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您大概不必为了这个担心。再观察一阵子吧，也可能他只是今天情绪不好。”
“是吗？”
“谢谢您……您这样说，我轻松了不少。”
“他把妈妈画得很可爱呀，要是他还介意挨训的事，就不会这样画啦。”
“抱歉，我这话说得太自负了。对了，您等我一下。”
春冈指着图画纸上的“妈妈”。
春冈拿着优太的画，起身去复印机前将它复印了一份。
“那多半就不是因为这个。您瞧……”
“这画毕竟是‘母亲节的礼物’，母亲节那天之前，孩子们的画都要放在我这里保管。但您也许还是会有些担心，所以我先复印一份给您。”
“这个……是的。训他的时候，我都会告诉他原因。”
“谢谢您这样替我着想……”
“优太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训斥了吧？”
“没事没事……还有，今天给您看了画的事，请对优太保密。这本该是一份惊喜礼物。”
“是的……”
“啊，对，是惊喜……呵呵……我得提前练习，好在母亲节那天表现得惊讶才是。”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后来就和好了吧？”
直美接过复印好的画，目不转睛地凝视。这时，她有了一个新发现：
直美说了昨晚因为优太在墙上乱画，自己严厉训斥他的事。她原本只是想陈述事实，但说着说着渐渐控制不住情绪，不知不觉间开始不住地自责。春冈听完事情的原委，望着直美的双眼温柔地问：
“这几个字是优太写的吗？”
“老师……其实昨天……”
“是呀。”
听到这句话，直美的心里划过一阵钝痛。她想起昨晚的事。
“他竟然会写汉字了……”
“果然……所以我怀疑，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上个星期，我让孩子们练习用汉字写自己的名字来着。明年他们就要上小学了，我想是时候该做些学习的准备了。”
“是的……被涂灰的那个……就是我们的房间。”
“这样啊……”
“优太很喜欢画画，如果放在往常，他肯定会高兴地跟我说明，但他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所以我很担心。对了，这栋房子是您和优太住的公寓，对吧？”
“不想说……？”
“他好棒啊……”
“其实，刚才我问过他，结果优太回答‘我不想说’。”
优太在渐渐长大成人，直美开心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失落。
“不过，优太为什么要这么画呢？”
两人回到保育室，优太已经拼好了拼图，一脸自豪。春冈和直美夸张地表扬了他。直美看到优太羞涩又开心的模样并无反常，这才放心了些。
“不好意思……”
※※※
“您不必为此道歉。一个人照看那么多小孩，看得这么细致也是不可能的。”
离开保育园时，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红。
“只不过……我搞不清楚每个孩子画画的顺序到底如何……这一点是我能力不足……优太画完画后，我才发现画面不太对劲。至于他为什么要把这里涂成灰色，我就不清楚了。非常抱歉。”
“肚子饿啦。”优太嘟囔道。直美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可她今天没力气再做家务了。
“这样啊……”
“小优，我们在外面吃饭吧？”
“确实有一部分孩子喜欢在朋友画画或专注的时候捣乱。这些孩子虽然没有恶意，可是被捣乱的一方就会受伤。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我平时一向注意观察，看大家是否集中精力在自己的创作上。最起码，今天没有人在优太画画的时候给他捣乱。”
两人决定顺路去家庭餐厅。吃完饭走出店面，天已经彻底黑了。直美和优太手拉着手向前走。
优太喜欢画画，如果画出自己满意的画，有时会躺在床上满足地欣赏。直美称这个行为是“自画自赏时间”，觉得这样的优太很可爱。优太不可能对自己的作品这样做，说不定是坐在他旁边的孩子捣的乱……直美不愿怀疑同班的小孩，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春冈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这样说道：
走过大道，他们拐进一条小巷，远处已经能看到两人住的公寓。直美想起昨天的那辆车，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
“春冈老师……这团灰色的东西……是优太……自己涂上去的？”
（应该……不会有事吧。不可能连续四天……）
••••••••
这时，两人身后远远地响起轻微的发动机声。低而可怕的声音从背后缓缓接近。直美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直接带小优回家。现在周围这么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那便是直美他们住的房间。
“妈妈，后面有车开过来了。”
顶层正中的房间，被优太用灰色涂得一团糟。
“我知道。不要回头看哦。”
画面中靠右的两个人，应该是优太和直美，正中间是两人住的公寓楼。楼层数、房间数、大门位置都画得很准确。公寓明显比人小很多，这一点让人忍俊不禁，诡异之处在画面上方：
“为什么？”
直美接过春冈递过来的图画纸，怔住了。
“不行就是不行。”
“今天下午，班里的孩子们画画来着。马上就要到母亲节了嘛，所以，我让大家画一幅‘母亲的画’，送给各自的妈妈做礼物。然后……嗯……这一幅是优太画的……”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就在身后，车前灯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大一小两条影子。
