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可怜的小母牛，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当她低低叫一声时，那叫声非常悲惨，充满了绝望之情，令人不忍淬听。
青元夫人再近一步。
青元夫人继续往前。
看样子，她非常非常惊惶，无论什么外来物都令她恐惧不已，但是，她没有力气逃窜，她只能躺在地上，慢慢地咀嚼着一点汁水也没有的黑色草根。
黑色的沙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沉闷，诡异，阴森，恐怖……那是蛇类发出的声音。
她自身也气息奄奄，只瞪着一双极大的圆眼睛，看着这不速之客。
果然，老远就嗅到方圆的空气里一股浓郁的蛇腥味。
可现在，乌黑的泥沙已经将她的白毛染得东一块西一块，斑驳陈旧，十分难看。
她远远停下来。
小母牛很漂亮，通体雪白，背上还有七个彩色的斑点，在母牛之中，可能是首屈一指的。
对面漆黑的一团，就像一把乱麻，又像是一蓬枯焦的干草。
但是，一只小母牛却正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啃着地上的黑色草根。很显然，它对这些漆黑的草根毫无兴趣，也不觉得有任何的可口，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因为，除了这些黑色草根，她只能活活被饿死。
红光，便是从这堆枯干的草丛里发出来的，亮闪闪的，那是一双毒蛇的眼睛。
从草叶到根部，全是煤炭一样的焦黑，看上去，没有一点一滴的汁水。
毒蛇恶狠狠地瞪着这不速之客。
前面，是一丛乌黑的草。
饶是青元夫人也被唬得后退一步。
一挥手，大黑熊转身就跑。
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蛇眼，那双巨大的眼睛里发出红彤彤的光芒，就好像威力无穷的射线，一旦被扫中，你无法想象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后果。
她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这熊罴倒怪了，居然反而怕人了？
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终于将对面的毒蛇看得清清楚楚。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笨重的大黑熊满面惊恐地看着自己，它铁铲似的丑陋大嘴巴供在黑乎乎的泥沙地上，瑟瑟发抖。
那蓬乱的一团，全是头发——那是一条盘旋成毒蛇状的女人！
忽然，前面黑影一闪，一个受惊了的动物快速奔跑。
女人头上的黑发全是一根根漆黑的细长的毒蛇。
头上隐匿的九云夜光环也一下亮了起来。
此时，这成千上万的毒蛇一起攀附在她的头皮上，撕咬着她的头皮，空气中的嘶嘶声，以及腥臭的味道，皆因此而来。
她雪白的丝袍，在黑暗中，显得特别耀目。
这些毒蛇，居然全部是活的。
纵然是青元夫人，双足踏在黑色的沙地上时，也小心翼翼。
这个黑漆漆的女人，也是活的。
但是，这几百年万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接近这片神秘的死亡之地了。
好几次，她瞪大了血红的双眼，就像是某种利器，要扫射胆敢闯入的外来者，可是，她每每起立，她的头皮就被毒蛇拉住，她无法挪动半步。
黑森林星，以死气闻名于世。
青元夫人渐渐地看得分明：这个女人，被无数毒蛇困扰在这里，整个已经裂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毒蛇。
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黑森林星。
她的腰部以下，已经彻底退化，身下生出巨大的蛇尾，蛇尾也是乌黑的，也没有什么光泽，就像是燃烧之后的煤炭，带着一种令人恐怖的死亡之气。
只见巨大的怪石状树木，就像被一片烧死的枯木，山崖是黑色的，土地是黑色的，就连悬浮其间的空气也是黑色的，朦胧中形如一阵阵凌厉的鬼气。
而腥臭则是从她巨大的嘴巴里发出的——她的嘴唇漆黑，舌头漆黑，张嘴的时候，便从喉咙深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恶臭，而且，那嘶嘶声也是从她的喉腔深处而来，嘶嘶的，完全异化成了蛇类的声音。
前面，黑黝黝的一片。
青元夫人再上前一步，好奇地打量着这可怕的毒蛇。
飞行器，停留在半空。
毒蛇猛地伸出脖子，满头的黑色毒蛇根根竖立，在风中就像是漫天的毒箭，铺天盖地向她卷来。
在记忆中，青元夫人至少有一百万年没有飞度这么偏远的星体了。
可是，所有的攻击，止于一尺之外。
那是一次长距离的飞行。
它们压根无法靠近青元夫人。
“天后请你马上去一趟。”
青元夫人一挥手，满头黑蛇的怪物栽了个跟头，倒退回去，重重地倒在泥沙地上。
“天后？”
“哈哈哈……”
另一名侍女上前，“夫人，天后又发来了消息。”
笑声，从天而降。
可是，她想，这两个字，可真是一种奢侈的存在。
“青元夫人果然好身手！这天下，我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女子了。”
这些人类数据库里常见的东西，有一个专有名词——爱情。
头顶，一道金光。
后来，她才明白，有一些事情，你再是坚持，也不见得就有回报——比如，一个男人浓烈的回应，炽热的拥抱，无尽温柔的眼神，令人想起就面红心跳的激烈。
金色的长袍，金色的后冠，红色的莲花权杖，就如一道霹雳划破了这沉寂已久的黑暗森林星。
本以为有一些事情，你坚持不懈，总会得到回报。
青元夫人微微颔首：“天后何故约我在此相见？”
这星体，曾经是她少女时代起就开始的幻想。
天后双足踏地，哈哈大笑：“青元夫人早已来此，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这些宝贝们了吧？”
她再次回头，看了看共工号星体。
青元夫人露出微微不解的神情。
美轮美奂。
天后得意洋洋：“怎么样？青元夫人觉得这些宝贝如何？你说，她们生活在这里，是不是会觉得很幸福？哈哈哈，这里，是不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有两名侍女迎上来，悄无声息地替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披风。披风，全手工金丝线刺绣，上面缀满了新鲜的桃花花瓣，微风一吹来，她就如披着一层红色的花瓣在行走。
青元夫人，沉吟不语。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放弃这个理想。
天后哈哈大笑，一挥手。
那是她一定要得到的一个男人。
黑色的天空里，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她有一张难描难绘的美丽的小嘴巴，红润得五月盛开的玫瑰。此时，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简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雨露在上面半垂半落，无限风情，简直在说：快来亲我吧，快来亲我吧。
那是她几百万年的梦里人。
一只阔大的嘴唇从云雾里伸出，恰恰地便含住了这嘴唇。
她之所以还肯来这里，只是想延续一段理想。
那是一股云的力量，从背后将这少女拥抱。
只有她才是他的老熟人，他的同龄人。
少女娇弱的身躯开始扭曲，呈现出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感魅力，纵是瞎子也看得出，她正在和男子欢好。
也只有她。
可是，云雾之中，看不到面孔，只能看到那只大嘴巴。
除了她。
那大嘴一直紧紧攫着少女的玫瑰小嘴，神魂颠倒，翻来覆去，如果少女不是快要窒息了，他根本不会放开。可是，一旦少女得了呼吸，他立即又攫取了这花瓣一样的嘴唇。
而他昔日的老朋友们，别的半神人们，则绝大多数都已经死绝了——
半空里，有男子的赞叹声。
共工星体号，门前冷落鞍马稀。
“呵，多美丽多可爱的小嘴……”
加上大家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合群之人，对他就更没兴趣了。
“这简直是天下无双最可爱的小嘴，我怎么亲都亲不够……”
大家对这七十万年之前的英雄已经不感兴趣了。
“为了这花瓣似的嘴唇，我宁愿这黑夜永远也不要散去，呵，这欢乐的黑夜，这可爱的美人儿，让我溺死在这香甜温柔的嘴唇里吧……”
九黎大会之后，半神人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
声音里，有那么明显的浓浊的欲的气息。
