外面的军队？他们又不是司幽国，看样子他们族中有不少财富，如果暴露在人前，还不是军队呼啦一声就把他们给灭掉了？”
是从白志艺的下属嘴里传出的消息——那妖孽双头蛇已经掌握了整个九黎全体富豪们的所有情况：你若是不听话，就先杀你全家。
“可不是吗。”
中央广场散会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吹牛了。
委蛇大笑：“也对。其实活得最没意义的便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整天争权夺利，拼命厮杀，可到头来，就算你家产万贯就算你妻妾如云就算你权势熏天，可是，等你一死，你还是一无所有，什么都带不走，一生辛苦白忙碌……”
暴力的威慑，强过一切仁慈的劝说。
半晌，长叹一声：“在我们看来，司幽国的人活着没意义，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活着更无意义，朝生暮死，时日无多，还整天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到最后双眼一闭，什么都是白忙乎，不更是没意义？”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停了。
凫风初蕾也总觉得这个司幽国很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当然，几家大赌场的老板们更是忧心忡忡：他们这里分别寄存着上万两黄金的赌资，早前大家都想得好，那少年不过是个异乡人，他的赌资既然没带走，那就根本带不走，留在各大赌场，那就是各大赌场的了。
委蛇茫然：“少主，你不觉得这些人全是活死人吗？三身国的人虽然与世隔绝，无启国的人虽然每120年要死一次，可是，他们至少活着的时候还是像模像样，可这个司幽国的人，他们这么活着是什么意思呢？天天睡大觉？吃也不怎么吃，穿也不穿，更谈不上任何娱乐，连敌人都懒得来攻打他们。他们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那少年不是别人，是万王之王。
她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三身国这些都隐匿在司幽国之中，而司幽国的人天天沉睡不起，这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你可以黑别人，你敢黑万王之王？
毕竟，有熊氏一族是这些年才大规模遭遇了厄运，可三蛛洞或者互人国的存在都有至少2000年以上的历史了。
吉将军和他的一干朋友，就更是愁眉不展。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牵强附会。
五万两黄金也就罢了，可是，他当时非要和鱼凫王赌十万两，既然输了，按照规矩，这十万两黄金就得他和其他二十几位豪客一起凑出来。
隐隐地，她觉得这甚至和有熊氏一族的失踪也有关系。
当务之急，哪里去凑十万两黄金？
可是，一想起那个老头的苦苦哀告，又想起神秘的互人国里的鱼凫们，总觉得三蛛洞里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或者，这秘密直接关系到鱼凫们？
可是，赖账已经行不通了。
她内心深处，十分不愿意这时候去接近。
凑得出也得出，凑不出也得出。
三个人脸蜘蛛，总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催命符。
所幸鱼凫王没有规定时间，他们想，拖延一阵，总会想到办法。
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去三蛛洞。
鱼凫王即将登基，已经无可避免。
倒不是和姒启的相见，也不是因为被封万王之王的意外。
所有人，还在注意一群人的动向。
凫风初蕾一路行来，心事重重。
那就是四方王。
人类最主要的生产资料便是吃穿住用：住的方面他们算很好，可是，吃的东西就不敢恭维了，不但少而且很单一，在外人看来根本无法下咽，更不值得抢劫；至于“用”这个字，在这里好像不存在，这些人根本不用太多东西。而“穿”也特别简单，一个司幽国人生下来就会获得两件衣服，全是当地的特殊葛布制造，从生到死，也不更换。
迄今为止，四方王尚未赶到九黎。
事实上，这个国家，除了那个城市里高大的建筑物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什么物质财富了，真是奇怪。
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距离万王之王登基的时间已经不足十天了。
一路上，也并未见到任何像样的财富或者足以吸引人的东西。
还有一百曾经被白衣天尊钦点的大诸侯，也还有一大半在路上。
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醒着的司幽国人。
大家都在猜测：这些人可能准时出现吗？
回头时，但见那城市在暮色中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座没有烟火的城市，甚至连城门都没有。
他们真的会来吗?
一路加速，总算走出了司幽国的城市群。
如果真的会来，难道不该早就到了吗？
他已经飞速追了出去，只远远传来他的回答：“丽丽丝，你先回九黎，别等我了。我一定要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先赶来的是牟羽和淑均。
丽丽丝吓一跳：“启王子，怎么了？”
他们是以大夏的代表而来，他们虽然只有几百人，原是启王子的私人侍卫队，但是，他们全部赶来了。
他忽然跳起来。
凫风初蕾见到二人时很意外。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去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
牟羽和淑均也很意外，他们环顾四周，可是，很显然，启王子居然并不在这里。
“有熊山林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
小狼王也奇道：“启王子并未和你们一起来？”
姒启点点头：“每每想到有熊山林之战我就胆战心惊。”
淑均小心翼翼：“我等于一个月之前接到启王子命令，快马加鞭赶到九黎，只没想到，启王子居然不在这里？”
“你在担心那三个人脸蜘蛛？你认为鱼凫王对付不了他们吗？”
牟羽也立即道：“启王子去哪里了？他在密函上告诉我们他在九黎等我们，为何我们来了他却不见了？”
“她本领是大，可是，这世界上总有许多未知的危险……”
小狼王奇道：“启王子曾经来了九黎又走了？”
“启王子也不必太过担心，鱼凫王本领比我们大得多，这一次当不会有太大危险……”
众人面面相觑。
身为朋友，他其实没有权利干涉她任何的事情。
牟羽立即道：“启王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甚至于她独自去三身国会不会再次出现危险都不得而知。
凫风初蕾终止了这场尴尬。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缓缓地：“我真不知道这次见了她之后，要何时才能再次相逢了……”
她看了看天上：“启王子前不久才离开九黎，他回音乐林排练九韶，因为天后的寿辰将近，不能耽误。”
他没有再说下去。
淑均等松了一口气。
“是啊，初蕾不会介怀，可是我……可是我……”
小狼王却立即道：“排练九韶？不是吧？为了排练九韶，他居然不留下参加你的登基大典？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丽丽丝自己从未经历过毁容的遭遇，也从未亲眼目睹毁容后的凫风初蕾，再见她时，只觉她貌美如花更胜往日，也不太了解姒启的心情，只勉强劝解：“鱼凫王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启王子又何必介怀？”
牟羽和淑均都有点难堪。
小狼王信口胡诌，其实，除了熟人，谁知道他算老几？
凫风初蕾挥手，示意小狼王别多话，小狼王果然闭嘴了。
小狼王说，自己在九黎的大街上遇到一个丑女，这丑女很瘦很小，但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开口就叫小狼王。不过，小狼王说，那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在九黎的名气太大，所以，随便一个丑女都知道他的大名。
当天晚上，凫风初蕾单独召见了淑均等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丽丽丝，你能理解吗？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不敢相信那是她……所以，一次次的错过……原来，我见了她好多次却每一次都错过了……呵，其实，小狼王当时说起在九黎遇到一个熟人时，我就该猜到是她了，可是，我还是没认出……”
她召见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叫他们马上回阳城，不得在此逗留。
正是从这双手上，他证实了自己在九黎的判断。
维维奇大神说，姒启早就回了音乐林，那么，他不辞而别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情非得已。
当初的一双鸟爪，现在虽然好了许多，可还是纤细得令人担忧。
情非得已也只有一个原因，因为青元夫人和云华夫人的逼迫。
“我当时对那双枯瘦的手看得特别清楚也记得特别清楚，直到今天看到凫风初蕾的手我才明白了，她的手到现在也没彻底复原……虽然没有那么瘦了，却还是很瘦弱……”
很显然，她们必须让姒启做出一个抉择，无论如何，姒启回音乐林就证明了他的站队。
丽丽丝想，难怪之前谈话时，他一直盯着凫风初蕾的手看。
淑均等人接到他的命令是一个月之前，他离开是半个月之前，很显然他离开得太仓促，以至于来不及撤掉命令。
“呵，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看到她的手……”
如果淑均等公然留在九黎，则是公然站在了青元夫人的对立面。
你一直在寻找，我就现身坐在你的面前——
凫风初蕾不想连累姒启。
因为，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认出自己。
无论自己能否顺利登基，姒启都可能被云华夫人责备。
“要不是今天我再见到她，其实，我也不敢相信就是那个女孩……太瘦了……太瘦了……瘦得就像一张皮贴在身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瘦弱的女孩呢？因为她一直看我，每一次我抬起头时，都发现她在不经意地看我，一直看……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何要那样看我……”
维维奇大神说：人类有的毛病，大神们都有。没准青元夫人一怒之下，迁怒于他，那他的下场就无法预测了。
丽丽丝不敢置信：“你说你和她面对面吃完一碗牛肉面也没认出她来？那么当时鱼凫王得变成了多可怕的样子？”
她和颜悦色：“淑均，你们回去吧。现在九黎的局势很复杂，你们留下也不会有太大的意义。”
“在有熊山林时，我从她身边路过好几次，我看到她伸出的手，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我，有人在叹息，可是，我还是没认出她……我不敢相信那是她，我压根想不到……后来我追到九黎，我专门为了寻她而去，我在大街上也见过一个神奇的女孩……她就在我的对面，和我面对面吃完了一碗牛肉面……可是，我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淑均小心翼翼：“可启王子并未下令让我们离开。”
昔日九黎河之战时的意气相投，亲密无间，早已无影无踪了。
“启王子回音乐林时太过仓促来不及通知你们。淑均，现在我令你们必须回去。”
毕竟，她从未见过凫风初蕾毁容后的样子，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只是直觉那二人在这次相见时，虽然还是很友好，却无端端的疏远了许多。
这是命令，而不是建议。
丽丽丝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淑均不敢不从，却还是很犹豫。
他自嘲一笑：“那么熟悉的人，居然因为毁容了就认不出来了，很可笑是吧？”
她并未过多解释，她只是道：“阳城也是大炎帝国的诸侯之一，你等负责驻守阳城也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那时候她毁容了，所以我没认出来！”
淑均等人不敢抗令，连夜开拔了。
丽丽丝很是意外：“你在九黎也曾见过她？”
