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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点点头说:“但,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决定,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能再活在爸的魔咒里了。”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接受奈特的提议,让我们公司和他们的合并。”

“我想,我也相信。”

“不是‘我们’公司了,小南。公司是你的了。”

“是。”

她打量着他。他是真心的吗?她觉得自己这么多疑很恶毒。她决定采用无罪推定。

彼得粗野地大笑起来:“你信吗?”

他严肃地继续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了,以后生意就留给你这种擅长的人去做。”

“为了让我们变强大。”

“那你做什么?”

彼得皱起眉:“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我会买那座别墅。”他们正走过一间迷人的白漆小屋,上面有绿色的百叶窗。“我会有好多时间度假。”

现在旁边已经没人,但彼得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南茜终于开口。“丹尼·莱利跟我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说爸故意设了局让你我敌对。”

她很为他难过。“房子很漂亮,”她说,“不过人家卖吗?”

他们走向海堤连接陆地的那头,跨过铁轨,下到了沙滩上。南茜脱下高跟鞋,穿着丝袜在沙上走着。微风轻拂着彼得浓密的头发。南茜惊讶地发现,他的发迹线开始往后褪了。她纳闷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然后明白了。他仔细梳头盖住了。这让她觉得他们老了。

“另一边有牌子写了,我刚刚去瞅过。你来看。”

他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们绕到房子后面。门上了锁,百叶窗也合着,所以他们也看不到里面的房间。但从外面看,房子很令人心动。这里有宽宽的走廊,里面还挂了个吊床。花园里有网球场。另一边则是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南茜猜测那是间船库。“你可以买艘船。”她说。彼得一直都喜欢航海。

她叹气。他毕竟还是她的小弟弟。她站起来。

船库的偏门开着。彼得走了进去。只听他说:“天啊!”

一群人伫立着航站楼门外,聊得热火朝天。彼得没好气地对南茜说:“边走边说?”

她迈到门里,盯着黑漆漆的屋内。“什么东西?”她焦急地说。“彼豆,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这是彼得的惯用借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现在感到的是悲伤,不是愤怒。

彼得从她身旁冒出来,抓住她的胳膊。刹那间,南茜看到了他恶毒而得意的笑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大错了。他猛抽了一下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里面。她踉跄着叫了一下,松掉手里的鞋子和包,摔到了满是尘土的地板上。

“我都要疯了,小南,这是实话。”他们小时候叫彼此“小南”和“彼豆”,他一提儿时的乳名,她的喉咙哽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彼得!”她愤怒地吼着。她听到他迅速走了三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陷入了黑暗之中。“彼得?”这次她害怕了。她站了起来。门外传来划擦声,然后是一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到了门上。她喊着:“彼得!说话啊!”

“好吧,”她心想,“这也算有进步。”

没有回答。

“我弥补不了,”他立即回道,“永远都弥补不了。”他坐到奈特坐过的椅子上。“当我看到你那份报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你总是说我不会做生意,我也没父亲能干,我姐姐又比我做得好,我觉得无地自容,因为我心底里知道那就是事实。”

歇斯底里的恐惧涌上她喉咙,她想尖叫。她把手放到嘴边,咬住拇指的关节。过了一会儿,恐慌开始渐渐褪去。

她苦涩地想:今天怎么人人都要和我商量事情。“你那么对我,怎么可能弥补得了。”

她站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方向。她这才明白,他其实早就计划好了:他找到这间空房子还有旁边合适的船库,把她诱到这里然后锁起来,这样她就会错过飞机不能在董事会上投票了。他的后悔、他的抱歉、那些放弃生意的话,还有纠结的诚实,全都是装出来的。为了让她心软,他还冷不丁地唤起了他们的童年。她又相信了他;他又出卖了她。这足以让她哭泣了。

“我想跟你讲和。”

她咬住嘴唇,思考自己的境况。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看到了门下钻进的一丝光线。她把胳膊伸直,向前走去。到门边后,她伸手摸两侧的墙,摸到了一个开关。她搬了一下,光线倾泻而下。她找到门把手,不抱什么希望地试着推开它。门没动:他堵得很好。她侧身将肩膀抵到门上,用尽浑身力气拉,但它还是不动。

