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长安三怪探之焚心剑 >

但见这条窄巷两侧也布满了挂着红色灯笼的店面,可这些店面内外却全是些打扮精致的相公,朝路过的男客调笑、献媚。

浪荡子愣了一下,乖乖照做。没多久,已经套上了那浪荡子衣袍的韦若昭再次回到了街上,这下果然省却了不少麻烦,可以专心致志地追赶独孤仲平了。而前面的独孤仲平已经拐进了主街旁的一条小巷,韦若昭急忙快步跟上,可一转过去却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鬼地方?韦若昭不禁皱起眉头,虽然也曾听说过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却没想到在平康坊这片烟花之地竟藏有这么一条专为这等人服务的小巷。师父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藏着个相好的吧?瞬间韦若昭脑海中竟冒出了这样一个足够把自己吓一跳的念头。眼看着独孤仲平几乎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一家挂有“双龙”招牌的店面前,韦若昭赶紧躲开旁边几个打扮妖艳的年轻相公的招惹,追上前去。她不敢凑得太近,便藏身在旁边一家店铺的招牌后。

韦若昭低声喝道:“把你的袍子脱下来,还有帽子!”

双龙门口的伙计热情地趋前招呼独孤仲平,媚笑道:“客爷,您来啦?想会会哪位公子啊?可有相熟的?”

韦若昭又羞又愤,看一眼前面,独孤仲平去得不算远,也没有发现身后的情况,她于是一把将浪荡子顶到路边的墙上,抽出右金吾卫的腰牌敲了敲他的脸。浪荡子瞥一眼腰牌,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独孤仲平朝店铺里看了看,笑问:“小白龙又回来了?”

浪荡子浪笑着说:“哎,你个没良心的!提上裙子就不认人了?”

伙计点头。“是啊,他去南边混了几年,看来您是老熟客了!不过真是不巧,他现在有客,要不您先到偏房歇一会?”

韦若昭一把打开浪荡子伸过来的手,低声喝道:“滚!”

独孤仲平想了想却摇头道:“不了,改日再来拜访。”

韦若昭厌恶地低头快走,紧紧地盯着前面独孤仲平的背影。可偏偏又一个半醉的浪荡子晃过来,拦住了韦若昭。“哟,这不是夜来姑娘吗?怎么,不认识我了?”

伙计又道:“那要不要小的帮您回一声?您是熟客,他兴许还记得您呢。”

韦若昭的直觉告诉她,这些理应都与方驼子和那天独孤仲平偶然提起的什么千面佛有关,因此就算没有李秀一帮忙,她也要凑过去看个究竟。她相信只有了解了潘爽的全部,才有可能真正走进独孤仲平的心。想要战胜一个死去的人也是这样的困难啊!韦若昭有些泄气地想着。这时却有过路的浮浪子弟招惹韦若昭:“哟,这是哪家院子的姑娘?嫩得都快掐出水来了。”

“不用了,”独孤仲平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记得就记得,不记得又何必强求呢?”

于是,韦若昭跟踪独孤仲平离开荣枯酒店,师父先是又去了趟鬼市,向那杂货摊主打听了一番那收购羽林军将军服的买主,因为距离远听不真切,韦若昭隐约只听到“小白龙”几个字,听上去像是什么人的绰号。随后独孤仲平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平康坊,眼看着他的身影一路向着那红尘深处而去,韦若昭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说不定他根本不是来查案而是来寻欢作乐的?自从得知了独孤仲平与柳婉儿那段往事的真相,韦若昭心中虽然一下子释然了很多,但一种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开始时不时升腾起来。首先,师父和她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当然探案的事情上,他的保留明显少了许多,很多时候还有意推自己上阵,刻意培养她,可她要的已经不只是这个了啊!那回康连城案发次日,在独孤仲平的阁楼里,她几乎已经彻底表明心迹了,难道还要她再怎么直白吗?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啊!每一想到这些,韦若昭就感觉有一万只小虫在咬自己的心,只有赶快沉浸到案情中去,才能稍稍缓解下。但渐渐地,她意识到,在独孤仲平与柳婉儿那段令人伤感的爱情故事背后,其实还隐藏着不少尚未解开的谜团,且不管独孤仲平与柳婉儿的相遇是否真的像他所说那样偶然,曾经叫潘爽的他为什么突然离开那伙骗子,一个人单独行事了?他为什么要告别过去的生活,是厌倦?是良心发现?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他说完便自顾自走开,韦若昭却直觉地感到他不会就这么无功而返,果然就见独孤仲平已经疾步拐进了对面一条极其狭窄的巷子,那里类似店家搬运杂物的通道,他身子靠着墙,眼睛却紧盯着双龙的店门。

尽管夜色已深,平康坊各处还是一片灯火繁盛,飞舞招摇的香巾红袖、醉醺醺的浪荡子弟与无处不在的淫声浪语构成了一幕别样的喧嚣景象。韦若昭虽说不是第一次踏入此地,但前次毕竟是与独孤仲平同行,又事先换上了男装,而此番她却是一路追踪独孤仲平而来。原本她也并不是一定要随他同去追查方驼子这条线索,可独孤仲平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反倒强烈地激起了韦若昭的兴趣,她相信人越是想隐瞒的东西就越是重要,无论是眼下这案子还是独孤仲平其人。

很快,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驾马车匆匆忙忙停在了双龙门前,接着便是一个身披斗篷的驼背人疾步从店铺里走出来,跳上马车。