毕竟，他是第一位进入弱水，又从弱水被驱逐的半神人。
瞎子都听得出他那令人羞耻的在某种时刻流露出来的喘息和激烈。
毕竟，那些后辈半神人，都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亲眼见过他。
少女被紧紧攫取，无力反抗，她小嘴微张时，能看到一排雪白的牙齿，就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
一如九黎的万神大会，许多半神人赶到那里，并不是为着捧场，而是为了看稀奇——看看他从弱水出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她只是被动承受，却无法张嘴。
就像一个落魄而老迈的贵族，他那个时代的格调和风度，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不流行了，早就应该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了。
直到那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吼声，然后，那席卷着她腰肢的一团乌云忽然就散去了。
七十万年之后，江湖上只剩下他的名号，而现在的风流，已经属于别人。
少女，重重跌落在地。
其实，自从弱水出来，白衣天尊，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她开始颤抖，打滚，发出可怕的哀嚎。
唯有白衣天尊，他已经跟不上潮流了。
她的身上，先是长出一团团漆黑的毛，然后，柔软的四肢变成了四个毛茸茸的熊掌。
其他半神人，和她的审美是一致的。
最后，她的玫瑰红的小嘴巴才开始裂变——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铲形的丑陋大嘴巴。
其他半神人，也不可能愿意来到这里。
那是一只大黑熊的嘴巴。
她喜欢黄金满地的地方。
她惨叫，原本温柔如百灵鸟的声音也变成了黑熊的难听的嗷叫。
她从不喜欢简陋寒碜的地方。
她在地上打滚，身子在黑色的沙子上擦出血来，一身黑色的熊毛都被鲜血染得湿漉漉的。
青元夫人想，等成亲之后，一定不能长期住在这里，甚至连到这里度假都觉得没有必要。
终于，她的嗓子哑了，可怕的哀嚎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倒在地上，就像是已经死过去一般。
许多微不足道的半神人，居住地都已经比这里体面和奢华了，唯有白衣天尊，他从弱水出来就呆在这里。
青元夫人后退一步。
跟其他半神人的星体世界比较，这里，就更上不得台面了。
天后却上前一步。
跟金碧辉煌的天穆之野相比，这里，简直算得上寒碜。
她擦了粉的脸更白更光洁了。
雪山下面，是潜伏已久的活火山。
她的美丽和这暗黑森林星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现在的共工号，已经变成了皑皑的一座雪山。
她满面春风，十分得意：“青元夫人，你看这头小母牛，世界上，是不是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母牛了？”
早年的共工号，曾经百花盛开，树木成林，有许多神奇动物，跟地球相比也毫不逊色。
青元夫人抬起头。
青元夫人停在云端，从飞行器的窗外看去，只见这片白色的星体分外安静，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巨大的冰川。
漆黑的黑森林星上空，漂浮了一片蓝色的天空。
共工号星体，已经在视野之外。
蓝天白云，青青草地，有古老的宫殿，宫殿的城门上，有雪白的大理石铺就的窗台。
也或者，自己太不了解这个疯狂的世界了。
窗台两边是雪白的鸽子，咕咕叫着。
他想，自己以前真的是太不了解青元夫人了。
一个一身华丽宫装的少女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她蓝色的裙子上镶嵌了金线，她的双腿很长很漂亮，在窗台上随意晃动，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还是不置可否。
青元夫人从未听过这么动人的笑声。
“那就先这样吧，我也知道天尊很忙，对这些事情也没有经验，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就多辛苦一点好了。毕竟，我天穆之野有那么多侍女，她们都有经验，知道该怎么做。天尊，这件事情你就完全交给我好了……”
那是一个最爱笑的少女。
“……”
她是某一位国王的独生爱女，从小受尽宠爱，又长得漂亮，笑声银铃似的，所以，特别爱笑。
“对了，这次的排场可能会有点大，毕竟，九重星联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盛大的喜事了，现在，他们都希望热闹热闹，要不，我们就成全他们好了？”
全城的百姓都喜欢听她的欢笑。
娓娓道来，完全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他们想，这美丽的小公主真是太可爱了。
“天尊，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黄金的？纯银的？还是白玉的？附带的伴手礼用桃花酿还是别的？你有建议吗？只要你有想法，我都听你的……”
这银铃般的笑声，直达天听。
他甚至觉得这个词语听起来都很陌生。
依旧是一团乌云，云雾里，一张阔大的成熟男人的嘴巴。
毕竟，在过去的几百万年里，他几乎就没有受到过任何的喜帖。
小公主银铃般的笑声被这嘴巴封堵，一股从天而降的乌云将她席卷，在她来不及呼救的时候，便将她卷入了云雾的深处。
他其实从不知道九重星联盟的大神们结婚也要分发喜帖。
蓝天下，草地上。
他很震惊。
男人的嘴巴将她封堵，忘情地翻滚。
喜帖？
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对抗不了这从天而降的力量，已经彻底晕厥了。
她的声音也如少女一般，可神情却有点软弱而仓皇，甚至是迫不及待：“天尊，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就令人分发喜帖了？”
全天下，只剩下两张亲吻的嘴巴。
“天尊，我们成亲吧……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吧……”
男人很爱很爱这小嘴巴。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男人一直在忘情爱恋。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
他还是不置可否。
男人还是恋恋不舍。
她的声音很低更迷茫了：“这个，你就得问凫风初蕾了。天尊，你怎么想到问我？我的确知道有百里行暮这么一号人物，也曾经见过他一面，可是，我对他真的谈不上多么了解。天尊若是想从我口中知道更多的东西，那可能要失望了……”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张嘴，嘴里是哞哞的叫声，她下意识地举起手，一只手已经变成了牛掌……
“百里行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她本能地哀嚎惨叫，可一只男人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嘘……小美人儿，小声点，别让那毒妇发现了……她要是发现你，你就死定了……你先忍一下，那妒妇一定不会发现你已经被我变成了一只小母牛，别急，别急……等她走了，我就把你变回来，你放心，我的小美人儿……”
她点点头。
小公主，再也没有变成原来的样子。
“百里行暮？”
天后指着她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黑色斑点，哈哈大笑：“青元夫人，你看到了吗？这小贱人可不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是老种马，是老种马怕我发现，就主动将她变成了这样。哈哈哈，老种马当时可能想的是，骗过我之后，他就将她恢复原状，可是，老种马是什么人？他的新欢那么多，他那么忙，他居然将这小贱人忘了，忘了……哈哈哈……你想不到吧？他压根就忘了这小贱人……”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打破了沉默：“阿环，你认识百里行暮吗？”
天下美女那么多。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西帝很快忘了这张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小嘴巴的主人。