“你失败了,想起来为你的诡计道歉了。”

之前摔到的手肘和膝盖隐隐作痛,丝袜也破了。“狗东西。”她对不在场的彼得说。

“我想道歉。”

她放下鞋子,拾起手提袋,然后四下看了看。一艘大帆船放在轮车上,占去了屋子绝大部分空间。桅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支架上,甲板上放着船帆,叠得很利落。南茜搜看了一遍。不出所料,船是锁着的。

“我表示怀疑。”她厉声说道。

房子距离海滩虽有一定距离,但“飞剪号”乘客或者其他任何人散步路过的机会还是有的。南茜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救命!救命!救命!”她决定每隔一分钟喊一轮,这样嗓子不会哑。

她转头看过去,彼得正朝这边走来。奈特戴上帽子走开了。怎么有点钳形运动的架势。南茜愤恨地盯着彼得。他欺骗了她、背叛了她,她简直没法跟他说话。她本想仔细考虑一下奈特·里奇威的提议,权衡一下它同自己对生活的新想法有多少契合度,可是彼得不给她这个时间。他站到她面前,头歪向一边。这动作让她想起了他年少的时候。他说:“我们能谈谈吗?”

前门和偏门都安装得非常牢固,但铁棒之类的东西应该还可以把锁撬开。她环视四周。这个主人很整洁:他没把园艺工具放在船库里。这里没有铁铲,也没有耙子。

“有这句话就够了,”他说着站起身,“好好考虑一下,看看什么条件能顺你的心意。我不是给你开空头支票,但我想你明白,我会助你幸福快乐的。”南茜有些晕乎乎的了:他可真有说服技巧。过去的几年里他掌握了不少谈判的门道。他隔过她望向岸边。“我想你弟弟想和你说话。”

她又叫了几下救命,然后爬到甲板上继续找工具。甲板上有若干储物箱,但都被那个爱干净的主人锁得死死的。她又从甲板上环顾整个屋子,没什么新发现。“该死,该死,该死!”她高声说。

南茜的直觉是应该拒绝他。不管他的炮弹外裹了多少层糖衣,他还是想把公司从她手中夺走。但她又意识到,当即拒绝会是爸想要的结果,而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按照父亲的程序过生活了。但她又必须说些什么,于是就搪塞道:“也许我会感兴趣。”

她坐到中插板上暗自神伤。船库里特别冷,她很庆幸自己穿了喀什米尔羊绒大衣。时间慢慢流逝,她又间隔着高喊了几次救命,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这会儿乘客们应该都回到了“飞剪号”上。飞机马上就会起飞,留她一人在这里。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交易了,你可能还是股东啊。你可以在挣钱的同时依然独立自主的——赚钱的分公司我是不会插手的。但你如果赔钱了,那你的独立自主自然也会不见。我只开除失败者,”他摇摇头,“但你是不会失败的。”

她惊讶地意识到,失去公司可能是最不让她担心的事情了。要是一星期都没人路过怎么办?她会死在这里的。恐慌的她开始连续地大叫了。她听到了自己声音里歇斯底里的味道,更加害怕了。

“我会失去独立自主的权力——我会变成打工的。”

过了一会儿,她累了。疲惫也让她镇静了下来。彼得虽然恶毒,但还不至于杀人,不会留她自生自灭的。他应该会给希迪亚克警察局打匿名电话叫他们放她出去。但那肯定是在董事会之后了。她虽然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但心底里还是觉得不安。彼得要是比她想得还恶毒怎么办?他要是忘了呢?他要是生病或是出什么意外死了呢?到时候谁来救她?

