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风初蕾沉声道:“他们怎么失踪的?委蛇,你慢慢说清楚……”
语气中,竟如大祸临头一般。
“今天早上,我去槐树居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有熊姑娘说想去见识一下金沙王城的风土人情,我就带他们去了,可是,还没逛到半个时辰,有熊首领忽然说自己累了,我便送他们回槐树居休息,有熊首领说,他略作休息,叫我傍晚再去带他们参观金沙王城的夜市……我亲自看他们进了槐树居……”
委蛇双头颤动,“他们真的失踪了……少主,他们失踪了……”
到后来,它简直语无伦次了:“我明明亲眼看到他们进了槐树居……可是,刚刚我去找他们,要带他们去参观夜市时,发现他们不然不剪了……有熊首领和有熊姑娘都不见了……真的,他们都失踪了……”
小狼王却奇道:“有熊首领怎会失踪了?”
委蛇说的是失踪!
凫风初蕾心里一沉。
凫风初蕾沉声道:“我马上去看看。”
委蛇再也顾不得小狼王等人在场,惊惶道:“有熊首领和有熊姑娘都不见了……他们忽然失踪了……”
槐树居,一片死寂。
凫风初蕾却镇定自如:“委蛇,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大门紧闭,城墙高耸,外面是一整队巡逻的侍卫。
小狼王也立即放下手中的黄金书册,却狐疑地看着委蛇,因为,他也从未见过委蛇如此惊惶的目光。
这队侍卫是凫风初蕾安排的,他们全天候轮换,整整十二个时辰毫不停歇地守卫着两位尊贵的客人。
丽丽丝见状,立即道:“鱼凫王,你们有事情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
这是凫风初蕾特意交代的,怕的就是有熊氏父女出什么意外。
也许是见小狼王和丽丽丝都在这里,它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它小孩子般的双头竟然全是掩饰不住的惊惧,就如大祸临头一般:“少主,少主……”
在这么强大的值守之下,有熊氏父女居然失踪了。
委蛇迫不及待,推门进来。
无论是有熊氏居住的正殿,还是有熊女居住的偏殿,他们的东西全部都在,衣服、细软,就连一些很珍贵的物件也一件不差。
凫风初蕾从未听过它这样的声音,立即道:“进来吧。”
只除了两个大活人。
委蛇的声音,竟然无比惊惶。
一直值守的侍女闻讯也惊得面无人色。
凫风初蕾尚未回答,只听得一阵奇异的敲门声,随即传来委蛇的声音:“少主……我可以进来吗?”
她们一共六人,其中四人负责伺候有熊氏,二人负责伺候有熊女,此时,全被集中到了正殿。
他很是好奇:“鱼凫王,请问这是什么?”
为首的侍女灵之和绿之都不敢置信。
他将折断的令箭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走了几步,走到那排金色的书架面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只见上面一张张薄弱的金纸,竟然全是纯金打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一个也不认识的文字。
灵之道:“有熊大人回来之后,说口渴,婢女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伺候他服下之后,亲眼见他去卧榻休息……但是,他绝对没有出门,婢女一直守在外面,就怕他还要茶水什么,生怕伺候不周……”
这时候的小狼王,比之大费或者涂山侯人,已经隐隐有并肩甚至超越之势,而绝非仰望他们的眼眉行事的小角色了。
有熊氏出自世家贵族,派头自来很大,又远道而来,一片诚意,所以,凫风初蕾特意交代侍女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他们父女。
丽丽丝却疑惑地看着他,也不知怎地,自从这次见面起,她觉得小狼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当年阳城那个佯作蠢笨的小狼王简直判若两人。
灵之,是绝不敢不尽心竭力的。
凫风初蕾再不出声。
绿之更是信誓旦旦:“婢女这半个月一直伺候有熊姑娘,有熊姑娘的一应汤水,衣物换洗,甚至洗澡都是婢女安排的。今天中午有熊姑娘回来后,说走累了,要洗个澡,婢女还特意给她烧了洗澡水,又服侍她换上了一套蜀锦新衣服,有熊姑娘说,她非常喜欢这套衣服,还接连夸奖婢女……而且,有熊姑娘还特意吩咐,等她午睡起来,要婢女为她准备一碗甜汤,婢女都按照要求准备了……婢女发誓,绝对没有看到有熊姑娘出门……”
他一笑,还是若无其事:“鱼凫王不必介意,本王也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毕竟,万王之王的宝座,大费、涂山侯人等坐得,本王也坐得!无论如何,本王必将角逐天下,纵九死一生,也得尝试一下这宝座的滋味!”
其他几名婢女,都是一样的说辞。
凫风初蕾淡淡地:“小狼王,你大可不必如此。”
凫风初蕾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有熊大人和有熊姑娘不见的?”
小狼王此举,真可谓诚意十足,也就是说,纵凫风初蕾不和他结盟,他也要单方面履行盟国的义务。
委蛇惊惶道:“是我估摸着时间来接有熊大人,才发现他们失踪了……”
一般人纵口是心非,虚伪狡诈,但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发这样的毒誓,而且还祸及子孙。
所有侍女、以及门外的侍卫,都异口同声:绝对没有看到有熊父女出门。
这是白狼国最毒辣的誓言。
城墙那么高,房门紧闭,难道他们父女插翅飞走了?
此举,不但让丽丽丝吓一跳,凫风初蕾也好生意外。
而且,纵然飞走,为何要紧的事物一件也没有带?
丽丽丝正不解其意,他却一只手将折断的令箭举过头顶,一只手将面前的一杯茶水倒在地上,高声道:“本王以上盟誓,全出自真心,若有半分虚伪狡诈,必将天诛地灭!后世子孙的脑浆,也必如此水洒落地面!”
有熊女换下的衣服都还在原地,和她一起消失的,正是绿之为她换上的新衣蜀锦。
他若无其事从怀里摸出一支令箭,双手用力,将令箭折为两截。
两个大活人,怎么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失踪了?
“不过,就算鱼凫王遵循传统不和任何人结盟,但本王还是声明,但凡鱼凫国有所需要,本王必定倾其国力,火速增援……”
跟随前来的小狼王也好生诧异:“有熊大人还是第一次到金沙王城吧?莫非是怪你们招待不周,愤而出走?可是,又不像啊,出走,不可能不带走自己的东西吧……对了,有熊大人的侍从呢?”
这时候,他才真正有几分王者之相了。
侍从,倒是全部在。
丽丽丝,就从未见过他这么好的风度。
因为,他们都被安排在另一个区域。
小狼王的脸色也变得很快,到后来,简直是谈笑风生,风度俱佳了。
也就是说,失踪的,只有有熊父女二人。
“罢了罢了,俗话说得好,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鱼凫王志不在此,本王也不强求……”
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既然随从全在,有熊父女更没可能私下独自离开。
小狼王紧紧捏着拳头,丽丽丝真担心这暴脾气的家伙会马上翻脸动粗,可是,她刚要出声打圆场,却听得小狼王笑起来。
丽丽丝也问:“你们找过吗?也许有熊大人他们出去了暂时还没回来?”
