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艾迪吼道。“上来的时候前后摆！”
但海浪将她带下去，又把她带了上来，整个过程中她都抓得紧紧的。齐平时她伸腿够平台，没够到。艾迪跪下一只膝盖想要抓住她。他就快失去平衡掉到水里了，但还是够不到她的腿。海浪又把她带了下去，她绝望地哭喊了一声。
她听到了。艾迪看得见，她胳膊酸痛得直咬牙，但还是趁海浪托起快艇时前后摆动了起来。艾迪跪下伸出手。一样高了，她用尽全力摆动着。艾迪抓住她的脚踝了。她没穿丝袜。他把她拉近了一些，又抓住另一只脚踝，可脚还是够不到平台。快艇到了波峰，然后又开始下落。卡洛安感觉到自己下去了，尖叫起来。艾迪抓着她的脚踝不放。她松开了绳子。
她吓得尖叫出来，抓着绳子摇摆，双脚在空中来回踢腾。快艇顺浪而下，卡洛安跌下了平台，艾迪也无能为力。“抓紧！”他发疯似的喊。“你会上来的！”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她若是放手，他就跳到海里救她。
他死死抓住不放。她掉下去的重量差点没把他拉到海里，好在他腹部着地，留在了平台上。卡洛安在他手中倒挂着。她这种姿势他是拉不起来的，好在大海替他做到了。下一个海浪淹住了她的头，也把她抬向自己。他松掉一个脚踝，空出右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连平台的边都没沾到。
抓住了。他先歇了口气，然后对被水呛到的她说：“没事了，宝贝，我抓到你了。”然后又把她拉上了平台。
快艇落下去又升起来。卡洛安脸上一副早死早超生的表情，紧闭嘴唇，眉头紧蹙。快艇漂开了一两英尺，空太宽了。艾迪喊：“这次先别——”太晚了。她铁了心要勇敢起来，已经跳了。
她翻身起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扶她进了飞机。
艾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浪把快艇推到和平台一样高了。卡洛安犹豫着错过了机会，更加害怕了。“不着急。”艾迪喊。为了掩盖自己的恐惧，他故意说得很镇静。“准备好再跳。”
她跌在他怀中，啜泣着。他把她湿淋淋的头按在胸口。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涌出来了，但憋住没有哭出来。三个歹徒和贝克机长都期待地看着他，但他又无视了他们一阵。卡洛安猛烈地发着抖，他紧紧地抱着她。
她点点头，抓住绳子。
他终于开口说：“你还好吗，亲爱的？那群混账没伤着你吧？”
现在轮到站在快艇甲板上的卡洛安了。她望着这边的平台，面露惧色。平日里的她并不胆小，但艾迪看得出，基德刚才的命悬一线把她的胆吓跑了。他对她微笑着说：“就照着他们做就行，亲爱的，你能做到的。”
她摇摇头。“我没事。”她从颤栗的牙缝中吐出了几个字。
“老天，谢啦！”男孩这话说得好像艾迪只是轻轻扶了他一把，而不是救了他的命。
他抬头，遇上贝克机长的眼神。贝克看看他，又看看卡洛安，再看向他，然后说：“我的上帝，我开始明白这是……”
年轻的那个殿后。他看前面两个安全转移，自信过头了。“我也不会游。”他咧着嘴说。他跳得早了，只踩住了平台边儿。失了重心的他往后迈去。艾迪探身出去，左手拉住绳子，右手一把抓住男孩的裤腰，把他拉回到平台上。
维希尼：“话够多了，我们还有活儿要干。”
老乔跳了，抓住了艾迪的手，然后半走半跌地进了艏舱。
艾迪松开卡洛安。“好。我看我们应该先搞定机组成员，让他们保持镇定，不要碍事。然后我带你们见你们要的人。可以吗？”
“你不需要会。”艾迪说着伸出手。
“可以，但现在就得动手。”
艾迪转回去。那个叫老乔的小个儿正站在快艇栏杆边，看上去怕得要命。“我不会游泳！”他的声音很刺耳。
“跟我来。”艾迪走到梯子边爬了上去。他第一个上到驾驶舱，马上就开始说话。趁着维希尼没赶上来的几秒钟，他说：“大家听着，谁都不要逞英雄，没有必要，但愿你们能明白我的话。”为安全起见，他只能暗示这么多了。过了一会儿，卡洛安、贝克机长和三个无赖也从舱口钻了出来。艾迪继续道：“每个人都别慌，按照他们说的做。我不想他们动枪，我不想任何人受伤。机长也会这么告诉你们的。”他看向贝克。
贝克迈下梯子，把手举向空中。
“没错，各位，”贝克说，“不要给这些人掏枪的理由。”
艾迪说：“机长，照他说的做，这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艾迪看着维希尼说：“好了，开始吧。机长，请和我们一起去，您得安抚乘客。老乔和基德带着机组人员上一号套间去。”