“将布莱克制鞋厂变成通用纺织的分公司。”

“飞剪号”威武的发动机声响彻海湾。她的心情从恐慌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她被背叛了、被挫败了,她甚至还失去了莫巍。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了。他也许会漫不经心地想她去哪了,但鉴于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个白痴!”,他八成会认为她是受够他了。

这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提了个问题:“合同?做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跟他到英国,这种做法很傲慢。可是实际点看,任何男人都会觉得这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抓狂是有点愚蠢了。现在倒好,他们气冲冲地分了手,她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她甚至还会死掉。

“我会再试的,”他说,“不过下回的报价肯定会高一些。但更重要的是,我想你在身边——并购前后都是如此。我想和你达成协议,让你当通用纺织的董事,跟我们签五年的合同。”

远处发动机的嘶吼加强,“飞剪号”要起飞了。噪声响亮了一两分钟,然后开始变弱。按照南茜的推断,它这是爬升到远空去了。她想:“完了,我丢了生意,没了莫巍,八成要饿死在这儿了。不,我不会饿死,我会缺水,会在剧痛中狂乱地嘶吼着渴死……”

南茜吃了一惊。她差点就低估了他。她对自己说:别放下防线!“你在想什么?”

眼泪不知不觉滑下了脸颊,她用袖口将泪水拭去。她必须振作起来。肯定有办法出去的。她再次环视四周。她起身够吊钩。不行,桅杆太沉,她一个人搬不动。有没有办法把门劈开呢?她想起了中世纪地牢犯的故事。他们为了挖出一条逃生的路,徒劳地用指甲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抠石头。她又看看包里。她有一小把象牙梳、一管快用完的亮红色口红、三十岁生日时孩子们送的廉价的粉底盒、一条绣花手绢、一本记事本、一张五英镑纸币、几张五十美钞还有一支小金笔:没什么用得上的。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衣服。她的鳄鱼皮带上有个镀金的皮带扣。皮带扣针的尖儿说不定可以把门锁边上的木头挖掉。这么做很费功夫,但她有的是时间。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我还想买你的公司。”

她爬下船,找到了正门的锁。门板很结实,但她不一定非得把它挖透:挖出个深槽以后说不定就可以撞开。她又喊了几声救命。没人应答。

“这毋庸置疑。”她意识到自己说得有敌意了,“我不会记你仇的。”

她松开皮带。裙子没了皮带也穿不上了,她索性把裙子脱掉,整齐地叠好搭到了船舷上。虽然没有观众,她还是很高兴自己穿了漂亮的蕾丝内裤和相衬的袜带。

他微笑。“谢啦。”他拉来莫巍的躺椅,转了一下,好面朝着她。“我试过在没你帮助的情况下收购布莱克鞋厂。这招很烂,我输了。我不该小瞧你。”

她在锁的周围刮出一个方形的框,开始往深了挖。皮带扣的金属并不怎么结实,过了一会儿扣针就弯了。但她还是继续着,每过一分钟左右就停下喊几声。

她忽然很厌烦这样的客套。“有什么能不能的,”她说,“奈特,我们一起共事那么多年,还约了几星期的会,你坐下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潮湿的空气,门板很软。挖的速度提了起来,她开始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

“说得好,”他犹豫了一下,“我能坐下吗?”

就在她重燃希望的时候,扣针掉了。

“这是收购,不是茶话会。这是你昨天跟我说的。”

她拾起地上的扣针试图继续,但没有扣环的扣针很难操作。她要是往下挖,它就从手指上滑掉,她若是轻轻刮,槽的深度就没有变化。掉了五六次之后,她开始大声咒骂起来。她愤怒地哭泣,不住地拿拳头捶门板。

“谢谢,”他说,“不过回到生意上,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使用敲诈的手段,这让我很意外啊。”

一个声音喊道:“谁在那儿?”

“生意。”她淡淡地说。他的离开结束了一段几乎没有开始的恋情:她不想谈那件事。“祝贺你结婚了,”她说,“我见过你妻子的相片——她很美。”这不是实话:她至多有几分姿色而已。

她闭上嘴巴,停住拳头。她真的听到了吗?她喊道:“有人吗?救命!”

“是生意失误,还是个人失误?”他说。他的口气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恨。

“南茜,是你吗?”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他永远都不会有能耐像爸一样建立和发展一个公司:他没那个眼光,也没那个决心。不过他聪明,努力又强硬,擅长管理庞大的组织。“奈特,如果能让你好受点的话,”南茜说,“我知道我五年前失误了。”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那人说的是英音,她听出来了。“莫巍!谢天谢地!”

他站在她面前,礼貌地摘下帽子,说:“看来你把我打败了——又一次打败了。”

“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底怎么了?”