她还是轻描淡写:“我刚上任,不想马上就改弦更张,违背鱼凫国传统。”
绿之斩钉截铁:“有熊大人婢女不清楚,可有熊姑娘,婢女发誓,她绝对没有出门。因为有熊姑娘睡觉会打鼾,而且鼾声很大,婢女听得清清楚楚。直到委蛇前来,婢女推门进去,才发现有熊姑娘不见了……而且,窗户都是关得好好的……”
小狼王面红耳赤,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他悻悻地:“鱼凫王的意思,是拒绝本王的结盟提议了?”
果然,有熊女的房间窗户,自始至终是关着的,而且,是从里面插了栓,也就是说,有熊女没可能翻窗出去,然后还能从里面把窗户栓上。
涂山侯人,至少比你小狼王可靠。
侍卫队更是信誓旦旦,绝对没有看到有熊父女离开。
而且,她和涂山侯人还是朋友,可是,和你小狼王则什么都不是。
委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待在原地,就跟魔怔了似的,再也不发一言。
纵大家都过河拆桥,可是,涂山侯人的人品,至少在你小狼王之上。
凫风初蕾的脸色也很难看。
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严重的后果了——有熊氏曾一再告诉她,有熊部族几百年,已经陆续有几百人失踪在金沙王城,每一次去多少就失踪多少,无一例外。
凫风初蕾异常平静:“等闲莫道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承认,在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初心,尤其,是国家层面这种巨大的利益。就算取胜之后,涂山侯人以及他的子孙会过河拆桥,可是,小狼王,谁能保证你和你的子孙不过河拆桥?”
她初听的时候,直觉认为,这些人可能是远道而来,在半路上就遇害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
小狼王愤愤的:“这么说,你是要和涂山侯人结盟了?”
毕竟,蜀道难天下闻名。
“涂山侯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挟持大禹王之子的身份,短短时间,从13骑兵发展到几万大兵,最后结果如何,不是你我能断定的!”
直到有熊父女,居然就这么无缘无故在槐树居失踪了。
他涨红了脸争辩:“涂山侯人自身难保,他有什么资格和你结盟?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连兵力也少得可怜,和他结盟,那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盟,纯粹你单方面对他的支援了。结盟者,也得利益相当,各取所需……”
她忽然转身,大步就走。
“你白狼国轻骑兵挥军南下,纵日行千里,也得十天半月。而且,双方一南一北,距离太远。可是,若是和涂山侯人结盟,从熊关、灵耳的粮草也好,大军也罢,很快就能运抵战场,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都要高许多……”
小狼王见她第一次失了分寸,情知大事不妙,也跟了上去。
他一怔,竟然哑口无言。
反倒是丽丽丝注意到,委蛇瘫在正殿门口,竟然浑身发抖,好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似的。
她第一次正视小狼王的目光:“既然如此,我何不跟涂山侯人结盟?又为何一定要跟你结盟?”
她低声道:“委蛇,你怎么了?”
沉默不语的凫风初蕾终于开口了。
凫风初蕾这时才回过头。
他斩钉截铁:“所以,就得先下手为强,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只要我们三方联手,有钱有粮有兵马,进可攻退可守,天下谁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委蛇立即站起来,小孩子般的双头竟然垂下去,再也不敢看凫风初蕾的眼睛。
丽丽丝叹道:“所以呢?”
小狼王见它怕成这样,不解其意,忍不住安慰它:“委蛇,你也先别慌张,没准他们偷偷溜出去游玩,不想被人打扰,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也是当初大禹王处心积虑非要消灭鱼凫国的原因。
委蛇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语音也低不可闻:“不……他们不会回来了……也许,他们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激动得挥手:“战争,在所难免!想颛顼大帝多么强大的人物?不也被大禹王派人偷袭?你们谁能保证涂山侯人和他的子孙就永远不攻打鱼凫国?难道你们不知道,只要鱼凫国存在一天,任何人便都算不上真正的万王之王?”
它忽然奔到那颗大槐树下面,蛇尾扫动,拼命检查。
他毫不客气:“纵然涂山侯人赢了,难道他就不想做万王之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强大的鱼凫国在他旁边继续壮大?中原人有句俗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涂山侯人假惺惺对你鱼凫国宽容,可他的臣下呢?甚至,他的子孙呢?难道他们也眼睁睁看着比阳城还大几十倍的金沙王城安然存在?”
千年万年的地面坚硬如铁,地上没有一片落叶。
小狼王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鱼凫王,如果你是抱着等涂山侯人赢了,你们鱼凫国便可以安享太平这种愿望,那本王告诉你,你实是大错特错了。但凡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成败之上,最后,你会发现,那都将是一场悲剧!”
小狼王好奇地上前一步:“委蛇,你在干什么?”
丽丽丝固执道:“万一他要是赢了呢?”
它满头大汗,只是拼命想发掘出什么。
他斩钉截铁:“涂山侯人没可能赢。”
凫风初蕾淡淡地:“委蛇,你别白费劲了。这颗槐树下没有任何密道,我已经检查过许多次了。”
丽丽丝忽然问:“若是涂山侯人赢了呢?”
它一怔,急忙停下。
他一怔,立即反驳:“你也说是传统!传统,便是用来打破的!鱼凫王,你该知道,现在的天下已经和老鱼凫王时代完全不同了。彼时,鱼凫国可以隐匿在外界的视线中,自成一体,悠然自得。可现在,富庶的鱼凫国已经成了一块大肥肉,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我敢打赌,如果大费消灭了涂山侯人,第一件事便是拿你鱼凫国开刀……”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我已经前后检查过好几次了,这槐树居没有任何密道。有熊首领不可能是进入什么密道里了。”
直到凫风初蕾终于开口:“鱼凫国没有和任何国家结盟的传统!”
若是有密道,她当初也不可能让有熊氏父女住在这里了。
许久的沉默,小狼王居然没有主动发问,他先是走了两步,又坐下,很难得地镇定自若。
小狼王上前一步,只见地面古老平整,也没有任何新鲜泥土的痕迹,很显然,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密道。
就连丽丽丝也暗暗紧张。
日暮黄昏。
他忽然有点紧张。
金沙王城的街头别有一番特色。
凫风初蕾却默不作声。
那是西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街道两岸全是最寻常的芙蓉花树,红花开遍,落英缤纷。
小狼王也死死盯着凫风初蕾。
花树之下,摊贩林立,刚刚开始了一天最好最热闹的夜市。
鱼凫国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会决定整个天下的走势。
夜市上贩卖的,也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鬼方小国寡民,路途遥远,小狼王所谓的深度结盟,实则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而已。重要的是凫风初蕾的态度。
廉价的玉佩,象牙筷子、象牙杯子以及各种削铁如泥的小刀、菜刀还有蜀中最负盛名的各种特色小吃……
她的目光转向凫风初蕾。
游人如织,男女老少皆谈笑往来,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可是,她怀疑,真的打下了天下,他仅仅只甘于西方之王?到时候,会不会他一个人成了“东西方之王”?