青元夫人言尽于此。
小公主，便一直以母牛的姿态存活。
这也是我让步的基础和原则。
无数次，她悲哀嚎啕，无数次她渴望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可是，她办不到。
那是无声的提醒，也是无声的警示。
所有人都不认识她了。
你千万不要再走错一步了。
纵然亲朋好友曾经从她面前走过，他们也不认识她了。
和凡人相恋，已经是死罪；和凡人中的有夫之妇私通，更是罪上加罪。白衣天尊，你醒醒吧，你已经没机会了。
“你说，这天下的男人都如此负心薄情，可为何小贱人们非要前仆后继跟上去跟他欢好？为什么？就算是被强迫好了，可是，她们就不知道反抗吗？不知道拼死反抗吗？反抗不了，自杀行不行？为什么不自杀？不但不自杀，居然反而还为他生下孩子，哈哈哈，这些小贱人，可能都指望母凭子贵吧？也是，她们一个个见到之前有了成功的案例，便有样学样，飞蛾扑火，纷纷打着母凭子贵的旗号，然后，一个个就可以占据那些美丽而富饶的星座，成为上等的神族了……”
我为她找解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经和杜宇成亲了。
人类以为神族有什么不同。
她不提男女之情，她只是惆怅地叹息：“以前，我一直以为凫风初蕾会嫁给涂山侯人，再不济，也还有小狼王这些追求者。却没料到，她最后居然嫁给了杜宇。按照人类的婚姻法则，二人一旦公开成亲，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杜宇这小伙子也算情深义重，对凫风初蕾死心塌地，看样子，凫风初蕾也很喜欢杜宇，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呵，天尊，我也愿意看到他俩百年好合，所以，我才不妨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解药……毕竟，凫风初蕾才刚刚结婚就死了，那也太惨了一点……”
其实，全宇宙的生物都一个德行。
“凫风初蕾和鱼凫国大将军杜宇成亲，整个金沙王城人人皆知，当然，我也知道了。凫风初蕾，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有了自己的家人，其实，她的一切，根本无需天尊替她费心了……”
因为，全宇宙的生物最初的DNA都是一样的——男人残暴，蛮横，自私，贪婪；女人妒忌、狠毒、狡诈，胆小。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天尊，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
神族的女人，和人类的女人一模一样。
“天尊，我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凫风初蕾已经成亲了……”
天后咬牙切齿：“凭什么？这些小贱人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和老种马睡一觉，生一个儿子，就可以不劳而获吗？她们，原本都是低贱的人类啊……她们凭什么啊……”
所以，他只能暂时沉默。
她们本是低贱的人类，可是，她们有如花的容貌，有动听的笑声，更主要的是，她们有少女的青春，活力，娇柔，动人……白长腿，大眼睛，透明得几乎要发光的肌肤，无忧无虑，纯洁天真……这些，都是青春女特有的标志。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唯有青春。
毕竟，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最擅长的是战争，而不是男女纠葛。
尤其，青春那么短暂。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每一个男人，都爱那短暂的美少女的青春。
白衣天尊一直沉默。
天帝，当然不例外。
半神人里，居然也有这样的女子。
他最大的兴趣便是独自巡游，到处访查民间美女。但凡看到有什么娇嫩的美少女，立即便随心所欲。但凡被他看中的少女，没有任何一个可以逃脱。
原来，她真的是因为爱。
有许多少女，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不知道那是谁，直到被玩弄，直到遭遇厄运之后，方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真的不是单纯因为别人的起哄。
可是，那已经晚了。
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位女子如此的相思入骨。
彻底晚了。
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位女子如此的深情厚谊。
她们无力自救，也因为年龄幼小，没有任何经验，甚至无法告知家人，直到失踪，直到很久，如果家人找不到她们，西帝又忘记了她们，那么，她们就一辈子陷入这黑森林星了。
“天尊……所以，请你原谅我吧……请你看在我等待了你那么久的份上，不要再让我绝望了……”
仙后满脸得意洋洋的笑容，随手一指那无边无际的黯黑：“这里，关着无数的妖艳贱货。她们敢于勾引老种马，我就敢收拾她们。得给天下的女人立个规矩，不是吗？否则，女人都热衷于去做男人的小三，这世界不就完蛋了吗？”
她的语气真挚得令人心酸。
青元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那一刻，就是让我辞去西王母一族的首领职位，我也心甘情愿……”
她想：天后，你这规矩先得给西帝立，否则，没有用处。
她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心口。
西帝不改风流的毛病，你杀绝天下的少女也没用。
“天尊，你可能无法想象，当我重新见到你那一刻的激动……”
可是，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他压根想不到，这天穆之野的女主人，这名动天下的女首领，竟然会有如此的想法。
她很清楚，天后杀不了西帝，也不敢。
白衣天尊自己都很意外。
杀了西帝，天后便没有权利了。
四周的空气都感染了她哀伤而幽怨的语气。
本质上，天后和西帝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我每一天都渴望能快快见到天尊。可是，七十万年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得我几乎觉得整个世界都快停滞了……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绝望，我觉得天尊可能不会出来了，也许，我永远也不见不到天尊了……”
没了西帝，谁还鸟她天后？
要让一个半神人说出“度日如年”这样的话，该是如何的耸人听闻？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满头黑色毒蛇的女子身上。
“我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像那些人间的女子，陷入情爱的纠葛，当天尊在弱水的那七十万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几乎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但是，这女子，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他默然不语。
只能凭借那黑暗中闪烁的光芒，依稀辨认出，她早前一定有一头非常非常漂亮的头发，黝黑，闪亮，很可能就如一匹锦缎一般。
“无论是过去的七十万年，还是更早的七十万年，我都一直在等待天尊。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渴望和天尊成亲了……维维奇他们的起哄，不过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而已……”
但是，现在，她的头上全部是乌黑的毒蛇，干枯，丑陋，恐怖。
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之色，声音也很低很低：“可是，我实在是太喜欢天尊了……”
不但如此，那些毒蛇还牢牢地吸附在她的头皮上，吸食她的脑髓。
“天尊，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无耻，可是……”
