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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网打尽再踏征途

“H3,你在什么位置?”

车缓缓停了,地上的积雪已厚,这种天气行车是很危险的,不过这一行人早有准备。武建利叫着后车的四位,偌大的越野车里咚咚滚下几个轮胎来,这些人有条不紊地卸轮换胎。几分钟后,换上雪地胎的车辆高了一截,重新上路时,已经可以稳稳地在雪地行驶了……

“我们在中南路,车侧滑出了交通事故,正在解决。”

“也是,现在的富豪,没几个底是干净的……菊儿,前面停一下。”武建利示意道。

“马上解决,迅速归队。”

“呵呵,干过这种生意啊,其他什么生意也看不上眼了。再说了,郑远东属于没背景没靠山白手起家的,我怀疑呀,他手里的正当生意都是逆风的黑钱给他撑起来的。”沈曼佳道。

“是。”

说到这儿,武建利都纳闷了,他问道:“沈姐,这郑远东好歹这么大的老板,怎么背地里干这种生意啊?”

“B7组,你们在什么位置?”

“知道不了多少,我们等于是郑总通过牛老板给他们派的培训师,同时也监督他们手脚干净点,其实我一直以为郑总是逆风。”菊儿小声道。

“我们还在高速上,出了交通事故,堵车了。”

“呵呵,说得是,多亏了菊儿你啊,费才立对你的情况知道多少?”沈曼佳问。

“设法尽快返回。”

前面的菊儿说话了:“说不准,郑总的保镖就有好几个,只是在自己公司没防备才着了道,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是。”

“会不会有保镖之类的?这么个大户。”武建利问。

“……”

“没那么神秘,都是些技术宅男,胆小怕死,疏于社交。可在虚拟世界又恰恰相反,他们站在上帝的视角,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沈曼佳道。

指挥台前,邵承华满头大汗,外勤组有一半遭遇恶劣天气不能正常归队,有一部分还押解着嫌疑人。越怕出乱子的时候就越出乱子,一辆返回的警车都到门口了,“咣”的一声撞上了门栅,车刹得斜斜溜了十几米,把泊在大院的另一辆警车给撞了,气得邵承华有砸了电脑屏幕的冲动。

“知道,我还没和黑客打过交道,只看过黑客电影。”武建利笑道。

屏幕上清一色的白皑皑的雪色,有些地方已经挂上了冰凌。这时候想想也许还有点庆幸,如果迟几个小时,比如现在砸盘走人了,那恐怕这次行动斩获的连现在的一半都不到。等待的间隙,邵承华悄悄回瞥两位等着的领导,那两位就搁那儿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几个小时了。确认归队的组后,邵承华径直跑上去,敬礼道:“凌总队长、谢副厅,嫌疑人费才立押解回来了,他是躲回老家去了,刚带回来。”

这个动作被沈曼佳看到了,她出声道:“我要活的,这个人是个移动的提款机啊。”

“要不,咱们见见去?”谢副厅道。

“妈的,现在境内越来越不好办事了,处处都是监控。”后座的武建利嘟囔了一句,欠欠身子,摸摸后腰硌得他有点疼的武器。

“成,闲着也是闲着。小邵,X小组在什么位置?”凌宏业随口一问。

车拐下了柳泉市北出口,交费出站的时候,自动感应的摄像白光一闪,定格了下高速车辆的照片,那一刹那,司机下意识地低头,头上长檐的棒球帽,正好遮住了面部。

“还在高速上,雪下大了,行驶的速度很慢。”邵承华道。

奔袭夤夜,短兵相接

“嗯,让他们注意安全,随时汇报。”凌宏业似乎并不着急,撂了一句,和谢经纬一前一后出去了。

窗外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迷乱了视线,凌乱了思绪。在这个雪夜的尽头是欣喜若狂,还是空欢喜一场,不管是什么都即将揭晓,可不论是什么,似乎都让斗十方高兴不起来……

总队的办公楼层和作训室全部改成了滞留室,铐在暖气管上的、几个连铐在一块儿蹲了一溜的,还有楼梯栏杆上铐了一串的,大致看过,牛金KTV的那拨黑保安、皇城府公司的一干人员,还有组织骗红包、刷单的几个教练、组织人,费才立是最后一个归案的。两个人走到三层某间不远处时,谢经纬拉拉凌宏业,示意着尽头的方向,那个方向蹲了几个女嫌疑人正等着审讯。凌宏业不解,谢经纬小声道:“似乎有……长甸那几个?”

斗十方道,说完他又像发怔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哦,有……教练一共有十几个,多数也是上当受骗的,而后当了骗子,又上升到教人骗人的层次。”凌宏业道,不解地看了看谢经纬问着,“怎么了?同情心出来了?”

“不确定,但我确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么全抓到,要么,什么都抓不到。”

“不是,我是说,长得一个比一个丑,你说这造化有时候也开玩笑啊,不靠脸蛋不靠才华不靠爹妈,靠骗人也能做成个事业。”谢经纬开了个玩笑。

程一丁启动前行,俞骏问道:“你确定吗?”

推门的凌宏业笑着回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是最丑的那个错了,最漂亮的那个跑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就这个方向……走。”斗十方道。

“错不了。邪不胜正,多行不义必自毙,用他们的话说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今天就是偿还的时候了。”谢经纬朗声说着进来了。两位审讯的经警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有点诧异怎么这么高规格,不过没敢出声,而是轻轻地掩上了门。

“半小时前通过了H25公安检查站,前方最近的出口是柳泉市南。”曾夏道。

审讯椅上的费才立耷拉着脑袋,一副如丧考妣的死相,听到对面的敲敲桌子他才懒懒抬头,先出声狡辩着:“领导啊,政府啊,这啥事啊,莫名其妙就把我抓起来了,我都回老家村里了,我啥也没干啊?不信您让人查查我的账,这经济寒冬的,赔都快赔死了,怎么可能有经济问题呢?”