独孤仲平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这就是方驼子?韦若昭下意识地看向独孤仲平,就见他一直死死盯着那驼背人,等那马车一挪动,便立刻闪身跟了上去。

“不行!”独孤仲平的态度不知何故竟十分坚决,“你去那两个坊查,不管有几处还是几十处,凡是可疑的宅子都查,一处不许落。”

韦若昭自然也不甘落后,她跟着独孤仲平。独孤仲平跟着那马车,马车在人流密集的窄巷里走不快,但一到了宽阔的大街便马上加快了速度。韦若昭眼见得前面的独孤仲平和自己都快跟不上,突然急中生智,掏出金吾卫的腰牌奔向旁边一个牵着马走过的年轻人,晃了一下,就夺过了他的缰绳。

韦若昭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右金吾卫的,明天去我们衙门取你的马!”韦若昭一边吆喝着一边翻身上马,几步便追赶上了前面的独孤仲平,“师父,快!”

“还不是全部,不然我的头会炸了的。不管怎么说,你可以照你分析的去查查,叫韩襄陪着也行。让我来对付方驼子。”他说着去取放在桌上的酒壶。

独孤仲平先是一愣,瞬间明白了韦若昭的意图,握住她递过来的手,一纵身跳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韦若昭却没察觉到独孤仲平话中的不寻常之处,道:“你已经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是吗?”

“这样跟会被发现的,前面十字街右转,插三巷过去,和他并行。”独孤仲平低声道。

“但愿是他。”独孤仲平叹了口气。

“他出了这平康坊怎么办?”

“不是真的开赌?”韦若昭有些不解,“那他们费这么大劲又是为什么?师父,你很了解那个方驼子是吗?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不会的!”独孤仲平显得很有信心,“小白龙是他放的哨,他的点儿不会离双龙太远。”

独孤仲平一愣,忙道:“哦,有道理,说得不错。不过,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开赌。”

“小白龙是谁?”韦若昭忍不住问道。

“师父,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独孤仲平一笑。“自然是方驼子去双龙见的人啊!”

韦若昭自信地在地图上崇义、宣阳两个坊勾画一下,独孤仲平看着地图,却还在走神。

韦若昭一抖缰绳,催马前行。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方驼子乘坐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门前,韦若昭与独孤仲平这时也将将赶到,急忙下了马,隐身在恰好能够望见宅院大门的另一条巷子口。方驼子急匆匆下了车便直奔那宅院里去,而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在宅院门前等候,一见方驼子下车当即迎上前。这人一身从六品武官官服,乌帽银,身材矮胖,分明就是庾瓒!

“那么现在务本坊这处宅子用不得了,他们为安全起见,起码要换一个坊,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崇义、宣阳、平康这三个坊中间挑一处,平康基本不用考虑,那不是干这个的地方。所以,这样看来,有可能的就是崇义和宣阳两坊。在这两坊中这处宅子还必须是临街,却又临着僻静巷子,有一个较大的中厅,有停马车的院子,这样筛下来,我相信符合要求的宅子不会超过五处,我们完全可以悄悄地挨个去查访一遍。”

韦若昭几乎惊叫出声,独孤仲平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韦若昭这才意识到险些坏事,满怀歉意地朝独孤仲平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庾大人他怎么会……”

韦若昭故意停顿一下,似是等待独孤仲平对她分析的评判,独孤仲平随口哦了一声。韦若昭又兴致勃勃地继续。

“看来这位才是那个出手大方的庾大人!”独孤仲平轻轻一哂。

“首先,他们这私会是要赌即将开始的马球赛,而比赛是在皇城内凤阁球场打,这样看来他们选务本坊是因为离球场近,传递消息迅速,这样停止下注的时间可以直到比赛开始之前,既方便赌客又刺激。那么,兴道坊和崇仁坊离球场也很近,他们为什么不选呢?不选崇仁坊很简单,这里都是深宅大院,还有好多皇亲国戚,没有合适的房子,也太扎眼。而兴道坊嘛,我觉得是因为离东边这些住满了大富大贵人家的坊远了些,这些人来赌不太方便,这私会就是为这些人办的,想挣的也是这些人的钱,所以务本坊是最好的选择。”

韦若昭瞪大了眼睛。“还真有个假的?难道他们是想让赌客们相信这私会是由庾大人罩着的?对,所以他们偷了庾大人的金腰牌。哼,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在这平康坊里找到了个能开赌的地方。”

韦若昭说着就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务本坊那处被弃的私会的地点。而独孤仲平虽然也站在地图前听着徒弟的分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独孤仲平未置可否,眼看着那“庾瓒”已经毕恭毕敬地将方驼子让进了院内,他忽然转头问韦若昭:“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眼见为实。你想看演戏吗?”

“这处私会设在务本坊,因为在许亮身上出了意外,被他们放弃了。”韦若昭边想边说,“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从中分析一下他们选这个地方的道理,依此类推,就可以估计出,如果他们还要再开私会的话,会设在什么地方。”

“演戏?怎么看?”韦若昭顿时兴奋起来。

忙碌了一天,独孤仲平师徒回到荣枯酒店阁楼。按照师父的习惯,韦若昭在那面墙上又挂上了一张新的长安地图,然后提了一支蘸了墨的笔,站在地图前。

独孤仲平一笑,道:“我记得你好像会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