艾迪看里面，贝克机长正要爬通向驾驶舱的梯子。维希尼掏出手枪，说：“你，待那儿别动。”
维希尼点头默许。
“成。”维希尼转向快艇。“老乔——你下一个，然后是基德，那娘们儿是最后。”他下到艏舱里。
“卡洛安，你和机组人员一起好不好，亲爱的？”
“你站进来，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其他人接过来。”
“好。”
维希尼给他甩了个恶狠狠的眼色。“好吧。”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要是走错一步，小心你的小命。”他话说得轻快，像在谈生意。没有一点厌烦的样子：毫无疑问，他脑子里装的事情多得没工夫想过去的不快了。
这样安排能让艾迪安心些。她应该远离枪支，这样还可以向他的同事解释一下他为什么帮那群歹徒。
艾迪认得这个声音：他在电话里听到过。他记得他的名字：维希尼。艾迪辱骂过他：现在他后悔了，因为他需要他的配合。“维希尼，我想跟你合作，”他说，“你要想诸事顺利没什么差错，那就让我帮你。”
他看着维希尼。“你要不要把枪收好？你会吓到乘——”
“你是艾迪？”男人说。
“操，”维希尼说，“走你的吧。”
船正在浪峰上，甲板比平台稍微高出一点。那名歹徒抓着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跳到了平台上。艾迪抓住他，扶他站稳。
艾迪耸耸肩。这一下还是值得一试的。
贝克很震惊的样子。他瞪了一眼那名歹徒，然后缩了回去。艾迪转身看见条纹西装男正把手枪塞回上衣口袋。他恐惧地想：“上帝，但愿我能让这些家伙不动枪；谁要没了命，那可就是我的罪过。”
他带他们走下楼梯，来到客舱。这里乱糟糟的，掺杂着吵闹的谈话声、半歇斯底里的笑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啜泣声。乘客全在座位上，两个乘务员正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表现出镇定、一切正常的样子。
他朝贝克喊：“机长！别挡路！这群混蛋有枪！”
艾迪向飞机后面走。餐厅惨不忍睹，地上到处是碎盘子和破玻璃。不过所幸午饭已差不多结束，大家都在用咖啡，所以没撒什么食物。大家看到维希尼的手枪时，都安静了下来。维希尼背后的贝克机长说：“非常抱歉，女士们先生们，但请务必留在座位上，尽量保持镇静，一切很快会结束。”他的话是如此能抚慰人心，连艾迪都觉得好受了一些。
艾迪最担心的，就是会有机组同事想要逞英雄，结果把命给丢了。他多希望自己能告诉他们史蒂夫·阿普尔比派出海军巡逻艇的事啊——可他又怕他们知道之后会不小心让歹徒们提前察觉到。所以他只能试着控制局面了。
他穿过三号套间，来到四号套间。奥利司·菲尔德和弗兰基·戈蒂诺正坐在彼此旁边。“就是这样，”艾迪心想，“我就是这样放走谋杀犯的。”他将这个想法搁置一边，指着戈蒂诺对维希尼说：“你要的人在这儿。”
海员打开栏杆上的门，穿条纹西装的坏蛋摆好姿势准备跳了。贝克机长从艾迪身后一把抓住艾迪的上衣。那个歹徒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把手伸向上衣口袋。
奥利司·菲尔德站了起来。“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汤米·麦克阿杜，”他说，“弗兰基·戈蒂诺昨天已乘越洋邮轮抵达纽约，现在已经进了罗德岛普罗维登士监狱。”
贝克咆哮道：“迪金！你给我回来！”
“搞什么！”他的话犹如五雷轰顶，艾迪爆发了。“替身！我折腾了这么半天就为了一个他妈的替身！”看来他不用放走谋杀犯了。但他高兴不起来，他还要为歹徒接下来的动作担惊受怕。他惊恐地看向维希尼。
艾迪忽视他，祈祷短时间内他不要插手。快艇已经近到了。船长把两条绳子拴到甲板的支柱上，还松出一些容许小船随海浪起落。若有人想跳上“飞剪号”，必须在海浪将甲板托到和平台一样高度的瞬间跳过来。他们可以抓着船尾连向艏舱支柱的绳子来保持平衡。
维希尼：“操，我们要的不是弗兰基。德国佬在哪？”
艏舱里，又一个声音从艾迪身后传来。这回是贝克机长。他说：“迪金，你这是在违背直接命令！”
艾迪大吃一惊，瞪着他。他们要的不是戈蒂诺？怎么回事？德国佬是谁？
有两人各拉一条绳子，快艇靠近的速度快多了。发动机忽然熄了火，身穿工装裤的人从舵手舱走出，将拉绳的活接了过去。这家伙显然是个海员。