另一个被她驱赶过的男人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奈特·里奇威。

“你先放我出去,行吗?”

她长吁一口气。生气没什么大不了,可她竟然把他气走了。她实心实意地祈祷着,但愿这个嫌隙并不会持久。现在面对着失去莫巍的风险,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要他。

门晃了晃。“锁上了。”

她的心告诉自己,他确实应该求婚。她毕竟不是四处流浪的波希米亚人,她是天主教家庭的美国妇女。如果有男人想要她和他长相厮守,那只有一个方式能赋予他这种权利,那就是娶她。如果他做不到,就不该提任何要求。

“去侧面。”

当然了,她没指望他会单膝下跪向她求婚,不过……

“这就去。”

其实刚才她正好有心情和莫巍虚心讨论他们的将来,但他那样断定她会抛弃一切跟他远走高飞,招惹到了她。结果没把他说通不说,她还把他气跑了。

南茜绕过帆船,走到偏门旁边。她听到他说。“门被楔上了——等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下面只穿了丝袜和内裤,赶忙把大衣往下拉了拉,试图盖住赤裸的身子。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她一下扑到了莫巍怀里。“我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她开始难为情地哭了起来。

这正是让南茜困扰的地方:什么都是“和爸的计划一样”。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另外一个人设定好的,胜利的喜悦也就变了味。现在看来,她的整个生活都好像父亲布置的家庭作业一样:她拿到“甲”了,但是四十岁的她上学显得老点。她咽不下这口气,想设定自己的目标、过自己的生活。

他一边抱着她,一边抚着她的头发,说:“没事了,没事了。”

爸的策略对南茜很有效,这让她变得又精明又有主见。但是彼得却变得软弱、奸猾又小心眼。现在两人中的强者要掌管公司了,和爸的计划一样。

“彼得把我关里面了。”她哭着说。

爸告诉南茜说她是接班人,彼得要为她工作,又跟彼得说了相反的版本,结果他们两个都想运营公司。不过他的筹谋能追溯到更早以前。她现在才意识到,父亲一直都不愿设定清晰的规则或是区分他们的职责范围。他常常买他们必须共享的玩具,有了不可避免的争执时他又拒绝当裁判。他们大到可以开车的时候,他又买了辆让他们两个人用的车:为了车子的事他们争了好几年。

“我就猜他耍了什么花样。不是我说,你这个弟弟真是个十足的浑蛋。”

丹尼·莱利跟她说的父亲的事改写了她的历史。她一直断定自己和彼得吵架的原因是他嫉恨她的聪明。可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斗一般过了青春期就会消失:她自己的两个孩子曾像猫跟狗一样大战了将近二十年,现在却成了最好的朋友,对彼此无比地忠诚。她和彼得之间的敌意却一路持续到了中年。她现在能看出爸是始作俑者了。

见到莫巍的南茜高兴还来不及,根本没把彼得放心上。她泪眼蒙眬地望着莫巍的眼,把他的脸亲了个遍:眼睛、脸颊、鼻子还有最后的嘴唇。她胸中忽地燃起了欲火。她张开嘴,热情地吻了起来。他双手搂着她,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将自己的身体抵向他,渴望感受到他的身体。他的手伸到了她的上衣里,慢慢滑下她的背,摸到内裤时他惊讶地停了下来。他上身往后一靠,看着她。她大开的上衣滑了下来。“你裙子呢?”

讽刺的是,她都已经准备好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了。

她大笑:“我刚想用皮带扣的扣针把门挖开来着,没有皮带扣裙子就会掉,所以我脱下……”

她心想:“我真是个傻瓜;我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这是他吸引我的地方之一,这是他力量来源的一部分。他很强硬,但并没有像强硬的男人那样压抑着所有感情。想想他是怎么追自己的妻子追了半世界的,看看他是怎么在餐厅为犹太人挺身而出把奥森福德勋爵骂个狗血淋头的,记住他是如何亲吻我的……”