春冈起身从员工办公桌上拿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装了很多张画，都是孩子们用蜡笔画的。
“妈妈。”
“嗯……请您稍等。”
“小优，跑起来！”
“恐怖电视节目？我没见他这样啊……请问，这孩子怎么了吗？”
直美握紧优太的手，开始小跑。
“比如说……沉迷于恐怖电视节目……之类的……”
身后的车子明显提高了速度。
“奇怪的事……您是指……？”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最近，优太在家里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恐惧和不安几乎将直美逼哭。好想赶快回家锁上门，好想到安全的地方歇歇脚。
直美在折叠椅上坐下，春冈也搬来一张同样的折叠椅，坐在她旁边。
看到公寓大门了。
“不好意思，失礼了。”
“小优，小心脚下。”
“抱歉，您忙了一天还要听我唠叨。请这边坐。”
直美拉着优太跑上楼梯，推开玻璃门，蹿进大厅。
春冈带直美来到教员室。
世界骤然明亮起来，直美头一次如此感激日光灯的存在。对方再怎么样也不会追到这里来吧。双腿不再打战，直美一面平复呼吸，一面按下上行的电梯按钮。数字“6”闪着光，意味着电梯在六层，降到一层大概要十秒钟。
优太似乎立刻有了干劲。
直美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向公寓大门，发现一件怪事。玻璃门外面有一片模糊的亮光——是车前灯。那辆车正停在公寓前面。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咔嚓声，是车门打开的声音。难道对方要下车？
见优太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春冈鼓励道：“等老师和妈妈回来后，让我看看优太拼好的拼图哦！老师很期待呢！”
电梯刚下到四层，要不要躲进管理员室？但管理员不是一直都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下班了。自己和优太无路可逃。
直美心头一紧，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优，我们走这边吧？”
“优太，老师想和妈妈说说话，你能一个人等一会儿吗？”
直美指了指电梯旁写着“楼梯间”的门。优太愤愤不平地抗议道：“嗳？爬到六楼很累呀！”的确，就连直美也没有用颤抖的双腿跑上六楼的把握。
保育士春冈对紧盯着拼图的优太说：
直美再次回望玻璃门。说起来，从车门打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她还没听到关门声。莫非对方没关车门就朝这边来了？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但至少对方不会立刻冲过来。
优太语气生硬，和他稚嫩的声音很不相称。四岁半以前，接他的时候他还会大喊着“妈妈——！”朝直美奔去，可最近他似乎开始觉得在外面和妈妈黏在一起的样子很逊。这让直美有些寂寞，但对男孩子来说，或许还是这样更好。
几秒钟后，电梯到了。直美拖着优太冲进去，匆忙按下数字“6”，电梯门慢悠悠地闭合。
“妈妈，你等等，拼图还没拼完。”
（快些……再快些……！）
“小优，抱歉，我来晚了！”优太听到声音，偷瞄了直美一眼，目光又落回拼图上：
就在这时，直美从即将合上的门缝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站在玻璃窗外的人影。
保育室里，优太正在和负责他的保育士春冈美穗玩拼图。果然今天他也是留到最后的孩子。
对方裹在一件灰色的大衣里，风帽遮住了脸，但从身材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直美觉得自己得到了些许鼓舞。
（究竟是谁？）
（日子虽然艰难，但大家都活得很开朗啊。我也得努力。）
六层到了。离家门只有一步之遥。紧张的情绪逐渐消散。直美走在走廊上和优太说：
听说米泽家的太太现在患晚期癌症，正在住院，月底要出院回家休养。每个家庭都有各自要面对的难关。
“对不起，小优，突然要你跑起来。是不是出了一身汗？回家后我们马上就洗澡。”
米泽的父亲害羞似的笑着，和女儿手拉着手，开心地走出保育园大门。直美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哎呀，我又说漏嘴了吗——美羽好严格呀——”
“嗳？洗完澡再看不就好……”
美羽在一旁表示不满，两人默契绝伦的唱和令直美忍俊不禁。
话未说完，直美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不，不是气息，而是声音。
“爸爸，你说漏嘴啦！”
“妈妈……你怎么了？”
“那个，‘米泽牛肉’不是很出名吗？我们也姓米泽……所以我们米泽家买的牛肉，简称米泽牛肉……开个玩笑！”
“抱歉小优，先别说话。”
“啊……？”
侧耳倾听。
“对了，下个月我们打算在自家院子里烤肉，您要是方便，就带优太来玩吧！我们会备很多牛肉，多到吃不完！谁让我们姓米泽呢！”
“呼——呼——”那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像在拼命克制凌乱的呼吸。
“嗯，确实。”
声音从电梯旁边写着“楼梯间”的门后传来。直美的心跳骤然加快。
“今野女士也辛苦了！大家每天都很不容易啊。”