汤姆·路德的声音从三号套间传来。“他在这儿，维希尼。我已经抓住他了。”路德站在门口，手里的枪正抵着卡尔·哈德曼的脑袋。
艾迪这回一下就抓到了绳子。他把它拿进飞机，绑到了一个支柱上。
艾迪被弄糊涂了。帕特里卡的帮会怎么会想绑架卡尔·哈德曼？“你们要一个科学家干吗？”他说。
男人收到了他的信息。
路德说：“他不是科学家。他是核物理学家。”
条纹西装男走到船头，在他们正使用的绳子旁边拎起了另一条绳子。这可没用：他们得在船的两头各绑一条绳子，形成一个三角形才行。“不，不是那条，”艾迪说，“扔船尾的绳子。”
“你们是纳粹党的？”
艾迪判定，得有两条绳子才能保证快艇足够稳定。他把手围到嘴边作喇叭状，喊：“再扔条绳子！”
维希尼说：“噢，不。我们只是接了他们的活罢了。事实上，我们是民主党的。”他恶俗地大笑着。
艾迪转身回去看快艇。已经很近了。他看那三个人。一个非常年轻，不超过十八岁。另一个年长些，但个头又矮又瘦，嘴角叼着根烟。第三个人身穿白条纹黑西装，看上去像是发号施令的人。
路德冷冷地说：“我才不是民主党的。我是名光荣的德意志-美利坚协会会员。”艾迪听过德美会，它应该是个于人无害的德美友好协会，不过花的是纳粹的钱。路德继续说：“这些人都只是雇来的帮手而已。元首亲自给我发来消息，要我协助逮捕一名窜逃科学家并将其遣返。”艾迪意识到路德很以此为荣，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伟大的事了。“我出钱让这些人帮我。现在我要带哈德曼教授回德国了，第三帝国需要他。”
米奇被吓住了。“好，好，我听你的。”他退回驾驶舱，脸上的表情在说，他认为艾迪已经疯了。
艾迪和哈德曼四目相对。这人已经恐惧得面如土灰。艾迪好一阵愧疚。哈德曼就要被带回纳粹德国了，都怪艾迪。艾迪对他说：“他们抓了我妻子……我能怎么办？”
他转身。米奇站在艏舱里，仰着长了雀斑的开朗的脸，关切地看着他。艾迪吼道：“别蹚这浑水，米奇！我警告你，你要是插手会有人受伤的！”
哈德曼的表情马上就变了。“我理解，”他说，“这种事情我在德国见多了。他们逼你为了对一个人的忠诚去背叛另一个人。你没有选择，不必自责了。”
忽然米奇·费恩的声音在从背后传来。他说：“艾迪，你在搞什么？”
艾迪很惊讶，这个人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安慰他。
他把它拴到绞盘上。快艇上的人把船拉得离飞机更近了一些。轻了很多的小船在海浪中颠簸得更加厉害。把快艇绑到飞机上很难，也很危险。
他又看向奥利司·菲尔德。“你又为什么带了个替身上‘飞剪号’？”他说，“你想帕特里卡的帮会劫机？”
他扔得很不怎么样，第四回才让艾迪够到。
“绝对不想，”菲尔德说，“我们接到消息，说该帮会想杀戈蒂诺灭口，戈蒂诺只要一抵达美国，就会被他们一枪杀掉。所以我们放风出去，说他要坐‘飞剪号’，暗地里则提前走海路把他运了过来。差不多就现在这会儿，戈蒂诺已经入狱的消息就会广播给公众，黑帮也会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升起可折叠绞盘，朝快艇挥手，示意他们看绞盘，比画起扔绳子的动作。他做了好几遍甲板上的人才明白。他猜他们都不是有经验的水手。他们都穿着对襟西装，在海风中不住地捂着头顶的软呢帽，这行头显然不是船上穿的。舵手室里的家伙八成是快艇的船长，正手忙脚乱地进行操控，尽力维持着船机相对距离的稳定。终于有人做出理解的手势，拎起了一条绳子。
“你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卡尔·哈德曼？”
他来到平台上。快艇距离“飞剪号”的机头有三四十英尺。他能看到凭栏而立的卡洛安。她穿的是条老式长裙和平底鞋，正是她素日里做家务的打扮。他们抓她的时候，她把最好的大衣披到了干活的衣服上。现在他可以看到她的脸了。她很虚弱，面无血色。艾迪怒火中烧。他心想：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们不知道他要上这架飞机——没人告诉我们！”
艾迪沉沉的心里想：这我早就知道了。
哈德曼一点保护也没吗？艾迪纳闷。还是说有尚未表露身份的保镖？
他听到贝克说：“这家伙没救了。”
叫老乔的小个歹徒右手拿枪走进套间，左手拎了瓶开好的香槟。“维尼，他们安静得跟羊羔似的，”他对维希尼说，“基德在后面的餐厅，他从那儿就能罩住整个飞机前半边儿。”
“我查看一下船锚。”艾迪糊弄着说，没等回答就下去了。
维希尼对路德说：“那个操蛋的潜艇在哪儿？”
艾迪起身向前走。他正要踩上通向艏舱的步梯，贝克机长厉声说：“你要上哪？”