所幸他们人数少，来去如风，也没有引起任何注目。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丽丽丝，你相信吗？在有熊山林她变成僵尸的样子我认不出来也就罢了，可是，在九黎我居然也没认出她来……那时候她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了，好几次我都从她身边经过，可是，我还是没有认出她，一直都认不出来……”
直到他们彻底走远，小狼王才在暗处走出来。
姒启长叹一声。
他径直走向凫风初蕾，毫不客气：“陛下，你这是错误之举！淑均他们人数虽不多，但影响很大。大家都知道姒启是你的铁杆盟友，可要是你登基大典上，连大夏的使者都不出现，这岂不惹人笑话？你的盟友本来就很少了，为何还要驱赶送上门来的盟友？这简直是大错特错，不像是王者的胸襟和气度……”
半晌，她才上前一步：“启王子，我们也该启程了。”
真的王者，敢于接受一切不合理的事情。
她看着他，眼中有微微的同情之意。
就算姒启会面临危险，也不该让他的部署离开。
在九黎那么长时间，她对姒启的一切当然并非一无所知。
凫风初蕾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只是道：“姒启来不来其实根本不重要。再说，他在音乐林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丽丽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小狼王才不信那种骗人的鬼话，什么赶回音乐林排练九韶？不排练会死吗？
实在是因为那段寻找的时间太长太煎熬太绝望，现在确定了消息不看一眼，实在难以罢休。
他狐疑：“姒启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离去？这不是过河拆桥吗？这让外界怎么想？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也曾得到你多次鼎力相助，他这样也太不地道了吧？”
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她沉吟：“小狼王，其实你也可以离开。”
明知道她已经封王那就绝对安全了，可是，他还是想看看——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一眼，看看她是不是活着。
“……”
他得知她被封为万王之王的消息，才匆匆从九重星联盟赶回来。
“你走吧。今晚就走，越快越好！”
寻找三五年，相遇几分钟。
“凫风初蕾，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凫风初蕾背影消失的地方。
“小狼王，别磨蹭了，叫你走你就走。你的一万大军都可以离开。”
涂山侯人一直站在大门口看着远方。
他忽然愤愤地：“就算我当初在有熊山林没有认出那个僵尸是你，可是，你也犯不着这样记恨我吧？从金沙王城你就赶我走，你把我赶到秦岭之外，连面都不给见一次，现在一来又赶我走，凫风初蕾，你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一人一蛇，掉头而去，很快，便走出了这空荡荡的司幽国城堡。
这不是小气。
“好的，九黎再见。”
“我都已经反复向你道歉，你还要怎样？难道我还得以死谢罪了？凫风初蕾，你这样睚眦必报没意思吧？更何况，我这次是诚心而来。我刚得到消息就赶来，我还做了许多准备，可是，现在你居然赶我走？”
丽丽丝急忙道：“我们也没必要留在司幽国了，鱼凫王，我们九黎再见吧。”
“你马上离开还来得及！”
“好吧，时间太急，我们也就不久留了，必须马上返回三蛛洞。二位，就此告辞了吧。”
小狼王就像瞪着一个怪物。
二人不得不点头。
“你马上离开还来得及，可再迟，也许就来不及了。”
凫风初蕾微微一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既然能从三蛛洞过来，就能回去，而且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经验，也不怕那三个人脸蜘蛛真的成了精。再说，那些三身国人也不想被太多外人所发现，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太打扰他们了。”
小狼王大叫：“我什么要离开？我可不像姒启，阳奉阴违，自称是你的好友，其实每每临阵脱逃……”
丽丽丝的快马也罢，姒启的蓝色鹿蜀也罢，它们都无法直接飞度湖泊。
“姒启不是自己的离开的。”
那尖刀横行的湖泊，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过去。
“他不是自己离开？难道他是被绑走的？”
这是事实。
“很可能是这样。”
也不等姒启回答，它继续道：“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去季厘国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湖泊里满是尖刀似的礁石，舟楫不能度过，只能从空中飞行。可是，我力气有限，无法承载多余之人，所以，你们根本去不到啊……”
“为什么？”
委蛇还是笑眯眯的：“启王子这么久才回来一次，总得先回家看看，毕竟，有家室的男子总要先顾着家才对，是吧？否则，你家云英小姐知道你回来一趟又不去看看她，岂不会很不高兴？”
“因为我的登基大典上，很可能血流成河。”
虽然姒启并不知道云英的近况如何，也从没打听过，可现在听得委蛇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立即消散了。
小狼王这才惊呆了。
姒启去九重星联盟之前，将所有的金银都留给她，并且在云华夫人的帮助下在九黎广场买了一栋大房子安顿下来。
他不敢置信：“为什么？是白衣天尊亲自任命你为万王之王，谁还敢来捣乱？就算别的诸侯不服气，可是，他们怎会是你的对手？全人类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啊！”
云英自从来了九黎之后便不曾离开。
“来捣乱的，也许并不是诸侯。”
委蛇笑道：“启王子怎么能没事干？你最应该马上回到九黎，你的妻子应该还在九黎广场等你吧？”
“是谁？”
姒启立即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复命，我也没事干，正好跟你们去看看稀奇，我还没见过人脸蜘蛛到底是什么样子……”
“半神人。”
她解释：“丽丽丝必须回去复命，不能耽误太久了。”
“半神人？”
凫风初蕾却摇头：“不用了，我和委蛇前去就行了。”
凫风初蕾不再解释，只淡淡地：“小狼王，你这次来投奔我，目的是为什么？”
二人的意思都很明显，人脸蜘蛛不是好对付的，风险也很大，多两个人也多两分力气。
他满不在乎：“你做万王之王了，我看着能不能跟着沾光行不行？”
丽丽丝也道：“白衣天尊只让我传递讯息给你，并未规定让你必须马上就赶回去。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先把那三个人脸蜘蛛干掉再回去也不迟……”
“沾光？”
姒启立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倾向于留下来先解决问题。就像那个三蛛洞，听起来就十分诡异，如果不铲除那三个人脸蜘蛛，以后不知道还会伤害多少人。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我现在也不急于赶路，不如一起去看看那个人脸蜘蛛是什么玩意……”
“可不是吗！”
末了，她才道：“如果三身国真的就在司幽国里，那么三蛛洞理论上也该是在司幽国，所以，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以后再来就更加麻烦了……”
“别说沾光了，小狼王，你有9成把握是亏本生意。不但你的一万兵马二十万黄金会亏得干干净净，很可能你的命都会亏掉……”
姒启和丽丽丝听了都很震惊。
“为什么？”
除了自己中了蜘蛛病毒这件事情，她没有任何的隐瞒。
“你该知道九黎曾经召开的万神大会。现在，他们很可能会联合起来收拾我……”
她见姒启满脸疑惑之色，便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部给他讲了一遍，从无启国到季厘国再到三身国，也包括那三只人脸大蜘蛛。
“不是吧？那些半神人联合起来找你麻烦？”
再者，她也答应了三身国的那个老头，务必回去替他们设法除掉了三个人脸大蜘蛛，而且她内心深处也同样急切想弄清楚那三个人脸大蜘蛛的来历。
“没错！正因如此，许多已经得到了音讯的诸侯甚至是三方王才岿然不动。我这个万王之王，根本就是个花架子，甚至能不能撑过登基的那一天都好说……”
她再次拿出手里的珠子看了看，如果这珠子还能恢复能量准确定位就好了。之前，很可能是能量不足导致了错误的判断，可要是这珠子没出错，而三身国和季厘国等都真的在司幽国，这不就很稀奇了吗？
“小狼王，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可以后，你想走都走不成了。若是你也进入了大神们要收拾的名单，你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丽丽丝惊问：“你真的以为三身国就在司幽国里面？可是，会不会是因为珠子定位不准确？毕竟，这珠子的能量已经全部消失了……”
小狼王死死瞪着她，半晌，长嘘一口气。
“三身国？”
“姒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赶紧跑回音乐林躲起来了？”
凫风初蕾也不隐瞒：“我想再回三身国去看看。”
“我不想连累姒启，我也不想连累你。”
丽丽丝急忙问：“鱼凫王莫非另有事情？”
好久，小狼王才道：“我不是姒启。”
姒启也有点意外。
“你会比姒启死得更快。”
丽丽丝很意外，她既然已经接受了万王之王的位置，为何不急于回去？
“一点获胜的希望也没有？”
她只是道：“看来丽丽丝你这次只能一个人先回九黎了。”
她摇头：“也许吧。基本上是没什么希望的。”
凫风初蕾情知他心意已决，当然也不勉强。
一个凡人，要对抗一大帮大神，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获胜的希望。
“哈哈，初蕾，你先别担心这些事情了，而且我也没可能那么快随你们回九黎，我这次出来是急于知道你的下落，但凡见了你一面知道你是平安的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得回到音乐林，等天后的生日演出之后才做打算。也许，我还会到处走走，看看，我还想去一趟羽山，也就是我祖父葬身的星球，如此一来，我要回九黎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真要获胜那才奇怪了。
她也笑起来：“说真的，涂山侯人，我还真觉得你做我的下属太屈才了。不过，我要真的登基做了万王之王，就把原来全部属于大夏的范围还给你，你还继续做你的大夏之王，如何？”
他还是死死瞪着她：“白衣天尊会不会帮你？”
他笑起来：“除非初蕾你觉得我不能胜任一个称职的下属。”
“他帮我，但是他也抵不过全部的诸神。”
她只是看着姒启：“你也愿意去九黎吗？”
“切，只要他一出手，一万个大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曾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鬼方女王，其实有勇有谋，不然，白衣天尊也不会擅自将北方之王的位置赏赐给她了。
“可是，要对付他的，根本不止一万个大神！”
凫风初蕾如何不知她一片苦心？
“总不会全天下的大神都和他为敌吧？”
这也是她带姒启来司幽国的原因之一，在她看来，得到了好朋友的下落固然要跟朋友分享，更重要的是，姒启本领也很大，如果再多一个人辅佐，那情况也许就更要好得多。
“你总算说对了一点事情。”
“天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让我随鱼凫王一起去九黎，尽力辅佐鱼凫王，现在启王子也正好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如九黎河之战时那样团结协作了。”
小狼王忽然有点兴奋：“这么说来，我们是要和他一起对抗全天下的半神人了？和白衣天尊一起？”
他的蓝色鹿蜀经过了白衣天尊的改造，别说日行千里，日行几千里都没啥问题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至于姒启，则是乘坐鹿蜀。
一直旁听的委蛇很紧张。
丽丽丝带的不是普通马，而是整个北方最出名的千里马，真正日行千里。更何况她带了两匹，日夜兼程，不停换乘，这才能这么快达到司幽国。
