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长安三怪探之焚心剑 >

说话间只听见一阵女子的嬉笑夹杂着环佩的叮当作响声自门外传来,随着一阵扑鼻的香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我说你怎么抢着接这‘案子’,”独孤仲平笑而摇头,“不过,庾大人的家务事可不好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韦若昭急忙在位置上正襟危坐。就见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模样,一身紫色绫罗,头上的簪花、脚上的绣鞋也尽是紫色,显然便是花魁紫云了。这紫云头发乌黑,肤色白皙,骨肉身段也很是亭匀窈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生了张鼻子尖尖的小脸,配上一双乌溜溜乱转的大眼睛,看上去便像是只裹在一团紫色中的小狐狸。

“我现在是风流公子!”韦若昭说着指指自己身上的男装,“再说,心里清白,走到哪儿都是清白的。心里要是有鬼,就算每日吃斋念经,也是心怀鬼胎。”

这紫色的小狐狸一进来便已经将屋子里的两个人打量了个够,她只朝韦若昭笑了笑,便扭动腰肢直奔独孤仲平而去。

“早就叫你带我来平康坊开开眼,你就是不答应,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地陪我来了?”韦若昭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朝独孤仲平得意地努努嘴。独孤仲平看了眼兴高采烈的韦若昭,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好,这种地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来去不合适。”

“这位客爷好面生啊,是头回来吧!”

独孤仲平得知自己有幸承担这一“重任”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直到坐在了平康坊倚红楼花魁紫云的房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死缠着要一起来的韦若昭兴致却十分昂扬,趁等待紫云到来的工夫在这间屋子里四处转悠着。

紫云的嗓音也是尖尖细细的,她一扭腰便要往独孤仲平腿上坐,却被他巧妙地侧身闪开。紫云又要伸手去搂他脖子,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紫云见了不禁一笑,道:“就算是生客,您领着位小娘子上院子里来,这不是叫奴家难办吗?哦,莫非客爷是想叫奴家……”

“独孤仲平!”两夫妻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紫云说着一脸妩媚地瞥了韦若昭一眼,韦若昭顿时脸一红,接着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原以为自己这一身行头扮成男人已经很像了,却没想到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只一眼便看出了破绽。

庾瓒当着这一众手下已然颜面扫地,虽然心中忐忑却也不能认怂,仔细想了下,虽然平康坊自己不是没去过,但近日确也未得便光顾,于是便将脖子一梗,道:“查就查!如果今天上午逛院子的真是庾瓒,任凭夫人发落。不过,此事却得选个我们大家都信得过的人!”

对此独孤仲平却丝毫未显诧异,只朝紫云微微一笑,道:“紫云姑娘好眼力,实不相瞒,我们此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不过……”独孤仲平还故意卖个关子,“只怕和姑娘想得不一样!”

裴六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心虚了,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有些低了下去。裴氏却知道庾瓒这是试图转嫁矛头,于是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意思是回头再跟你算账,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是要查吗?好,看到时候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紫云坐在独孤仲平与韦若昭面前,随手摆弄着膝上的琵琶,一脸慵懒之色。独孤仲平一手拿着幅画像,一手提着笔,显然画像是刚刚画就的。

“可那真不是我啊!”庾瓒急得直跺脚,“好你个裴小六,管我借了钱不还,拿去院子里逍遥,还倒打一耙在你姐姐跟前搬弄是非……”

紫云打了个哈欠。“好了,不用画了,就是他。”

裴六听了却将头摇得更似拨浪鼓般,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大呼小叫地冲了去,又摔又砸又吓唬,人家哪敢说实话?姐夫,错了就是错了,你赶快给我姐姐认个错,赌个誓,求她饶了你也就是了。”

独孤仲平抬手在画像左耳上打了个圈,道:“你可看清了,他左耳上有颗痣。”

“这……这……肯定是有人冒充我!”庾瓒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把那院子还有那姑娘的名字都写下来,我即刻派人去查,看光天化日之下哪个敢冒充朝廷命官!”

“有啊!”紫云痛快地点点头。

庾瓒不禁一脸惊讶,裴氏鄙夷地瞪着自己的丈夫,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独孤仲平又提笔在人像鼻子上打了个圈:“两个鼻孔里都有鼻毛伸出来,却是右长左短。”

裴六却一个劲儿摇头。“姐夫,我真没瞎说,你叫的那紫云姑娘,我也认识啊!你走了之后,我还找她问过。她说刚才那恩客姓庾,在金吾卫做官,还说以后有麻烦尽管找他呢。”

“没错!”

庾瓒原本没弄懂是怎么回事,一听裴六这句话才多少有些明白了,怒气冲冲地道:“哎,六郎,我平日里可没亏待过你,你小子怎么恩将仇报啊?”