（莫非……对方从楼梯间跑上来了？）
“米泽先生，您辛苦了。”
也就是说……直美二人坐上电梯后，穿大衣的男人从楼梯间跑上来，埋伏在这一层。可他是怎么知道直美他们住在六楼的呢……直美恍然大悟，是刚才优太那句话……
穿过大门，走进院子，直美听到一个可爱的声音：“啊，是优太的妈妈！”一个梳着三股辫的小女孩和一个留着胡子的高个男人从前方走来，是和优太同班的米泽美羽和她的父亲。美羽在班里好像和优太的关系特别好。直美微微弯腰，笑着和美羽打招呼：“晚上好呀，美羽。”然后抬起目光，和她的父亲寒暄。
嗳？爬到六楼很累呀！
到保育园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到6点15分。
被那个人听见了吗？从外面……？
直美赶忙打卡，换好衣服，小跑着离开超市。优太的保育园可以照看孩子到晚上七点，虽说如此，六点过后，大部分孩子也都回家了。家长迟迟不来接的孩子，就要在保育室和老师两个人一起坐着干等。这幕寂寞的情景，直美已经见了很多次。她不想让已经是单亲的优太承受更多孤独。想到这些，直美尽全力奔跑起来。
怎么办？返回电梯下到一楼，然后跑到外面去吗……可要这么做，就必须靠近那扇门。这不行……直美的浑身上下都在抗拒这个选择。家门就在眼前，只好躲进去。
直美保持着低头认错的姿势，目送客人大发雷霆着离开的背影。一看收银台的时钟，下班时间六点已经过了。
•••
“你啊，最好从头学学怎么接待客人。给我看下你的名牌——你叫今野，对吧？今天这件事我会告诉你们领导的。你简直让我恶心！”
直美从包里掏出钥匙。手在发抖，她花了好几秒才将钥匙插进锁孔。就在此时，楼梯间那边传来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顾客好像对装袋顺序不满意，已经呵斥了直美将近五分钟。
（来了！）
“喂，我平时可没少来这家超市买东西。结果呢，你们却这样粗鲁地对待我，谁还愿意再来啊？！”
直美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转动钥匙，抓住门把手，使出全身力气开门。先把优太塞进去，接着将自己的身体挤进门缝，慌乱地关门，用还在颤抖的手给门上锁、挂上锁链。她趴在猫眼上向外看，没看到男人的身影。又看了一会儿，男人还是没来。
※※※
“呼——”
优太已经睡着了，发出沉沉的鼻息。可能是刚才哭累了吧。最近，优太越长越像武司了。希望他能像武司那样长大。直美暗暗许下愿望，钻进被窝。
直美腿一软，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直美拖着沉重的身子，拿起供在灵前盛麻婆豆腐的小盘子，走到厨房套上保鲜膜，将盘子放进冰箱。这是她明天的早餐。做完这些，直美回到起居室，在相框前双手合十地拜了拜，这才走进卧室。
“妈妈……你没事吧？”
直美望着房间角落里的小小灵位，喃喃自语。她知道这是徒劳的空想，但每天晚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优太的父亲武司，如今只能在相框中对她微笑。
“嗯……大概……没事了……”
“要是小武还在的话……”
随着情绪逐渐稳定，异样的感觉却开始在心中膨胀。男人为何要埋伏在楼梯间？直美母子二人从出电梯到进家门这段时间，男人大可以下手，但他却一直藏在门的另一端。
••••••••
不经意间，直美想起刚才大门发出的吱呀声。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开门？
直美牵着优太，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进了公寓大门。两人刚进公寓，车子便骤然提速，扬长而去。这辆车果然是在跟踪他们。
“……原来如此。”
“小优，走快点。”
直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没多久，两人住的公寓就出现在眼前了。
男人是在观察两人要进哪个房间。
两人刚一往前走，那辆轻型机动车也缓缓启动，像要追上他们似的。直美开始紧张。车子一直开得缓慢，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二人身后。这明显不正常。应该拔腿就跑，还是站定不动？或者转身面对？这三种办法直美都觉得危险，只好紧拉着优太的手，继续向前走。
••••••••••
今天回家时，这份怀疑终于变成了确凿的事实。直美和优太一起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完东西，走出店门，门口停着一辆轻型机动车。不是附近常见的车型，直美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了……”
但第二天，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身后仍有可疑的气息。
那一晚，直美直到天亮都没睡着。她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一直留意着玄关的动静，脑海中屡次闪过这样的画面：门被扳手撬开，一个男人手持菜刀走进来……
最近，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两天前的晚上。直美下班后去保育园接优太回家，半路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可回头一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要不要打电话报警？可毕竟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她不认为警方会认真对待。