大批侍卫便衣隐匿其中,就连凫风初蕾也亲自出马,甚至小狼王和丽丽丝都帮着寻找,直到夜市散去,整个金沙王城彻底陷入了睡眠状态,也没有寻到有熊氏父女的丝毫踪迹。
就连野心,也毫无遮掩。
委蛇孤零零地呆在广场上,昂起双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纵然是纯粹把男人当做配种之物的丽丽丝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一等一的相貌,他金发蓝眼,高鼻深目,仿佛随时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和魄力。
已经下玄月了,月色十分黯淡。
可丽丽丝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总觉得很诡异。
星光也很黯淡。
这的确是非常公道的提议。
秋风起,寒意袭人。
他笑起来,一摊手:“这还不简单?我们就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万王之王了,干脆划为东西方之王,一人一半。本王为西方之王,鱼凫王为东方之王。而你鬼方女王则得到大片的土地和巨额的物资。”
所有人心里都一阵寒凉。
丽丽丝也道:“万王之王的宝座只有一个。真要打下来了,这王位谁坐?”
有熊氏父女千里迢迢来祝贺鱼凫王登基,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他们竟然无缘无故在金沙王城失踪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但震惊天下,必将对刚刚复兴的鱼凫国产生极其可怕的影响。
凫风初蕾淡淡地:“利益如何个分配法?”
有熊氏带来的一干侍卫就在身后跟着,他们一个个惶惶不安,因为,凫风初蕾一开始就没有隐瞒他们。
小狼王死死盯着凫风初蕾:“其他的,便是利益的分配问题了!”
因为,有熊氏说过,以前来蜀中的所有有熊部族族人,包括侍卫,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每一次失踪的情况,都没人能说清楚。
她问:“还有其他的呢?”
这次倒好,侍卫全在,就他们父女俩不见了。
丽丽丝点头,承认他的分析很正确。
丽丽丝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低声道:“鱼凫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如果小狼王完全不用考虑后勤补给,只需率领轻骑兵日行千里,挥军南下,那么,攻打任何中原势力,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她摇摇头。
他继续道:“第二,我们必须在国力上通力合作。现在,三国中,最富庶的是鱼凫国,物产丰富,储备增加,只需再过两三年,必将仓廪充实,粮草无忧,而这一点,正是白狼国所欠缺的。毕竟,挥军南下,距离阳城几千里,粮草问题很难解决。可鱼凫国就不同了,灵关、熊耳一带的粮草随时可以越过秦岭送到前线,作战时便解决了大问题……”
丽丽丝叹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鱼凫王了,明天一早,我便率领鬼方女战士先回鬼方,所以,今晚先和你告别,明天你就不必派人送我们了。”
“我们三国在兵力上连为一体,任何一方有需要,其他两方都无条件支持。据本王所知,鱼凫国的兵力大约在六万上下,能战者,当在三万上下。而鬼方,能战者则在一万上下。三国加来,便是刚好十万的军力,比起大费也丝毫不差。若如运用得当,必将天下无敌!此其一也!”
凫风初蕾抱歉道:“这次真是怠慢了,还请丽丽丝多多包涵。”
丽丽丝问:“深度结盟的意思是?”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小狼王站起来,慷慨激昂:“鱼凫王,鬼方女王,本王今日慎重提出和你们深度结盟……”
丽丽丝看了一眼巨大的广场,叹道:“金沙王城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若有机会,我会再次来长住一段时间。”
凫风初蕾还是不动声色。
“欢迎之至。”
什么样的干旱能持续十几年呢?
丽丽丝一行,先行离开。
大夏的干旱已经持续三四年了,如果再持续几年,那就不需要等人去进攻,只怕全民都饿死完了。
有熊氏的侍卫等人也被委蛇带走。
他侃侃而谈:“大费和涂山侯人的战争,我相信不久之后便会分出一个结果。大费赢也罢,涂山侯人输也罢,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大夏已经成了一个烂摊子。胜利者,也只能是惨胜。战争之后,他们不可避免元气大伤。当然,如果这场大旱再持续几年,对我们就更有好处了……”
只有小狼王落在最后。
万王之王的宝座,指日可待。
凫风初蕾看他一眼,他十分认真:“要不要我留下来帮忙?”
小狼王,要的不是任何一方的胜利,他等待的是涂山侯人和大费两败俱伤,自己再挥军南下,从中渔利。
“不用!”
以前,她还一直担心小狼王会和大费结盟,现在方知,这个担忧是彻底多余的。
“我寻思着这事情很诡异,我也不着急离开,我可以留下和你一起面对。”
而且,大费和涂山侯人还在继续厮杀,各自损伤,而他却完好无损保存了势力。
“不用!”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真实实力已经在涂山侯人和大费之上。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也十分坚决,就好像对有熊氏的失踪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她回忆起白旗镇的繁华,已经明白,小狼王所说全部属实,的确,他的本钱已经十分丰厚。
小狼王对她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既是如此,本王也不打扰了。明日一早,本王便率众离开。”
这时候,凫风初蕾才知道,原来白狼国趁着大费和涂山侯人厮杀,自顾不暇时,干脆将以白旗镇为中心的整个西北沃土全部占据了。
她点点头,没有过多客气。
他强调:“以前,白狼国的短处是国土狭小,粮草不足,全民跟着牛羊放牧而走,逐水草而居,所以,很难成大气候。但是,自从大费将西北几万里划给我们之后,这个问题就彻底解决了。我们将白旗镇略作改造,算是暂时的王都,也招募中原人耕作周围的土地,粮草上有了一定的保障。再加上从沙漠分得的大量黄金,从周边各国购买了大量的刀枪武器,装备上更是有了极大的提高……”
小狼王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独自站在广场上。
“本王对外号称有十万大军,当然,这不是真的。可是,本王手里千真万确有三万嫡系狼少年大军,有三万各部族联军,这些兵力全是十分精良的轻骑兵和重骑兵。轻骑兵,每一人有两匹良马换乘,也就是说,日行千里绝不在话下。而重骑兵的威力就不用本王赘述了,本王毫不夸张,全世界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近身搏杀里敌得过这支重骑兵……”
他本想说几句什么,但见她抬头看着天空,神情十分冷漠,便再也开不了口,只得独自离开了。
凫风初蕾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夜,已经很深了。
他转向凫风初蕾:“所以,今天会谈的目的也很简单。本王希望和鱼凫国以及鬼方深度结盟,共逐天下,如此,万王之王的宝座,才有可能被我们联手拿下……当然,结盟就得有结盟的诚意,本王先说说自己的条件吧……”
下玄月就像长了一圈绒绒的细毛,模模糊糊的,这是即将下雨的标志,可是,凫风初蕾还是静静地站在广场之上。
丽丽丝也不生气:“这是事实。”
这是金沙王城最大的中央广场,也是百姓们平素散步、聊天的地方。
他还算客气:“鬼方女王,不是我刻意轻慢你,实在是你鬼方太小了。无论国土面积还是兵力,都不足以称雄。而且,你该知道,你们族中连一个正常男子都没有,单凭几万女子,要称霸全世界,这也不现实。”
此时,只有几个醉醺醺的流浪汉东倒西歪在旁边的花树下面,最后的一点月色也彻底被乌云遮蔽,可西边的天空,几颗星辰反而明亮得出奇。
丽丽丝微微一笑。
凫风初蕾慢慢往前。
他傲然道:“自然是本王、鱼凫王以及涂山侯人。当然,大费也要算一个,至少,现在他还是全世界兵力最多的国王。”
广场的尽头,一颗巨大的刺桐花树。
丽丽丝问:“你认为是哪三五人?”