“她在哪儿?”斗十方问。

“我们不是审问,那事轮不到我们干。”凌宏业道。

俞骏、向小园、曾夏交换着眼神,曾夏不敢做主了,向小园当不了这个家。俞骏看着斗十方道:“你来指挥吧,锅我们扛。”

“聊聊天,聊天之前,先给你看段视频。”谢经纬道。

“雪越下越大了。”司机程一丁提醒了句。

电话接通了作战室,远程控制的墙上屏幕亮了,画面一开始就把费才立吓得眼凸了出来,居然是在长甸干活儿的录像,居然是招募学员面试的进场录像,还有出境的记录。浓缩的两分多钟的无声视频把费才立看得满头冒汗,估计开始使劲地想怎么圆谎,还没想好,又闪出几屏来:黄飞被审讯的画面、牛金交代的画面、蜻蜓KTV被查封的画面。看到尽处,费才立张口结舌,表情已经石化了。

“能……她是个感性的人,最起码骨子里的感性多于理性,也许现实让她越来越理性,但在某些时候,如果感性主导她的判断,那她就会犯错。她犯错的机会,就是我们找到她的机会,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疏漏。”斗十方道。

“情况都清楚了,我拣几个问问你,这个人是谁?”凌宏业掏着手机,显示着一个女人的照片。

“那只有网安这一条线了,但是不确定,是不是能指向沈曼佳。”曾夏道。

费才立看了眼道:“月月,教大家骗红包、裸聊的教练。”

“就算退一万步,即便可以追踪到,也来不及了。”俞骏道。

“你哪儿请的教练,干得挺专业嘛。”谢经纬问。

向小园摇摇头:“即便我们守在服务器前也追踪不到,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如果中间有一人在复制粘贴,和洗钱同柜取存一样,数据连线就中断了。”

“不是我请的,是牛老板介绍的。其实我不算老板,我得听她们的,下面所有组盘的,都得听她们的,弄回来的钱,是她们给我们分,她们拿的是大头。”费才立一句都不结巴地全交代了。不过听得出是全扣别人脑袋上了。

这条若有若无的线就此中断。X小组这辆车里沉闷了好久,程一丁慢慢把车泊停在临时泊车点里大家才惊醒。曾夏打开了电子地图,不过没有什么头绪。他抱着万一之想问向小园:“有没有可能追踪到?家里能同步收到这个信息。”

“那她们有几个人?”谢经纬问。

几乎是同样的动作,沈曼佳思忖片刻,慢慢地摇下车窗,看着窗外朦胧的雪色,然后手一扬,手机飞出车窗倏忽不见。

“我那儿有三四个,一共有十几个,原来是我们找人,她们培训,培训一段时间呢,国外有中介来招人,就就就……”费才立说着,结巴了,好像是自己把人卖了,这算多大罪他不确定了。

这一刹那,仿佛是心有灵犀,斗十方的手停了。他抬头看着车顶,像在回忆什么,然后打开了车窗,把手机扔向窗外。

“就卖人头了,这个我们清楚,但我们不清楚的是,她们怎么学的?话术、话本,这可是很有讲究的。”凌宏业问。

“好的,我等你。”对方信息回道。

“这个就专业了,我也弄不清,据牛老板说,有高手指点,具体什么高手我也没见过。但这些人是真厉害,反正一个生手被她们敲打几天,立马就能上了道。”费才立道。

斗十方输着:我想……去找你。

“嗯,来认认,都是谁。”谢经纬拿着手机,显示着两排照片。

“你想说什么?”对方问,仿佛在文字里能听出这一边的想法。

费才立一一指认,凌宏业插了一句道:“这个,这个……这个好像没见着,是不是漏网了?她叫什么?”

斗十方输着文字:有点怪,其实我很享受被你当棋子的感觉,现在成了弃子,好凄凉。

“我们都叫她菊儿,真名叫杨菊苹,她是大教练,里面好多人是她带出来的。”费才立道。

“没关系,不用客气,你不会怪我吧?”对方这口吻,好酸的感觉。

“看不出来啊。哪儿人?”谢经纬问。

斗十方迅速回复:找到了,谢谢你的信息。我代表个人感谢,警方可能不会感谢你。

“不知道,她原来在郑总的公司干,连牛老板和黄飞都对她挺客气的。”费才立道。

信息很快回复了:你低估了你自己,你还是挺起作用的,否则我怎么敢大摇大摆去走上一圈?而且你带回去的信息很重要,一定会让警察欣喜若狂的,毕竟一个老骗子落网了,他干的事你要查清,功劳能换个局长当当。别告诉我你没找到啊,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有特别之处吗?”谢经纬问。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不过现在听来仍然让人毛骨悚然,把警力都算计进去的骗子,这胆子得有多大?

“必须有啊,管账算钱,脑袋瓜清着呢,我们拿的钱都是她给结算的,电脑什么的玩得特别溜。我们开盘都得布线、组网,还有手机模架什么的,都得人家给干不是?我们大老粗搞不了那玩意儿。”费才立交代着。

“看,高手寂寞如雪,我得送顶高帽。”斗十方笑道,越来越轻松了,他输着字:其实你的目标不是明日商城这个盘子,而是逆风。但你一个外来户,不但有被警察滞留之虞,而且也对付不了长安地方势力,所以你佯装入伙,给他们洗钱。其实有没有我都一样,你会寻找最好的机会砸盘,把警察都引向这些地方势力,而在砸盘之前,你会直取郑远东,这个唯一知道逆风准确信息的人,对吗?