“多么美好的意外。”他沙哑地说。他抚摸起她的臀部和赤裸的大腿。她感觉到他勃起的阴茎抵到了自己肚子上。她把手伸下去,一把抓住。

“该死。”她忿忿地说。她气他更气自己。她不想把他推开——她喜欢他!几年前她就明白了,正面抗衡不是和男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他们可以接受彼此的挑衅,但绝不会接受女人的。她在商场上收敛起了自己的争胜心,缓和了自己的语调,通过操控别人成就了自己,不是通过和他们吵架。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就把之前的总结忘得一干二净,跟近十年来遇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大吵了一架。

刹那间,两个人都欲火焚身了。她就想在此时、在此地,和他做爱。她知道他和自己的感受一样。他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双乳,她猛吸一口气。她拉开他裤口的扣子,伸手进去,同时在脑海里想着:我差点就没命了,我差点就没命了。这个想法让她迫切地想要得到满足。她找到他的阴茎,紧握着拉了出来。这会儿他们俩都喘得像短跑运动员一样。她往后站了站,低头看着小小的白手中巨大的阴茎。她冲动得不能自已,把它含到了嘴里。

她立马后悔用了“白痴”这个词。他怒得脸色铁青,她快把他气死了。他站起身。她焦急地想说些让他别走的话,可却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一转眼他就已经走掉了。

它把她的嘴填满了。她的鼻孔里有股陈腐的味道,嘴里咸咸的。她呻吟着:她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喜欢这样做了。她可以一直进行下去。他却把她的头拉了起来,低吟道:“停住,不然我会爆发的。”

“女人当然一样,你个白痴!”她喊。

他在她面前弯下腰,缓缓向下拉她的内裤。她既羞赧,又激动。他吻住她的阴毛,将她的内裤拉至脚踝。她迈了出来。

“女人不一样。”

他站起身又抱住了她,终于将手覆到了她的阴部外。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他的手指轻巧地滑入了自己的身体。他们一直湿吻着,唇舌疯狂地缠绕在一起,偶然为了喘气会停一下。过了一阵,她把身子抽离开,四下看了看:“上哪儿?”

“我在波士顿也有生意——顺便提一句,那生意比你的大得多。”

“把你胳膊搂我脖子后面。”他说。

“可我在曼城还有生意。”

她把双手抬起,在他颈后合住。他把手放至她两条大腿之下,毫不费力地把她抬了起来。她的上衣在身后摆动着。他将她放低,她两腿环住他的腰,引他进入。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你凭什么就断定我的国家不需要我?”她说,“我给士兵生产靴子,美国参战以后会有多得多的士兵需要结实的军靴。”

他们静止了一阵。一个男人进入自己,两人身体融为一体,这种长久未有的无间亲密感和触感,她得细细体味。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觉,她在想,自己竟然十年没有这种感觉,真是个疯子。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我的祖国正在打仗,我得加入战斗。可能我已经过了服役的年纪,但空军会需要成千上万个螺旋桨的,我比我们国家的任何人都要了解螺旋桨制造。他们需要我。”

她开始移动了。她将自己拉向他,然后又推开。她听到他喉咙深处的呻吟。一想到自己给他带去的快感,她的欲火更旺了。她寡廉鲜耻地用这种奇特的体位和她几乎不了解的男人做着爱。一开始她还担心他能否承受得了她的体重,好在她个子娇小,而他又是个魁梧的男人。他抓起她圆圆的屁股,移动着她,一上,一下。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阴茎每一次进进出出,以及自己阴蒂抵住他小腹的感觉。她抛却对他力量的担心,将所有精力都聚集在腹股沟的肉感上。

“答案有三个。我可以搬去英国;你可以搬来美国;或者我们两个都搬去百慕大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她想告诉他,她爱他。脑海里的那个常识哨兵告诉她,现在为时过早,可这是她真切的体会。“你是我的亲爱的。”她呢喃道。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懂了。他低吟着她的名字,动作开始加快。

“你能不能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就先认定好答案?”

她又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从两人身体相遇的地方放射出的一波波快感。每次她陷向他的时候,她都听到了自己愉悦的低嚎,那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他呼吸急促,举她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她开始想着他体内随着自己臀部每次起落而渐涨的压力,这画面将她推向了最高点。她的整个胴体都欢欣地颤栗着,她高声喊了出来。她感觉到了他的爆发和震颤,她骑着他,仿佛骑着一匹拱跳而起的马。两人都在高潮中颤抖着。快感渐渐缓和下去,莫巍站着不动,她跌在他胸膛上。

“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在一起?”