独孤仲平看了紫云一眼,又在人像右边脸颊上画了个圈,道:“这里单有一绺胡子是发红的。”

裴六这时从裴氏背后探出头来,一脸促狭地笑道:“姐夫,你就认了吧,我在倚红楼亲眼看见你了。”

紫云顿时有些不耐烦,一把抢过独孤仲平的笔,在画像左腮也描上一绺胡子,道:“发红的胡子不是单那边,这边也有的。他又不是妖怪,哪有单长一绺胡子的?”

“你还敢赖?自打我爹死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老人家要是在,非打死了你不可!”

韦若昭见状不禁凑到独孤仲平耳畔,小声道:“连你的圈套都不灵,看来一定是胖大人了。”

庾瓒的态度是万分诚恳,裴氏却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解释。

独孤仲平有些丧气,又赔出笑脸道:“紫云姑娘,我看你花容月貌,谈吐不俗,长安的各路大脑袋一定见识了不少,一个小小的从六品金吾卫右街使,真的记得那么清楚?”

“夫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去……”

“哟,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烟花女子都是没心没肺的。”紫云随手摆弄着从鬓角垂下的发丝,“这位庾大人和我可不只是春风一度,他最近来了不少趟了,每次都叫我,我如何会搞错?”

她说着就回身从自家家丁手中夺过一根棍棒,挥舞着朝庾瓒打去。庾瓒躲不过又不敢还手,只好绕着韩襄等人边闪避边辩解。

“怎么样,板上钉钉,你别想再护着庾胖子了!”韦若昭不禁有些得意。

裴氏对韩襄的解释却不买账。“你还给他打掩护!我弟弟亲眼看见的!没出息的东西!”

独孤仲平想了想,又道:“紫云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对庾大人有情有义,一定不会看着他落难的。现在庾大人遇上点麻烦,紫云姑娘只要在我带着庾大人来的时候说那日相会的并不是他,就可帮他个大忙……”

韩襄等人这下自然不能再看斗鸡了,赶紧上前连拉带劝。韩襄赔笑道:“慢着!夫人,夫人,先别打,大人一早就和我们在这儿斗鸡,何时去过院子里?”

韦若昭没想到独孤仲平说出这番话,不禁又急又气,嚷道:“你想干什么?”

庾瓒急忙边躲边喊:“哪儿的话呀,没有的事……”

独孤仲平却不理韦若昭,径自从怀中摸出几串铜钱放在案上。独孤仲平道:“这是庾大人的一点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你干的好事!”裴氏说着又冲上来,照着庾瓒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乱打,还边打边嚷嚷,“我叫你去平康坊!我叫你去逛院子!”

韦若昭正要张口,没想到紫云瞥了一眼那些铜钱,已经大声冷笑起来。“你们也太小瞧人了!别说我不知道你们和庾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为他好还是想算计他,就说这手面,比起庾大人来,也太可笑了。”她说着从高耸的发髻上拔出一枝金簪,“就说你们问来问去的昨天上午,庾大人随手就把这枝金簪赏了我,他要真的有求于我,会派你们来送这几个小钱吗?真是可笑!”

“夫人?你这是……”

紫云说完便不耐烦地起身扬长而去。韦若昭颇有些不满地瞪着独孤仲平,独孤仲平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庾瓒何时变得这么大方?”

庾瓒“哎哟”叫了一声,醒过神来待要发作,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老婆裴氏。裴氏身后还跟着她娘家兄弟裴六以及一众家丁,个个气势汹汹,面目狰狞。

“光凭出手大方不大方怎么能作数呢?庾胖子虽然对我们小气些,可谁知道他在女人面前到底是什么德行?”韦若昭道。

庾瓒正弓着腰、撅着屁股趴在圈子边上手舞足蹈地看,冷不防一只肤黑干瘦的手就在这时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庾瓒的耳朵,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只肤黑干瘦的手已经带着劲风扑过来,冲着庾瓒脸颊便是狠狠一耳光。

独孤仲平顿时摇头苦笑。“你还是不了解庾大人。”

“上!上啊!”

韦若昭也有些不耐烦了,叫道:“那怎么办?就这么回去跟庾夫人说,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啊!”

翌日,布政坊右金吾卫官衙院内,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一场激烈的斗鸡正在进行。院子里已经用砖石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圈子,圈子里两只毛色斑斓、喙尖尾长的斗鸡拍打着翅膀激斗正酣,而金吾卫右街使庾瓒、捕头韩襄等人也自然分成两班,聚在圈外,为各自的斗鸡呐喊助威。

“你又忘了,有些案子何必查得水落石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