它的双头一直在情不自禁的摇晃，每每它心情紧张得时候，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至少有一万里吧。我也是带了两匹罕见的千里马，一路换乘，日夜午休才能这么快速赶到……”
它担心小狼王离去。
“这里距离九黎有多远？”
淑均已经走了，小狼王等人再走，就真的是没有任何一个盟友了。
丽丽丝终于想起了自己前来的正题，立即问：“鱼凫王在司幽国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我们要不要马上启程回九黎？”
少主再是厉害，可孤家寡人怎么成大事？
她只是认真听着，直到几个人的讨论慢慢停止。
毕竟，古往今来哪有光杆司令做万王之王的？
可是，她并未继续这个问题。
至少，小狼王和他的一万大军在的话，无论战斗力如何，先有个气场。
据她对半神人们的了解，这些家伙身上的劣根性比起凡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按照人类的法则来看，白衣天尊这种人能容于中央天帝吗？
气场是很重要的。
她当然比姒启更加清楚白衣天尊的过往，应该说，白衣天尊自从弱水出来后，就从未去过联盟。既然联盟还有天帝，那么，中央天帝能忍受这样的特立独行的家伙吗？
小狼王伸手摸了摸它的朱冠，它居然没有察觉。
凫风初蕾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我不走！”
姒启摇摇头，想起一件事情：“有一次我在排练九韶时忽然来了许多大神，其中的好多半神人好像都来过九黎，参加过九黎的那次万神大会。他们这次汇聚九重星好像是受到天帝召见。不过，白衣天尊也不在其中，好像白衣天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联盟了……”
小狼王一字一句：“我不走了！”
委蛇立即问：“你最近见过白衣天尊吗？他有去过音乐林吗？”
“你最好还是走！”
姒启摇摇头：“这问题我也好奇过，可是，我不好问。但是，按照推算，她的年龄当在白衣天尊等人之下……”
“我总要赌一把。”
她忽然问：“天后的生日宴，她到底多少岁了？”
“你会赌错的。”
她们最感兴趣的是天后，就连凫风初蕾也对天后有兴趣，很明显，天后对姒启非常赏识，要不然就不会钦定他在她的生日宴上进行表演了。
他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就算错了又如何？不就是一条命吗？这么多年战争下来，我不知道差点死了多少次了，可直到现在还侥幸活着。其实，九黎河之战白衣天尊出场的那一刻，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如果那时候就死了，也真的没什么了，现在才死，也不过如此……可是，若是侥幸不死，再赢一次，那我就是整个大炎帝国的兵马大元帅，也就是仅次于你的二号人物……”
凫风初蕾也就罢了，委蛇和丽丽丝简直瞪大眼睛一直都在听天书似的，但觉大开眼界。
凫风初蕾盯着他：“可要是输了，你不但一无所有，命也没有了！”
姒启又毫无保留地谈起他在音乐林的所见所闻，但凡提到的问题全部给予了耐心的解答。
“哈哈，甘蔗没有两头甜。不赌一把，怎知道未来会怎样？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嘛。死了就死了！”
这样一说就很容易理解了。说穿了也不稀奇，去到联盟无非是去了另一个星球而已，就像那些大神，动不动就跑到地球旅行，可最后，他们还是纷纷都回了自己的星球。
他再次拍拍委蛇的朱冠：“老伙计，等赢了，我就是大炎帝国的二号人物了，你觉得如何？”
凫风初蕾笑起来，其他人也都笑起来。
委蛇长叹一声：“小狼王，我从来就没觉得你有今天这么仗义过。”
“因为我发现所谓的神仙府邸，其实只是换了一个星球而已。这么说吧，就像我天天呆在阳城，后来我去了一趟金沙王城，觉得金沙王城很美很不错。可是，时间长了，我又觉得还是阳城更加熟悉，更愿意呆在阳城了……”
他哈哈大笑：“不就是和半神人对抗吗？反正白衣天尊这么牛比的人物我们都见识过了，其他人总不会比他更牛比了，有什么可怕的？凫风初蕾，我决定留下来，就算最终力战而死，可也是对抗半神人而死，就算到了黄泉路，我也有吹牛的资本。”
委蛇大惑不解：“天上多好啊，人人都渴望的神仙府邸，别人想去也去不成，启王子你既然有了机会，为何还会回来？”
他转身，高声道：“戎甲！”
“我在音乐林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但觉音乐林虽然很好，但是，等彻底学会之后，我还是会回到地球。”
戎甲跑过来。
“为什么？”
“你马上亲自率队前去将我们剩下的五十万两黄金全部安排押送到九黎，作为万王之王组建大军的启动资本。”
他却笑起来，摇摇头：“不，我不可能去做半神人。”
戎甲虽然很意外，却立即道：“遵命。”
大家都想起他的身世——大鲧之孙，大禹王之子，某种程度上讲，他也具有半神人的血统，不然，他就去不到联盟了。
委蛇好生震惊：“老天，你居然还有五十万两黄金？原来你才是这世界上的头号大富翁！”
所有人都看着姒启。
“哈哈，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一直在负责开采西北大沙漠所发掘的金矿。九黎河之战后，白衣天尊下令所有战败国上缴黄金，但是，我没有交，他居然也没有派人来搜，而且事前我就重金贿赂了布布，他也没管，就这么不了了之，我的黄金得以全部保存下来……”
委蛇叹道：“我怎么觉得我们的对话那么奇怪？想想看，你启王子居然去九重星联盟为天后表演《九韶》，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以后也可以进入联盟，成为半神人或者更高级别的大神了？”
布布当时睁眼闭眼，是因为知道黄金会被送走，他反正也得不到，就懒得多管闲事。
“哈哈，据说人类庆祝大寿的规矩还是向大神们学来的，他们就更会大肆庆祝了。”
大炎帝国成立之后，更加没人收缴黄金，诸侯和大商队首领们私藏的黄金都通过买房买地或者赌博消费等等，开始大规模地流向市场，以至于整个九黎完全成了黄金的天下，许多贵重的货物都直接以黄金结算，其他货币人家根本就不认。
委蛇大惊：“天后也要过生日？他们也像凡俗之人一样大肆庆祝？”
小狼王当初能在九黎如鱼得水，当然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黄金。
姒启笑道：“这次三万人表演九韶，便是因为庆祝天后的生日。”
他不但买下了九黎最豪华的大宅子，甚至在九黎入股了许多商铺。
“那不一定，我见到的那群大神里，有好些个都是白发苍苍，胡须都是白的。”
“不但如此，这些年我又发现了一个金矿，虽然含金量不及西北那个大金矿，可是，供我一人一族之用已经绰绰有余。哈哈，我纵然谈不上富可敌国，可是，称一个巨富也是当得起的……好了，这些黄金我全部拿出来赌一把。凫风初蕾，我可说好了，我出钱出力，当然就得有所收获。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非我莫属，以后无论再有多么牛比的人物出现，你都不能授予他了……就算姒启或者杜宇等家伙中途跑来，也不能居于我之上了……”
“天啦，天后这么年轻？不过，也对，神仙们可都是长生不老的。”
凫风初蕾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涂山侯人笑道：“那可不是。事实上天后非常非常年轻。如果不是她盛装打扮，前呼后拥，单独走在外面的话，就是和人类的少女差不多。”
她觉得小狼王看起来很陌生。
丽丽丝笑道：“有天帝自然就有天后。可是，启王子，天后长什么样子？是慈祥无比的老婆婆那样吗？”
有些人，有些事情，你过了一段时间重新审视，总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委蛇稀奇：“真的还有天后？”
许久，她才一字一句：“如果我能夺取万王之王之位，那么，我就立你为下一任万王之王！”
“天后？”
小狼王呆了一下。
他摇头：“我在九重星联盟只见过一次大神，当时人多，好像是他们去开了什么会议，散会时顺便路过而已。就是前不久。此外，就只见过天后一面……”
下一任万王之王？
委蛇啧啧称奇：“我在地球上可从未见过这么盛大的演出，真想去音乐林走一走看一看，别说亲眼目睹九韶的演出了，光长长见识都不得了了……对了，启王子，你见过现任中央天帝吗？”
他咀嚼这话的意思，双眼一亮。
那得是什么级别的盛会？
万王之王？
总不可能嘉宾比表演者还少吧？
她把下一任万王之王的位置让给自己？
再者，光演奏者就有三万多人，那出席的嘉宾得有多少人？
这赌注岂不是太划算了？
这得有多么壮观？
他苦笑一声：“罢了罢了，这就罢了。这赌注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再说，你可比我还年轻，我要成下一任万王之王，那可能胡子都要等白了。算了，我不等这一茬。”
三万人一起演奏一支曲子，想想都觉得好盛大，可这还只是严重缩减版本的，最多的时候，可以九万多人一起演出。
她一笑了之，没有解释。
众人都呆了。
她根本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对。三万人其实还不是最大的极限，据说，在上一任中央天帝的大庆仪式上，参与《九韶》演出的多达九万人。因为现在的中央天帝对这种东方曲风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无论是演出的规模还是演出的频繁程度都大大缩减了。所以，这一次最大限度也就是三万人一起演出了……”
这种事情，也开不得玩笑。
“三万人？你说三万人一起演奏同一支曲子？”
旁边的委蛇，双眼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三万人。”
这些日子的错觉，总让它忘记了少主的病毒。
“有多少人参与演出？”
也许，少主纵然登上万王之王宝座，也不过一年的时光吧？
他点点头。
为了这一年的时光死命拼搏，真的值得吗？
丽丽丝简直如听天书似的，好半晌才问：“启王子，你的意思是你会在天上给那些大神们演出《九韶》吗？”
接着赶来的是丽丽丝。
他点点头：“由我指挥演出《九韶》。”
身为北方之王，丽丽丝的排场就大多了。
“盛大演出？是启王子你亲自演出吗？”
她不但带来了一万改编后的鬼方女战士，更带来了无数的奇珍异宝作为贺礼。
“不久后，九重星联盟有一次盛大演出，如果可能，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
当九黎广场的百姓围观这么盛大的一支女兵时，无不啧啧称奇。
委蛇眼睛亮了：“真的有可能吗？”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数量的女兵。
他也笑：“这倒不是不可能。”
当然，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支女兵各个姿色出众，英姿飒爽，尤其是她们的女王，简直堪称人间绝色。
委蛇兴致勃勃：“能同时容纳几十万人的大剧院一定很壮观吧？有机会我也真想去九重星联盟走一走……”
她们轰动了整个九黎。
他很清楚，自己来九重星联盟很不容易，而且也不可能呆很长时间，所以，一点时间也不敢浪费，只求务必将《九韶》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也就是最大的理想了。
她们前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四方。
姒启上了联盟之后，因为其凡人的身份，当然只能在音乐林里走动。事实上，光是音乐林他也不曾完全踏足，绝大多数领域都不能涉猎，只一门心思研究《九韶》的华丽乐章。
她们并无停留，直奔九黎碉楼。
范围大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远，委蛇和小狼王都迎上来。
每一种乐器的每一个类属都会占据一个单独的陈丽馆，如此细分下来，光是陈列馆就数不清了，整个音乐林就是一座巨大的音乐博物馆，囊括了全宇宙几乎所有的乐器。
老朋友相见，自然分外高兴。
其他乐器也是如此。
丽丽丝大喜：“真没想到小狼王你居然来了。”
笛子也分种类，横笛、竖笛、短笛；按照材质划分更是多如牛毛：玉笛、竹笛等等。
“我为什么不能来？”
“音乐林分成很多区域，有乐曲区，歌舞区，创作区，乐器区、服饰区，单单剧院部分就能同时容纳几十万人，何况外面还有巨大无比的圆形花苑……据说，花苑是按照乐器的种类划分，比如笛子、琵琶、洞箫、风茄等等，每一样都有自己的单独区域……”
小狼王板着脸：“哪一次重要的场合我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凫风初蕾都震惊了：世界上有这么大的音乐林吗？
她也笑起来，“小狼王，说真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靠谱，可现在，我觉得你非常靠谱。”
他想了想：“可能有整个司幽国这么大吧。”
“我一直都很靠谱好吧？”