他没有注意到,两位老警察似乎对这名并不起眼的嫌疑人,有着极大的兴趣,甚至连更细的生活情况都问上了……

“你……”向小园气得语结了,别人一乐,叮声又来,聊天继续了,三个字:还有呢?

此时,武建利坐在驾驶的位置看到了前方的路标:丰仪镇,15公里。

“你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嘛。”向小园看不过眼了。斗十方却笑着道:“女人嘛,都喜欢奉承和恭维,你还不一样?把天聊死就不好了。”

“坐标离这儿不远,应该就在这一带。”副驾上的杨菊苹思忖道,她在飞速地击着键,连续出来的屏幕似乎是访问地方的门户网站。

“她知道我和自己人在一起,那这一句等于为我正名了,所以我要谢谢。”斗十方说道,他又在手机上输着:我是史上最蠢的卧底,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大大方方出来,还绕了半个中国,那是因为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后座的沈曼佳开着电脑,看着电子地图上追踪到的一个红点,她按照坐标匹配地图的地名标记,面露喜色道:“菊儿,你的水平不亚于逆风啊。”

“什么意思?”凑在后面的娜日丽没明白。

“还差一点,他是我老师,我入行都是他教的,不过没见过面,他都是在视频上给我演示。”菊儿说着,提醒了句,“发到您电脑上了。”

嗯?!俞骏愣了,瞪着眼,不过马上明白了,直道:“你俩真是知音啊。”

武建利伸头看,显示的是无卫星地图,地名是丰仪银杏基地,匹配的建筑图纸不知道杨菊苹从哪儿淘出来的,那建筑应该是整整四栋楼,实验区、办公区、住宅区都标对了,公司成员不过九人。沈曼佳格外兴奋地摁着鼠标点了点其中一位执行董事徐则臣的名字道:“看来郑总没说谎,逆风应该就在这儿。谁能想到,曾经私服的风云人物,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搞起园艺来了。”

片刻,对方回复:不客气。

“他应该已经知道出事的消息了。”杨菊苹提醒道。

斗十方低头输着:谢谢。

沈曼佳笑着合上了电脑道:“但他主要盯的是资金,即便他知道出事,也来不及逃跑了。加速!”

“嗯,等没人了我自己来。”向小园不好意思道。

“好嘞!”武建利应了声,一踩油门,雪地胎扬起一片雪泥,自岔路驶向银杏基地。

啪……一声轻响,是曾夏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斗十方看着向小园,提醒道:“要不,你也来一下?”

此行占尽了天时地利,新雪覆盖的路并无车辙,那肯定是没有车驶过,而且像逆风这样层层包裹的黑客似乎并没有必要急于逃亡,否则外围盘子已经砸了这么多他依旧岿然不动就说不通了。一路上沈曼佳兴奋地和杨菊苹分析着,十几公里的路,不多时便看到了亮着灯光的园区。车方泊停,杨菊苹就听到了嚓嚓拉枪栓的声音,这声音让她的心猛地跳了跳。令她惊愕的是,连沈曼佳也抽出了武器,检查完毕往枪上拧着消声器,边拧边提醒着:“菊儿,你跟着我,大武,你带人进去,照单拿人。”

“如果没人发现,那这就没什么意义,但现在你也知道了,你知道了就是意义。”对方回答道。

六个人分成两队,手下人摞人攀上了墙头,直接从里面暴力开门,等楼上晃起电筒,这些人已经冲到了院子中央。后行一步的沈曼佳带着杨菊苹直奔停车场,几辆车的车轮挨着个儿噗噗几枪,轮胎报销了。车胎漏气的声音几乎和楼里的枪声同时响起。沈曼佳诧异侧头,那不是自己人的武器声音。她心一跳,边对着麦说着话,边奔向了楼内。

这就尴尬了。斗十方看围上来的几位,那几位同情地看着他,他迅速输着字:那晚我真不应该这么做,不过反正事情都发生了。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做,又准备安全套,又把我床单换了,非要搞一个酒后乱性的假象,有意义吗?

有抵抗,那就更确定目标无误了……

叮的一声信息又来:你露的馅太多了,天天灯红酒绿的却没有正经嫖过谁,传说你喜欢男人,但那天晚上,我摸的时候你好像硬了。

末路狂花,惊鸿乍现

斗十方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喃喃说着:“不该在看守所和那帮武警天天练,那套路武建利也会,这么简单。”

战斗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武建利带着手下进去时,冷不丁有人从二楼打了一枪。这方训练有素的几位迅速分散,滚地移动寻找着最佳射击位置,两次还击。随着栏杆上几簇火花,那个中弹的惨叫一声,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来。几个袭击者交替掩护上楼,寻找着目标。武建利拎起那个中枪的,已经翻白眼活不成了,他小声咒骂了一声,用缅语提醒着,尽量要活的。

“其实比那更早,你当车手逃跑时就有人感觉不对了,他说感觉你用的是武警的动作。”对方的信息道。

很快又接火了,三楼步梯处有人伸手胡乱放枪,几个袭击者小心躲避着,判断着这人的水平,似乎没有准头。其中一个掏出个曳光弹,一甩手嗖地扔了上去,一炸开就是亮如白昼。猝不及防的抵抗者暂时失明了,等他捂住眼睛,手一疼,腕部中枪了,刚换手在地上摸武器,噔噔噔几人冲上来了,冷冰冰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脑袋上。

斗十方想都没想就输着:见到我第一次应该就发现了。杜其安能感觉到不对,你在他之上,自然能。

询问简单而直接,武建利一刀子戳在对方腿上。那人惨叫着,指向了楼内。这些人马不停蹄地冲进了走廊,一阵威胁呵斥声后,安静了。

这句话像调侃,曾夏正思忖这话可能不对,叮一声信息又来了:可惜我骗了你,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吗?