他用力拥抱着她,说:“哇,你平时做爱都这样吗?”

“这不是重点,莫巍,”她说,虽然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是重点,“我不在乎你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我只是讨厌你这样想都不想就认定我应该放弃所有跟你去英国。”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着。她喜欢能逗她笑的男人。

“听着,我想我们会结婚的,我确定我们会。但我不觉得你做好托付终身的准备了。你准备好了吗,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他终于把她放到了地上。她颤巍巍地站住,继续在他身上依偎了几分钟,然后才不情愿地把衣服穿了回去。

“我是个有名节的寡妇,在社会上也有头有脸——我不要过得跟个被包养的情妇似的!”

他们来到柔软的阳光下,沿着海滩向海堤徐徐走去,相视而笑了好多次,并没有说话。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他愤怒地说,“和我一起生活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事。”

南茜开始怀疑,也许她命中注定会住到英国嫁给莫巍。她已经输掉了掌权公司这一仗:因为她不可能按时到波士顿开董事会,彼得的投票权会压过丹尼·莱利和婷丽姑妈,然后就小人得志了。她想到自己的孩子们:他们现在已经独立,不需要她围着他们转了。而且她现在也发现,莫巍正是她所渴望的情人。做爱后的她还有点晕乎乎的,浑身发软。“可我在英国做什么呢?”她想,“我又不能当家庭主妇。”

“我有一个家,两个儿子,还有千百万的生意,”她说,“你让我把他们全扔了搬到曼城的酒店里?”

他们来到海堤,伫立着眺望海湾。南茜想知道路过的火车多久会来一趟。她正想提议去找人问问,却见莫巍死死地瞪住了远方什么东西。“你看什么呢?”她说。

他被她的反应伤到了,很迷惑的样子:“怎么了?”

“‘格鲁门大鹅’。”他若有所思地说。

南茜胸中燃起一团怒火。她咬牙切齿,尽力保持平静。“你太异想天开了。”她轻蔑地说。她把脸别开,失望透顶。

“我没看到什么鹅啊。”

“和我一起回去。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酒店,或者买个别墅公寓什么的。”

他指给她看。“那个小型水上飞机叫‘格鲁门大鹅号’。机型很新——上市没几年呢。这个飞机非常快,快过‘飞剪号’……”

南茜微笑的脸僵住了:“什么?”

她看着那架水上飞机。那是架机型新潮的双引擎单翼机,上有一个密封的驾驶舱。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有了水上飞机,她就能按时赶到波士顿开董事会了。“我们能租到吗?”她不敢抱希望,犹豫地说。

莫巍说:“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英国吗?”

“我正想说呢。”

“我也是。”

“我们去问问!”她快步跑向航站楼,莫巍紧随其后。他步子大,跟她跟得很轻松。她的心怦怦直跳。她还是有可能救回公司的。但她先把得意收了起来:可能还会有别的麻烦。

莫巍继续说:“如果我们现在分开,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几年之后了,这一点不夸张。这我不能接受。”

他们进了楼。一个身着泛美制服的年轻人说:“嘿,你们没赶上飞机!”

她点头。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但她确信,只要有决心,他们两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南茜开门见山:“你知道那个小水上飞机是谁的吗?”

“是吗?”他向前倾。“问题是要不了多久,非军方的人想再穿越大西洋就不可能了。”

“‘大鹅号’吗?当然知道。是个叫阿弗雷德·南生的磨坊主。”

南茜微笑。这正是她想听他说的话。她伸手摸他的手。“我很高兴。”她说。

“他有没有出租过?”

“我考虑过到纽约之后离开你回曼城,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有,谁租他都乐意。你想包机吗?”

南茜心想:你肯定不了的,你个傻瓜!但她还是很满足。她没有说话。

南茜心花怒放。“想!”