这株刺桐并不太高,可是,树冠巨大,花束繁密,几乎将方圆半亩地的范围全部覆盖。
他一扫往日嬉皮笑脸、冷嘲热讽的态度,慎重其事:“现在的天下,已经不再是大禹王作为万王之王的时代了。现在,群雄并起,大大小小几十股势力,任何人都渴望成为下一任的万王之王。可是,你们都知道,许多小国只是凑凑热闹而已,真正有资格问鼎万王之王宝座的,无非三五人而已。”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
凫风初蕾居首,旁边分别坐着丽丽丝和小狼王。
忽然,她缓缓回头。
长桌,也是老鱼凫王时代的遗物,非木非石,是小狼王从未见过的。
那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但是,他并未发问,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长行条桌。
对面,一个高大人影缓缓而来。
小狼王注意到,居中的一个书架上,全是轻薄如丝的金黄色书籍。
月色下,他白衣如雪,一头火红的头发就像暗夜中跳舞的精灵,随着微风跌宕起伏,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
那简直是一个文字发展的演变史。
她不敢置信。
书架上的书籍,从莎草纸到羊皮纸,再到龟甲、兽骨以及竹简、丝帛……各种书写载体统统都有。
他却正在走近,一步一步,没有停留。
书房很大,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书架。
距离,已经不足一丈。
那是历代鱼凫王的办公场所。
她几乎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会谈,在王殿的书房举行。
明亮的眼睛,微笑的脸庞,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相貌——娲皇直系后裔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派。
所以,便有了这场三王的正式会谈。
她不假思索,蓦然奔上去。
这些要求,合情合理,凫风初蕾没有拒绝。
“百里大人……”
理由也很简单,他是国王,便要求国王的待遇,而夏后氏等,只是使节而已。
呼声,被一股杀气截断。
为此,他拒绝让夏后氏等人一起出席。
那是一只巨人的大手,携着风雷之气,只消得一掌,便会将她的天灵盖彻底震碎。
他以白狼国国主的身份,要求缔结一份真正的盟书。
偏偏月色下,她把那张脸看得分明——明明就是他。
这次会谈,是小狼王要求的。
隐隐地,仿佛一个声音在周围徘徊:“你害死了百里行暮,你就偿命吧……”
那是三王的第一次直接会谈。
百里行暮。
“那就有劳了。”
她不管不顾,没有丝毫的闪避。
“这有何难?日落之时,我便来槐树居接二位一起。”
白衣人的大掌,已经贴着她的头顶。
有熊氏点点头:“我们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我想劳驾你带我们再逛逛金沙王城的夜景,如何?”
她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委蛇立即道:“有熊大人客气了,但有所需,尽管开口。我家少主这几天虽然忙碌,但多次吩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大人。我来槐树居之前,少主还说了,明天晚上还会单独设宴宴请大人,算是一场家宴。”
“嗖”的一股杀气,从背后而来,狼牙棒发出耀眼的火花,径直扫在巨人的后背。
有熊氏进门后,忽然回头:“委蛇,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衣人顾不得这偷袭,掌心依旧全力压在凫风初蕾头顶,可是,那火花却让凫风初蕾惊醒,她反手,一样东西便挥了出去。
有熊女和委蛇都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方便问。
白衣人的掌心,顿时鲜血淋漓。
委蛇亲自将父女二人送到槐树居门口,一路上,有熊氏却显得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白衣人本要得手,却忽然被打扰,其愤恨可想而知,立即转身,巨大的熊掌,当胸就往偷袭者身上砸去。
她抱歉地对委蛇笑笑,委蛇却表示理解:“有熊大人先回去歇着,改天我再陪你们逛遍金沙王城。”
“小狼王当心……”
有熊女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才逛了不到半个时辰,父亲怎么就说累了?可是,她见父亲神色不太对劲,便立即放下串签食物:“父亲,我先陪你回去休息吧。”
小狼王绝不迎战,一味闪避。
有熊氏却摇摇头,打了个极大的哈欠:“今天太累了,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下一刻,金杖已经劈面打来,白衣人不得不后退一步,身形瞬间开始暴涨,竟变得比旁边的刺桐花树更加高大。
她赞不绝口:“父亲,你也尝一尝吧,味道真是好极了,以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煮食物……”
他的杀机,比凫风初蕾预料中更浓。
委蛇见她喜欢,便停下来买了一大把。
上一次的偷袭失败,不仅是因为蜀盗龙太过凶猛,还有他故意隐瞒的实力——他怕的绝非蜀盗龙,而是凫风初蕾幻变四面神影的可怕神力。
有熊女不知父亲心事,只是兴致勃勃一路走一路品尝各种街头小吃,尤其对三足陶盉里热气腾腾的串签食物非常感兴趣。
所以,那一次,只能算是他的一次试探。
心里的震惊,就更甚了。
这一次,才真正拿出了全部的本领。
许久许久,他发现一点端倪。
他情知自己必须赶在凫风初蕾幻变之前便将她杀死——否则,死的便只能是自己!
他仔细环顾四周,然后,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幻变之后的她,一拳便能砸死一个巨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为何这么巨无霸一般的城市,会在几千几百年里,居然令外界无从知晓?
没有四面神影的幻变。
就算她是颛顼大帝的后裔,她有这个能力吗?
因为,这正是她心不在焉的时刻。
他暗忖: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岂能管理这么庞大的国家?