等沈曼佳循着方向上楼,踩过血流一地的走廊,推开这个封闭楼层的房间,忍不住惊咦了一声。入眼的是个偌大的工作台,支架吊装的显示屏有十几个,连接着键盘、鼠标数个,靠墙的工作台摆放着几台笔记本,机器还在嗡嗡地运行着。而工作台的一旁,有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墙角蜷缩着一个男子,在几个枪口的直指下,吓得手捂着脑袋在哆嗦。

斗十方飞快地输着:女骗子,我没骗你。我都说了,看守所,两年零八个月。不过没人问我干什么,其实我是看守。

杨菊苹迅速上手,查看着电脑,翻查着存储、日志文件,片刻后抬头道:“被清空了。”

这信息一瞅,泼众人当头一瓢冷水,对方肯定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话,难道是诈一句?

“看来动手挺快的啊,要是我们什么也拿不走,那就只能拿你的命了……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沈曼佳说话了。

恰在这时,响起了一声悦耳的叮声,信息来了。一车人激动得要凑上来。斗十方慢吞吞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行收到的字:小骗子,你当警察多久了?

那人慢慢抬起头,惊恐的眼光看向了行李。杨菊苹蹲下一拉拉链,包里赫然是几块方盒子,她脸上一喜,一开盒子,抽出来一块硬盘,再看桌下的主机,一个硬盘阵列盒的门都未关好,她直接把硬盘插进了阵列盒,起身查看着。

“这……”曾夏愣了,没明白这个逻辑。

大存储、高速网,这是吃网络饭的标配,那十盘阵列存储的有多少数据,就意味着多少财富。面露喜色的沈曼佳慢慢地看向蹲着的人,似乎和想象中有出入。这男子二十多岁,面目清秀,明显和郑远东不是同龄人,也不可能同过学。她踱步上前,斟酌片刻轻声道:“转账是谁操作?”

“难道不会是,她故意让你们怀疑我有问题?”斗十方道。

那人茫然抬头,是一双稚嫩、恐惧的眼。武建利抬了抬枪口,他急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负责数据。”

“她就是个嫌疑人,还有什么问题?”曾夏道。

“什么数据?”沈曼佳问。

“曾队,你一直怀疑我出问题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怀疑可能沈曼佳有问题,就只怀疑自己人出问题呢?”斗十方道。

“网络维护和服务器日……常维护……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手和嘴唇一起抖着,说话都成颤音了。

“那不可能有戏,我们等网安这条线索出来吧。”曾夏道。

“有了。”杨菊苹说话了。沈曼佳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杨菊苹两眼放光地操作着电脑,能让懂数据的喜出望外,那肯定是见到心仪的东西了,就听她说道,“全部是脱库数据,银行客户资料、车管信息资料、医保资料、快递统计数据……这块硬盘8个T,一个阵列十块硬盘,要有接近80个T的资料。”

“十七分钟。”向小园道。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抄底了。”沈曼佳笑道,回头看那个哆嗦的年轻人,她问着,“你是谁?”

这情结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俞骏看向小园一眼,小声问:“多长时间了?”

“我……我是基地员工,负责给老板整理这些数据。”

“我不是说我,我是指她,一个寂寞如雪的高手,对于一个知音,哪怕是观众的那种渴望,会很强烈的。如果知音还是自己的对手,她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和激动的。”斗十方道。他目光呆滞,像陷在回忆里,这段回忆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又一次判断道:“所以她会联系,会告诉我,会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完美收官。”

“老板呢?”

“你这个牛吹得没毛病,我认了。”俞骏笑道。

“没回来。”

“我都说了,我不是跟他联系。她一定会回复的。高手都是寂寞如雪啊。”斗十方道。

“没回来你把这儿清空了,准备私逃啊?”

“这样的人,警觉性应该相当高……别说觉得你有问题,就即便你是同伙,这情况也得扔下你了。”向小园道,她心里其实也急了。

“不是不是,老板通知我这个点弃了,让我带走数据。”

“人味,那些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身上都没多少人味。”斗十方道。这句听得曾夏肃然起敬,作为警察他很理解这种感觉,点点头道:“差不多,他是沈曼佳的黑枪,估计身上都背有命案,这些年把人骗到境外洗劫一空,没少坑人。”

“什么时候的事?”

“到底是看,还是闻啊?闻到什么味了?”曾夏笑道。

“八点多。”

“别忘了我是看守,号子里的嫌疑人,死刑的都有二十几个,相信我,他们身上的味和别人身上的不一样。”斗十方道。

沈曼佳看看表,刚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如果这个人说的是实话,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徐则臣不止这一个窝点。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也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进一步了。

“你凭什么判定?就见过一面。”俞骏问。

她回头示意了下,武建利掏出手机,一手用枪顶着,一手划着手机屏幕问:“老板是哪个?”