他继续道:“我虽然几个小时前才认识你,但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我想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去了解你。”

“其中一个飞行员正好在这儿——他来看‘飞剪号’呢。”他退了几步,朝旁边的房间叫道:“嘿,奈德?有人想包你的‘大鹅号’。”

她打了个激灵。

奈德出来了。他三十岁上下,人很开朗,穿着衬衣,上面还别着肩章。他礼貌地点点头,说:“我很想帮你们,可我的副驾驶不在,‘大鹅号’又得两个人开。”

莫巍说:“南茜,我通常不是感情冲动的人。”

南茜的心又掉到了谷底。

南茜无法为这对父母高兴。她和莫巍在“飞剪号”的餐厅里亲眼见证了奥森福德勋爵的粗暴行径,这种人有什么遭遇都不算过分。然而南茜为玛格丽特爱上了一个举止不检点的人而感到遗憾。

莫巍说:“我会开飞机。”

“我想她的父母会很庆幸躲过了这一劫。”

奈德一副怀疑的样子:“你飞过水上飞机吗?”

南茜忍住没笑:莫巍似乎生性不喜欢举止优雅的男士。“我觉得玛格丽特对他很有意思。但愿她不要受伤害。”

南茜屏住呼吸。

“正因为如此。”

莫巍说:“飞过——‘超级马林’。”

“是吗?”南茜一直以为他是个家事很好的年轻人。“他举止很优雅呀。”

“超级马林”南茜从未听过,不过肯定是个比赛用机,不然奈德也不会刮目相看地说:“你飞过竞速赛?”

“我之前就觉得他有点像小骗子。”

“年轻的时候飞过,现在就是开着玩玩。我有架‘虎蛾号’。”

“我不知道。”

“好家伙,你要是连‘超级马林’都飞过,当‘大鹅’副驾肯定没问题。而且南生先生明天才回来。你想飞去哪啊?”

莫巍说:“嗯。他下飞机了吗?我没看见他。”

“波士顿。”

南茜皱眉。“就是和奥森福德一家坐在一起的男孩。”她大概也知道玛格丽特·奥森福德迷恋上他了。

“那得一千美元呢。”

他犹豫了一下,貌似不太确定是否应该泄露信息。后来他耸了下肩说:“是那个自称哈利·范东坡的人,但这不是他的真名。”

“没问题!”南茜激动地说,“但我们马上就得动身。”

过了一会儿,他们出了航站楼。三个人上了“飞剪号”,两个去了海滩,两个上了路。看来是在搜捕什么人。“飞剪号”机组人员走过时,南茜问:“警察这是要抓谁啊?”

那人带着些许惊讶的眼神打量着她:他还以为是男的管事。“几分钟就好,女士。您打算怎么付钱?”

“不能——他已经被逮捕了。”

“我可以给你开个人支票,或者你把账单开到我波士顿的公司也行,布莱克制鞋公司。”

“弗兰基·戈蒂诺,也许?”

“你是布莱克制鞋厂的员工?”

他点点头说:“不知道是谁?”

“我是那儿的老板。”

两辆警车的警笛声打破了风景的静谧。车子开上海堤,下来七八个警察,他们快步冲进航站楼。南茜对莫巍喃喃地说:“看起来是要抓人了。”

“嘿,我穿的就是你的鞋!”

希迪亚克是个渔村,也是海滨景点。海堤西边是阳光普照的海湾,里面浮着几艘捕虾船、摩托艇和两架飞机——一架“飞剪号”,一架小型水上飞机。东边是宽广的海滩,绵延数英里。大多数从“飞剪号”下来的乘客不是在沙丘上坐着,就是在沿着海岸线散步。

她低头看。他穿的是6.95美元的黑色牛津鞋,九码。“感觉怎么样?”她机械地问。

莫巍·拉弗斯坐在她旁边的条纹帆布躺椅上。海水簌簌地亲吻着堤坝,南茜闭上了眼。她昨晚没睡好。想起莫巍昨晚的不规矩,她不由扬起了嘴角。她很高兴自己没让他做到底。那样就太快了。现在她还能有所期待。

“很好。这鞋很不错。我想这你也知道。”

但房子边上的无线电杆和屋顶上高高耸起的瞭望塔泄漏了它的实际用途。

她微笑。“是,”她说,“它们是好鞋。”

南茜·林汉坐在希迪亚克长长的海堤上靠近海岸的地方。这个航站楼就像海边小屋,窗台花箱里长有鲜花,窗上还有遮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