“有多大？”
丽丽丝笑起来，却看向对面的凫风初蕾：“参见万王之王。”
“就是九重星联盟的剧院，很大。”
“丽丽丝你就不用多礼了。”
“音乐林？”
她正色：“该有的礼仪也得有。万王之王马上要登基了，以后，总得习惯这样的排场。”
一直等它问完，涂山侯人才笑道：“其实，我到了联盟之后，一直都在音乐林，几乎从未走出音乐林的范畴，所以，对于九重星联盟的情况所知不多……”
大家都笑起来。
不等他回答，委蛇立即又问：“中央天帝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我家老鱼凫王那么威严？他是不是法力无边？比起白衣天尊，他是不是更加厉害？他们那些大神都很神秘吗？他对白衣天尊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
众人坐下，丽丽丝有点意外：“那三方王居然还没到？我们是同时接到天尊命令的，我途中还去了一趟司幽国，来回耽误了一段时间，按理说，他们比我先出发，早就应该到了，可为何现在还没到？莫非他们真的如江湖传言，早就到了半路上，却一直在观望？”
就连丽丽丝也立即道：“联盟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宫吗？是不是就是当今中央天帝居住的地方？你见到中央天帝了吗？”
凫风初蕾摇头：“这不是传言，这是真的。”
委蛇也十分好奇：“启王子你真的去了大神们居住的联盟？”
“难道有人想捣乱？”
她微笑，就像老朋友一般跟他聊天：“在九黎的时候，我听说你去了九重星联盟。在哪里找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吗？”
凫风初蕾想起维维奇的那句“天机不可泄露”，脸色很凝重。
但是，已经和过去的瘦削不同，慢慢地有了莹润的光彩。
丽丽丝小心翼翼：“那二王我不熟悉，可西方王却和我频繁来往，临行之前，我们互相知会过对方，如无意外，他是应该准时来的……”
他生平所见最最瘦削的一双手。
如无意外——偏偏这世界上，意外之事总是很多很多。
她的手依旧很瘦削。
三方王，也许一直不会来了。
他看着她的手，一直看着她的手，眼神很复杂。
小狼王道：“有人捣乱在所难免，可是，咱们也从未怕过谁，不是吗？大不了，这一次再重复一次九黎河之战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凫风初蕾看着丽丽丝，欲言又止。
她心如止水。
小狼王怕她又命令丽丽丝离开，立即道：“丽丽丝好歹也是北方之王，手握重兵，你登基自然少不了必要的支持。能多一份力量就是一份力量，丽丽丝，你说是吧？”
一念至此，她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当然！我当然全力以赴支持鱼凫王。”
就算涂山侯人当初没有及时伸出援手，也不能抹灭他的友情。
“就是嘛，我就知道丽丽丝不会离开。”
我们不能要求朋友无时无刻都满足我们的要求。
“我当然不会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离开。”
凫风初蕾的情绪已经十分平静，就如无数次痛苦愤怒绝望之后的如释重负——我们不能对朋友要求过高。
“哈哈，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并肩作战好了。”
他略一迟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凫风初蕾暗叹一声。
她主动伸出手。
她和丽丽丝交情匪浅，倒也并不打算这时候遣走丽丽丝，毕竟，就算告诉了丽丽丝真相，丽丽丝也不可能走。
她微微一笑：“所以，你不用说抱歉！真的。”
她只想，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知的灾难降临，那么，无论如何要先保证丽丽丝的安全。
“不用道歉。其实那时候也该怪我，是我根本没看到自己当时变成了什么样子，才恨你们不救我。后来我才明白，你们当时认不出我是正常的，就算是杜宇，他也只是根据青铜神树才认出我来……”
再说，那些大神和丽丽丝也并无什么纠葛，当初立她为北方王也是大家都同意的，应该不太可能对她采取什么辣手。
他却双目黯然：“初蕾……原来果真是这样……果真是你……对不起……”
丽丽丝的到来，在九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她如释重负。
神秘莫测的鬼方女战士们，曾经在众人的传说中被妖魔化成厉鬼夜叉似的人物。传说中，她们美艳如花，却有一张张血盆大口，但凡男人迷上她们，就会被她们的血盆大口所吞噬，尸骨无存。
直到现在，说出来了，反而非常非常平静了。
可是，当这些鬼方女战士走在大街小巷时，众人发现，她们和寻常女人别无二致。
因为，这个郁结在她心头很久很久。
她们甚至更端庄，更安静，只是，笑起来的时候，非常非常迷人。
一定要。
她们在九黎大肆采买，从粮草到蔬菜瓜果，从服饰到胭脂水粉。
这话，一定要告诉他。
她们几乎成了九黎最大的买家，一时间，商队的生意都成倍成倍增长，往来于大炎帝国的商品也源源不绝。
她顿了顿：“我很惊喜，我以为终于出现了奇迹……可是……”
白志艺等人也很殷勤。
她忽然笑起来：“你知道吗？我最恨你的是在有熊山林……呵，那时候我已经被一群悍匪和阴阳师包围，好几次差点要死于非命。我期待出现奇迹，直到你寻来，我以为要得救了……”
他们没有等待另外三方王，他们开始行动。
“初蕾，对不起！”
在白志艺的带领下，九黎的将领们，诸侯们，商队首领们都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将九黎广场的大街小巷都布置张贴，更向整个大炎帝国发出通告，万王之王即将登基。
没有缘分，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们是凡人，当然不能窥知大神们的争斗。少数人知情，却又不敢明示。
这便是因为彼此无缘。
所以，他们一方面兢兢业业想要引起鱼凫王的好感，从而为自己谋取今后得利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万王之王真的登基之后，论功行赏，自己等人就走在前列了。
只能说，有些人无论如何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重逢，却又一次次的分离，，一次次的错过，直到最后，天南海北，永远不再相距。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在暗中猜测，会不会还有别的人出现反抗？
这是缘分。
或者说，别的人还能不能反抗？又是否反抗得了？
并不是没有慧根。
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九黎广场那场震撼人心的教训，他们都认为再也不可能有人能战胜鱼凫王了。
他很怅然：“我居然认不出你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当初在有熊山林，我也看到委蛇的蛇骨，也曾看到一个僵尸般的人影，可是，我都认不出来……小狼王说那就是你，杜宇也说是……但是，我都没认出来……我认不出来……也许，我是真的没有慧根，我根本不是一个聪明之人……”
凡夫俗子，没有这个能力。
是看不到还是认不出？
他们心目中，鱼凫王已经半神人化了。
可是，终究没有看到那个人。
当然，这也令所有人更加关注其他三王的动向。
曾经追逐着熟悉的背影走了几条街。
因为，鱼凫王的登基大典只剩下几天了，那三王还是没有赶到。
曾经盯着每一个陌生女子细看。
他们商量好似的，一个都没到达。
他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隐隐有几分失落：“……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和你擦身而过，可是，我认不出你……我每天满大街地闲逛，四处张望，无数次期待出现奇迹……”
三王不到，纵然全体诸侯都宣誓效忠，那也是无济于事，最起码，会让万王之王的登基大典黯然失色——甚至显得很可笑很苍白。
“初蕾，跟王位相比，当时我一直只想找到你……一直想……只可惜……”
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三王才是帝国的核心，支柱，以及整个门面的支撑。
他是真的一点也没在意自己失去的这个王位。
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就算坐上万王之王宝座，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王位都显得不那么合法合理。
他很坦荡。
连续几天，小狼王都走来走去，只要看到探子回来，就唉声叹气。
他眉花眼笑：“初蕾，你就别介意了。其实，我当初拒绝委任也有自己的原因。你也知道，当初布布大将军已经一手遮天，我一个凡夫俗子在九黎没有任何根基，军权，政权全部都是他的，我能得到什么？我岂不是一个活脱脱的傀儡？可是，你去就不一样了。布布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他怕你，一直怕你。再者，白衣天尊已经把布布撤职了，可以说已经为你扫清了一切障碍，你这个万王之王才是名副其实了……”
“老天，这三个家伙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可是……”
“他们为什么今天都还不来？”
他大笑：“不不不，我当初追到九黎根本不是为了做什么万王之王，我只是想要找你，我只想找到你而已，我可不在乎什么万王之王……无数次的生死关头过去了，我早就不在乎了……真的，我从未想过要做万王之王！”
“他们该不会是半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缓缓地：“你原本才是万王之王的最好人选。”
“他们会不会根本没启程？”
“初蕾，我真没想到你不但没死，反而做了万王之王……”他哈哈大笑，眉梢眼角都发出光来，“这下好了，这下我便可以经常看到你了……”
“要不，我干脆派刺客去把他们全部杀了算了。反正你已经是万王之王了，登基之后，重新分封四方之王不就好了？”
这情怀，是许多地球人已经严重缺乏的了。
他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凫风初蕾只是坐在巨大的椅子上默不作声。
这情怀，非常重要。
他终于忍无可忍：“喂，陛下，你真的就这么无动于衷？你的登基大典只剩下三天了，那三个家伙还没来，这分明就是藐视你啊……不对，不对啊……太不对了……”
他从不像小狼王那样，因为不认识，便可以痛下杀手——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不会下杀手，而是抱着一丝高贵的怜悯之情。
她淡淡地：“哪里不对劲了？”
他就算认不出来，他也不曾带来伤害。
小狼王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面色变了：“那三个老家伙不来也就罢了，可是，为何连杜宇也没有来？”
就算那曾经坐在自己对面也认不出自己的少年——可是，他毕竟和小狼王不同。
这些天，大家天天都在谈论四方王，反而忽略了本来最应该出现之人。
原本对他的小小抱怨之情，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小狼王这才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再也不能淡定了：“怎么连杜宇都没来？他不该是最先赶来之人吗？你鱼凫王自己的最正宗的嫡系部队都不来，其他人就更不会来了……”
凫风初蕾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她若无其事：“我临行之前把鱼凫国封印了，来到这里后我也从来没有传播消息回去，很可能鱼凫国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初蕾……初蕾……我一直想要再见你一面……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在害怕，是不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直在想，怎会连你死去的最后时候我都见不到一面呢？我不相信……我一直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小狼王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他死死盯着她，双眼满是绝后重逢的欣喜。
“凫风初蕾，你这不是锦衣夜行吗？你马上就要做万王之王了，那是何等的荣耀和显赫？你居然不通知杜宇他们？你不但不通知他们，你还一直瞒着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丽丽丝告诉他，和凫风初蕾约定在司幽国相见，他便和丽丽丝一起到了司幽国。