“我对武建利没兴趣,又不是和他联系。而且,武建利不是个疲于奔命的人,说不定是个亡命徒。”斗十方道。

手机屏幕上放了数张照片,郑远东的、牛金的、黄飞的,包括找到的徐则臣的。那人看了半天,紧张地看武建利。武建利枪顶着提醒了一下:“看清楚啊,错了我手里的枪可要走火。”

程一丁依言驾车而走,俞骏回头看到十方闭目养神,他道:“嗨,大师,我怎么觉得武建利不可能再联系你啊?即便他不知道你身份有问题,这事捅得他也得断了一切联系疲于奔命啊。”

“我……我没见过老板啊。”那人紧张道。

“现在,没有命令,得跟着他的感觉走。上前面车吧……多多,大邹,你俩下来,后面吵去。”俞骏撵下了钱加多和邹喜男。这一行人重新登车,坐到副驾的俞骏道:“撞天婚吧,上环城路,别一会儿雪大了上不去还得麻烦。”

“上面的人都没见过?”沈曼佳诧异回头。

“好吧,我服从指挥,听从命令。”曾夏道,关键时候,能者为尊,作为警察,为了不放跑嫌疑人,谁都放得下这个架子。

“只……只见过徐哥,徐……徐则臣。”那人道。

向小园又笑了,她扶着额头掩饰着自己的笑意,总不能让同行太尴尬,就听她解释道:“我们是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找杜其安的时候,在找到的前一刻我们还觉得他精神出问题了,但下一刻,确定是我们智商有问题……王雕父亲工伤死亡,关联的一个企业主是预制板厂的,他联想到了尘肺病,联想到了长安治疗尘肺病最好的医院,就那么直接找着了。按程序办事没错,但所有的事都按程序办的话,可能总会有那么一回两回疏漏啊。”

“徐则臣呢?”沈曼佳一怔,心一下子凉了。她看杨菊苹,杨菊苹也是一脸懵然,这个突来的变故,把乘兴而来的人全给打蒙了。几双眼睛都盯着这个稚嫩的小家伙,那小家伙慢慢地,手指着一个方向,似乎是另一幢楼。武建利快速移步到窗前,在他拉起帘子的同时,隐约听到了引擎的声音。

“你可算问着了,我们都不知道。”俞骏道。

“快,漏了一个。”武建利喊着。

曾夏皱着眉头,不明白地问:“这什么意思?”

他麦里喊着楼下守着的,抡着钢椅砸碎了一个窗户,那个早有准备的手下放着绳子,嗖地从三楼滑下去。刚着地,一辆黑色的轿车直接从对面楼里亮着灯冲出来,拦截的两个人对着车身嗒嗒嗒就是一梭子子弹。武建利眼见拦不住,从楼上滑下支援,几个人四向围追着,边追边开枪。

“要不听听你的意见也行,他发了条信息,信息的内容是‘天寒,你胃不好,多喝热水’。您说说,这句话对方如何揣度我们的意图?”俞骏问。

楼上的沈曼佳眼见乱了,挥手道:“带上硬盘快走!”

曾夏一下被噎住了,向小园扑哧一声笑了。曾夏难堪道:“俞主任,您别挤对我成不?”

“他呢?”杨菊苹指指畏缩在角落的男子。

俞骏笑了,很损地客气问着:“那,要不您指挥,我们听您的。”

“带走!”沈曼佳说。杨菊苹抽了硬盘,上前踢了那人一脚,那人畏畏缩缩走着,杨菊苹后面撵着,嫌他走得慢了,到楼口顺势又踢了一脚。不知道踢在什么地方了,那男子猝不及防,捏在手里的一样东西叮当掉到了地上,是一个液晶的微型显示屏。杨菊苹诧异道:“这是什么,你在操控什么?”

“他们已经得手,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样贸然联系,说不定会让对方揣度到我们的意图。”曾夏道。

啊……那人喊着,毫无征兆地暴起,一把拽着杨菊苹往楼梯下一推。已经走了半截的沈曼佳回头朝上开枪,随着枪响,失去重心的杨菊苹扑到了她身上。她一侧身闪过了,不过开枪也失去了准头,那人连滚带爬地往回走。沈曼佳迅速跑上去追,却见得那人闪身进了一扇门,咣一声合上了。她踢了两脚踢不开,又退了两步开了一枪,却发现那是钢门。她生怕被流弹擦中只得放弃,再奔回来,摔得七荤八素的杨菊苹正捡拾着硬盘,她捡起了那男子丢的像车钥匙一样的东西,一下子认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几阶楼梯下的杨菊苹提醒着:“是不是他在操控那辆车?难道他是……”

“这不还在等结果吗?”俞骏道。

那是一种最不可能的情况,可惜马上应验了。麦里武建利喊着:“沈姐,车里没人,那小子有诈。”

曾夏顾不上提醒了,小声问着:“那结果呢?”

沈曼佳看了眼那男子消失的方向,瞬间下了一个决定:“快走,碰到高手了。”

“汇报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联系方式是一个虚拟的网络账号,服务器在境外,就是传说中的阅后即焚,无法做出定位,即便现在能定位,也晚了。”向小园说着,手伸出来,摊开,几粒雪花落在她细腻的手心,然后化了。她抬头看,渐暗下来的天空,今夜不知道会落下多少这样的雪花,不过阻断交通应该足够了。

两个人迅速下楼,刚出楼门,又听到了黑暗中嗡嗡的声音。沈曼佳急着在麦里喊着:“大武小心,这可能才是逆风。”

“没看法,你汇报得也没错,情绪嘛,现在还不太对。”俞骏道,上前和曾夏简要交代了几句,敢情X小组在郑远东案发后离开了现场,商量之下,居然直接和武建利联系了。这情况吓了曾夏一跳,他苦着脸道:“俞主任,这事您得给组里汇报啊。”