直美害怕的不光是未来，这几天，还有一件事让她放心不下。
最重要的是，直美还有不便让警方知道的事。
直美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真是够了……这些事到底要怎么办？”
升学、考试、就职……在一个接一个到来的人生节点上，自己能为优太掏出足够的钱吗？能保护好他吗？
直美垂头丧气。这时，桌上的一张纸忽然映入她的眼帘，是春冈帮忙复印的优太的画。
吃过饭，直美给优太洗了澡，又哄他入睡，再洗好餐具和衣服，终于松口气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她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歇了一会儿，一天的疲劳蜂拥而至。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从今往后，真能一个人将那孩子抚养长大吗？小时工时薪微薄，也存不下什么钱。现在住的公寓在市中心已经算便宜的了，但每个月的房租仍然勉强负担。
所以我怀疑，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
说不定优太已经隐约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于是用图画将压力表达了出来。这样的话，如果现在的状况一直持续，优太就太可怜了。必须赶快解决问题……
优太脸上紧张的神色一点点消失。
（小武……保佑我们吧……）
“嗯……吃饭。”
直美留恋地望着武司的灵位。
直美用比平时温柔的声音笑着说：“妈妈已经不生气了，快来一起吃饭吧。”
凌晨四点过后，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再过两小时，和往常一样忙碌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我小时候惹父母生气后，大概也是这种表情吧？）
（怎么也得睡一会儿……）
优太在沙发上向直美投去试探的目光，试图从直美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妈妈的心情变好了？还是说，她还在生气？
直美拖着重如铅块的身体走进卧室，帮优太把踢开的被子盖好，然后钻进旁边的被窝。她将闹钟设定在早上六点，闭上眼，没过几秒，意识便消散了。
“小优，吃饭啦。”
※※※
“呼——”直美吐了口气，向起居室走去。她倏地翘起嘴角，似乎想以此帮自己转换情绪。
睁开双眼的瞬间，直美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窗外射进来的晨光比平时要亮。一看表，七点半已经过了。
确认肉馅到了火候，直美将绢豆腐在手上切成小块，放入平底锅中。吱吱吱的声音在锅里炸响。她打开麻婆豆腐料理包的盒子，将铝箔包装中的汤汁倒入锅中。直美爱吃辣，年轻时一度认为甜口的菜根本没法下咽。但孩子出生后，她慢慢发现，醇厚的甜味汤汁也很美味。麻婆豆腐煮好的时候，电饭煲唱响了一段旋律。
“糟糕……”
“如果作者租房子住，还会这样写吗？”直美在心里吐槽。
直美飞快地从床上起身。往常的这个时间已经要出门了。
“孩子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涂鸦也是自我表现的重要一环，千万不要训斥他们。”从前读的育儿书里这样写道。这本书的作者住的好像是自己买下的独栋住宅。
“小优，快起床！我们好像起晚啦！”
可他为什么偏要画在地板上？还要用油性笔画？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画在了厕所的墙上，再上一次是画在柱子上……直美沾上去污粉蹭了半天，但画迹只是褪淡了一些，根本擦不干净。
看向旁边被窝的刹那，直美便清醒过来。
长方形的透明绘图尺上镂空出圆、三角、五角星等形状，用钢笔沿着镂空的形状描线，即使是小孩也能画出标准的图形。优太似乎喜欢得不得了。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在图画纸上想画多少都行。
优太不见了。
优太喜欢画画。小时候，他只能画出蚯蚓般弯弯曲曲的线条，仍然乐在其中，现在已经会画人物、动物、交通工具等很多东西了。最近还学会了借助绘画工具，其中绘图尺用得尤其顺手。
“应该是……去厕所了吧。”
油热后葱丝散发出甜香，直美从冰箱里拿出肉馅，扔进锅里。
直美劝慰自己似的嘟囔着，朝厕所走去。然而，优太不在那里。起居室、厨房、阳台、储藏间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有时候，好好说是说不明白的。）
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话术了吗？）
（难道……他出门了？不可能啊……之前他从来没……自己出过门……）
（不过，这也是一种教育方式。）
踩着人字拖去开门的时候，直美忽然发现，门没有上锁，安全链也没有挂。低头一看……优太的鞋子不见了。
（也许我确实训他训过头了。）
直美发出支离破碎的惨叫。
今野直美情绪低落地准备着晚餐，剥去大葱的外皮，用菜刀将葱切成细丝。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思还在隔壁的房间。起居室很安静，优太恐怕还在沙发上吸着鼻子闹别扭。直美打好火，在平底锅里倒油，放入切细的葱丝，开始翻炒。无数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