青元夫人觉得这场景很恐怖，不经意地后退一步。
可是，她坦荡荡的。
天后将她的举止看得清清楚楚，咯咯大笑：“青元夫人，你可知道，这贱人身上最可怕的地方是哪里？”
尤其，今天她一反常态，去掉了青霜长袍，去掉了九云夜光环，就那么一身雪白，一尘不染，就更是清纯可人，隐隐地，流露出一丝楚楚的神态。
青元夫人不敢再细看那满头的黑色毒蛇，低声叹道：“这些毒蛇，只怕会将她的脑髓全部吸食干净吧？”
无论内在，还是外在。
“哈哈，如果你以为这已经是最可怕的，那你就错了。哈哈哈，这小贱人身上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
现在的青元夫人，彻彻底底形如一18岁的少女。
“眼睛？”
和过去略有不同的是，她的美丽之中多了一丝娇弱、柔软，再不像过去她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女首领的趾高气昂。
“没错。这小贱人的眼睛是有毒的，但凡进来这里的男人，只要和她的眼睛对视一下，立即就会被变成一块黑色的石头……”
她的笑容依旧温柔、甜美、清新、甜蜜。
青元夫人吓一跳。
他终于将目光转向她。
她忽然想起一个远古的传说，本以为只是传说而已，可现在，亲眼所见这满头黑蛇的女妖，便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很长时间的沉默。
她想，这个女妖又和天后是什么关系呢？
包括解除凫风初蕾身上的病毒。
为何她受到的处罚竟然比那两个少女更重更可怕？
我俩成亲之后，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天后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哈哈大笑：“青元夫人，你在好奇我为何要如此惩罚这小贱人，是吧？”
那就是我两成亲吧。
青元夫人直言不讳：“莫非她就是那个主动勾搭西帝的女人？”
但是，这帮助，是有条件的。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被动遭遇了西帝。但是，也有极少数，是主动勾引西帝。
可是，我可以帮你。
被动者也是受害者，都被天后那么惩罚了，更何况主动者。
此外，你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主动者，惩罚更重，这也说得过去。
如果你白衣天尊非要责怪，你就怪你自己吧。
没想到，天后却摇摇头，笑盈盈地：“其实，这个小贱人跟西帝倒没什么关系……”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
青元夫人这才吃了一惊，既然此人和西帝没什么关系，那么，她何故遭受如此严重的惩罚？
以为将灵药当饭吃，可以补上加补，结果却是砒霜毒药。
可是，天后既然不说，她就不能问。
凡事，过犹不及。
她只是再看了那黑蛇女妖一眼，这时候，已经能看得更加清楚了，只见女妖的半截身子下面，已经全是乌黑发亮的鳞片，那是毒蛇的坚固的鳞片，这些鳞片既是攻击敌人的利器，同时也牢牢地如一把锁链将她锁定在这里，永远也没有离开的时候了。
一切，最后都指向白衣天尊——就算中毒，也是你白衣天尊所为。如果你不是私下里把那么多神药一股脑儿全部拿给凫风初蕾，就算她想中毒都没辙。
纵然是在黑森林星上，也不容许她自由行动。
一切，她都开诚布公。
这得恨成什么样子才能下这样的毒手？
一切，她都没有隐瞒。
她连看了几眼，天后当然没有忽略她的表情，笑道：“青元夫人，你觉得这黑暗森林星如何？”
青元夫人忽然笑起来：“我以前闲着无事，也曾关注过天穆之野的一些医学研究，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如果天尊有需要，我当然也可以下令天穆之野的医学部全力以赴。这样吧，天尊也别急于一时，等我俩成亲之后，有的是时间，共同研究，也许很快能找出解药……”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点点头：“这是一个极好的监狱。”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天后拍掌大笑：“果然是个爽快人！以前，我也邀请别的女神到这里参观过，可问这话时，她们一个个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只有你，坦率地说出了这句话。青元夫人，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哈，我就喜欢你这样实在的女人……不像别的女人，口是心非，矫揉造作……”
他不关心地球人的命运，他只是淡淡地：“这么说来，那病毒竟然是再也无法了？”
别的女神不敢乱说，是看到这里后，已经被彻底威慑。
一梦七十万年，醒来之后，连整个世界变了模样都不清楚。
青元夫人实话实说，那是因为，纵然是天后，也不可能也不敢将自己囚禁在这里。
他想，自己真是落伍了。
当你对一件事情没有畏惧之心时，你才可能坦然谈论。
青元夫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她已经有些意识到天后约自己在这里见面的意图了。
他知道，青元夫人不是危言耸听。
可是，她还是不动声色，天后不主动开口，她就不提。
白衣天尊也很平静。
果然，天后按捺不住了，单刀直入：“但凡我讨厌的小贱人，我便会把她们抓到这里，让她们永世不得翻身。青元夫人，你如果有需要，你只要吱一声，我也会将你所憎恨的妖艳贱货抓到这里，让你出一口恶气……”
青元夫人言尽于此，看着白衣天尊，面上的神情非常平静。
那一刻，青元夫人竟然怦然心动。
就像人类的实验室里，抓小白鼠实验，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多爽。
当然，这种态度都是非官方的，只是秘而不宣。也就是说，如果有医学研究的需要，大神们随便抓了一些人类做实验，都是在联盟默许的范围之内。
只怕，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很乐意把自己的情敌变成这般模样？
曾经极度为大神们所宠爱的地球人，现在，已经沦为和蟑螂老鼠一般的地位了？
这天下所有的女人，是不是都渴望能拥有随意处置情敌的本领？
原来，联盟对地球人的态度，已经变成了这样。
若是这样，这天下，还能有小三存在的余地吗？
原来，联盟对于生物基因病毒的态度已经变成了这样。
可是，青元夫人还是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
她只是面带微笑，漫不经意：“天后何出此言？”
直到青元夫人彻底闭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天后笑起来：“青元夫人，你我之间，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吧。实不相瞒，我蒙你援手，又得到你赠送的重返少女时代灵药，已经打心底把你当成了我的盟友，我的好姐妹，所以，希望你也对我坦诚相告……”
青元夫人娓娓道来，白衣天尊听了很久。
能蒙天后称呼一声姐妹，那自然是莫大的面子了。
……
可现在，青元夫人却还是漫不经意地：“天后如果需要什么灵药，只说一声就行了。这于我，无非是举手之劳，根本不需要天后有什么回报……”
当然，这些囚犯早就因为神力的消失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只一天天悲叹自己可怕而艰辛的命运。
天后笑起来，一挥手。
久而久之，地球上竟然有不少联盟的囚犯了。
青元夫人瞪大了眼睛。
九重星联盟里，要是谁犯了天大的错误，那么，就将他的神力剥夺，流放地球，从此，成为人类的一员。
那是一片草地。
随着更多更适合生存的星球出现在大神们的视野里，大神们也懒得搭理人类，连改造他们都觉得白费力气，于是，地球慢慢地沦为了一个无形的监狱——大神们处决犯罪人员的监狱。
草地上盛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当然，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的建议，比如将人类全部变成蝴蝶、飞鸟、游鱼……但是，归根结底，这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
草地上，一人一蛇，步履匆匆。
可是，要达到物种的多样性以保持生态的平衡，以九重星联盟的科技实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那是一条罕见的双头蛇，别的蛇就是蛇，但是，这条双头蛇是人首蛇身。
但凡一个物种独霸全球，那么，破坏力就会超级惊人。