武建利刚看到沈曼佳,不过听到警示已经晚了,一架无人机从空中俯冲下来,识得厉害的武建利迅速找了个垃圾桶蹲着隐身。那几个操着枪就打,不知是打中还是引爆了,无人机轰的一声炸开了,机身成了天然的杀伤利器,毫无遮掩的几名枪手捂脸的、捂腿的、捂眼睛的,齐齐惨叫倒地。

“别别,您把我整糊涂了,我现在还没谱呢,我打个电话问问。”俞骏拨着手机,发愁地看了眼天色。电话里确认后,他又眼神复杂地看了曾夏一眼。曾夏直接道:“您如果对我个人有看法,我可以回避。没错,是我从天府回来后向专案组汇报零号的情绪不对,有可能影响到行动的实施。”

武建利顾不上这些手下,迅速奔向沈曼佳,把惊得花容失色的沈曼佳扶起来,这时候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摩托引擎声,不过已经是在墙外了。等了片刻才看到一个骑手的影子,在雪地里迅速消失了。

“临时命令,现在三个组全部归X小组指挥。这是我们重案队和刑侦一、三大队挑出来的精英,全部是武警重装备,考虑到武建利的出身以及还有四名境外涉案人员未落网,专案组特命我们驰援随行。”曾夏道,又来了个敬礼。

“他才是逆风。”沈曼佳嘴唇抖着,看着一地狼藉,不知道是因为惊惧,还是因为错失了机会。急火攻心的她刚走一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知道啊。”向小园道。

“动静太大了,马上撤吧,这不比在境外。”武建利提醒着。

“这……”俞骏给吓了一跳,看着向小园问,“没接到这命令啊?你知道吗?”

“完了,我太高估自己了。”沈曼佳失魂落魄地道。那几个重伤的手下,恐怕走不成了。

程一丁也看到了,慢慢把车靠到了路边,后面的两辆黑色依维柯也跟着靠边。俞骏和向小园跳下车,曾夏快步迎了上来,敬礼,然后朗声道:“专案组外勤第七、九、十二组,奉命驰援你们,请指示。”

“只有逃出去才有机会。”武建利干脆顺势背起了沈曼佳,他和杨菊苹迅速往外走着,却不料刚到车边,远远地有两辆车冲了过来。他把沈曼佳塞进车里,跳上驾驶位,发动车就跑。杨菊苹都没来得及上车,那车哗的一声就蹿了。她急得直跺脚,第一辆车直接冲了过去,第二辆车上跳下来四位特警,大喊着不许动,她惊得赶紧举起了手。

“那你不也说了?”钱加多挑刺儿了。大邹闭嘴了,和这二货纠缠起来,会拉低智商以及形象的。钱加多见没人理他,左顾右盼着,不经意看到几辆车时,他终于有话了,“停车停车,好像专案组的人来了。”

两车一前一后,径直追了上去……

大邹提醒着:“好像就你一个人说话。”

找到了,找到了……

“这是跟我说的吗?”钱加多愤愤道。

作战室里捶桌子跺脚的兴奋劲,把两位总队长也感染了。凌宏业狠狠捶了谢经纬一拳道:“哎呀,老伙计,这回你可是拉着我上巅峰了。”

时间过去九分钟,准确地讲,是九分二十秒,看着手机的钱加多终于憋不住了。他刚想开口,斗十方像脑袋后长眼睛一样,直接说了句:“闭嘴。”

“快调警力,枪声和爆炸声是怎么回事?”谢经纬提醒着。

恩怨未泯,循踪追猎

两个人到了指挥台前,下一刻传回来的实时视频,把在场的警察看得一点兴奋劲都没了。地上被控制的几个外籍嫌疑人,个个重伤,楼里死亡一个,推进到那个房间时,门口倒的一个还有一口气,四名小特警急得汇报声音都乱了。这些年缉枪治爆的,一省都难得见几起枪案,今天倒好,居然是场枪战。

过了很久,沈曼佳都没有任何表示,她像思索着什么,一会儿闭目,一会儿又痴痴看着窗外。车疾驰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像预报一样下雪了,纷纷扬扬地落在车灯前、车窗上,迷乱了视线,仿佛也凌乱了思绪……

“往回倒,这儿……女嫌疑人身边,那个包。”邵承华提醒着。

沈曼佳幽幽道。她闭着眼睛想静下来,可越静仿佛越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嘈杂的车站,仿佛面前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大男孩,正关切地递给她一杯热水。可能一切都是假的,可那暖暖的感觉假不了,是他眼神里的,还是自己心里的呢,为什么这么久了,竟如此记忆犹新?

视频往回放,定格在杨菊苹被捕的地方。邵承华指挥着现场刑警把包打开,赫然是几组硬盘,他长舒一口气道:“可能我们的斩获要超过预期了。”

“他的意思是,他还没有放弃。”

“先别管东西,抓人,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凌宏业道。他的视线死死盯着那视频里忽隐忽现的逃匿车辆。那辆越野车性能极好,正在渐渐拉开与追兵的距离。通话里俞骏正在喊:“指挥部,指挥部,我们车上没带防滑,追不上他们。”

可这没头没脑的话却听得沈曼佳如遭雷击,她一把抢过了手机,惊愕,甚至有些激动地看着,想输什么,却又放弃了。武建利头回见这个杀伐果断的狠娘儿们犹豫了、踟蹰了。

“鸣警报,开枪示警,把他们撵到大路上。”谢经纬憋不住了,吼了声。

“怎么可能?现在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就联系也找不到我们啊,境外转接,又是阅后即焚,除非他们长着翅膀……长着翅膀也来不及啊。”武建利笑道,却不料他话音方落,手机叮咚提示了一声。他惊得眼一滞,手一翻,看到了来的信息,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念道,“天寒,你胃不好,多喝热水……这他妈什么意思?”