她没回答。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有熊山林发生的一切。
她想，杜宇他们真的一直不来才好。
丽丽丝甚至压根没想到拒绝他。
他们来，也成不了什么帮手，无非是更便于大神们大开杀戒而已。
丽丽丝无法拒绝老朋友。
正因为杜宇是自己的嫡系，大神们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当然，这时候要打探凫风初蕾的消息就容易多了，他径直找到丽丽丝，要这鬼方女王帮忙。
他们必将是第一批被屠杀的对象。
他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得到消息，凫风初蕾成万王之王了。
来得越多，死得越多。
涂山侯人从联盟归来。
只是，自己当时封印的力量相当脆弱，她不知道究竟能支撑多久！
好半晌才哽咽道：“自从有熊山林之后，我见到了你的骸骨，一直以为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我的老朋友，我真是太高兴了……”
小狼王见她沉默，也不再追问，只是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富贵险中求，罢了罢了，我不一直都在走钢丝吗？”
他一把抱住了委蛇的脖子，竟然不胜唏嘘。
距离万王之王登基只有两天了。
就连委蛇都百感交集：“启王子，我们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三方王和大半诸侯还是没有来。
那是一种赤子之情，毫无伪饰。
不止小狼王着急，整个九黎都处于一种极其烦躁又压抑又充满了好奇，仿佛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可是，众人又无法预测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风尘仆仆，一双眼睛充满了惊喜，热情，以及久别重逢的那种无比期待，几大步便走到凫风初蕾面前，搓着手，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真不敢相信还有能和你重逢的一天……初蕾……我真不敢想象……你完全好了，你完全康复了……真是太好了……”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花枝招展，每一个细节都在证明，万王之王登基是一件喜庆。
可不正是涂山侯人是谁？
可众人偏偏感觉不到任何的喜色。
一个人，从外面大步而来。
就连那些将领诸侯们也纷纷待在家里闭门不出，除了两日之后准时赶去九黎碉楼，他们什么也不做，也不想招惹是非。
话音未落，凫风初蕾便听得一个熟悉到了极点的声音：“初蕾……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可是，不出门，也能感觉到九黎变天了。
“我出发前遇到启王子，他让我带他一起来找你，我就答应了。他昨天就到了，不过一直在司幽国到处转悠，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九黎是彻底变天了。
“何事？”
不知何时起，众人发现天空中来了一团乌云，最初，人们以为都是积雨云，可能要下大雨了，可是，那黑云慢慢地，彻底笼罩在了九黎广场的头顶。
丽丽丝听得这话，脸色忽然有点不自在：“鱼凫王，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是对是错，也没征求你的意见……”
仔细看，那根本不是乌云。
她随口道：“涂山侯人一直没有消息吗？”
那是一团黑煞之气，巨大的黑气里，仿佛无数的妖魔鬼怪，无数的毒蛇猛兽在里面撕扯，奔腾，分分钟要突破黑气窜出来似的。
白衣天尊最初任命的万王之王不是涂山侯人吗？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
明明是大白天，可整个九黎黯黑下来，虽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如傍晚来临似的。
她忽然想起涂山侯人。
大家从未见过这种景象，都很惊恐。
虽然凫风初蕾目前还不清楚，可是，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问他。
偏偏这时候，小道消息传得绘声绘色——这乌云不是别的，是死亡之云。
白衣天尊做出这个安排，就总有他的目的。
死亡之云，是死神的标志。
她呵呵笑起来：“万王之王！想一想都很好玩不是吗？无数人都在渴望这个位置，我也总要试一试。”
但凡死亡之云经过的地方，便意味着极大的灾荒或者瘟疫或者巨大的屠杀。
丽丽丝大喜：“这就太好了。实不相瞒，我来找你之前，还怕你拒绝出任万王之王，所以想亲自来劝劝你。”
据说，当年阳城大旱之前，天空就曾经出现这样的死亡之云，结果五年大旱下来，阳城十室九空，全大夏的百姓几乎死掉了一大半。
她想了想，点头。
现在，这死亡之云又笼罩在了九黎上空。
丽丽丝微微不安：“鱼凫王，你会去九黎吗？”
百姓们战战兢兢，生怕灾祸的降临。
“白衣天尊认为，当今天下再也没有比鱼凫王更加合适的人选。他做出这个决定也好像是大有深意的，他对布布的统治好像不是太满意，觉得布布在某些方面犯了错，所以，才变相地将布布撤职。但布布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
当然，这死亡之云，绝非空穴来风。
“他怎么回答？”
大家绘声绘色：当年大费惹怒了上苍，死亡之云一出现，他就被启王子灭掉了。
丽丽丝但见凫风初蕾完好无损，无论是相貌还是精神都隐隐胜过以往，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已经中了黑蜘蛛病毒，就道：“我倒是斗胆问过白衣天尊这个问题……”
现在，死亡之云出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
委蛇的双头轻轻摇晃，孩儿面上写满了疑惑：“我就不明白了，天尊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是最清楚我家少主的情况的吗？”
那是因为新的万王之王不符合上天的旨意。
可现在，为了替自己扫清障碍，居然连布布都遣散了。
上天发怒，必降灾祸。
大将军布布虽然有名无分，却是实际上的万王之王掌权者。因为他巨人的身份，一度曾是白衣天尊最信任之下属。
唯一的办法就是万王之王赶紧主动退位，主动滚蛋。
凫风初蕾很意外。
大家甚至谣传纷纷：万王之王登基之日，便是死亡之云彻底毁灭九黎广场之时。
“白衣天尊为了让鱼凫王放心，已经将大将军布布遣回了防风国……”
正因如此，三方王和诸侯们，更不可能来了。
“何事？”
就算来了，他们也躲在半路上观望，根本不轻易踏足九黎广场。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们……”
也正因此，九黎人心惶惶，纵然是富家百姓也开始筹划逃走或者举家搬迁。
凫风初蕾若不是困在三身国等地，也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们尚未整理好行礼，天空忽然亮了。
这命令已经向全球下达，四方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东南西北四方的诸国和臣民，就连维维奇这样的大神也早就知道了。
大家看得分明，一股流云似的色彩忽然覆盖向那股死亡之气，死亡之云纵然没有彻底散去，可是，已经被驱赶得很远很远。
那是命令，不是征询她的意见。
大家都被这奇景惊呆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白衣天尊只是令我告诉鱼凫王，既可以回金沙王城，也可以直接去九黎，反正无论如何必须继承万王之王的宝座……”
本要想走的人，又不想走了。
委蛇立即道：“我们还能见到白衣天尊吗？”
就在这样沉闷而压抑的空气里，九黎的大街上迎来了一支神奇的队伍。
“哈哈，鱼凫王言重了。这珠子我早就送给你了，你就拿着吧。虽然暂时能量耗尽了，不过，等你见到白衣天尊时，也许可以问问他，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找到恢复能量的方法……”
说神奇，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人数众多。
凫风初蕾略略遗憾，她将珠子递过去：“丽丽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物归原主，但是，我很抱歉，用坏了你的珠子……”
事实上，比起小狼王和丽丽丝这种动辄上万的庞大军队，这支人马在数量上并不惊人。
送的时候，物华天宝；还回来的时候，黯淡如煤球。
他们不过区区五千人的队伍。
丽丽丝介绍：“历代鬼方女王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这珠子看着美丽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用处，大家也不知道神秘到底在何处，有些人甚至以为这是一座宝藏的钥匙或者隐喻，也因此疯狂寻找，但是，最终一无所获。直到近代的几位女王开始，才逐渐地发现，这珠子不是为了开启宝藏，而是警告背叛者，或者说，跟十二个夜的王国有关。所以，当时我听说鱼凫王要去十二个夜的王国，就把这珠子送给你了……”
可是，他们的声势，比十万人的大军更加庞大。
“背叛者的血和泪方能开启的宝藏！”
无他，领头的是一只大熊猫。
“什么铭文？”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熊猫。
丽丽丝又道：“当初装这珠子的盒子上写着一句古老的铭文……”
它的身子足足有一丈多长，扬起前蹄时就像是两个庞大的铁坨，令人毫不怀疑若是它发起怒来，会一坨砸碎你的脑袋。
她看到的是一群满头白发的老妪，就连女禄娘娘本人也头发全白。以前是凭借封印将时光掩埋，而现在，她们已经走到了光阴里面，太阳之下，她们还能维持那样漫长的岁月吗？会不会很快就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了？
它走在前面，懒洋洋的，见到人的时候会羞答答的蒙住半边脸，可是，你仔细看，它的双眼有一种锐利而敏捷的光芒——纵然是许多人类也不见得有这样充满了智慧和力量的光芒。
凫风初蕾也在怀疑这个问题。
大熊猫的背后，是四只迅猛龙。
“难怪！可能是古老的封印延长了她们的生命。不过，她们出来之后还会死吗？”
对于这种迅猛龙众人倒并不完全陌生，因为九黎河之战时，鱼凫国就曾经出动这种猛兽，动作快捷，十分迅猛，完全抵得上一支军队。
“若非如此，她们早就和鬼方的创建者一样去世了。”
不过，白衣天尊降临时，只一眼就将它们融化了。
丽丽丝听得七十万年过去，很是震惊：“莫非女禄娘娘她们是真的在黑暗之中呆了七十万年？”
这四只，是鱼凫国仅剩的最后四只了。
凫风初蕾早就猜测，这珠子要么和女禄有关，要么直接就是女禄本人的。只因为七十万年过去了，当初和女禄分道扬镳的下属早就去世了，只留下这块珠子。
可是，白衣天尊能一眼将它们看化，凡夫俗子却没这个能耐。他们不但不能将其融化，反而很畏惧。
“很可能是在出逃的过程中，我们的女首领和女禄娘娘出现了分歧，愤而出走；也可能是我们的女首领背叛了女禄娘娘。总之，这珠子是她从女禄娘娘手里得来的，很可能也是为了便于保持联系，但不知为何后来，我们这一族已经完全不知道十二个夜的王国的存在了，还以为只是古老的传说，要不是鱼凫王这次经过十二个夜的王国自动启动了这个珠子，我们很可能一直不知道她们的具体位置……”
毕竟，迅猛龙露出两尺多长的锋利的爪子时，简直就是一把锐利无比的钢刀。
丽丽丝点点头。
这钢刀配上它们的体型，简直有万夫莫当之勇。
“你们的女首领是女禄娘娘手下的一员偏将？”
迅猛龙的声势也很惊人，一步一步，踢踏踢踏，整个九黎的街道都被震撼起来。
丽丽丝摇摇头：“这珠子本是鬼方的传代宝物，为历代鬼方女王所掌握。直到上次你出现在十二个夜的王国，我才明白这珠子的真正功效和来源，那是我们的女首领从女禄娘娘手里得来的，以前我们也没有任何人使用过，更不知道会被耗尽能量……”
迅猛龙背后，才是这支军队的真正领头人。
她忽然道：“丽丽丝，这珠子还能恢复能量吗？”
那是一个年轻人。
凫风初蕾但觉无比蹊跷，可是，蹊跷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她只是再次拿起珠子，仔细地看了几眼，但见那珠子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煤球似的。
他一身戎装，沉着镇定，眉宇之间有远远超越他英俊外表的沉稳气派。
因为懒惰而创造的独一无二的奇迹。