他见机不可失,心里一喜,手中利器抖落,就像一支笔直的利箭刺向她的喉头——就连武器也是她所熟悉的。
其他方国的都城,面积则最多几里而已,超过者,便为僭越。
那是共工的水神戟。
而阳城,已经是当时天下人以为的最大的城市——否则,大禹王也不可能成为万王之王了。
眼看,水神戟便要刺破她的咽喉。
因为,这要几十个阳城加起来才有这么大。
小狼王跳起来,狼牙棒劈头盖脸就像巨人身上砸去——可是,这威力无穷的狼牙棒只能扫在巨人的腿上而已,就像隔靴搔痒,他根本不理睬,随便一脚,小狼王便像纸鸢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这在中原人看来,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水神戟,也飞了出去。
按照委蛇的说法,
巨人的身形忽然暴缩。
也就是说,早期的金沙王城,从城中心到城市的最西侧,距离当在百里以上。
月色下,一个摇晃的人影,一张惨淡的脸。
毕竟,金沙王城光是外围花道便是整整三十里长,而且外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毁于大洪水,可见全盛时期,这个城市比现在至少还要大上三四倍。
布布后退一步,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
也不知怎地,对于女王登基,有熊氏并不觉得太过稀奇。只是,亲眼目睹了金沙王城的巨大,他还是忍不住有点狐疑。
凫风初蕾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小狼王,只见他正从十几丈开往摇摇欲坠地爬起来,很是狼狈不堪。
委蛇摇摇双头,笑道:“这可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这问题,只有我家少主才能解决……”
她的目光这才转向白衣人。
有熊氏直言不讳:“可能这只是因为金沙王城刚刚复兴,豪族还来不及形成势力。可一旦他们成了气候,就不见得能一直抑制他们。就像大夏,到最后,总是最大的豪强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就算是国王也得看他们脸色行事,根本不能压制他们,否则,必将被群起而攻之……”
月色下,白衣人双目血红,仿佛对这一次的偷袭失手恼恨无比。
“古蜀国抑制豪强已经成为一种传统,大家早就接受了这种原则,所以,反抗并不激烈。”
他的衣饰、发型、武器,甚至一举一动,都在刻意模仿百里行暮。
“可是,豪强大户一般势力强大,一直压制他们,不怕招致他们的强烈反抗吗?”
加上他师承而来的幻变之术,粗粗一看,和百里行暮竟有三四分相似。
委蛇摇摇头:“贫富差距太大,就容易造成全民的心理失衡,所有人做一切事情,便会奔着钱去,从此,金钱会成为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如是之下,谁还安心从事生产或者创造?只有一个社会保持了大体上的均衡,才是创造力最强盛的时候。在这种环境下,每个人的生活水准都差不多,也犯不着妒忌别人,更犯不着为了钱而拼命,大家才可以真正随心所欲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
可是,看仔细了,却毫无共同之处。
有熊氏若有所思:“为什么一定要抑制豪强?要知道,世界各地,都有豪强大族,豪奢者,富可敌国,也为各国统治者所允许甚至支持!”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巨人,布布!
委蛇笑道:“中原有句古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古蜀国自来注意抑制豪强,据我所知,自柏灌王时代到老鱼凫王的时代,贫富差距都不是很大。这两年,鳖灵负责管理整个城市,也特别注意这个问题。若有豪强太过明显时,便会刻意压制,是以整个城市保持了差别不大的生活水平……”
此时,水神戟就躺在他的脚下,他微微弯腰,本想伸手捡起来,可是,接触到凫风初蕾的目光,不由得后退一步。
有熊女连声道:“真没想到,单凭商品交易和大规模耕种,也能让一个城市变得如此富裕。可是,有一点,我无法理解,纵然是当初天下闻名的阳城,普通百姓的生活也远远比不上金沙王城。但是,就我看来,金沙王城里,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极其悬殊的贫富差距,委蛇,这一点,你家鱼凫王是怎么做到的?”
“布布,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每个女人脖子上都挂着金灿灿的项链或者玉佩。
布布再退一步。
人人手里都有不菲的黄金珠宝。
畏惧之心,再深一层。
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穿戴一新,吃得饱足。
此时,他已经完全清楚,纵然不幻变四面神影,自己也远远不是这个人类少女的敌手。
有熊氏父女,对此真是叹为观止。
“上次放你离开,你却不识好歹,今天,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本地小贩们固然乐淘淘地数着金银珠宝,就连鱼凫国的商队也赚得盆满钵满。
凫风初蕾淡淡一笑:“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上次只是因为适逢我登基大典,我不想血染王冠,可今天就不同了。布布,你若是不说出背后主谋,你巨人一族,必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缩变之术了!”
待得商旅们装满自己的商队马车,陆陆续续开始返回时,整个鱼凫国这两年积攒下来的几乎所有存货,已经全部销售一空。
布布瞪大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兴盛的贸易活动,从此开始复兴。
她却四周看了看。
当然,外地商旅留下的皮毛、珠宝以及各种胭脂水粉、葡萄美酒,也将空出来的商店,填得满满的。
四周,云淡风轻,除了狼狈不堪的小狼王正一瘸一拐走过来,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人影。
从玉垒山上采下来的原石,匆匆忙忙进入工匠的作坊,刚一打磨出来,便销售一空,有的甚至还是小型的上等原石,便被等不及的商队整个搬走。
可是,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颗巨大的刺桐花树上面,锐利地寻找着什么。
最受欢迎的,除了蜀锦,还有玉石。
好一会儿,一无所获。
各地的商旅将大街小巷围得水泄不通,纷纷抢购蜀锦、绸缎、玉石以及各种象牙制品。
“凫风初蕾,我自认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连续几天,整个金沙王城都沉浸在女王加冕的喜庆之中。
她这才转向他。
有熊女立即道:“这可真是好极了。我们自从来金沙王城之后,还从未单独出去活动过。这几天闲下来,正好可以好好体验一下金沙的风土人情。”
也不知怎地,月色下看去,他的眉宇之间,居然颇有几分神似百里行暮。
委蛇也笑道:“快近晌午了,如蒙不弃,我可以带你们出去走走,品尝一下金沙王城的特色小吃。”
她一怔,忽然想起,巨人一族,原来是同一类人种。
有熊女笑着点头:“果然。委蛇,你这番话真是令我们茅塞顿开。”
“布布,你把涯草藏在哪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这次,轮到布布一怔。
“可不是吗?外人看来是天大的秘密,可说穿了,毫不稀奇。”
“涯草?涯草在哪里?”
有熊父女如梦初醒,再无疑惑,有熊女心直口快:“原来如此!我们还一直以为这颗老槐树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原来,只是因为它来自太阳,和地球上的物种不同而已!”