它有两张极其可爱的孩儿面，两个头上都戴着紫纱做成的王冠，十分神气活现。
你不能为了图省事，把全部的地球人都变成老虎或者狮子，那样，地球上忽然多了几亿只老虎，或者几亿只豹子，或者几亿条毒蛇……就很骇人听闻，也达不到改善环境的目的了。
它的身上也披着一层紫色的轻纱，就像飘着一把巨大的华丽伞盖。
问题是，这样的代价就更大了——要知道，生物基因病毒是很复杂的事情，并不是你投放一点就能随心随欲。比如，要变豹子，你得单独研究豹子；变老虎，得单独研究老虎……以此类推，全球有数亿为单位的各种动物植物，要将他们一一对应，这就太麻烦了。
双头蛇时而行走，时而御风飞行。
有人主张将人类全部变成动物，比如豹子、老虎、狮子以及各种各样的珍稀动物。甚至恢复上古时期那些稀有的品种。
少女，坐在双头蛇的背上，就像乘坐一只飞马一般。
有人主张将人类全部变成树木、草地、鲜花，那样，地球就会大规模的回到森林时代，也有利于气候的改善；
华丽轻纱的伞盖，令她看起来就像一名尊贵的女王。
但是，将人类到底变成什么，就争论不止了。
少女身子羸弱，但是，除了脸色比较苍白外，外表已经看不出大碍了。她有时候会抬头看看天空，这时候，二人就能十分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
于是，就有人提出，干脆对人类集体使用生物基因病毒好了。
她骑在蛇背上，飞行，微笑，面容比草原上的千百种野花加起来更美丽，更灿烂。
单单是他们的尸体，便足以让地球变得晦气不堪。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乌黑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最最闪亮的黑宝石。
问题是，要大规模消灭人类这种玩意，也是需要代价的。搞不好，对地球的污染就更大了。
尤其，她面上那种宁静的神情——华美，温柔，高贵，气派，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娇憨的少女感。
正因此，一些大神们提出：既然联盟已经用不着这些玩意了，不如就将这些玩意彻底消灭，以期让地球得到宁静。
那是极度青春的少女的风韵。
地球，已经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就像从来不识愁滋味。
帝王级别的人，更是征发十万或者百万级别的劳役，大规模修建陵墓、金字塔以及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建筑物……
她仰头看日月星辰的时候，日月星辰也为之黯淡。
一条条人工河流更是无休无止。
偏偏，她身上还有一种别的少女完全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气场！
一条条巨大的马路更是连绵无尽。
一种无形的气场。
他们几乎在所有适合生存的美丽地方定居，修建屋子，砍伐森林，开垦荒地，焚烧草地……
挥手之间，顾盼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这不，不周山之战后，已经灭绝过一次的人类，又卷土重来。
偶尔，她甚至会回头望一眼。
人类，不能彻底掌握科技，否则，他们对资源的消耗和损毁，会令联盟也触目惊心。
她总是看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往往修建一些庞大、集中的城市，其热闹奢华、浪费挥霍的程度，纵然大神们见了也会自愧不如。
那是她刚刚离开的忘川之地的方向。
地球人的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他们一旦壮大发展，科技兴盛，便会大规模开疆拓土，围海造田，搬山移土，而各种建筑的速度更是十分惊人。
那是她和白衣天尊告别的方向。
那就是把现有的地球人全部灭绝。
每每她这样回头时，眼神中的依依不舍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
要彻底恢复地球最初的生态环境，只有一条道路。
可是，很快，她这种眼神便消失了。
青元夫人显然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但是，她还是轻轻叹息：“其实，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联盟极度发达的科学和医学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比如，不周山之战后，我们私下里就曾经讨论过，现在的地球人继续存在，对联盟来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除了继续糟蹋地球，污染环境，真的和老鼠蟑螂一般，丝毫没有价值了。许多人甚至主张，应该彻底恢复地球最初的生态环境……”
她看着前方，一往无前。
如果一两年拿不到解药，她就得异变中毒。
然后，再也没有回过头。
别说几百年几万年，凫风初蕾几年都等不了了。
……
“如果天尊对此有兴趣，我也可以帮着问一下，不过，据我估计，解药要能出来，最快也得几百年……”
青元夫人的面色变了。
没有需求，就没有生产。
天后将这一丝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没有再制造矿奴，也没有人再中这种病毒，所以，联盟暂时是不需要解药的。
“她真美！真美！是吧？”
“当然也不是彻底无解。毕竟，再难的课题也有被攻克的一天。也许，再过几千年几万年，或者少则几百年，几十年，这难题也就解决了……不过，据我所知，联盟的医学部因为觉得这种病毒太过残酷，所以，现在基本上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彻底放弃了……”
青元夫人不做声。
“这么说来，但凡中毒之人，就真的彻底无解了？”
“想我年轻的时候，也自负美貌，曾以为这世界上谁也不会比我更漂亮了，可是，没想到，这少女竟然会如此如此漂亮……”
她叹道：“为了慎重起见，医学部曾经留下了一名改造不够彻底的矿奴。当其余矿奴一去不复返时，他们也试图将这名矿奴恢复原状。可是，他们发现，这种改造基因的药物是不可逆的，也就是具有一次性，以现在的技术，绝对无法将他们恢复原状……”
天后的容貌，曾经在一干女神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白衣天尊静静听着。
否则，当初西帝就不会那么苦苦追求她，而且，跟她的恩爱一爱就是三百年了。
半神人也不行。
可现在，她风韵未改，颜容不变，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因为，没有人能单独去到那个遍布各种放射性元素的星球。
已经彻彻底底地老了。
没有人知道这批矿奴的下落，到底是死了还是叛逃了。
心态上老了。
“是从地球人之中的死刑犯里挑选的。他们被异变成了一批巨大的猿猴似的矿奴。遗憾的是，这批矿奴被送到那个星体之后，从此再也不曾返回，当然，开采的任务也彻底失败了……”
在漫长的捉奸生涯里，老态龙钟。
“矿奴？这些异变的矿奴是从哪里来的？”
“呵……你看她好漂亮！别说男人了，就连我们女人看了也觉得太美丽了！以前我以为老种马看上的那些小贱人已经妖艳之极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那些小贱人跟这凫风初蕾一比，简直粪土一般啊……幸好老种马从来没有见过她……”
“可能是天尊在弱水太久，对于联盟的事情不太清楚。其实，就在三万年之前，联盟在银河系之外一个类似太阳的星体上发现了一种非常非常珍贵的矿物和金属。如果利用了这种元素，现有的五倍光速飞行器，能提高到十倍以上。也就是说，等十倍光速飞行器出来之后，联盟对于全宇宙的控制都不在话下了……但是，现有的人和技术都达不到开采的条件，所以，联盟的医学部就利用基因变异工程制造了一批新的矿奴。据说，这批矿奴可以耐受五万度以上的高温，能抵御重武器的射击，能在极度恶劣的气候下单单凭借氮气等为生……”
青元夫人淡淡地：“就算西帝看到她也没什么关系……”
“哦？”
“这倒是。老种马从来不敢去招惹四面神一族的少女……”
她诧异地看着他，却还是十分耐心，和颜悦色：“天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种异变的病毒，目前的九重星联盟，基本上无人能够解除……其实，这种病毒早前是大规模运用过的……”
这一任的中央天帝，当然不敢去招惹上一任中央天帝家族的女子。西帝登基之初，在选妃的时候，直接排除了四面神一族的女子，决计不可能轻易去招惹她们。而且，在这七十万年之中，西帝连四面神一族女子的边都没有沾过，避而远之是其最好的选择。
他只是轻描淡写：“阿环，你能不能治愈这种病毒？”
“可是，白衣天尊就不同了……”