对于此人，许多九黎人也不陌生。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这是大将军杜宇。
在西方之王看来，这里简直就是一群废物，而且这里土地又不肥沃，物产也不丰腴，既没有人看得上他们的财力物力也没有人看得上他们的女子孩子，所以，这么长时间屹立于战争火海中，竟然安然无恙。
当年，杜宇随着鱼凫国商队在九黎广场活动，曾经多次遭到
按理说，这样的国度很奇怪，偏偏外界的人早已对他们的习俗习以为常，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杜宇现身九黎，大家当然也不觉得奇怪。
“可能他们没想过这问题吧。再说，他们的人数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增不减。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身为鱼凫王的最嫡系部队，最嫡系大将军，他来九黎当然是理所应当。毕竟，万王之王加冕，肯定得有自己的亲信在场。
“他们这么少的人口，难道不怕灭绝吗？”
他们只是没有料到，杜宇居然只带了五千人，而且，还带了这么大一只熊猫。
精确到了个位数，显然是统计得非常准确的。
这只羞答答的熊猫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没错。首领还清醒时曾经告诉我，整个司幽国现存人数是9899人。”
大家都认为，这是鱼凫王的宠物。
“所以我们看到的这些人便是全部司幽国人了？”
毕竟是女子，有个宠物也正常。
“据说，司幽国人也从来不出远门，他们整个国度的人已经全部定居在城堡周围了……”
可是，这样的场合，带着这样的宠物真的好吗？
而且按照丽丽丝所形容，一个成年司幽国人吃的东西并不比一只猫多。至少猫每天都需要进食，他们吃一点点之后则七天不吃不喝了。
一大半的人，倒被熊猫所吸引。
事实上，因为他们的食物很单一，商店里也就那么几样东西，根本谈不上需要付出多么巨大的劳动。
直到这一队人马经过中央广场。
“这倒不至于，毕竟他们早已养成了习惯，知道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入睡。反正就是干活到一定的程度后便立即收工回家睡觉。”
一个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委蛇好奇：“他们说睡就睡？如果还在外面干活就困了怎么办？”
大熊猫率先停下来。
“没错。据说他们体质如此，如果不睡足便会导致死亡。所以他们国家的唯一娱乐或者说生存方式就是睡觉。据说，一个人生下来先不吃不喝沉睡七年。七年之后便长大了，这以后，便改为每七天睡一次，清醒时活动几个时辰，然后又继续睡觉，如此反复。我到司幽国已经有半个月多了，也曾见一些醒过来的人，只见他们醒来后立即如常人一般，非常麻利地干活，种植或者收集他们经常吃的那种食物，有些人也整理一下房间，打扫一下街道，甚至说说笑笑，但是，只要到了时间，他们睡意上来，必须马上入睡，绝不可能有任何耽误……”
就算是一丈多长的大熊猫，比起这个人来也显得渺小。
“喜好沉睡是司幽国人的传统吗？”
他很高，他很魁梧，他是一个巨人。
原本以为三蛛洞已经是问题的核心部分了，可现在才发现，原来，最神秘的居然是司幽国。
他瓮声瓮气：“不想死的话，就别再踏前一步。”
凫风初蕾忽然觉得，三身国，季厘国等，好像不是单独存在，而是和司幽国平行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
大熊猫真的一动不动。
小国寡民藏着也就藏着，那大面积的国土却没可能长时间被湮没。
巨人扬起拳头，他的拳头如簸箕那么大。
丽丽丝解释：“当年东夷联军横扫天下时，最先攻打下来的便是西方诸国，他们对西方的地形做了详细的记载，以他们的本领，没可能会遗漏这么重要的国度以及这么巨大的土地……”
他的声音就像闷雷似的：“我不想杀人，所以，你们乖乖地马上掉头，马上赶回鱼凫国，这样，你们还能保住性命，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
“这不可能。沙漠深处很神秘，经常会出现一些怪事这也不算什么。问题是，你们描述的那么巨大的湖泊和海洋，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马背上的将军冷冷地看着他。
委蛇小心翼翼：“会不会无启国、季厘国、三身国这些都在司幽国的里面？或者在沙漠深处，不为人知？”
他扬起拳头：“小子，滚蛋吧。你就不用陪着你家女王送死了。毕竟，我不想枉杀无辜。”
也正因此，二人都糊涂了。
杜宇淡淡地：“阁下是何方神圣？”
现在坐在司幽国的城堡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管不着。”
南辕北辙，这是不可能的。
“看阁下体型，莫非是防风国之人？”
可是，凫风初蕾很肯定，从十二个夜的王国出来之后，自己便一直西行，否则，也不可能达到司幽国了。
巨人冷笑一声：“防风国？你说那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的胆小鬼们？我呸，别跟我替他们，他们给我提鞋子也不配。”
要出现这样的地形，人物，只可能是在南方或者东方。
“阁下好大口气。”
在西方和北方的交接点，或者单独的西方北方，都没有这种地貌和风土人情。
“小子，你识趣的马上滚，我今天只杀凫风初蕾，我不杀你！那丫头颠倒阴阳，巧取豪夺，迷惑天尊，居然妄图以女子之身登上万王之王宝座，掌管我大炎帝国，我呸，她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地形图，又拿起翻了翻：“别说西方没有鱼凫王所形容的三身国了，这周围方圆一万里之内，都没有这样的地方……”
旁观者很多。
丽丽丝的震惊可想而知。
两岸的百姓都在看热闹。
但是，一人一蛇又的的确确是从西方而来。
巨人想说的话，也是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更何况，地图上将司幽国全部的地形都标识了，就算有湖泊也是几千里之外了，可是，那湖泊有名有姓，是属于大炎帝国旗下的一个大诸侯国，其风土人情已经和中原差不多了。
不少人立即窃窃私语：“是啊，历史上还从未有女子做万王之王呢……”
西方之王管辖西方之地已经很多年了。他提供的地图也是整个西方世界的风貌地形图，纵然有少数没有详细记载的地方，可是，绝对不会遗漏任何西方大的城邦过度，事实上，就连一些小到只有几十人聚居的野人部落都被详细标注了，怎么可能漏掉五倍面积于司幽国这么大的范围？
“这不合规矩啊，颠倒阴阳可是要遭天谴的……”
她蓝色的大眼珠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甚至情不自禁站起来，连声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五倍面积于司幽国的地方而我和西方之王都不知道？就算我不知道，没道理西方之王也不知道吧？西方之王可是对西方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可不是吗？死亡之云出现就是证明啊，虽然已经散去了，可是，总是不好的征兆……”
这次，轮到丽丽丝惊呆了。
“看吧，这个巨人要教训他们了……”
凫风初蕾叹道：“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接到讯号的时候，还在季厘国的范围之内，沿途看到了巨大的湖泊，海洋，以委蛇的飞行速度测量，其面积至少有五个司幽国大小，再然后，我们还到了三身国，三身国倒是不大，可方圆也要几百里……可是，你却告诉我，珠子显示我们一直在司幽国，而且司幽国没有任何湖泊海洋……”
巨人瓮声瓮气：“滚！”
“我倒是听过无启国，但是，这不是传说吧？据说他们几万年之前就消失了。至于三身国这些，是闻所未闻。鱼凫王何故问起这些传说中早已消亡很久的小国？”
杜宇淡淡地：“我家少主也不算老几，她只是颛顼之女，黄帝后裔。如果她不配做万王之王，阁下觉得你的身份更加尊贵了？那你倒是自报家门听听?”
地图非常详尽，大到沿途的城邦建筑，小到邻国的稀奇物种，甚至一些神奇动物出没的地方都被标注了出来，特意做了说明，但是，地图上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三身国、季厘国等。
“我呸！你这该死的血统论！颛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颛顼的女儿，躲起来在你小小的鱼凫国当女王，原本也不碍着别人，可是，到九黎来撒野就不成了……”
她一挥手，旁边的侍女递过来一份地图。
巨人扬起拳头，长啸一声：“马上滚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丽丽丝面色更加茫然了：“那是什么玩意？我来之前，西方之王给了我一份很详细的地形图，你看……”
一群士兵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迅猛龙也受到了惊扰，就连杜宇也差点被颠下马背。
“三蛛洞？”
可是，他依旧拉着缰绳，稳稳坐着。
“三蛛洞也没听过吗？”
唯有懒洋洋的大熊猫打了一个哈欠。
丽丽丝瞪大眼睛，满脸茫然：“这是什么国家？我怎么闻所未闻？”
它肥厚的熊掌伸出，遮住了半边脸。
凫风初蕾叹道：“你一路西行，就没见过三身国？季厘国？无启国这些吗？”
巨人一拳就砸在它的面上，哈哈大笑：“你这畜生，看着真是令人不爽，羞答答的干啥……”
丽丽丝断然摇头：“绝对没有！我来之前，专门找西方之王了解了一下，司幽国除了沙漠戈壁，就只有这一片适合居住的城市群落，方圆也不过几百里地而已。别说司幽国了，整个极西之地都是一片不毛之地，我一路前来就没见过什么湖泊海洋了……”
簸箕般大的拳头，几乎比大熊猫的脑袋还大得多。
“湖泊海洋？”
众人惊呼，心道这么可爱的大熊猫可能要命丧当场。
凫风初蕾还是漫不经意：“司幽国有湖泊海洋吗？”
可是，咆哮的却是巨人。
从三身国离开后，一路上的确也飞跃了很长一段距离的沙漠之地，从高空上俯瞰下去的黄沙世界便是戈壁。
他盯着自己的拳头，看着上面淋漓的鲜血不敢置信。
司幽国的面积不小，但是，大部分是戈壁沙漠。
大熊猫还是站在原地，懒洋洋地捂着半边脸，仿佛压根就不曾动弹过似的。
“司幽国是西方最大的一个国家，原本是西方之王和北方之王共同管辖，不过，他们的大部分国土面积都是沙漠戈壁空无一人，就算是聚居地的城市群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自来就没成为管辖的重点。若非珠子显示你们在这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巨人冷笑一声：“真看不出你这蠢货还有这样的身手，再接我一招试一试……”
凫风初蕾点点头，不经意地：“司幽国到底有多大？”
怒吼声里，巨人连续两拳击出。
委蛇也觉出了异样，看了少主一眼。
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他庞大的身躯便飞了出去。
可是，丽丽丝却说，珠子一直显示他们在司幽国。
躲闪得稍慢的两个路人瞬间被压成了肉饼。
珠子第二次传来讯号的时候，凫风初蕾和委蛇尚未度过季厘国，也就是尚未离开三蛛洞管辖的范围，再后来，他们还经过了三身国。
巨人庞大的身躯竟然再也翻不起身来。
“对。这珠子只提供过两次你的讯息，第一次是你在十二个夜的王国时，第二次就是司幽国……”
大熊猫还是若无其事，一只熊掌轻轻挥舞，就好像刚刚扔出去的只是一只蚊子或者苍蝇一般。
“珠子一直显示我们在司幽国？”
它甚至又举起那只手蒙在面上，仿佛觉得刚才的行为很是羞答答的。
在这之前，丽丽丝也没听过司幽国这个名字，是珠子显示之后她才赶紧去打探，然后，一路寻来。
可现在，大家已经不觉得它很蠢萌了。
“没错。珠子显示的最后信息便是你们出现在司幽国，此后，珠子的能量耗尽，便再也无法判定你们的方向，我只好在这里等待……”
也不觉得它真的羞答答的了。
凫风初蕾忽然听出一个问题：“你说当时珠子检测到我在司幽国？”
大熊猫前行一步，众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丽丽丝道：“天尊本来并没有令我马上前来找你，只吩咐我务必将这玉玺亲自交到你手里。是我自己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又急于想见你一面，所以才利用珠子联系你。当时，珠子检测不到你具体的位置，只是显示在司幽国，所以，我才立即赶来司幽国……”
一条大道，瞬间自动让开。
巴掌大的玉玺，沉甸甸的。
杜宇看着围观众人，高声道：“无论身世还是本领，我家少主都是当世第一人！如果我家少主都不配做万王之王，那么，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配做万王之王了！”
她想，可能是白衣天尊碰巧把玉玺做成了小玉瓶的样子。