他四处张望,显得有点儿紧张,神情不似作伪。
委蛇直言不讳:“有熊首领顶多只算残留一点返祖现象,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地球人了。”
可是,凫风初蕾却不为所动。
“那还不简单?我家少主可是颛顼大帝的嫡系血脉,直接遗传了他的一半基因,她幻变的力量当然要强大得多!而有熊首领已经经过了上万年基因的蜕变,自然能量也随之衰减……”
布布一直潜伏在金沙王城,穿衣打扮神似百里行暮,而且还特意拿上了水神戟,要说没人暗中指使他,那就真是见鬼了。
“可是,我只能隐隐幻变,而且没有任何威力,不像你家少主,能彻底幻变,而且战斗力成万倍的增加……”
毕竟,有好几次,凫风初蕾是千真万确把他看成了百里行暮。
委蛇笑道:“若是传说,有熊首领岂能变幻四面神影?”
这只能说明,有人暗中在布布身上施展了什么迷魂术,若非她及时惊醒,好几次都差点丧命了。
半晌,有熊氏才喃喃自语:“老天,难道我们的老祖宗真的来自太阳?以前,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说而已……”
尤其,布布刚刚动手之前,自己脑海里无意识飘来的怨毒之声“你害死百里行暮,你就必须偿命”——正是这句咒语,差点让自己送掉了性命。
作为黄帝的直系后裔,他们当然知道颛顼大帝的“故乡”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是说,这棵树居然来自太阳。
除了涯草,这天下谁还能有如此厉害的迷魂术?
有熊氏父女听得这话,均心里一震。
除了涯草,这天下又还有谁能把自己恨得如此厉害?
“老鱼凫王说,这棵树来自他的故乡,和地球上的植物种类有点不同。所以,无论千年万年都不腐不朽……”
她上前一步:“涯草到底在哪里?”
“老鱼凫王怎么说?”
布布还是双眼茫然:“涯草?我没见过涯草……不对,早在你屠杀防风国时,涯草就被你杀死了……”
“我没忍住好奇心,就问老鱼凫王……”
他怒道:“大家都亲眼见到你杀死了变成一面镜子的涯草,你还故意装蒜?难道你已经忘了?”
委蛇笑道:“我和有熊首领一样,很快就发现这颗老槐树不对劲。因为它不但春夏秋几个季节从来不掉叶子,就算是寒冬腊月也不会掉一片叶子,无论多大的风雨,它都毫发无损,甚至连树叶的颜色也一直保持着夏天的墨绿……”
此时,凫风初蕾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有熊氏却沉声道:“可是,这跟老槐树有什么关系?”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香味——没有任何涯草迷药的味道。
有熊女睁大眼睛,张张嘴,想问什么,好像又忘记了。
涯草的迷魂术,全是靠着她提炼的各种媚香。
从此,它便留在凫风初蕾身边,不离不弃,再也没有分开过。
可是,布布身上居然一点味道也没有。
委蛇摇头:“那时候,已经有了少主。老鱼凫王特别特别宠爱少主,简直当他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珍惜,他问我愿不愿意保护少主,陪伴少主,我一见少主那么聪明可爱,立即就答应了……”
偏偏这时候,乌云将所有的月光星光彻底隐匿。
过了许久,有熊氏才问:“从此,你就一直留在了老鱼凫王身边?”
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委蛇叹道:“其实,这番话的意思,我也不理解,完全听不懂。直到后来见到了百里大人,我才明白,原来,老鱼凫王还是颛顼大帝时,生活的时代远远比现在发达千倍万倍。在他们那个时代,有无数的飞行器、各种可怕的武器,医学也特别发达,所以许多人能够活上千岁万岁……说穿了也不稀奇,也就是那个时代的药物特别好,医术特别高明而已……可惜到现在,那些好东西都彻底失传了……”
忽然伸手不见五指。
父女俩目瞪口呆,如听天书。
布布,步步后退。
它顿了顿:“老鱼凫王说,他之所以能让我开口讲话,便是截取了我体内的某一部分细胞,做了基因上的改变,从此,我不但能讲话,体型也能自由变换,也就是说,我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一条蟒蛇,而是具有半人的体质了……”
小狼王下意识地嘶吼:“凫风初蕾,你小心……”
它很仔细地想了想:“老鱼凫王当时说,每一种生物的体内都有许多神奇的细胞,就像一个人类,他死亡之后,他身上的许多细胞并不会马上跟着死亡,而是非常活跃地跳动,企图自救。但是,因为这些细胞的力量很小,不足以改变整个的进程,所以,人类最终还是死了。但是,若是有外力干涉,这些细胞便可以改变整个的大局,也就是说,那个死人也许会活过来,从此长生不死……”
巨人的一拳,生生击在刺桐花树的树干上。
“没错。老鱼凫王告诉我,这两百年的时间,愈合了我一切的伤痕,彻底改变了我的某一部分基因……”
古老的大树,瞬间震颤。
“你竟然昏睡了两百年?”
凫风初蕾飞身起来,金杖,横扫,刺桐花树,一片腥风血雨。
委蛇摇摇头:“我服药之后便昏迷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昏迷的时间,竟然长达两百年……”
那金杖的速度何等之快?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金色圈子,瞬间将整颗刺桐笼罩,甚至诺大的广场都呈现出一团明晃晃的金色。
有熊氏却道:“老鱼凫王用了什么手段令你开口讲话的?”
沉睡的飞鸟秋虫,惊惶而起。
有熊女惊叹:“老鱼凫王可真了不起,竟然能让一条蛇讲话。这本领也实在是没谁了。”
就连沉睡醉汉,也一跃而起,茫然四顾。
可一旦蛇能人语,那就是一个奇迹了。
但凡有一口活气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人有人语,蛇有蛇语。
可是,没有镜子,没有涯草,没有任何活体寄生生物。
“你们知道吗?我一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能开口讲话,和人类一模一样,简直惊呆了……”
远处的小狼王和布布都被这阵势惊呆了。
它双头摇晃,仿佛当年的兴奋之情犹在眼前。
这是他们第二次看到凫风初蕾出手。
委蛇道:“我见老鱼凫王本领高强,便求他传授我本领,以免再被人捕杀或者被同类伤害。老鱼凫王想了很久,说他倒是有一个办法改造我,问我愿不愿意。我很高兴,便服下老王赏赐的灵药,从此昏迷不醒,一觉醒来,我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也能自由变幻体型,本领比以前高强了何止百倍?”
布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
“对!”
这一掌,幸亏是落在树上。
“你答应了?”
他不知道若是落在了金杖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老鱼凫王听得外面侍卫们大呼小叫抓偷酒的贼,就下楼,正好看到我。他当即笑了,把我弄醒。我很惭愧偷光了他的清酒,他却毫不介意。他只是问我,愿不愿意长期留在金沙王城品尝清酒……”
敬畏之心,终于根深蒂固。
他听得这话,本能地看向正殿二楼,忽然觉得老鱼凫王好像就站在窗边似的。
他不由得后退,再次后退。
老鱼凫王当年的书房,正是有熊氏现在居住的正殿二楼。
凫风初蕾干脆毫不客气,折身回来。
“没错。我在槐树下呼呼大睡时,老鱼凫王正在槐树居的书房里……”
金杖抖落。
有熊女笑道:“你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布布身上的白色长衫,瞬间七零八落。
它的蛇尾摇了摇:“醉倒的地方,正好就是这颗古老槐树之下。”
布布万万想不到她有这样的举动,仓促后退一步,可已经迟了,身上白衣早已片片破烂,甚至红色马尾也瞬间散乱,被风一吹,原本翩翩公子一般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乞丐一般。
委蛇笑道:“说来可笑,我偷喝了清酒,趁着酒兴到处乱窜,最后,竟然醉倒在了一个地方……”
小狼王若非被这声势震骇,早已笑出声来。
有熊女好奇地问:“你偷喝光了老鱼凫王的美酒,他惩罚你了吗?”
