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林峰平常怎么联系?”杜英雄问。
“不,是陈大庆和肖刚知道他家有钱,想拉拢他下注赌球。”尤晓东使劲摇摇头,说,“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林峰回来了,有一阵子我赌球输了不少钱,实在赔不起,只好跟林峰借钱把账还了。后来大庆问我一下子从哪儿弄那么多钱,我实话实说是跟林峰借的,然后他说让我联系林峰,找机会一起聚聚。”
“林峰那时也不知怎么了,整天神经兮兮的,动不动说有人要谋害他,说划他车就是先兆。还说有人通过手机监听和追踪他,所以从来不用手机。平时他想约我喝酒,便直接来厂里等我下班。我要是想找他,就去体育场旁边有个叫宏声的网吧,他几乎每天都在那家网吧玩,去那儿一准能找到他。”尤晓东突然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说,“你们这又问林峰,又问陈大庆和肖刚的,不会是他们都被杀了吧?难道真的是吕晶和孙阳干的?怪不得当年林峰说吕晶和孙阳要报复他,吓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连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出门时身上还总带着刀。”
“你知道林峰从国外回来后,是怎么联系上陈大庆和肖刚的吗?是林峰主动的吗?”杜英雄接连问道。
“吕晶和孙阳干吗要报复他,当年的霸凌事件他不是没参与吗?”杜英雄问。
“他和我一样只是偶尔玩玩。”尤晓东说。
“他不但参与了,还是始作俑者。”尤晓东苦笑一下,说,“这也是我去德国前找他喝了顿酒,他喝多了才说的。林峰当年和我一样喜欢吕晶,他曾经向吕晶表白过,但被吕晶婉转拒绝了。但他不死心,也搞不明白吕晶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后来就瞄上孙阳了。其实孙阳特别无辜,他性格像女孩子,总愿意跟我们班女生黏糊在一起,包括吕晶他们那些女生也愿意带他玩,开玩笑都说当他是好姐妹。也巧了,那一阵子吕晶和孙阳放学经常一起走,被林峰撞到过几次,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吕晶不喜欢他是孙阳在背后捣鬼,就想报复孙阳,想让他当众出一次丑。后来他偷了他爸两片“伟哥”,带到学校,然后给了陈大庆和肖刚一人一千块钱,让他俩捉弄孙阳,只是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牵连吕晶也遭受到极大的伤害。林峰说那是他从小到大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所以总觉得会遭到报应。”
“你刚刚说王波找林峰收账,林峰也参与赌球?”杜英雄问。
“对了,你刚刚说林峰出门总带着刀,那把刀什么样?”齐兵问道。
“咳,看来你们都知道那档子事了。”尤晓东紧着鼻子说,“其实没那么严重,那时大家都小,不懂事,毕业之后进入社会,才觉得同学情谊特别难得。正好有一次我跟几个朋友去一家酒吧遇见他俩,肖刚说酒吧是他姐开的,还说陈大庆已经是他姐夫了,非要给我们免单,后来就经常联系了。”
“是一个有二三十厘米长的匕首,外面带个金色的刀鞘,说是他爸去蒙古时带回的纪念品。”尤晓东冲自己衣服里面比画了下,“平时衣服穿多的时候他把刀放在衣服内兜里,夏天放在背包里,不过后来他家遭了小偷,刀被小偷顺走了。”
“你一口一个大庆叫着,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你高中那会儿跟他和肖刚不是针尖对麦芒吗?”齐兵问。
“你不说他天天带在身上,怎么会被偷?”齐兵问。
“大庆跟我说的,说让王波去网吧找林峰收账,结果这小子就没影了,后来大庆找林峰核实,林峰说钱确实给了王波。还有大庆和肖刚跑路前找我借过钱,我手头向来都紧,哪有钱借给他们?后来他俩说要去找林峰周转,然后就走了。再后来我问过林峰,林峰说那几天有点感冒没去网吧,没见到大庆和肖刚。”尤晓东解释说。
“大概是我走那年的8月份,林峰住在外地的叔叔去世了,他和他爸去送殡,坐飞机没法带刀,便扔在家里。结果就去了两天,家里的那些笔记本电脑啥的连同刀都被盗了,所以我临走前才把吕晶送我的刀转送给他。”尤晓东说。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齐兵问。
“那个王波,你和林峰跟他接触得多吗?”杜英雄问。
“认识,陈大庆、肖刚,都是我高中同学,还有那个叫王什么,噢,对,叫王波,是大庆的马仔。”尤晓东同样只瞄了一眼,便说道,“他们仨那会儿干着坐庄赌球的买卖,偶尔我也赌两把,后来王波坑了大庆一笔账跑了,再后来大庆和肖刚因为欠了黑社会的钱也跑路了。”
“一般吧,我不怎么喜欢他,他那个人总咋咋呼呼的,一喝多了就吹嘘自己弄死过人,反正我是不相信。”尤晓东撇了撇嘴角,“不过林峰第一次和他喝酒还真被唬住了,刨根问底和他聊了半个晚上。”
“这三个人你认识吗?”杜英雄分别亮出三张照片。
“那你知不知道,王波弄死的那个人就是孙阳?”杜英雄问。
“我去德国出了两年劳务,2011年9月中旬走的。”尤晓东指了指英雄手边的照片,“那把刀是我走之前送给林峰的。”
“啥,真的假的?”尤晓东再一次露出惊讶异常的表情,“我倒是听说过孙阳在什么网戒学校逃跑了,一直没有音信,怎么会死了呢?”