路德说：“随时都可能出现，我确定。”
“不理他们。”机长说。
潜艇！路德的接头地点竟然就在缅因州海岸外的德国潜艇上！艾迪看向窗外，以为能看到它像个钢铁鲸鱼一样浮出水面。但外面除了海浪，别的什么都没有。
艾迪往外看去。快艇正在环绕飞机。
维希尼说：“好吧，我们的活儿做完了，钞票拿来。”
电报员说：“机长，我已经说了他们不能登机，但他们好像没听见一样。”
路德一边稳住哈德曼，一边退到自己座位边，拎出一个小手提箱，递给了维希尼。维希尼打开。里面装满了一捆捆美钞。
他们只能走艏舱的前舱口了。
路德说：“十万美金，全是二十元面额的。”
那他们怎么才能上来？
维希尼说：“我查查。”他收枪坐下，箱子放在膝盖上。
他又想到，他们就算在有内应，想从正常舱门进来也非易事。海浪已经淹没了海翼，还将舱门没了一半：没绳子抓的话，谁上了海翼都会站不住，而且海水会在开门的时候冲到餐厅里。艾迪之前没想到这一点，因为“飞剪号”通常只会降落在最平静的海面上。
路德说：“查到猴年马月了——”
艾迪没料到会有如此情况。他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以掩盖突如其来的焦虑。管他娘的损伤不损伤，路德的同伙登机登定了！但如果没有内应，他们想上来可不容易。
“你以为我是谁，菜鸟吗？”维希尼用夸张的耐心语调说，“我会先查两捆，然后再查一共有多少捆。我不是第一回做。”
“拒绝登机请求。”贝克说。艾迪郁闷了。他们必须上来！“太危险了，”机长继续道，“我不想往飞机上绑艘小船，可能会碰伤机体的。况且我们要是在这种风浪上转移乘客，肯定会有人坠海。跟他们说，他们伸出援手我们深表感激，但他们帮不了我们。”
每个人都在看维希尼数钱。套间里的乘客——拉维尼亚公主、白璐璐、马克·埃尔得、戴安娜·拉弗斯、奥利司·菲尔德还有弗兰基·戈蒂诺的替身——都在旁观。老乔认出了白璐璐。“嘿，你不是电影里那个吗？”他说。白璐璐别过脸去，不理睬他。老乔对着瓶子喝了口酒，然后又递到戴安娜·拉弗斯嘴边。她脸色煞白，躲闪到一边。“我同意，这玩意儿没那么好喝。”老乔说着伸手出去，把香槟倒到了红白相间的波点长裙上。
“快艇上的人想登机。”电报员说。
她痛苦地叫了一声，推开他的手。湿裙子贴在她的胸脯上，透透的。
机长看向窗外，看到了快艇。他摇摇头。“没用。我们得被拖走才行。试着联络下海岸护卫队。”
艾迪终于愤怒了。事态再这么发展就会变成暴力事件了。他说：“你给我住手。”
机长转向电报员。他汇报说：“有人回应我们的求救信号了，不过最近的是艘休闲用船，这会儿正朝左舷开过来。您应该可以看见。”
那人不予理会，色眯眯地说：“奶子不错。”他扔掉瓶子，抓住她一个乳房，用力捏起来。
“一点也没，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她尖叫。
他走上驾驶舱，机长也正从客舱回来准备上去。“有损伤吗？”贝克说。
她的男友马克正纠结于自己的安全带。“别碰她，你个不要脸的混账东——”
他记起一切还没结束。他还没做完呢。他又挥了下手，不情愿地回到了飞机里。
混账东西拿枪把甩到马克嘴上，动作快得惊人。马克的嘴唇喷出了血。
他意识到，如果她还能挥手那一定没事。想到这里，他心里满是放松和感激，孱弱得像婴儿一样。
艾迪说：“维希尼，看在耶稣基督的分上，管管你的人吧！”
她当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她可以看到他。她先是惊讶和犹豫，好像不确定这是他的样子，然后也朝他挥手。她的动作先是有些胆怯，然后变得非常用力。
维希尼说：“这样的女人的咪咪到了这个年龄要还没被捏过，那也是时候让人摸几下了。”
他心中好一阵激动，一时间忘却了两人还要面临的危险，沉浸在再次见到她喜悦之中。他举起手，幸福地挥舞着。“卡洛安！”他高声喊。“卡洛安！”
老乔把手插到戴安娜裙子里。她挣扎着想躲开，但却被安全带拴着动弹不得。
“卡洛安。”他大声说。
马克解开了安全带，但还没站起身。那人又打了他一下。这次枪把打到了他的眼角。老乔出左拳捶向马克的肚子，又第三次用枪呼过他的脸。马克伤口的血流进了眼睛，他看不见了。几个妇女尖叫起来。
他觉得那是她，但又不能确定。那女人有美丽的长发和纤细的身材，和卡洛安一样。她没有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四个人都凭栏望着“飞剪号”。这等待真叫他难以忍受。此时太阳从云后探出了头，女人抬手到脸边遮在眼睛上方。这一举手的动作拨动了艾迪的心弦，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妻子。