可此时,他看着布布惊慌的脸,一点也笑不出来。
正因此,守卫发现十几天清酒被偷光了,自然惶惶不安。
凫风初蕾上下打量布布,直到确信他破烂的衣衫、头发下面,绝对没法隐藏任何妖异。
可以说,一坛清酒的价格,等值同样体积黄金的价格。
涯草,的确不在他身边。
它解释:“清酒因为酿制不易,味道绝美,所以价格十分昂贵。纵然举巴国之力,也只能在三年之内才能酿制三十坛清酒。巴蜀自来比邻,也是蜀国的唯一方国,所以,每到酒酿大成,巴国少君便会送来一半的清酒,以示对老鱼凫王的敬重……”
可是,究竟是谁在冥冥之中驱使他?
“没错!我有一天忽然特别渴望喝一点清酒,便悄悄潜入金沙王城,钻到酒窖,痛痛快快喝了十几坛清酒,那是当年巴国送给老鱼凫王的所有贡酒,却被我一口气全部喝完了。侍卫们发现酒没了后,十分惶恐,遍地寻找偷酒的盗贼……”
这时候,晨曦初露,天已经亮了。
“你竟然为了喝酒而去?”
布布满脸的惊惶变成了满脸的茫然,一阵风来,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七零八落的衣衫,散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
委蛇摇摇头:“我第一次离开金沙王城之前,无意中偷喝了一坛巴国送给老鱼凫王的贡酒。这种贡酒名叫清酒,十分清冽可口。后来我走了千里万里,路过许多国家,再也没有喝到过如此美味的酒……”
头发的颜色,是褐色——绝对不是红色。
“为什么?莫非你跑回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眼里,甚至有稚气的少年人一般的不安,惊恐——原本,他也只是巨人一族的少年人而已。
它笑道:“说来可笑,你们可能想不到为什么我会又回去找老鱼凫王吧?”
此时,他看上去和百里行暮一点也不相似了。
“我本来居住在汶山上,因为偷吃山民的牛羊,被他们组织了大型捕猎围攻,身负重伤,慌不择路才逃到金沙王城的。老鱼凫王救了我,为我疗伤,彻底治好了我的伤口,并放我回到汶山。我在汶山又呆了一百多年,但觉百无聊赖,就又回去找老鱼凫王……”
她松一口气。
“委蛇,你为什么要来金沙王城?”
一缕朝阳冲破地平线,从刺桐花树下兜头洒下。
有熊女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双头。
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了火红的花海。
它小孩子一般的双头,笑容十分天真,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怖,反而十分可爱。
小狼王被这奇景惊呆了。
“没错!正是老鱼凫王对我进行了改造,我才能人言。”
布布也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那颗刺桐花树。
有熊女好生惊讶:“你是被改造之后才能讲话的?”
朝阳,慢慢从树上流淌。
委蛇看了看高高的围墙,缓缓道:“我第一次到金沙王城,已经是三百年之前了,那时候,我还没有经过老鱼凫王的改造,还是一条五丈多长的双头巨蟒,也不能改变自己的身形,人人看到我都畏如蛇蝎……哈,不过,我本来就是一条蛇,而且,那时候我还不能够说话……”
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在花树之间左右轻轻摇晃,色彩迷离,美轮美奂。
反而更加坚定地住了下来。
然后,这所有的五彩,全部落在一张脸上。
他本想换一个居处,可是,对这颗古老槐树的好奇心就越大。
比清晨满树的红花更加绚烂。
渐渐地,如芒刺在背。
小狼王看看她,又看看花树,喉头忽然一阵干涩,好像在沙漠中行走,一下渴得说不出话来。
有熊氏自从第一天住在这里,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虽然从未见过老鱼凫王,也就是传说中的颛顼大帝,可是,每每转身行走,总觉得有一双奇怪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布布也盯着她,恍若如梦初醒。
围墙,也远远高出王城的其他地方,好像老鱼凫王一躲在这里,便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一般。
凫风初蕾的声音却又冷又快:“是谁让你装扮成百里行暮的样子?”
整个院子,还有一道高高的围墙,四面合围,只在东侧开了一道大门。
他的目光立即从她脸上移开,惊惧地盯着她手中金杖,再退一步。
有熊氏父女,便分别住在正殿和养生休闲的偏居。
“我……我一直崇拜百里大人……尤其是他教了我改变巨人体型的缩变之术后,我就更加崇拜他,所以,我……”
古老的大槐树,便在这天井旁边。
少年心性,总爱模仿偶像。
小楼其实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正殿起居,一部分是养生休闲,中间有一条不足一丈的天井隔开。
在他心目中,他是顶天立地第一大英雄,所以,便下意识模仿他:衣着、发型、甚至走路的姿势,以及说话的举止……
委蛇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双头摇晃了一下,看着这栋两层小楼。
凫风初蕾盯着他手里的水神戟。
有熊氏沉声道:“不是槐树,为何这里叫槐树居?”
他警惕地再退一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百里大人时,百里大人送我的。”
它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这不是槐树。”
那是他出师之礼。
“不是槐树那是什么?”
他生怕凫风初蕾抢夺,立即将水神戟紧紧握住,再退一步,却没注意到已经退到刺桐花树面前,生生便撞了上去。
委蛇缓缓地:“这根本不是槐树!”
凫风初蕾还是淡淡地:“百里行暮最后一次,对你说了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一棵槐树却从来不会掉叶子呢?
他一怔,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有熊女跳起来,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拿在手里一看,千真万确,那是一颗真的槐树。
“百里行暮最后一次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不,树是真树。”
“百里大人要我终身不得与你为敌!”
有熊女惊道:“难道这是一颗假树?”
小狼王哈哈大笑:“你这傻瓜,口口声声以百里大人为师,可是,却完全无视百里大人的训令。哈哈哈,表面看你还算老实憨厚,结果如此卑鄙无耻。布布,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在水神戟上算了……”
有熊氏见它坦诚,反而一愣。
他怒瞪小狼王一眼,却又哑口无言,狼狈不堪。
委蛇昂起双头看了看那颗大树,笑起来:“您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哈哈,我就说嘛,巨人一族向来自诩忠厚耿直,可是,我认识的巨人,一个个都狡诈多端。涯草也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谁惹上谁倒霉,就连你这小巨人也是阳奉阴违,居然连死人的遗嘱你都敢违背?”
