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要怎么离开土耳其?”
“你有话说?”他问。
“科长已经说服英国总领事,为你签发一次性的旅行证件,让你可以从这儿回到雅典。我想说这并不容易。最后,还是领事卖了科长一个私人人情才同意的。另外,5点钟飞往雅典的奥林匹克航空公司航班也为你留了座。3点半在希尔顿饭店的奥林匹克航空公司办事处,总领事馆会派人带着旅行证件去见你。如果你告诉我希望以哪种货币支付奖金,我们也会安排人过去把钱给你。”
我张开嘴想告诉他,早知道现在这样子我还不如当时跟着那帮人一起去罗马呢。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这些警察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我要美金。”
就是来记窝心脚也不会比这更慷慨了。
“好吧。我想就这样了。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差不多吧。你丢失行李等个人物品的事我们也有考虑。此外,有关你的多项走私罪行,我们也在安排撤诉,还会向国际刑警组织方面说你的好话。我想你不会否认自己获得了慷慨的待遇。”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但是那只有500美元,200英镑!”
他耸了耸肩说:“也许你会觉得去罗马更好。但是你知道你去不了。如果这些珠宝被偷带出境,我们掌握的信息也足以将它们找回,你也将第一个被捕。所以,你为什么不感到庆幸呢?”
“我是说土耳其里拉。”他生硬地回答道。
“你忘了哈珀手里还有我的一封信吗?”
“里拉,少校?你说的是美元,对吧?”
“他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要寄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肯定是说错了。
“当然是为了报复啦。”
“5000里拉,准许你兑换外汇,美元或英镑,以官方利率为准。”
图凡摇摇头:“你忘了,他现在永远无法确定你对他们了解多少,以及你告诉了我们多少。事实上,甚至连我也不太确定。就他而言,你跟警察见面越少越好,”他微微一笑,接着道,“瞧,你们俩还有利益相通的地方呢。”
“我想也是,有多少?”
“这还真令人高兴。”
图凡站起身来,似乎要结束对话,他一边捋顺自己的制服前襟,一边说:“很幸运,科长对于此事并非完全不满意。局里已经挽回一起恶劣盗窃案的损失,而刑警那边甚至还一无所知。这表明我们遇事有先见之明,不会任由其摆布,能够把它们掌握在可控范围以内。你对我们也并非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因此,科长准许给你发放奖金。”
“你甚至可以考虑重新做一个诚实的人。”
我对此做不出什么礼貌的评论,于是只能耸耸肩,抬头看向他头顶上方阿卜杜勒·哈米德被罢免的画。
辛普森,趁着白天好好干吧。
他的脸看上去比以往更严肃:“官方已经对各大报纸宣称此事为异见分子企图炸毁火车的失败尝试。”
我真想朝这个自以为是的浑蛋“呸”一声。我担心如果真这样做,可能会使自己的奖金打水漂。就算是面包屑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因此,我只回他了一个哈珀式的、最令人不快的笑容,想让他看看我有多鄙视他。但我真的不认为自己成功了。他的脸皮厚得跟驴一样。
“包括有关哨所袭击的调查吗?”
这次是一个当值的中士护送我回到警卫室门口。他全程都盯着我,好像觉得我会偷画一样。然后,等我出去以后,外面也没有出租车在等着。从多尔马巴赫切宫外面永远也别想打到一辆车。结果,我不得不走上一英里才找到车,这让我更加愤怒。
“就在这个房间里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我告诉你要汇报,你却没有这么做。虽然你丢在汽修厂的烟盒被忽略了很遗憾,但是你还有其他机会。你本可以在塞里夫利汇报。你跟着他们穿过哨所时,还可以趁机将导游证扔下。这些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做到。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调查。”
图凡他们派来的人看上去像个便衣警察。我签字收钱时,他就在一旁盯着我,而且手指始终压着文件,以防我将其抢走。他很机灵,没毛病,他知道在跟骗子打交道时要多小心。
“我的老天,听什么令?”