今天，他也不是为着追责的。
天后说了半句，停下来，先看了看青元夫人的脸色，才继续道：“据说，重伤之前的凫风初蕾，容貌比现在更美丽得多，是不是？她现在才不过五六分的容貌已经如此美丽了，真要是彻底痊愈了，那该是如何惊人之美？”
就算你追根溯源，最多也只能追溯到自己的身上，却无法对其他任何人追责。
眼前一黯，凫风初蕾的影子已经从空中消失。
凫风初蕾的异变，正是如此。
天后看着青元夫人。
那几种成分的中和，直接引爆了生物基因病毒。
青元夫人一直没有做声。
中毒的原因也很简单——有几份灵药里夹杂了不同的成分，原本是微不足道的小概率事件，一糅合，就引发了整个世界的改变。
半晌才轻叹一声。
在服用之前，自己的确没有彻底诊断过——而且，当时也诊断不出来。
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谈论凫风初蕾。
这神药，也是自己送给凫风初蕾的。
天后察言观色：“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一些半神人从九黎回来后，天天八卦，说有一个人类的少女在毁容之前是多么的美艳……于是我便留了一点心思……”
青元夫人说得没错：那病毒，的确是从大神们所赠送的灵药里交叉感染得来的。
青元夫人想，你可不是留了一点心思——你分明是因为想看我的笑话，所以才分外上心吧。
在虚无之中，才能迎接永生的到来。
可是，她还是不做声。
很长时间，他都愿意呆在这朦胧的世界里，就像是弱水修炼时，你每天每天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全是朦胧的雾气。
她又看了一眼那乌黑的蛇妖，只见那蛇妖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两只红色的眼中放射出血一般毒辣的光芒。
远方的白雾很淡很淡，将整个共工号星体变成朦胧的一片。
她觉得太不舒服了，立即后退几步。
白衣天尊抬起头，看着远方。
天后随手一挥，那蛇妖立即便倒在地上，很快便发出了昏睡的鼾声。
“天尊，你很可能好心变坏事了。要知道，大神们的神药纵横交替，药性不同，这些药，用于半神人之间，是绝无问题的。可是，普通人类，还是不那么经受得起，毕竟，她们的DNA跟我们有一点小小的区别。想当初，天尊一片好心，为了让她尽快痊愈，便将大神们的神药一股脑儿交给她，当饭菜一般服用。可是，这些药物相生相克，有的只能单独服用，有的必须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服用。只可惜，天尊当时没有让我诊断一下那些药物，所以，现在我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了她的中毒，唉，这可真是太不幸了……”
青元夫人对这蛇妖的身份其实很好奇。
“……”
但是，天后却一直不肯说出来，她便也佯装不问。
她的语调都是悲天悯人的：“天尊，恕我直言，这结果很可能是你造成的啊……”
可是，她很清楚，天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自己带到这里，尤其，谈话的时候，一直站在蛇妖的身边。
她的目中，有温柔的真诚，有淡淡的怜悯。
这里，可是天后的私人监狱，她能带这里，一是示好，二可能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凫风初蕾，她怎会中了这样的病毒？这一下，只怕谁也帮不了她了。”
青元夫人干脆直奔主题：“天后今天找我，可不仅仅是邀请我参观这黑暗森林星吧？有什么事情，天后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办到的，保证绝不推辞……”
“据我所知，目前的九重星联盟是暂时办不到的。”
“哈哈，我就喜欢妹妹的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妹妹，你应该很清楚这些小贱人为何会被异变了吧？”
“再也没有任何挽救措施了？”
“莫非天后你用了生物基因病毒？”
就像一个人，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只能从年轻到衰老这样一个过程，而不能反过来。
“妹妹果然是大行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想想也是，你可是天穆之野西王母一族的掌门人，这天下，有什么毒药能瞒过你的眼睛呢……”
病毒，只能顺向发展，而不能逆向倒退。
当初联盟废弃的基因病毒，私下里，成了天后惩罚情敌的工具。
她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讨论一个很寻常的科普知识：“基因异变其实并不是一种病毒，而是对于物种的一种有效的升级改造。但是，这种改造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下来，因为，DNA的逆向改变是无法阻止，也不可能阻止的，除非，将这个体的生命彻底停止……”
这惩罚，大家都知道。
就像被嫁接的桃树，最后，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已经变成了梨子或者杏子。
这病毒，大家也都知道。
她淡淡地：“呵，这可就难了。凫风初蕾，她怎会中了这种病毒呢？要知道，这病毒是通过慢慢地改变一个人的基因，让其身上所有的DNA慢慢被病毒渗透，达到彻底改造原来本体的目的。比如，病毒源是蜘蛛，她身上的所有细胞都会被篡改为蜘蛛；病毒源是蝎子，那她身上所有的细胞都会变得和蝎子一模一样，最后，自己也变成一只真正的蝎子……”
原本这是为联盟的法律所禁止的，因为这种病毒一旦投放，就是无解的。不许任何人擅自使用。
“阿环，你了解这种病毒吗？”
可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而且，天后可不是好惹的，既然西帝都睁眼闭眼，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毒蜘蛛病毒？”
而且，那些受到惩罚的少女基本上是人类或者低微的女半神人。
“对。就是生物基因病毒。现在我才明白，当初有熊山林一战，她已经中了生物基因病毒，但是，当时因为种种原因，这病毒得到了克制，可没想到，这病毒又慢慢异变了，现在，已经成了毒蜘蛛病毒……”
真要是等级比较高的古老神族的后裔，天后也是不敢轻易使用这种病毒的，她顶多吵闹打骂几句。
青元夫人还是轻描淡写：“基因病毒？你说生物基因病毒？”
天后，并不是个蠢货。
“这病毒已经深入凫风初蕾的骨髓之中，已经在慢慢改变她的基因，现在，我所能办到的就是让这病毒改变基因的速度慢慢停止或者减弱，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解药……”
惩罚情敌，她也是有分寸的。
可是，他十分清楚，这病毒异化之后的后果，只怕谁都承担不起。
于是，天后开始肆无忌惮地使用这生物基因病毒，当然，主要是用于人类的身上。
白衣天尊不忍心让她在剩余的时间里提心吊胆，所以，索性告诉她已经痊愈了。
能够轻轻松松将情敌变成最丑最恐怖的非人类，简直比直接处死她们强太多了——不让她们死，不让她们活，不让她们得到救赎，只让她们生活在最最丑恶的环境下，真真生不如死。
有一件事情，凫风初蕾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基因病毒是无法根除的，光靠白衣天尊的元气，最多只能压制，而且压制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他只能确保她在这一两年里行动如常，可到最后，她还是会异化于病毒的折磨——不是死，而是真的变成一只巨大的丑陋的有毒的黑色蜘蛛。
这才是惩罚的最高境界。
他很少迂回婉转。
也正因为这可怕的惩罚手段极大地震慑了其他的女半神人，以至于这段时间，大家都清净了，就连西帝也不再外出寻欢了。
他总是这样。
青元夫人缓缓地：“天后杀鸡骇猴，换来安宁和睦，这不挺好的吗？”
没有丝毫转弯抹角。
“这也是我需要妹妹援手的地方啊……”
他还是淡淡地：“凫风初蕾中了这种病毒，如今已经深入骨髓，当毒性发作的时候，她就会变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毒蜘蛛……”
“难道又出了什么天后不知道的情敌？”
她眉毛一扬：“天尊何故提起这事情？”
天后长叹一声，摇摇头：“这一次，可不是情敌。这段时间，老种马不是鬼鬼祟祟一直不外出吗？我还以为他修身养性，转变了作风，结果，他居然秘密组建了一个医学小分队，好像研制出了基因病毒的解药……”
他淡淡地：“你熟悉基因生物病毒吗？”
青元夫人这才大吃一惊：“西帝居然研制出了解药？”