有熊氏干脆指着那颗巨大的古老槐树:“委蛇,为什么这颗槐树从来不会掉一片叶子?”
布布面红耳赤,握着水神戟的手松开,又握紧,嘴唇张了好几次,却还是任凭小狼王奚落,而一言不发。
委蛇笑着进门,有熊氏已经走了过来,它十分客气:“见过有熊首领,有熊首领可还好?”
半晌,他转向凫风初蕾。
有熊女急忙将沾了泥土的手藏在背后,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父亲并无大碍,只是我有点水土不服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
凫风初蕾忽然意兴阑珊,一挥手:“你走吧,从今往后再也不许穿白色衣服,也不许再扮作百里行暮的样子,更不许再踏进金沙王城半步!”
委蛇见她满头大汗,发丝凌乱,手上还有泥土的痕迹,顿时明白了几分,却佯作不知,笑道:“有熊姑娘昨夜睡得可好?我王听说你们父女不太舒服,也不想用早膳,所以让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对了,我带了一点药来,看看你们用得上吗?”
他抓了水神戟,转身就走。
有熊女看到它,一惊,立即往后退。
小狼王大叫:“凫风初蕾,你可不能放虎归山。这家伙一走,没准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
进来的,是委蛇。
凫风初蕾一动不动。
有熊女急了,赶紧扔到手上的木棍,匆匆忙忙就去开门。
小狼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顿足道:“凫风初蕾,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他能来杀你两次,就有第三次。你何不干脆把他干掉算了?”
到王宫里做客,外面还有一队侍卫,这样反锁院门,简直是极大的不礼貌。
凫风初蕾只是低头看了看四周零散的白色衣裳痕迹。
来人肯定是发现门闩被反锁了,所以,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杀了布布,可能百里行暮的缩型术就真的彻底失传了。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小狼王见她那神情,叹道:“有熊氏失踪了,布布随时可能来刺杀你。凫风初蕾,你等着瞧吧,你焦头烂额的日子还在后面。唉,罢了罢了,我也不想多管你的闲事,我告辞了!”
有熊氏心里一动,还没回答,只听得敲门声传来。
此时,北边的城门已经大开。
有熊女突发奇想:“没准她反其道而行之呢?”
丽丽丝一行早已远去。
有熊氏也道:“真要有密道,我想,小鱼凫王也不可能安排我们住在这里了,毕竟,她那么精明一个人。”
小狼王的部下,也早已出城等候。
她满头大汗,拄着木棍,叹道:“也许,这里根本没什么密道。”
小狼王被布布踢了一脚,鼻青脸肿,伤得不轻,就连拿狼牙棒也显得有点笨拙,就那么一瘸一拐地远去了。
有熊女埋头翻了好一会儿,又找了一根尖锐的木棍,四处扒拉,可是,找来找去,只见四周都是坚硬的泥土,没有任何密道的痕迹。
晨风吹来,洒落一地的刺桐花束,发出簌簌的声音。
父女二人都不愿意错过这绝无仅有的好机会,立即开始着手查探秘密。
凫风初蕾暗忖,小狼王有一句话总算说对了:找不到有熊氏,焦头烂额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今日好不容易借口不舒服,不想用早膳才换得一点空闲时光。
夕阳西下,槐树之下。
这一举动,本是十分无礼,可是,她也顾不得了,因为昨日之前,一直有礼仪官派遣的宫女侍卫络绎不绝地来为父女二人送膳食、衣服、礼物以及各种其他事情,一直没有空闲查探这颗古老槐树的秘密。
一切的闲杂人等已经被彻底屏蔽。
有熊女见父亲神情怪异,干脆跳起来,直奔院子的门口,将原本紧闭的大门重新插上了门闩,彻底反锁了房门。
就连槐树居的大门也被彻底关闭。
尤其是凫风初蕾。
凫风初蕾站在槐树下面。
有熊氏听得这话,心里一动,也不阻止女儿的举动,只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这时候突然闯进来。
委蛇昂起双头,十分紧张地看着夕阳。
她急速扒拉着树下的泥土,低声道:“既然泰山之巅的那颗槐树下有一个秘密入口,也许,这里也有什么秘密入口……没准,我们失踪的族人就在这个密道里面……”
桑脂鸟,三月三,夕阳西下,泰山之巅。
有熊氏低声道:“女儿,你这是做什么?”
它不知道这句密语是否能同样适用于这颗槐树下面。
有熊女蹲下去,伸出手。
凫风初蕾也不知道。
这情形,比这棵树和泰山之巅的那颗古老槐树更加诡异。
只是,当夕阳刚好落在老槐树的顶端时,她手中的金杖,一下挥了出去。
而且,自从入住之后,地上从未见过一片落叶。
半空中,一道金色的弧线,竟迫得漫天的夕阳都黯淡了一下。
这是秋天,虽然秋风还不是很冷,可是,一片叶子也不凋零的树木,岂不显得奇怪?
可是,古老槐树安然无恙,没有任何洞口裂开。
果然,青砖铺就的四四方方空地上,真没有一片叶子。
委蛇瞪大眼睛,并不死心,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到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裂缝。
“可是,除了这一点,父亲,你发现了吗?这颗槐树好像一直不会枯萎,就连叶子也不会掉一片……”
可是,它找了半天,泥土依旧,坚硬依旧,四周没有任何裂缝。
这个细节,有熊氏早已注意到了。
它并不死心,拿了铁锹。
“居然和泰山之巅那颗一模一样。”
四周,早已被铁锹翻遍,可是,直到月下中天,直到周围的土地都快被揭掉一整层了,也没有找到半点密道的影子。
“怎么邪门了?”
凫风初蕾说得对,槐树居从来没有什么密道。
直到有熊女悄然道:“父亲,这颗槐树真是邪门……”
只是因为委蛇一直不死心,她也不喝止。
有熊氏围着槐树走了几圈,自从第一天入住这里,他便总爱围着这颗老槐树转圈圈,今日也不例外。
直到委蛇彻底精疲力尽,瘫在了槐树下面,蛇头蛇尾都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像已经死过去一般。
槐树,本是春天开花,这花怎么会秋天还存在?
它的恐惧,比凫风初蕾更甚。
槐树上,居然还一直挂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
凫风初蕾不知道是为什么,问它,它也不肯说。
明明已经是深秋季节了,槐树的叶子居然清脆墨绿,犹如盛夏。
槐树居外面,是有熊氏带来的全体随从和侍卫。
抬头望去,只见四壁的青砖碧瓦上空,全被亭亭玉立的伞状树冠全部遮蔽。
他们一直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清晨的阳光,早已洒满了槐树居。
凫风初蕾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面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