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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血池底鬼影

让他感到惊骇的是,湖底全是一层层的白骨,看起来堆了好几层,在白骨堆之上,有一方刻着奇怪图案的铜鼎显得异常醒目,而在铜鼎之中,安然躺着一个条纹状绿纹的血红色的如意。

很快,四宝就到潜到了湖底。

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圈哥在上面等得有些着急了,也不知道这王四宝拿到东西了没,还是死在里面了。

这时,一道长长的黑影从四宝身后飞快掠过,无声无息,却带来了一阵激烈的暗涌,王四宝也感觉到了什么异样,赶紧回头一望,依然是一片红色,别无他物。

水面上忽然出现了几圈波状的涟漪,池水也变得澎湃了起来。

满眼都是一片单调的红色。池中的血水让四宝的眼睛感觉涩涩的,他也不敢用手去揉,只是尽最大力气朝着湖底的绿色微光游去。

一大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水面上,而且似乎越来越近。看起来像是一大圈盘结的粗绳,却有碗口般粗。圈哥正凑近了想去看时,那东西忽然半个身子蹿出水面,一身黑鳞,红眼电舌,头上还有一排烈火状的竖冠!

赵四的头颅已经腐败得不成样儿了,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青紫色,显然已经死去了很久,王四宝这时发现他暴鼓着的眼珠子似乎动了一下,吓得他心里头一颤,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肥大无比的蛆虫正从赵四的眼睑中钻出来,四宝一声怪叫,赶紧格开了那死人头,一个猛子扎进了血池里。

好家伙,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巨蟒!

这时一个死人头顺着水波漂到了王四宝面前,当他的脸慢慢地转过来时,看着他额上那熟悉的大芥子,王四宝不禁吃了一惊,这不是当时和自己一起去湘王府的赵四吗?这小子临阵脱逃,谁知道竟死在了这里。

这巨蟒足有平常蟒蛇的十倍大小,一对獠牙如同镰刀般锋利,散出凛凛寒光!

话说那王四宝被圈哥踢下血池后,连灌了好几口血水,只感觉口中腥臭无比,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胃里头像着了火似的,难受得紧。他从小在村里的池塘扎猛子长大的,精通水性,虽然只有一只手,扑腾扑腾了几下竟也浮了上来,等他浮到血池水面上时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血人了,倒把圈哥给吓了一跳。

圈哥一双眼睛看得发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情景。

“血池……魔物……”老蔡望着日渐阴沉的天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黑蟒在半空中冲着圈哥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如同金石击鼓,整个耳室都开始回荡了起来,随后,它又立刻钻回血池之中,宽大的长尾拍击在水面上,溅起的血水淋了圈哥一身,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也随着波浪激飞而出,砸在圈哥脑袋上,他只感觉金星直冒,险些晕了过去。

“血如意,终日浸泡血池之中,吸养幽冥之气,外接阴阳,内平地气,然有魔物庇护终不可得焉……”

“去你妈的!”圈哥一马靴把那东西踩个稀巴烂,随后把中午没消化完的几腿子羊肉全给吐了出来。

老蔡可没心思关注这些,他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小册子上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

“老四——老四——”

这会儿官道上没有一个人,骡蹄子踏在地上有节奏地哒哒响,扬起的土灰掩盖了身后的道路。老蔡在专心看着书,一旁只穿个裤衩的小虎子正流着鼻涕,坐在稻草堆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瓶子里的蝈蝈,也许是玩累了,小虎子打了个哈欠,转头一瞅,发现老蔡别在腰上的钱袋子不知何时开了一个洞,随着骡车一晃一晃,一枚袁大头叮地一下就掉了出来。小虎子装作没看见,也不提醒老蔡,一只手却悄悄地把那枚袁大头给摸了过来,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进自己的小裤衩里,心里头砰砰怦怦直跳,狂喜不已。要知道那时候的一枚银元可值不少钱了,老黄头不知道要拉多少趟泔水才拉得回来。

圈哥扯着嗓子唤了几声,想提醒下王四宝有危险,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时候,只能替他念阿弥陀佛了。

本来老蔡是打算请几个身强力壮的轿夫的,办事利索,脚程快,但黑水镇僵尸闹得凶,好说歹说人家都不愿意去,老蔡又实在着急,最后只能请了个给猪厂拉泔水的骡子车拉自己去,而且一出手就给三吊钱,车主老黄头哪里遇到这样的好事,乐得合不拢嘴,但出远门又放心不下家里头的小孙子虎子,便带着一起上路了。