艾迪气愤极了。他本已决心避免一切流血冲突的。老乔又要打马克了。艾迪忍不下去了，把浑身力气全使到手上，从身后一把抓住小个子，别住了他的胳膊。
摩托艇一上一下，迅速驭浪而来。抛过锚、检查过机身损耗的艾迪本该回到驾驶舱的工作台，但他却抬不动脚。他怔怔地盯着越来越大的船影。这是艘不小的快艇，上面还有密封的舵手室。他知道它的时速有二十五至三十海里，但还是觉得这速度慢得焦心。他发现甲板上有一群人。不一会儿他就可以数清了：四个。他发现其中有一个人比其他人个头小得多。看起来这群人由三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蓝大衣的女人组成。卡洛安就有件蓝大衣。
老乔挣扎着，企图把枪对向艾迪，但艾迪抓得很紧。老乔扣了扳机，枪声在密封的空间里的震耳欲聋。好在枪是朝下开的，子弹打穿了地板。
他松开锚，环视周围海面找寻船只的影子。路德的同伙在哪儿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要是他们不出现怎么办？还好他终于看到了远方的摩托艇。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是它吗？卡洛安在船上吗？他这会儿又开始担心会有别的好奇船只特地赶来看落水的飞机了。这会扰乱计划的。
第一枪已经打响，一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哈利心头：场面就要失去他的控制了，再这样下去机上会血流成河的。
他等不及知道答案了。他走向前去，打开驾驶座边的舱口，爬下步梯来到了艏舱。前方的舱门放下后成了一个平台。艾迪走出去站到上面。海浪起起伏伏，他得抓住门框才能保持平衡。海浪冲过了海翼，有的甚至高上了平台冲到了他的脚。太阳一会儿躲到云后，一会儿探出头来，海风吹得正劲。他仔细看了看机身和机翼：没看到什么损伤。看来这个大飞行器安然无恙地幸存下来了。
维希尼终于干预了。“得了，老乔！”他吼。
他又回到座位把发动机关掉。电报员发出了求救信号。机长说：“我还是去安慰一下乘客的好。”他下了楼。电报员收到了回复，艾迪但愿它是营救戈蒂诺的那伙人发出的。
那人不动了。
艾迪站起来，把每扇舷窗的外面都看了一遍，搜寻船只的影子。外面阳光明媚，但天上还有雨云，能见度还可以。但他没瞅见任何其他船只。或许汽艇在“飞剪号”后面，从这边看不到。
艾迪松开手。
速度渐渐降了下来。时间每过一秒，艾迪的安全感就涨一分。飞机终于停了下来，只是随着海浪起起落落。艾迪耳机里传来机长的声音：“老天，这比我想的还颠簸。”其他机组人员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
老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飞机保持了水平，艾迪又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窗户上的水下去了，他瞥向海面。他的发动机还在轰鸣：他们没有被淹到。
维希尼说：“我们可以走了，钱都到手了。”
一秒钟过去了，又一秒钟过去了。被吓到的乘客的尖叫声传到了楼上。飞机又抬升一次，部分机身露出水面。飞机趁着阻力减小又向前飞了一段，然后又沉了下去，艾迪也又被甩向一边。
艾迪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们若是现在离开，至少就不会再有流血事件了。“走吧，”他心想，“看在老天的分上，走吧！”
他一动不动等着冲击力到来。飞机狠狠地拍向水面，力道钻入他的脚心直达脊梁骨顶端。水盖住了窗户。侧身而坐的艾迪被甩向左侧，好在他设法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朝前坐的电报员把头磕到了话筒上。艾迪觉得飞机就要散架了。敢有一个机翼下沉他们就会遭殃。
维希尼继续道：“老乔，你要是想，可以把那个娘们儿带上。我自己也可以干一干——她可比工程师的瘦老婆强。”他站起身。
飞机虽然还在空中，但冲击力已经降低了它的速度，所以抬升得也不高。飞机无法以小角度滑入水中，只能硬下去了。这就好像跳水时流畅的入水之于痛苦的腹部拍水，唯一的区别是，飞机的腹部是薄铝片做的，它会像纸袋一样破开。
戴安娜尖叫道：“不要，不要！”
艾迪只怕自己小命不保：飞船就是这么坠毁的。