“是。”步话里重重地回答。一时枪声大作,是打了半梭子子弹。跟着警笛响了,前面逃窜的车辆依旧未停。

“总觉得没有结束。”沈曼佳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兆,可她说不清这个感觉来自哪里,想了许久,她奇也怪哉地问,“对了,我让他找到杜其安就联系你,联系了吗?”

“停车吧。”沈曼佳道。

“什么?”武建利问。

早已恶从胆边生的武建利仍然在死死踩着油门,他恶狠狠地道:“沈姐,今晚我干的事就够得着打头了,横竖都是一死,说不定闯出去还有生路。”

“不,他不一样,他的心思很深,有时候我觉得一眼就能看透,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看到的是错觉。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沈曼佳道。

“跑不了,他追来了。”沈曼佳幽幽地道,绝望反而让她显得冷静。

“那他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武建利道,“而且我们,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你是说斗十方那孙子,早该做了他,您不让,什么算计算计,最终还是把咱们算计进去了。”武建利怒道。

“不像可不等于不是,那谁能看出我们像坏人啊?”沈曼佳笑道。这人确实邪,奇怪地勾起她的回忆,竟然有点牵挂的感觉,她像惋惜一样叹了句,“不管是不是,现在他应该都明白了。”

“那你后悔跟我回来吗?”沈曼佳侧头,幽幽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那个人有点邪……哎!沈姐,您确定他是警察吗?”开车的是雀斑妞,她疑惑地说,“我总觉得不太像,不像我们一路的人,可也不像是警察啊。”

“这天迟早会来,要后悔,也是后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武建利眼光瞥到了前方隐隐闪烁的红绿警灯,他突然一踩刹车,车在雪地上斜滑、转圈,侧滑出去几十米才停了下来。停车的刹那,他的手伸向了副驾,嗒的一声开门,然后狠狠地在沈曼佳的脸蛋上亲了下,解开了安全带,把她一把推了下去。沈曼佳被推下去才反应过来,坐在雪地里大喊着:“大武,别做傻事,我们还有机会。”

“呵呵,就是不知道杜风头怎么样了,你说那个小家伙能找到老风头吗?”沈曼佳问。武建利摇摇头,她问开车的司机道:“菊儿,你说呢?”

来不及了,武建利倒着车,打着方向,拐了回来,远远地后面的两辆追车驶近了。他一踩油门,一手把方向,一手伸在窗外,砰砰砰开着枪冲了上去。

“确实是个大网,出去的一个没漏,全进网了。”武建利掏着手机,随便按了一下,是车手毫无征兆被抓了的短视频,抓得这么精准,一点动静都没整出来,那也只有一种解释——这些车手早被盯死了,就等着下手摁人呢。

这头的警车迅速横亘在路上,跳下车的刑警四散着对着冲上来的车砰砰砰连续开枪。子弹在车身、车顶擦起如烟花般的火光。后车的曾夏猛地闪出了身,一匣子子弹全部往驾驶的位置打。可那辆车依旧未停,引擎吼着、雪泥溅着,直愣愣冲过来。围攻的警力四散避让,那车咣一声巨响,冲到了警车上。两车撞点爆出了一片火光,警车被撞得翻了个个儿,越野车的前引擎几乎萎缩成平的了,浓烟过后,整个车身起火了。

“有些东西得靠脑子,不能光靠眼睛。杜风头搞这一出取钱,看上去是好事,实则是坑牛金他们呢。组局布子总要有人成为弃子,按风头的手法,除了他,其他人都可以是弃子。都取这么久了还没有警察追上来,那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在撒大网。”

远处,大队的警车排着排慢慢驶近了,亮如白昼的车灯下,焦点却不是那个撞车的现场,而是距它不远的一个女人。她穿着雪白的羽绒服,一直坐在那儿哭泣,像和雪色融为一体,在这个惨烈的现场看上去是如此美丽,那是种让人心悸的邪魅之美。

武建利笑了笑道:“是沈总安排得好,说实话,干了这么久我都没发现被追踪了。”

她被带走了,被两位女警带上了车,锁上了铐子。这辆警车刻意驶离了一段距离,生怕嫌疑人看到现场反应太大。雪地火容易灭,灭火器和雪球交相使用下,火很快熄了。扔了几个雪球帮忙的钱加多看长安的刑警们检视被撞车辆,他远远地躲开了。车撞得变形了,人还在里头,这场景怕是看一眼都得做几天噩梦。

“还是当过兵的人靠谱,时间掌握得一分不错。”后座的沈曼佳赞了句。

退了几步,眼前满是清理现场的警察,四下找找,终于瞧见斗十方了,他站得比钱加多还远。钱加多深一脚浅一脚走上来,一拍斗十方肩膀道:“好可怕……我我……我回去老老实实当辅警,不不,辅警也不当了,我当小老板去。”

18时40分,长安环城的高速路上,武建利驾驶着一辆越野车终于看到泊停在应急车位上的一辆普通轿车。他鸣着喇叭,打着双闪,停到那车的后面,把驾驶位置交给了车上的人,自己下车,上了前车。两车随即启动。

“支持。”斗十方道。

他哭得泪水涟涟,惹得警察们也同情心大起,赶紧几人抬车把他救出来,然后很客气地给他戴上一副锃亮的手铐……

“这他妈也太凶悍了吧?不就几个骗子吗?搞得跟恐怖分子似的。”钱加多叹道。

循着车辙追到这里的警察看到了滑稽的一幕,那个矮胖的嫌疑目标,被夹在车和墙的缝隙里动弹不得。这好歹也是个骗子吧,他涕泪横流地哭诉:这两个骗子,太欺负人了,这两个骗子,不得好死。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什么人都能变成恐怖分子。”斗十方道。

言罢,人瘦腿快的包神星撒腿跑了。这下张光达明白了,这俩货根本不是好心救他,而是盯上他跑路时的浮财了。这可咋办?张光达急得掀了方向盘下盖想学着偷车接火,半天没点着火反而被电打了一下,气得他重捶了方向盘几下。他艰难地挤下车,侧着身从车和墙的缝隙中往外挤,挤着挤着,眼看着就要出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先听到了警报的声音。

情绪似乎还有点问题,钱加多顺着他的视线,是娜日丽、向小园看守的警车方向。他有点明白了,放低了声音问着:“你眼光不错啊,那女骗子确实漂亮,要不,上去打个招呼?”