“你也出国了?什么时候的事?”杜英雄问。
“你听谁说的?”杜英雄问。
“啥,这是林峰,他被人杀了?”尤晓东张大嘴巴,惊讶地说,“我说我从国外回来,这小子怎么没影了呢,原来是死了。”
“听我高中时的班主任说的,他说孙阳他爸去过学校,问老师孙阳读高中时跟谁关系比较好,可能觉得孙阳躲到同学家了。”尤晓东身子又定住了,倒吸一口凉气道,“噢,我想起来了,那晚喝过酒后,第二天林峰特意到厂里问我孙阳的事。我还纳闷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王波说漏了嘴?也就是说那时林峰就知道王波把孙阳弄死了?”
“那你这把刀怎么会跑到林峰脑袋上?”齐兵亮出林峰被杀的照片。
“你邮寄过一张照片给吕晶吗?”杜英雄问。
“认识,是吕晶在高中时送给我的。”尤晓东认真看了眼,答道。
“没有!”尤晓东说。
“认识这把刀吗?”杜英雄又举起一张照片问。
一场审讯下来,所有线索都指向林峰,问题是他已经自杀了,如何取证是个大麻烦事。顾菲菲提议说:“能找到林峰当年开的车也行,如果清洗程度不高的话,可以试着在后备厢里做一下血迹反应测试。”
“应该是2010年开春的时候。”尤晓东说。
“没可能了。”艾小美直截了当说,“我问过他父亲,说是车后来给他继子开了,结果那孩子开车到湖边钓鱼,忘了拉手刹,车溜到湖里直接报废了。”
“具体是什么时间?”杜英雄问。
“继子?当年多大?”韩印像突然想到什么,略微提高音量问道。
“读书的时候一般,他从国外回来之后我们俩处得挺好的。”尤晓东解释说,“那时我在一家修车厂当小工,也不知道他得罪谁了,有一阵子车门总被人划,也总来我们修理厂补漆,我们俩就混熟了,后来经常一起出去喝喝酒啥的。”
“我听林峰他爸提过一嘴,好像比林峰小个两三岁。”艾小美想了下说。
“你们关系怎么样?”杜英雄问。
“继子,年轻人,喜欢电子产品,与林峰关系紧张,继父林德禄偏宠亲生子林峰,送其林林总总新型先进的电子产品,尤其还送了辆车,因此招致继子的不快和嫉妒。林德禄有林峰家的钥匙,继子完全可以偷配一把,他同样知晓林德禄和林峰赴外地送殡的时间,然后趁机潜入林峰住的老房子里实施盗窃。他得不到的,林峰也别想痛快得到。还有林峰的车经常被划,说不定也是那个继子干的。”韩印一边推敲,一边说道。
“林峰,我高中同学,后来到加拿大留学了。”尤晓东只看了照片一眼,便干脆地说道。
“这思路靠谱,可以跟那继子接触接触,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凶器呢!”齐兵拍着桌子说。
“这个人你认识吗?”杜英雄举着一张照片问。
“那林德禄这个继子现在干啥,在不在本市?”顾菲菲望向艾小美问。
审讯之前,支援小组和齐兵开过一个小会,介绍了更新线索之后的一些判断。把对于尤晓东、林峰两人身上的疑惑和推测都详细做了说明,以便审讯时齐兵和杜英雄对于尤晓东有可能反馈回来的信息做到心中有数,从而有效引导其说出全部事实真相。
“不太清楚,先前也没想到他跟案子有关系,没深入问过。”艾小美解释说。
隔壁观察室里,专用单向玻璃背后,江平市局几位主要领导都到场了,和支援小组一道,关注着这场审讯。
叶曦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她用征询的目光望向韩印和齐兵:“现在动,还是明早动?”
审讯室里,尤晓东单手揉着腰,龇牙咧嘴地坐在审讯椅上,对面坐着杜英雄和齐兵。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林德禄,麻烦他配合我们把他继子找出来。”齐兵斩钉截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