老乔松开她的安全带，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她挣扎着。马克站起身，试图抹开眼上的血。艾迪拉住马克，制住他。“你会没命的！”他说。他又降低嗓音说：“不会有事儿，我保证！”他想告诉马克，歹徒来不及对戴安娜做什么就会被美国海军巡逻艇截下，可他又担心维希尼会听到。
飞机迅速下降。机身触到第一个大浪尖时艾迪有感觉。他们又飞了一小会儿，之后再次触浪。第二次的力道来得更猛，飞机被弹向空中，他的胃也晃荡了一下。
老乔拿枪对着马克，对戴安娜说：“你乖乖跟我走，不然你男人两眼之间会多个小洞。”
浪很大，艾迪目测有四英尺高。临界浪高是三英尺：“飞剪号”在再高的浪上降落会有危险。艾迪咬紧牙关。贝克虽是个出色的飞行员，但这种情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戴安娜不动了，开始啜泣。
飞机转向西行，避开下方的岛屿：他们要是在陆地上空了油，那他们就都死定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海峡上空。
路德说：“我和你一起，维希尼。我的潜艇没来。”
飞机急速降落：贝克希望尽早贴近海面，以防油在预计时间前耗尽。
“我就知道它来不了，”维希尼说，“这儿离美国那么近，他们靠不过来的。”
米奇一溜烟不见了。艾迪松了口气。
维希尼显然对潜艇一无所知。德国潜艇没出现的原因艾迪能猜个大概。潜艇的舰长可能看到了史蒂夫·阿普尔比的海军巡航舰正在海峡上巡逻，八成正在附近听着巡逻舰的无线电杂音，巴望着巡逻舰会开到别的海域呢。
谁知贝克机长抢先一步。“米奇，你出去！”他厉声呵斥道，“紧急迫降过程中，非当班机组人员必系好安全带坐好，不能上蹿下跳乱提愚蠢的问题！”
路德不等潜艇要跟歹徒一起走的决定深得艾迪心意。歹徒的快艇就快中史蒂夫·阿普尔比的埋伏了，如果路德和哈德曼也在上面，哈德曼就能被救下。如果所有一切结束的代价是马克·埃尔得脸上缝的几小针，艾迪会很开心的。
艾迪惊恐地瞪着他。米奇只消一分钟就能猜出手动泵上的F型气动阀没有归位，艾迪得赶紧把他打发走。
“走吧，”维希尼说，“路德打头，德国佬随后，然后是基德，再是我，然后是工程师——我要你待到我下了这个大铁罐为止——最后是老乔和那个金发娘们儿。动身！”
一个声音让他的心跳停住。“出什么状况了？”米奇·费恩上楼调查来了。
马克·埃尔得开始在艾迪怀中挣扎了。维希尼对奥利司·菲尔德和另一个警员说：“你是想制住这个家伙，还是想老乔崩了他？”他们抓住马克，让他动弹不得。
全员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紧急迫降程序，艾迪望向窗外，想看看这片海域的情况。一艘小船正在海浪中上下摆动，貌似是艘运动用钓鱼船。海面波澜起伏。这次降落会很颠簸。
艾迪随维希尼出去。他们穿过三号套间，走过餐厅，一路上乘客全都瞪大眼睛盯着他们。
艾迪别过身去，不让别人看到他胜利的表情。他离卡洛安又近了一步。
维希尼进了二号套间，莫白先生举起枪说：“站住！”他把枪对准维希尼。“所有人不许动，不然我就朝你们老大开枪了！”
好在没有干预的必要了。不一会儿贝克就说：“在这儿，这个海峡里。我们就落到那儿。”
艾迪退后一步，不想碍他的事。
整个计划的成败就在于“飞剪号”能否降落到海岸和大马南岛之间的海峡上。绑匪们都指望着这一点，艾迪也一样。不过人在大难临头时可能会有离谱的举动。艾迪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贝克不理智地选择其他地点，他就会发表意见指出海峡的优点。贝克会有顾虑，但他必须得明白艾迪说得有道理，他若是迫降到其他地点，那行为诡异的就不是艾迪了。
维希尼脸色苍白。“好，伙计们，谁都别动。”
机长转向导航员工作台，俯身看图表。导航员杰克·阿什福朝艾迪投来疑惑的眼神，然后指着图表对机长说：“我们在这儿。”
叫基德的家伙飞身出去开了两枪。
艾迪很不痛快。他虽然有正当的理由向机长撒谎，但他还是恨自己。他生平都和实诚人打交道，谁若是耍手段玩心眼他就会恶语相向。现在他却成了自己曾经鄙视的那种人。“机长，到最后你会明白的。”他在心里说。他真希望能把这句话大声说出口。
莫白倒下了。
“全体注意，准备紧急迫降。”贝克说。他食指指着艾迪。“我不喜欢你的表现，艾迪，”他冷峻地说，“我不信任你。”
维希尼冲男孩儿咆哮道：“你个小杂种，他可能会要我命的！”
艾迪看看仪表盘。“右舷侧油箱快没油了，”他说，“我们要再不迫降，就得在空中自由落体了。”
“你没听他口音吗？”基德回答，“他是英国人。”