“好大的口气！小丫头的属下都这么大的口气？莫非就是因为仗着这头蠢熊畜生？”
就算外观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材质和用途都已经变样了。
声音很冷，阴森森地，就像一股死亡之气从天而降。
只是，这已经不是同一只小玉瓶。
可是，看不见人影，只有一团黑煞之气在半空中凝聚。
小玉瓶最初为百里行暮所赠，后来在战争中损坏，又被白衣天尊修补添加了新的功能，但万神大会后，凫风初蕾得知他和青元夫人的婚事，当面毁掉了这只小玉瓶，没想到，兜兜转转，小玉瓶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正是那团原本已经远去的死亡之云。
那是一个小玉瓶，但仔细一看，并非小玉瓶，而是一只小小的玉玺——白衣天尊加封万王之王而亲自打造的玉玺。
顷刻间，它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阴气迫人。
凫风初蕾接过这东西，脸色就变了。
众人吓傻了。
丽丽丝看着凫风初蕾，拿出一样东西来。
黑煞之气，直奔杜宇。
委蛇长嘘一口气：“我虽然知道这样问很无礼，可还是要问一句：丽丽丝女王，你说的是真的吗？白衣天尊怎么会封我家少主为万王之王？”
杜宇飞身跳下马背，却哪里来得及？黑煞之气瞬间就将他笼罩。
他在明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封自己为万王之王？
大熊猫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两只熊掌挥向黑煞之气，竟生生将黑煞之气砸成两截。
维维奇也就罢了，白衣天尊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你这无礼的畜生，仗着服用了灵药，竟敢如此大胆，今日我非处死你不可……”
凫风初蕾忽然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黑煞之气没有立即动手。
一边是低调地躲起来，一边却高调地加封成了万王之王，而且向全地球公布了这个消息。
它只彻底笼罩在了大熊猫的头上。
是谁的追杀令维维奇也无法应对？
阴冷的寒气就像万年玄冰，纵然是大熊猫也微微颤栗。
可是，是谁要追杀自己？
它纵身奔逃，速度极快。
维维奇在并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不顾风险跑来告诉自己要“躲起来”，这就证明，有极其厉害的敌人要来追杀自己。
可是，黑煞之气如影随形，它立即停下，情知今日绝无幸免。
她随即想起维维奇的另一个“坏消息”，维维奇说：你赶紧躲起来吧，躲起来才能逃过一劫，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了。
“你这不识好歹的畜生！原本你刚出金沙王城就必死无疑，我留着你，就是要在九黎广场当众将你击杀……”
万王之王，对于别的任何地球人来说很可能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此时，在凫风初蕾看来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当众击杀，才是砍向凫风初蕾的第一刀。
维维奇说，只要见到丽丽丝你就知道好消息是什么了。
在金沙王城悄悄击杀，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凫风初蕾想起维维奇大神。
“你们看好了，这只该死的蠢熊猫便是第一个替死鬼！”
“对。很可能他召集完毕，便离开了九黎。”
“哈哈，那该死的丫头在登基之前，先替你们这些下属收尸都来不及，我看她到时候有什么心情坐上万王之王的宝座……”
“你离开九黎之前，白衣天尊便离开了吗？”
黑煞之气就像是一把冰冷的长箭，翻滚着彻底笼罩了大熊猫，非要将大熊猫彻底击毙不可。
丽丽丝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最后见到白衣天尊时，但见他行色匆匆，心事重重……但是，究竟是为什么，我不敢问，而且，就算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大熊猫一死，这支队伍便不可能有什么反抗之力了。
凫风初蕾忽然道：“白衣天尊呢？既是如此，他怎么不亲自下令？”
大熊猫用了全部的力气反击。
丽丽丝叹道：“据我猜测，白衣天尊这是最后一次来九黎，所以想把地球上的事情妥善处理，不留下烂摊子。白衣天尊认为，当今地球上足以胜任万王之王的，非你莫属。”
可是，这黑煞之气全是死亡之气，很快，它背上黑白相间的毛发全部根根竖立。
曾经长达好几年的战争，从鱼凫国边境一直厮杀到九黎河，整个地球的四分之三都卷入了战火的范围，其终极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这一个——万王之王。
它一掌击出。
万王之王、中央之王、地球之王……称呼不同，本质上讲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畜生，你还敢反抗？”
委蛇也呆住了。
大熊猫的身子在黑气里，竟然生生要被扯为两截。
凫风初蕾惊呆了。
它痛苦挣扎，却无济于事。
“白衣天尊已经诏令四方王，正式将你封为万王之王，他知我和你是朋友，所以特意令我前来寻你并告知此事。”
“哈哈，你这畜生，好让你知道嚣张的后果……”
委蛇先开口：“敢问女王大人，你奉谁的命令？”
黑云，迅速下降，将它一丈多长的身躯全部圈起来，任凭它挣扎突围统统都无济于事。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
围观群众但见一具黑色棺材似的东西笼罩了大熊猫，无不战战兢兢，恍如噩梦。
奉命？
“蠢熊，受死去吧……”
丽丽丝也笑起来：“这一次，我可是奉命来找你的。”
眼看大熊猫就要倒地身亡，一道金光无声无息地砸向了黑煞之气。
“丽丽丝远道而来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黑熊猫周围的棺材形状，瞬间便被打散了。
“暂时没听说。一路而来，也没见到别的国家。”
熊猫识得厉害，马上逃命。
凫风初蕾放下黄精：“这司幽国周围可还有别的国家？”
黑色的死亡之云里一声怒喝，也夹杂了惊诧：“何方神圣胆敢坏我好事？找死是不是？”
很可能是因为必须服用黄精才能保持他们的生命状态，所以，几万年进化下来，自然这片土地上便不允许有别的食物能够生长了。
有个很奇异的声音，显得很无奈：“没辙……我答应了她要保住这熊猫的性命！其实，你何必跟区区一头畜生过不去？它不过是一头熊猫而已……”
“反正我没再见到有别的任何食物了。这几天闲着无事时，我也到处走走看看，但觉四周虽然绿树成荫，可是，居然连野果都没有。这里除了黄精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果实、庄稼以及可供食物的东西生长了。”
死亡之云大怒，再次劈头盖脸袭向大熊猫。
她笑道：“比想象中好吃多了。司幽国人除了这东西就不吃别的了？”
金色光圈，又是一闪。
凫风初蕾品尝了一点点，但觉味道如番薯，却比番薯甜蜜。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有种的显出原形……”
司幽国人吃一点点便能睡足七天，这食物当然有其神奇之处。
“切，你自己还不是藏头露尾，这样说有意思吗？再说，你堂堂死神，你何必追杀一头熊猫？自找没趣不是吗？”
丽丽丝叹道：“这个叫黄精，这里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吃，我们这几天都勉强以这玩意果腹。不过，说也奇怪，这玩意看着粗糙，可吃起来还算不错，而且吃一点点就饱了，很长时间也不会觉得饥饿。”
黑煞之气大怒，席卷着金色光圈就追了过去。
委蛇拿起一块，好奇道：“这玩意味道如何？”
大熊猫逃过一劫，大叫一声，极速就往九黎碉楼的方向飞奔。
丽丽丝和她的随从这几天来，就靠着这玩意度日。
杜宇见状也不做任何停留，一干人马，飞速往九黎碉楼而去。
这是唯一的食物，也是全部的食物。
一路上，畅通无阻。
没有茶水糕点，更不可能有美味佳肴，桌上就一大盘褐色树根似的本地特产，盘子也是当地的藤条手工编织。
大熊猫领路，杜宇掠阵，眼看，九黎碉楼已经在即。
城堡很大，会客厅也很大。
谁也没有注意到背后尾随而来的一股很淡很淡的黑气，淡得就像是一股青烟。就连大熊猫都没有察觉。
丽丽丝大笑：“我可受不了这种活死人一般的生活，要是我在这里，估计呆不下去一个月就得发疯。”
他根本没去追逐金色光圈的主人，他半路就折返回来。
就连凫风初蕾也叹为观止：“其实，这才是健康的生活状态，不消耗也不破坏。”
他发现，那金色光圈的捣乱者，根本不敢再来九黎碉楼。
“哈哈，正因为大家都躺着不动，没人折腾，自然也没啥垃圾产生，而且他们这里绿树成林，空气良好，灰尘很少，所以看起来比外界更加洁净整齐，可能三五个月都不会积灰……”
以后再找捣乱者算账好了，当务之急是必须杀死这支鱼凫国的军队。
委蛇叹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司幽国人天天这么睡着，可是，为何一路行来，他们的大街小巷包括这城堡都十分洁净整齐，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黑气悄然笼罩了整整五千人马，然后，从杜宇身上蔓延到四只迅猛龙身上，再一瞬间，彻底笼罩了大熊猫的全身。
“我也在奇怪，问题是，他们真的这样生活了千年万年了。”
大熊猫依旧没有察觉，飞速奔向碉楼。
“难道他们从不出去走走？几个时辰干得了什么？”
黑煞之气，隐隐地笑起来。
睡觉七天整，活动七分钟。
这五千人马，就算不倒在九黎广场，倒在九黎碉楼更好。
丽丽丝笑道：“我到这里七天，他们有六天半都在睡觉。这里的人一旦睡着了，基本上就要睡足七天整，如果没有够时间，就算你叫也无法叫醒他们。七天后，他们自行醒来，吃点东西，活动一两个时辰，便又一个个哈欠连天，再次入睡了……据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生病死掉，所以，睡觉对他们来说是第一重要之事……”
好叫那丫头一出来就看到遍地的死尸。
“……”
死在死亡之云下面的尸体，那可是比煤炭更加焦黑更加恐怖。
“他们都在睡觉。”
他哈哈大笑。
“可为何看起来毫无烟火气？”
可是，这笑意戛然而止。
“有。司幽国首领和他的家眷全部住在里面。”
就像被谁一拳砸在了心口。
委蛇奇道：“这城堡里难道没有住人吗？”
死亡之云，瞬间爆裂了。
一个司幽国人都看不到。
这一下，可比金色光圈的力道厉害多了。
众人寒暄完毕，一路往城堡里走，但见除了丽丽丝自己的几名侍女，整个古堡竟然全是空荡荡的。
这不是捣乱，这几乎是直接出杀招了。
“谢谢女王陛下，我也一样很高兴。”
他怒不可遏。
丽丽丝这才放开凫风初蕾的手，摸了摸委蛇的朱冠，十分高兴：“可爱的委蛇，能再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下一刻，黑煞之气便烟消云散。
委蛇笑道：“鬼方女王升级为北方王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杜宇等人却浑然不觉，也不知道刚刚才死里逃生，马蹄声声中，已经彻底冲入了九黎碉楼。
只见丽丽丝已经更换了当初鬼方女方的装束，一身北方之王的王袍，头上也戴着象征冰雪女王的王冠——
一个蒙面人站在一颗巨大的古松下面，抬起头，看着远方高耸入云的九黎碉楼。
自从九黎河之战后，二人再也不曾会面，此番相遇，凫风初蕾也不胜唏嘘。
黑气忽然凝固，禹京的一张马脸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她健步如飞，三几下便冲过来，紧紧握住了凫风初蕾的手，十分激动：“鱼凫王，我俩可终于再相见了。”
他死死瞪着那个蒙面人。
正是丽丽丝。
蒙面人背对着他。
正在这时，听得一声爽朗大笑，一个人影快步出来：“鱼凫王，你可终于来了……”
这世界上，极少极少有人敢背对着他。
凫风初蕾有点奇怪。丽丽丝却为何选了这样一个地方跟自己见面呢？
就算是白衣天尊等，也不敢这么公然而长久地背对他。
这可能是司幽国首领的居地，但是，连一名士兵都没有。
可是，这人一直背对。
就像印证凫风初蕾的话似的，白色城堡的门口也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习惯，还是一种蔑视。
甚至连他们的首领是谁都不知道，也很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首领？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之人，纵然是一身黑色的袍子下也能看出其昔日的盛世美姿。
无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司幽国都毫无意义。