血池底。

这小册子其实是本血书,用血写成,字体歪歪扭扭,极为潦草,显然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一蹴而就,没有过多打磨,落款是九华山一泓。

王四宝望着血如意,心中狂喜不已,他一直憋着气实在难受,只想快点拿了血如意赶紧离开,可握在手里却感觉烫得很,像是刚烤好的山芋一样,只得脱下衣服给包在怀里。

这小册子是明朝中期的时候,湘西当地一个狗爬子(盗墓贼)在妖师冢里捡到的。那伙狗爬子一共六个人,成日里好吃懒做,庄稼也懒得种,最后没口粮了,便结伴搭伙准备在妖师冢里挖几个宝贝出来卖钱,六个大老爷们儿兴致勃勃地进去,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出来,还被吓得只剩半条命了,回来没多久就离奇暴毙,死时手里就拿着这本小册子,后来几经辗转,小册子被和当地县志家谱一起放进了磨山县档案管,老蔡也是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放杂物的角落里才把这本老旧得不成样儿了的小册子给翻出来。

就在这时,平静的湖底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此时,在三十里开外的官道上,老蔡正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骡车上研究一本古籍。他正要赶往黑水镇告诉大伙儿一些重要的信息。

他眼角瞥见右手边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着自己慢慢靠近,他一转头,那东西又像是触了电似的迅速游走了,四宝心中一颤,赶紧开始拼命地往上游。

圈哥冷冷一笑,一脚将他踹进池中,“去你的!”

视线似乎变得越来越暗,湖面圈哥火仗的火光也已消失不见,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大圈黑乎乎的东西,呈一个螺旋状慢慢地向处于中间的自己缩拢。

王四宝知道违逆圈哥的下场,战战兢兢地走到血池前,只感觉恶臭扑鼻,头晕目眩,这时刚好一个骷髅头从池子里冒了出来,王四宝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求道:“哥啊!别啊,我真不敢……”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四宝,他想推开那东西,手摸到了坚硬的,滑溜溜的鳞片,在水里却根本使不上劲。

圈哥说得决绝,脸上看不到一丝同情。

忽然,他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裸露的后背上缓缓地滑来滑去,痒痒的,黏黏的,他只赶紧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瞳孔大张,赶紧回过头一看,正好与一个硕大无比的恐怖蛇头四目相对,黑蟒的红瞳如同黑夜的灯塔,口中的信子如同火舌般舔舐着四宝的,仿佛在玩弄一个垂死的食物一般悠然惬意。

“拿个东西还要两只手?一只够用了!快去,老子这次是破釜沉舟,拿不到家伙都得喝西北风!”

四宝感觉魂儿都要吓掉了,一边大力挣扎着想要逃,一边想大声喊出来,一大串气泡升上水面,灌入鼻腔的血水差点把四宝给呛晕了过去,与此同时,黑蟒身子大力一卷,把四宝像蝉蛹一样给缠绕了起来……

“可我手有伤啊……而且,这水看着很深呢!”王四宝哭丧着脸道。

血池水面不断鼓动着气泡,一次比一次来得急,圈哥在池边来回踱步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倒不是担心四宝的安全,只是记挂着他的血如意,拿不到这血如意,他这后半辈子都只能喝西北风了。

“当然是你啊!个狗X挨千刀的!老子这几年供你吃供你穿,一点忙都帮不上!”

四宝被黑蟒缠住,丝毫动弹不得,脸上露出待宰猎物般的恐惧神情,长时间的闭气已经让他头昏脑涨了,指不定啥时候就会缺氧一头晕过去,这黑蟒又越缠越紧,让四宝身上血管鼓得快炸开似的,浑身骨骼格格直响,屎都快给挤出来了,简直生不如死。

“难道……让我去啊?”

眼看着四宝就要命丧蛇口,一声巨响传来,池面火光一片,将湖底映照得俨如白昼,与此同时,血池之水开始大量外涌,不多时黑蟒和王四宝便随着剧烈的水流被冲到了池外。

圈哥一听骂道:“什么?!你脑子秀逗了吗?让我去?”

原来是圈哥用炸药将血池炸开了一大道缺口。血水四处蔓延着,很快就涌向了冰窟其他地方。

“行,那我给你拿着包,小心着点啊!”王四宝说着把圈哥的黑布包往身上一背,笑呵呵地说道。

黑蟒似乎很愤怒,放开王四宝就朝着圈哥游了过去,而圈哥则站在一处高地上,点燃了另一根炸弹,朝着黑蟒游来的方向扔去。

圈哥将嘴里烟斗摘下往包里一扔,“捞上来看看不就知道啦?”