“呵，天尊，你觉得如何？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把这些喜帖发出去了……”
“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西帝的确是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就算没有研制出，至少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这解药，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脸，比白色鲜花更加淡雅迷人。
她看了看无边无际的暗黑森林星，也不知道这可怕的黑暗世界中，到底关押着多少已经被病毒异变的情敌。
可是，再娇丽的花朵，也不如她这出尘的风姿。
这本是她克制情敌的法宝，可是，一旦解药成功，这黑暗森林星，就失去了监狱的功效，这以后，谁还惧怕自己？
那白色的花朵，碗口般大小。
她恨恨地：“老种马居然为了那些小贱人而特意令人研制解药，这怎么得了？”
她的一只手放在一朵白色的优昙鲜花上面。
青元夫人非常意外。
明明没有喝酒，可是，整个人却有一种微醺的感觉。
她可不像天后那样认为，西帝会为了几个早已被遗忘的小情人而特意研制生物基因病毒。
可是，你仔细嗅一下，又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有。
西帝研究解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妹妹你是西王母一族的最高首领，天穆之野虽然一向低调，可是，我也打听过了，天穆之野的医学和药学研究，一直是全宇宙领先的。今天，我请妹妹前来，就是请妹妹帮我一个忙……”
今天，她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袍，袍子上系着一条镶满了红宝石的腰带。这令她看起来摇曳生姿，妩媚动人，更主要的是，眉眼之间有一种淡淡的青涩的风情，竟如小女孩一般模样。
青元夫人缓缓地：“如何帮法？”
她的笑容更加甜蜜，更加温柔，略略地，还有一点点羞涩之情：“呵，维维奇他们前几天来天穆之野看我，叫嚣着要赶紧喝我们的喜酒。我一想也是，久拖也不是办法，所以，最好尽快把这喜事办了，也算给朋友们一个交代……”
“请妹妹将病毒升级，让老种马的解药见鬼去吧。”
他没做声，还是看着她。
青元夫人作声不得。
喜帖上有天穆之野的标志性黄金宫殿，也有共工号上这栋陨石建筑，巧手雕琢，巧夺天工，十分精美。
西帝组织人研究解药，自己立即去升级？
他的眼前，一张纯金打造的喜帖。
这不是摆明了和西帝作对吗？
她嫣然一笑，“天尊，你看看这喜帖可还成？”
天穆之野之所以能屹立几百万年不倒，就是因为平素基本保持了中立态度。这一次，掺和进去他们夫妻两的事情，真的好吗？
她想，也许天穆之野已经用不上那么多黄金了，最好是将其余的十万吨黄金用来装饰一下这共工号，以后，自己短暂在这里度假的时候，看起来就要赏心悦目得多。
“当然，妹妹也不必急于一时，我知道，这种事情也不能急于求成。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妹妹……”
这一次，她的手指已经无法改变其颜色了——她没有这么多黄金。
天后指了指昏睡的黑色蛇妖，咬牙切齿：“还请妹妹援手，找人帮我将这个小贱人彻底杀死！记住，要让她彻底死透，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她继续看着前面茫茫的白雾，那是一条很长很宽的大路，全是古老的青色的陨石所筑，这种颜色，她并不太喜欢，她还是喜欢天穆之野那茫茫的一片金色。
所谓的死透，便是再也没有更换载体的机会，彻底魂飞魄散。
他还是不置可否。
这才是天后今天的主要目的。
“天尊，你看，这样就好多了，对吧？”
之前的升级基因病毒，只是一个次要原因。
她随手一指，园林两边便有了白色的花，红色的草，和仙鹤的高雅相得益彰。
青元夫人的震惊，可想而知。
“这两只仙鹤倒是拙朴有趣，不过，它们独居此处总是显得孤独……”
天后处心积虑，为着杀掉一个蛇妖——而这个女蛇妖，已经是被她所惩罚过后，囚禁在这黑暗森林星里，按理说，根本不值得杀了。
“不用了。”
却为何天后会迫不及待要自己帮她杀掉这个人？
她却并未对视他的目光，只是非常随意地看了看四周朦胧的雾气，以及过于陈旧而简单的园地，叹道：“天尊如此质朴，倒显得这共工号过于清冷了。要不，我令人带点东西过来重新布置一下？”
莫非是她自己不敢下手？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能下手？
白衣天尊就在对面。
更主要的是，这个蛇妖到底是谁？
她一笑，声音轻柔得就像白雾缥缈的风：“天尊，我来了……”
她沉吟不语。
一只仙鹤走过来，对她微微行了一礼。
天后也不催促，只缓缓地：“我早就知道，妹妹一片慈悲柔顺心肠，别说杀生，就连蚊虫蝼蚁也从不伤害。所以，这一次，我也不是要让你亲自动手。你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将这蛇妖的头颅砍下。然后，将她彻底焚毁，如此，既消灭掉一个怪物，也解除她自身的痛苦，真可谓一举两得……”
青元夫人停下脚步。
半晌，青元夫人才淡淡地：“天后所托，岂敢不从？只是，我只救人，不杀人！”
琼楼玉宇下面，也没什么奢华的装饰，地面全是白雾一般的虚空，园子里也没什么奇花异草，只有两只仙鹤走来走去。
天后一怔：“没错，我忘了，天穆之野的习惯是只救人，从不杀人！”
也许是因为七十万年无人来访，这星体就特别沉寂，就连空气也显得孤独而忧郁。
她脸上，满是为难之情。
但是，这巨大的星体上，只有一栋建筑物，也只居住着一个人。
“唉，我也不是要为难妹妹，可是，除了妹妹，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帮上我的忙了，难道，这个怪物就没法处置了？”
在浩瀚无限的宇宙之中，共工号几乎算是一颗很小的星球了，可是，相比地球，它还是要大得多。
青元夫人再看了蛇妖一眼：“其实，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天后，我试着想想办法吧……”
这是著名的共工号战舰，也是一个已经稳定下来的星体。
“哈，妹妹，我不要你帮我杀人，真的，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方法就好了，多谢妹妹援手，多谢……”
有人远远停下脚步，看着云雾之中的这座琼楼玉宇。
“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这就稀奇了。
天后大喜：“妹妹又帮了我一次。这个人情，我可一直欠着呢。但凡今后妹妹开口，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绝不推辞！”
百里行暮尸骨无存，意识不存，再也找不到人了。
青元夫人摇摇头：“天后，这个人情，我今天就要……”
一死百了。
天后好生意外：“今天就要？”
偏偏自己却无从追查此人的身份。
青元夫人长叹一声：“对于此事，我都不知如何启齿，可是，我还是不能不说，所以，还提前请天后原谅……”
不是他仿效百里行暮，而是百里行暮仿效自己。
天后以为是什么难事，心里也没底，可是，她现在需要青元夫人的程度比青元夫人需要自己的程度重要得多，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妹妹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想，我一定会竭尽全力，除非这事情我根本就办不到……”
可那个百里行暮，居然也能幻变大山。
“请天后问西帝要一份基因病毒的解药吧……”
据他所知，巨人一族里，也只有蚩尤、刑天、夸父等极少数人才能幻变成高山一般大小，其余人等，最多幻变成小小的土丘。
天后大吃一惊：“你要解药做什么？”
可能变成大山那么大，却是极少数人能办到的了。
“凫风初蕾中了病毒。”
更主要的是，那家伙能幻变大小——虽然说，这在七十万年之前的巨人一族看来，幻变大小是很平常的本事，不少人都会。
“天啦，你为凫风初蕾要解药？”
那个家伙，的确和自己一模一样。
天后不可思议，就像看着一个怪物：“妹妹，你是开玩笑吧？凫风初蕾中了病毒，那不是正好吗？你干嘛还要替她要解药？”
凫风初蕾的感觉也不会错误。
青元夫人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凫风初蕾。可是，没辙，白衣天尊想要救她……”
可是，白衣天尊早就明白了，凫风初蕾不会说谎。
天后大叫：“白衣天尊想要救她，你就救她？你疯了？”
这几张静态的图片，完全不足以说明他的过去，也不能佐证他的身份。