英国女王陛下的伊斯坦布尔总领事馆派来的代表是个拖着鼻涕的职员,他让我签署一份文件,称我知悉旅行证件的颁发不代表承认我对英国公民身份所做的或可能作出的任何主张。我签完字后,就跟他说他可以拿去喂狗了。
“他们的故事合情合理,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东西。人家租了一艘游艇,决定来趟夜航。结果被一艘划艇里的人拦下,说他们的发动机坏了。于是他们把人带到塞里夫利并送上岸。这是犯罪吗?警察明天就不得不放他们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辛普森,你的错就是没有听令行事。”
在回雅典的飞机上,我又有了新的计较。
“朱利奥和恩里科呢?”
我一直在想着妮基,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回公寓的路上停一下,给她买件岩貂皮的披肩。她想这玩意儿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着有了这些美钞,我或许真能买到一件质优价廉的好皮草,也许只要三四十美元。到时候,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会成为“老爹”。前提是如果她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搬走。我正想着自己最好先确认一下时,空姐在我座位旁停了下来。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证词在意大利法庭上会有效?”他质问道,“你非法走私军火入境在先,谁能证实你之后所说的盗窃案的真实性?他们会从国际刑警组织那里调取你的记录来证明你不值得信任。法院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毫无根据地引渡四个人?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好笑!”
“先生,请问您的国籍?”
“怎么没有,我已经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英国。”我说道。
“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引渡合理性就没法申请引渡。”
她递给我一张护照登记卡填写,然后继续移动到下一个座位旁。
“他们可以在罗马被捕。你们可以引渡他们。”
我说“英国”时完全不假思索。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英国人,因为我是英国人。
“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如果你当时没有惊慌失措,如果你看到欧宝时立刻停车,而不是像疯子一样开车跑掉,他们就会被抓进监狱。事实上,他们对我们的人进行了足够仔细的观察,意识到自己的纰漏。我们却没有从你那里收到任何消息。等到能够重新跟你取得联系时,他们自然早就跑了。”
我拿出旅行证件,仔细看了看。上面也写着我是英国人。但是他们却让我签署一份文件说我实际上不是。因此,旅行证件可以视作是对我主张的认可。那份文件并不重要,因为我是被迫签字的。你不能通过拒绝承认一个人的公民权利来剥夺他的国籍。1948年的法案对此有着非常明确的规定。失去英国国籍的唯一途径就是主动宣布放弃。而我从来没有宣布放弃我的英国国籍。具体来说,我并没有因为领取埃及护照而宣布放弃自己的英国国籍。既然埃及人说因为我做了虚假陈述,所以我的埃及籍无效,那它就是无效的,就这样。
真敢说!我道:“又不是我让他们乘飞机去罗马的。”
要么我是埃及人,要么我是英国人,英国政府不能一样都不承认。埃及人说我不是埃及人,而且从来就不是埃及人;我也说我不是埃及人,而且从来就不是埃及人。我父亲是英国军官,我是英国人。
“那个女人还有那三个男人。”他喝道。
这就是我如此坦诚以及坦率的原因。我不是在要求被爱,也不是在要求被人喜欢。我不介意被人憎恶,如果这能使一些善于诡辩的政府官员高兴的话。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如有必要,我会向联合国提出申诉。他们跟在苏伊士后面追打英国人,如今也可以为我再次抡起笞杖。我可能是个胆小鬼,也许某些人还觉得我活着碍他们的眼。但我不再只是心里愤慨。我现在生气了。
我几乎张口就想说让他的科长自己上。但是我还是成功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是提高嗓门提醒他:“你们拿回了东西,也知道了盗贼的名字和长相。你们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具体的经过,你们还想要什么?”
我郑重警告英国政府。我拒绝继续成为异类。够清楚了吗?我拒绝!
“科长对你的表现并不满意。”图凡告诉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