黑蟒的身体碾过炸弹,炸弹的引子刚好烧尽,随着轰隆一声脆响,黑蟒长长的身子被炸成了两大截,创口处皮开肉绽,内脏散得满地都是,都成了渣了,上半截身子也被炸上半空,接着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四宝挠挠头,“三哥,先别高兴得太早,血如意毕竟只是传说,这里头的东西是啥还说不准呢!”

让人骇异的是,虽然翻了肚白,但黑蟒却并没有死,它的下半身在原地狂乱地摆动着,时不时会拍击在墙壁上,厚厚的墙砖伴着石屑一块块地往下掉,而黑蟒的上半身则翻了身,继续血口大张朝着圈哥飞速地游离过来。

“把这血如意卖给洋人,嘿嘿……”圈哥淫邪一笑,“老子他娘的能买下整个黑水镇!”

疼痛让它变得更加愤怒,更加张狂,赤色血眸中都快喷出火来,仿佛要将圈哥给嚼成碎片,挫骨扬灰一般。

“哈哈,想不到你这猪脑袋也有灵光的一天!”圈哥得意地大笑起来。

圈哥万没料到黑蟒会如此坚挺,慌了神,边跑边用滑膛枪朝着黑蟒一通乱放,由于过于紧张,好几枪都打歪了,只有一枪命中,这枪打碎了黑蟒的半个头骨,血淋淋的蛇头却也在这时咬住了圈哥的大腿,圈哥只感觉腿上一阵剧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三哥是说……血如意!”王四宝惊道。

黑蟒的头上血流如注,却依然死死地咬住圈哥不肯松开,镰刀般的牙齿完全刺穿了圈哥的大腿,圈哥一声惨叫,剧痛之下又将滑膛枪对准蛇头双眼中的眉心位置狠狠地扣下了扳机,霎时间脑浆四溅,整个蛇头都开了花。

“真是个蠢货!血池……玉光……你想到了什么?”

“嗯昂——嗯昂——”

“那是啥啊?”

两声嘶哑的驴叫将老蔡的注意力从小册子上拉回了现实,他发现老黄头不知何时停了下了,骡子正百无聊赖地用尾巴驱打着屁股上的蚊子。

圈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血池中央的漩涡位置。隐隐可见那漩涡下方似乎有个东西在闪闪发着绿光。

“老黄头,还走不走啦?老这么走走停停,天黑怎么到得了黑水镇啊?”老蔡皱着眉抱怨道。

“呶——你看!”

“急啥子嘛!就走喽!”老黄头吐了口老痰,随口喊道,“小虎子,你个背时砍脑壳的,拉泡屎拉这么久?”

王四宝看得反胃,撒腿就要跑,却被圈哥一下给揪住了衣领拽了回来。

“来喽!”虎子用荷叶擦了擦屁股,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给蹦了出来,看到老蔡正盯着自己,赶紧将握着袁大头的手往身后藏。

迈上一段长满青苔的石阶,一股巨大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没把两人给熏晕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尺见方的血池!但这方血池却似乎并不是死水,在血池中央隐隐可见有个小小的漩涡,带动着整个整池血水的运转,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随着漩涡转来转去,仿佛又有了生命一样,诡异非常。

随着老黄头一声沙哑的嘶叫,骡子车继续开始晃悠起来,老蔡这时又在小册子上翻了几页,后面的字明显没有之前的清晰了,好像是用水浸过,只能勉勉强强分辨出一些。

“真臭,像死了人似的。”王四宝用唯一的一只手捂着鼻子,抱怨道。

这时,老蔡的注意力集中到中间的一段话。

越往里走,这股味道越浓。

“辛酉年。乱国之贼败,困于寒冰之中,吾辈十人合力施为……道兄欲除之,吾心不忍,望逆贼千年后自新改过,善莫大焉。故留璇玑图于冰窟,千年后自启,困阵方除……千年间,忌戾,忌血,不若,则凶之又凶,邪之又邪。”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闻着让人全身不舒服。

老蔡古书典籍读过不少,知道璇玑图在古代是代表“六角星形”的意思。按上面说的意思,一泓临走时留下璇玑图,给‘逆贼’紫月一个千年后再生的机会。现在离元末大概近六百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四百年后,璇玑图会自动开启,紫月将重获自由。

越往里走,冷意越退,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得暖和起来,快到尽头的时候,地面的石砖完全裸露出来,看起来和其他的耳室没什么两样了。

只希望这最后的四百年不要出什么事儿了。老蔡这时回想起最后一句话,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