黑色的斗笠遮挡了她的全部。
就连九黎的万国大会都没有通知他们。
可夕阳下，隐隐反射出满头的白发——雪一般苍白，寂寥，像是一朵枯萎了亿万年的雪莲。
就连大炎帝国的旗帜也只是插在他们的外围，路过的军队随意看了一下马上掉头就走了。
沉寂，忧伤，绝望。
所以，在漫长的各种演变史中，这个位于交通要道的部族竟然没有遭遇过任何战火，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战争，甚至从未知道战争的痛苦和残酷。
好像是一缕亡灵在天地之间四处游荡，累了，倦了，又无所畏惧。
这样的国家，当然没有任何敌人愿意入侵，除了浪费人力物力，没有任何好处。
她不言不动，就像是一首万万年之前已经被遗忘的歌。
他们长年累月地沉醉在睡眠乡里，浑然不觉一个种族的延续到底重不重要。
禹京的声音冷淡如冰：“你根本不该多管闲事。”
三身国十万人，还在正常生养繁衍都已经担心随时会绝种了，可不到一万人的司幽国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忧。
“把解药交出来吧。”
况且，他们的人口已经不足一万人。
“解药？凭什么？”
他们的女人也不会通过交合生孩子，不具有外界一般意义上的生育功能，你若不是司幽国人，是无法“看对眼”的，你抢去也没有任何用处。
“黑蜘蛛病毒的解药交出来，我马上就走。”
商店里出售的也基本只是维持饿不死的各种当地特产，再说，这些当地特产看起来都很粗劣涩口，只怕除了本地人，谁也不会去吃一口。
“不可能。”
因为不喜娱乐，当然就没有奢华，外界趋之如骛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美味佳肴，莺歌燕舞，这里统统都没有。
黑色的身影还是背对着他，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九黎的碉楼，九黎的天空。
他们的货币是早已被淘汰的贝币，一大堆贝壳放在各大商店里，你抢去也没有用。
“解药！”
可司幽国里，这些都不存在。
“没有解药！不但没有解药，最多半年，她必变成一只人脸黑蜘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彼时，人口才是财富兵源以及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最大保障。
“禹京，不要逼我杀人！”
大规模的抢夺女人，不但可以灭绝敌人的人口，更可以通过大量的繁衍来增加自己部族的人口。
禹京冷笑一声：“你能杀光全京都的男人，你也拿不到解药。”
和男人相比，女人的反抗力道很小，更主要的是，女人能生孩子做家务，只要生下了孩子，女人基本上便不会反抗，久而久之，甚至默认自己和孩子都是敌人部族的了。
“我能杀光全京都的男人，就能杀你！”
然后就是女人。相比每每被屠城之后就被杀绝的男人，女人就相对幸运多了。她们往往能保住性命成为敌人的战利品而已。
若是有人对死神说这样的话，可能会笑掉禹京的大牙，但是，他看到那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黑衣人，却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财富土地很好了解，金银珠宝人人都爱，将敌人的劳动果实，繁华城邦据为己有那是战争最大的欢乐。
“那是颛顼和鱼凫国女子所生之女，跟你无关！”
战争的目的，无外乎两种：掠夺财富土地和女人。
“解药！”
委蛇哑然。
“你可知道她这万王之王是怎么来的？是和白衣天尊鬼混来的……那战犯，他毁了我们四面神一族的全部，毁了我们中央天帝的全部！可是，她居然爱上那战犯，她居然和那战犯鬼混，那战犯根本是不怀好意……”
凫风初蕾所有所思：“你要是一个统帅，你会去攻打一个连一家饭店酒馆都没有的城市吗？”
“解药！”
委蛇奇道：“他们居然懒成这样？难道不怕小偷吗？就算没有小偷，难道不怕别的军队进攻吗？要是敌人打来怎么办？”
禹京再退一步。
而且他们的店铺里也没有人，虽然门开着，却没有掌柜店小二之类的，进去一看，却见每种货物前都标识着价格，你看上了什么东西，要买什么，也不用讨价还价，直接把钱放下，把东西拿走就行了。
他的马脸更长更愤怒了。
在司幽国人看来，一切的乐趣都比不上睡觉。
他愤怒得身子几乎开始膨胀。
司幽国人并不爱逛街，也不娱乐，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除了维持生存的必须活动之外，他们所有的时间都在睡觉。
很少有人知道，禹京有一个别名，叫做：鹏。
司幽国没有任何娱乐场所。
大鹏展翅时，光他的背脊就有几千里宽，他的两只翅膀就像垂在天边的乌云，人若是骑着快马在他的影子下走，一个月都走不到尽头。
至于其他城市随处可见的赌场、妓馆或者游戏、酒馆之类的，这里统统都没有。甚至连客栈和饭馆都没有一家。
他飞起来的时候，翅膀能扇出三千里的巨浪，并扇出无数的细菌，病毒，但凡他降落之地，几千里的人烟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但是，街上人并不多，除了三三两两的店铺、以及购买必需品的行人，此外，罕有闲逛的人。
死神，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通往城堡的是一条长长的跑马道，也是司幽国最大的一条街。
可是，当他死死盯着那背对着自己的黑色的身影时，他膨胀的身子又慢慢缩回原型，还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你和颛顼早已恩断义绝，你就别多管闲事了。我这也是清理门户……”
那是一座白色的城堡，位于司幽国的正中心。
“解药！”
她也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丽丽丝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四面神一族的荣誉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她会让整个四面神一族变成天下的笑柄，不但让颛顼名声扫地，就连我们也会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她只有死，马上死去，才能终止这一切不名誉的事情发生。我只是为了清理门户……”
委蛇笑道：“这珠子真是太奇怪了，看起来好像死了似的。最初不是宝光灿烂吗？现在却像假货似的。”
“解药！”
可是，用力一捏，它的硬度依旧。
黑色的身影，慢慢地转过来。
凫风初蕾摸出珠子看了看，只见这昔日光华灿烂的珠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土灰色，就像一块煤球似的。
禹京再次后退一步。
珠子里显示的最后一点信号，便出自这个城市的某一个城堡。
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勉强了：“没有解药！就算马上赶制解药也需要至少一年时间，她等不到，她必须死……”
已经到了司幽国的城市群落。
“三个月之内给我解药！”
委蛇飞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开始看到地面上房屋的影子、模糊的城市，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
禹京的马脸几乎彻底垮下来了。
司幽国虽然大，人口却很少，往往很大一片的土地都是沙漠、戈壁以及其他不适合人烟居住的不毛之地。
她忽然上前一步。
司幽国比三身国、无启国以及空无一人的季厘国等加起来都大。
禹京再退一步。
但是，司幽国很大。
“好吧，我尽力。”
丽丽丝能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禹京叹道：“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强行出头？你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对四面神一族也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是因为颛顼，你也没必要让自己站在全体半神人的对面……”
过了司幽国，便是赫赫有名的西戎鬼族。
“这么说来，你就是代表全体半神人了？”
司幽国，地处交通要道。
“这……”
和三身国、无启国等小国不同，司幽国的民风虽然也很奇特，但是，它们并不完全与世隔绝，事实上，他们是这极西之地唯一和外界联通，并且成为大炎帝国管辖范围的国度。
“从不受半神人们欢迎的死神，居然有朝一日变成了半神人们的代表？这代表是你自封的还是他们赏赐你的？禹京，你几何时变得这么吃香了？”
也就是说，全体司幽国人，无论男女，一生只和一个人“对眼”，只生育一个孩子，各自生的孩子归各自，从此后陌路相向，彼此无干，达到了真真正正“一生一世一个人”的境界。
纵然是死神，也面上一红。
更奇异的是，每个成年后的司幽国人只有这么一次“看对眼”的机会，此后，就绝不会再有别的想法。
他愤怒，可是，他又偏偏做不得声。
当然，各自生的孩子归各自，也不需要扯皮什么抚养姓氏。
他对这黑色的身影很忌惮。
无需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只在“看对了眼”的一个月之后，男人和女人便会分别裂变出一个孩子。
他甚至敢怒不敢言。
这“看对了眼”之后，生育的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男女都生。
黑衣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高而辽远的天空。
成年后的男女，只要互相站在一起对视，也就是“看对了眼”，就会生出小孩来。
“后天就是万王之王的登基大典了！那孩子终于要做万王之王了。”
当然，他们这个种族之所以没有灭绝，自然也有自己生存的绝招——那就是他们奇特的生育方式。
禹京的马脸几乎要裂变了。
司幽国的人民虽然不能长生不死，但是，司幽国的男女也从不婚配。
“不要企图在九黎捣乱，也不要企图干涉她，更不要企图再去杀死她。禹京，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比如无启国，自己长生不死，所以这个国家的人民从不婚配，也从不生儿育女。
禹京忍无可忍：“她真要做了万王之王，真是贻羞天下了！四面神一族的脸真要被她丢光了……真没想到你不但不阻止她，你还纵容她，你就算看在颛顼的份上，你也不该让他的名誉蒙羞……”
这世界上，有许多国家许多种族，其实并不太重视传宗接代。
“颛顼要是知道你这么欺负他女儿，九泉之下也得跳起来一把捏死你！”
她当机立断：“我们马上去见丽丽丝。”
禹京：“……”
这点时间对自己来说，非常宝贵，不容浪费。
“禹京，你听好了，这万王之王，她想做便做！若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唯你是问！”
算一算，如果拿不到解药，生命不到一年了。
“你疯了，你又发疯了……”
自己怎么可能随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先别说躲起来有没有意义，也别说维维奇提供的地方安不安全，可是，你叫一个明知死期将近的绝症病人躲起来有用吗？
“你撑不起四面神一族的荣耀了，而她，才是四面神一族唯一的希望！”
她摇头。
“她只是那战犯的傀儡……我就不信你不清楚……”
委蛇却不管了：“少主，我们干脆躲起来好了，或者回到金沙王城，我总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她不是任何人的傀儡！真要说到傀儡，你才是！”
明明已经身处司幽国，却掉头就走，而且前方等候的还是丽丽丝，这说得过去吗？
禹京接连怪笑：“我才是？我是谁的傀儡？你倒说说看，我是谁的傀儡？”
凫风初蕾看了看脚下。
“你自己的傀儡！”
委蛇很不安：“要不，我们就听他的话不去司幽国了？”
“……”
像维维奇这样的半神人，再是闲得慌，只怕也不太可能专门跑来诓骗一个凡人。
“你一直是自己的傀儡！因为妒忌，丑陋！你和颛顼一样，自卑又自大，傲慢又愚蠢！最后永远沦为自己的傀儡却不知道。”
“不是好像！他应该是真的是好意。”
她已经转身。
“少主，我怎么觉得维维奇大神说的都是真话呢？好像他真的是一番好意……”
声音是从她的背后传来的：“所以，永远不要试图和天生丑八怪打交道，因为变态，他们的心往往比他们的脸更丑！禹京，三个月之内不给出解药，我杀绝你全部的希望！”
委蛇一直盯着空荡荡的天空，颇有几分不安。
2017年9月8日新稿
他们这些大神，总会玩儿一些玄虚，不然，就显示不出自己的超凡脱俗。
（PS：这个文档全为9月新稿！）
和来时一样，维维奇消失的时候也是突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