机长当然看不出怎么回事，他也不太可能会注意到F型气动阀的设置。但他可以看出，可视油管里没有油流动。“没用！”他说，“我就不明白了，三个油泵怎么可能同时失效！”
“关他娘的英国甚事？”维希尼尖喊道。
“我不知道——不过谢天谢地，我们有个手动油泵。”艾迪抓住桌边的把手，开始进行手动泵油操作。工程师通常只在飞行中要给油箱排水时才会进行此操作，飞机刚飞离希迪亚克的时候艾迪已经做过，这会儿又故意跳过了将向机外排水的F型气动阀归位的操作。所以他大刀阔斧泵入的燃油不会抬升油位，而是会直接漏到机外。
“我看过所有的电影，英国佬从没射中过人。”
这个回答太牵强，机长怒发冲冠：“两个泵油器怎么可能同时坏掉？”
艾迪跪在莫白身边。两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流着殷红的鲜血，和他背心的颜色一样。“你是谁？”艾迪说。
“我以为我们在泵油。”艾迪弱弱地说。
“苏格兰场，特勤处，”莫白细声说，“被指派执行保护哈德曼的任务。”所以说科学家并不是完全没人保护啊。“真失败。”莫白沙哑地说。他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你怎么才发现？”他怒气冲冲地说。
艾迪咒骂着。他发过誓，歹徒下机之前不会让他们伤及任何人的性命，他离成功就差那么点儿了！现在倒好，一位勇敢的警察牺牲了。“完全没有必要。”艾迪高声说。
“离干也不远了——几英里吧。”
他听到维希尼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所有人都没当英雄的必要？”他抬头。维希尼正用狐疑和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他。艾迪想：“上帝啊，我看他是想要我的命了。”维希尼继续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艾迪的仪表盘显示，储油罐和机翼油箱之间的油压和燃油流都没有变化。操控箱后还有四个玻璃管，可以直接查看输油管内的情况。贝克机长转而查看它们。“没油！”他说，“右舷机翼油箱里还有多少？”
艾迪没有回答。快艇的海员忽然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嘿，维尼，我刚刚接到韦拉德的——”
艾迪指着手转轮，觉得自己就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他说：“我把它转到泵油上了，但是没用。”
“我跟他说过，没紧急情况不能用无线电的！”
“怎么加不进去？”机长厉声说道。
“这是紧急情况——有艘海军的船在海岸边来来回回，好像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贝克机长即刻来到艾迪身边。艾迪起先没对他说话，只是用发抖的手打开开关，让右舷侧的机翼油箱给所有发动机供油，重新启动左舷发动机。然后他说：“左舷的油箱干了，我又加不进去油。”
艾迪的心停跳了。这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歹徒在海岸上留了个盯梢的，那人还能通过无线电短波和快艇上的人联络。现在好了，维希尼知道埋伏的事了。
现在该做的差不多都已做好了。飞机距离接头地点越来越近，且只有两台发动机还在运转。
全完了，艾迪输了。
这对艾迪来说意义重大。知道歹徒会被绳之以法以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将计划完成下去了。
“你摆了我一道，”维希尼对艾迪说，“你个混蛋，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他在希迪亚克还得到了一条好消息。史蒂夫·阿普尔比发来一条含糊但却无误的消息，确认一艘美国海军巡逻艇会在“飞剪号”即将降落的海岸附近巡逻。在飞机触水前它会保持隐蔽，然后拦截下所有同降落飞机接触过的船只。
艾迪看到贝克机长投来的目光，他脸上的表情是理解、惊讶和敬重。
贝克和联邦调查局警员奥利司·菲尔德大吵了一架。后者威胁说要告前者妨碍司法公正。最后贝克打电话给纽约的泛美航空，把问题抛给了他们，而航空公司决定让戈蒂诺飞下去，艾迪则又松了一口气。
维希尼拿枪对着艾迪。
然而这一切对贝克机长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艾迪惊魂还未定，贝克机长就又丢了个“炸弹”。他说，机上真有同伙存在意味着有人确实要劫走戈蒂诺，他想把戈蒂诺带下飞机去。这也差点没把艾迪的一切毁掉。