她凄然：“我有什么办法呢？”
数据库里所展示的他的所有资料，全是万国大会和西北大漠上。
天后愤愤地：“你怎么没有办法了？你可以置之不理。别说现在还没有解药，就算有，凭什么给那小丫头？再说，白衣天尊叫你救你就救？他这私心也太明显了吧？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若非他于周山沉睡中醒来，若非那场惊天动地的万国大会，他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影像。
青元夫人只是低低叹息，眼神更加黯淡了。
就算做柏灌王的时候也很低调，彻底封印了鱼凫国，绝不与外界接触，以至于外界对他根本不太知晓。
天后生平最恨的便是狐狸精，现在见青元夫人如此，简直觉得这就是同病相怜，另一个自己啊。
但是，他很低调。
她由衷道：“妹妹，你可真是傻啊。你救了凫风初蕾，那就是救了一个敌人啊，以后，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可不一定会感谢你……”
这个百里行暮，好像是三四万年之前横空出世。
“我并不需要她感谢我。”
剩下的六十多万年到哪里去了？
“可是，白衣天尊也不见得会一直感谢你。男人，都这样，很快便忘记了女人对自己的恩情。美色当前，他们什么也不顾的。”
因为，七十万年和三万年之间，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要的其实也不是他的感谢……我只希望让他明白，我对他好，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不论合不合理，我都会答应他……”
而且，按照年龄推断，他根本只生活在过去的三万年之前——他的那一套谎言只能欺骗最初的地球人，欺骗凫风初蕾。
天后叹道：“果然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妹妹，联盟里有的是青年才俊，据我所知，有无数半神人都很倾慕你，你何不考虑换一个人？为何要让自己那么难受？”
那么，跑到地球上招摇撞骗的这个百里行暮是谁？
“唉，情之一字，谁能说得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我再也看不上别人了……也只有他……若果不是他，那么，我宁愿永远也不成亲……”
可是，自己明明七十万年之前就进入了弱水。
“唉！傻妹妹！你可真是天大的傻瓜！你看吧，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整个故事，都是这么展开的。
青元夫人凄然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会后悔……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难……再说，天后你可能有所不知，那凫风初蕾，其实已经和他人成亲了……”
有一个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而且自称是炎帝之子，自称是战神共工，自称曾经参与了不周山之战，然后，因为罪孽，潜逃到蜀中做了一万年柏灌王，然后，被他的老对手颛顼所害，沉睡一万年，然后，遇到了颛顼的女儿凫风初蕾……
天后一转眼，露出意外的神情：“哈，她居然成亲了？这点我倒没有注意……我看看……果然，她居然和金沙王城的杜宇成亲了，和她的大将军成亲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原来，凫风初蕾已经成亲了……”
他对百里行暮的好奇之心，甚至远远超越凫风初蕾对自己的好奇。
青元夫人慢吞吞的：“正因如此，我才求天后帮这个忙……”
尽管他从来不提，可是，没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情。
天后死死瞪着她，半晌：“好吧！如果西帝真的研究出了解药，我一定第一时间替你拿到手。可是呢，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希望你别忘了农夫和蛇的故事。日后后悔，就再也来不及了……虽然现在联盟的法律很严格，不允许和地球人私通了。可是，你别忘了老种马的教训。老种马曾经看上人类的一个少妇，他居然变成少妇丈夫的样子，每天跑去跟人家约会，结果，这个少妇同时怀上了老种马和她丈夫的孩子，同时生下来两个儿子，一个是老种马的，一个是她丈夫的。后来，老种马的那个孽种还天天跑到九重星联盟来替他的弟弟求情，让老种马赐予他弟弟长寿……而且，妹妹你别忘了，老种马勾搭已婚少妇，就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而已……”
可能是因为毁损实在是太严重了，数据库里的图像也很模糊，单单从图像上，他只能看出那个一头火红头发的男子和自己的确十分相似，至于细节，却无法认真分辨。
九重星的法律，其实，和地球上一样——都只能约束那些无力对抗法律之人。
他只是在数据里，反反复复地寻找。
像西帝这种级别，就算违背了法律，也没有人敢拿他怎样。
白衣天尊也没有去修补。
天后的意思也很明显：你别以为凫风初蕾成亲了，你就觉得安全了。你家白衣天尊可是胆敢捅破天的角色，他真要违法了，你能如何？
直到九黎河之战后，还是无人修补。
也许，这男女之间的区区一点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能如何？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数据库的损毁，也没有人打算要去修补。
青元夫人没有做声。
以后要发生的一切，也是对于过去的重复。
她一直低着头。
现在发生的一切，以前早就发生过。
她的神情很凄然。
天阳底下，没有任何新鲜事情。
良久，她才低低叹息一声。
他们觉得，人类也就那样，几千几万年，一直重复，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天后反而笑起来：“是了，是我庸俗了。妹妹原本纯真善良，不像我因为老种马弄得心力交瘁。唉，可是，谁没有年轻过呢？当我还在杜鹃山无忧无虑摘花养鸟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婚姻生活能变得如此乏味而苦涩。我又何曾想过自己一生中大半的岁月都需要和许许多多别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来夺去呢？唉，你现在还没真正进入婚姻生活，你还不明白这事情的痛苦，所以，你就试一试吧。不过，也不要紧，人年轻的时候，谁不做几次蠢事呢？如果真的发现自己错了，那就当买了一个教训吧……”
就算发现了，也不在乎。
青元夫人叹道：“多谢天后理解。”
大神们都不关心，所以，很长时间也没人发现。
天后心底尽管一万个鄙视这女人，觉得这女人简直是一个大蠢货，却还是和颜悦色：“妹妹，我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太善良了！希望白衣天尊万万不要辜负你才好啊！”
倒不是有人肆意篡改了数据库，而是安装在中原以及西北地带的装置因为年久失修，老迈无用，长时间无人问津，导致数据库已经出现了极大的衰竭。
“多谢天后。”
白衣天尊，只能看到百里行暮的几张图片，只知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至于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说过什么样的话，和哪些人在一起多长时间，数据库里统统无法显示。
二人一起离开黑暗森林星。
遗憾的是，数据库里全是静态的图片，已经不再有任何动态而连贯的事件记录。
天后目送青元夫人的背影远去。
白衣天尊第一次打开了人类的数据库，他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看看一个叫做百里行暮的人。
半晌，她才自言自语：这女人倒会做戏，上次还故作潇洒，告诉我不想成亲，我还以为你是真潇洒，结果呢，很可能是白衣天尊不想和你成亲吧？
直到有熊山林之战后。
弃妇，看同样的弃妇最是顺眼。
直到九黎河之战后。
也正因此，她反而真的有几分喜欢青元夫人了。
这次大灭绝之后，天神们对地球的注意力便大大减少，来往地球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地球的记录也漫不经心，很长时间，甚至已经没有人打开过人类的数据库了。
“也罢，如果你帮我解决了问题，那么，我这次也不妨帮你一把。”
七十万年之前，人类有过一次大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