艾迪想：我已经尽力了，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我死而无憾了。
在希迪亚克还出了两次状况。第一次是警察宣布他们已经得知机上弗兰基·戈蒂诺同伙的姓名。艾迪还以为他们在说路德，一时间认为游戏结束了，绞尽脑汁地想有没有其他解救卡洛安的办法。结果他们却说出了哈利·范东坡的名字，艾迪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他不明白，范东坡貌似是个可爱的美国富家子弟，怎么会用假护照。但他还是很感激哈利分走了本该在路德身上的注意力。警方没有继续查，路德躲过了风头，计划可以继续了。
路德说：“维希尼，你听！听到了吗？”
当然，之前航行时他一直在用错误的设置泵油。另外一个工程师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然后纳闷到底怎么回事。艾迪每分每秒都在担心下班的助理工程师米奇·费恩会上来。好在他如艾迪所料，一直在一号套间里酣睡：漫长的飞行到了这一段，下班的机组人员通常都会睡觉。
他们都安静下来。艾迪听到了另一架飞机的声音。
要再把储油罐里的油泵过来当然很容易，但飞机在希迪亚克停靠时，艾迪独自登机在手转轮的表针上动了手脚。现在仪表指“泵油”时，输油管其实会保持闭合，等它指到“关闭”的时候，泵油动作又会开启。这会儿仪表指示他在试图给机翼油箱加油，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发生。
路德看向窗外。“是架海上飞机，正朝这边落呢！”
储油罐里的油也可以放掉，但是艾迪办不到。控制阀在副驾驶操作台上。不过艾迪可以把储油罐里的油泵到机翼里，然后再继续放。控制该转移工作的两个大手转轮就在工程师操作台右侧。飞机现在就在芬迪湾上空，距离接头地点还有五英里。过去的几分钟里他一直在放两个机翼油箱里的油。右舷的油箱还可以撑上几英里，左舷的已经干了，相应的发动机也已经熄火。
维希尼放下枪。艾迪膝盖发软。
“飞剪号”有六个油箱。机翼中的两个小型输油油箱负责给发动机供油。大多数油则存在流体静力装置中的四个储油罐里，就是在乘客上下机时所踏的海翼里。
维希尼往外看，艾迪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只见之前停泊在希迪亚克港的格鲁门“大鹅”触水降落到一波涌起的浪上，然后熄了火。
艾迪紧张得口干舌燥，吞了两次口水才终于说出声来。“我还不知道。”他回答。但他知道。发动机停止是因为它们没油了：他停止供油了。
维希尼说：“那又怎样？他们要挡我们的道，我照样把上面的混蛋毙了。”
发动机熄火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贝克机长的声音：“怎么回事儿？”
“你不明白吗？”路德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出路！我们可以飞过那该死的海军然后脱身啊！”
飞机现在要紧急迫降了。绑票的人会上来救走弗兰基·戈蒂诺，之后一切都可能发生。卡洛安会安然无恙吗？歹徒逃向岸边的时候会中海军的埋伏吗？艾迪会因为在整件事件中的角色入狱吗？他是命运的囚徒，但只要能将活生生的健康的卡洛安搂在怀里，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维希尼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想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办。”
此时此刻之前他还能改变主意，飞机还能继续飞，没有人会知道他曾计划过什么。可现在，无论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除了当乘客之外，他再不能飞行了，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他压住胸中的怒火，防止它冲昏自己的头脑。他必须保持清醒，把事情做到底。他想起了那些毁掉自己一生的混蛋们。
艾迪意识到他们就要脱身了。他的命保住了，但却还是要失败。
两个左舷发动机同时熄火的瞬间，艾迪的命运也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