他恰看到包神星提着他的包走,他急得往后爬,不料卡在两椅中间了,拿上包的包神星做了个鬼脸道:“咱们还是分散跑安全,多保重啊,张总。”

“说什么呢?我对职业的忠诚,在她的世界里就是最大的背叛,她的真爱在那儿。”斗十方指指被撞毁的车辆,即便他识人超过常人,恐怕此时对武建利的悍不畏死也印象深刻。

“哦。”张光达从另一头下车,人胖,只能侧着身进驾驶室,挤了半天好容易上了车,一摸点火孔问,“车钥匙呢……嗨,干什么?”

“他还是这样比较可爱点,活着咱们受不了啊。”钱加多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再说时,娜日丽匆匆奔了过来,拽着斗十方就走。斗十方问干什么,娜日丽示意了下关押沈曼佳的车辆。斗十方尴尬地挣脱:“别价,我见嫌疑人不合适,别又犯错误。”

可能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包神星居然还有这么横的一面,张光达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刚回过神来,车嘎的一声刹停了,滑了好远,差点撞到对面墙上。张光达定睛一瞅,咦,这怎么开进一车宽的小胡同里了?前面的王雕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说着:“张总,你来开车,找个藏身地,我们换下车牌。”

“她要见你,指挥部也同意,她有重要情报提供,见你是交换条件。”娜日丽道。

“谁不想多个心眼,防不胜防啊……沈总刚给转过钱来,老子还以为这回真发达了,雷子后脚就跟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哎我……”张光达急着爬起,掏手机,却不料手机被包神星一把抢走了,顺手就给他扔到车窗外。包神星愤愤训着:“你不想活了,别拉着兄弟们一起死啊,我这智商都知道不敢用手机,你居然还装着手机跑,傻×。”

斗十方愕了下:“这也行?”

这就多亏傻雕了,包神星笑道:“不得不佩服雕哥啊,他每天停车都停老远走着去,我都纳闷几回了,嗨,今天才发现,还是多个心眼活得长点。”

“服从命令,没有条件可讲。”娜日丽拉着脸,不过却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趁警察没回过神来,赶紧走,我说……咦,你们俩怎么跑出来的?”张光达纳闷道。

斗十方无奈地跟到了车前,坐到了副驾上。后座的娜日丽、向小园挟着沈曼佳。哭过的沈曼佳脸花了,妆乱了,可更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风情,手上的铐子,身边的警察,似乎都是她的陪衬,衬得让观者心生惋惜。

包神星懊丧地道:“哎哟喂,这倒霉催的,咋就几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上呢?”

向小园咳了声,提醒了斗十方的失态。坐在副驾上的斗十方想开口,却噎住了。

“完了,那头出事了。”王雕看了包神星一眼,示意了个眼神。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沈曼佳开口了,却依然是那种不服气的口吻。

“我他妈怎么知道,钱刚到账,还开着会呢这就来了。”张光达喘着气,趴在车座上道。

斗十方征询地看了向小园一眼,向小园点点头,就听斗十方缓缓道:“车手窝点被你们抄了,我在那个时候回去了。那种情况下回去,肯定会被怀疑,事实也正是如此。杜其安也怀疑我,为了安全直接把我踢出了长安的圈子,扔给了你。到你这儿,我可能就是双重被怀疑了。”

驾车的王雕迅速启动,也是惊魂方定,回头问着:“咋回事啊,老总?”

“然后呢?”沈曼佳问。

“啊?我不是。”他下意识道,瞅了眼,一看是包神星,又跑回来了,包神星赶紧拉开后车门。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光达到了车跟前,抱着包往车上一放,人跟着直扑到车里,惊恐地喊着:“快走,快走。”

“其实回去的不仅是我,还有一部被摔碎屏的手机。”斗十方道。

嘎的一声,一车刹停在便道处,车玻璃摇下有人喊着:“张老板。”

沈曼佳一听,恍然大悟间痛悔不已,直骂着:“杨菊苹这个蠢货,着道了。”

那一声枪响惊得从楼后钻出来的张光达一个哆嗦,差点在雪地上摔个狗吃屎。他顺着墙根走了几十米,瞅了个乱起的空当,然后撒丫子就跑,一跑出出事地可就安全了。以他长年作奸犯科的经验,警察顶多封锁两到三层路口,而今天恐怕要更少。沿路所见堵车的、追尾的不少,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这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大了。

“对,那部手机被嵌入了一个小程序,具体我不知道是什么。她读数据时会被追踪,可能瞒不过逆风那样的大师,但瞒她应该没问题。即便瞒不过,大不了我成了弃子,反正我在团伙里位置很低,也没有什么价值很大的情报……但那次她没小心着道了,我们这边网安里也有堪比黑客的高手,所以明日商城那个系统和网络,也就不是秘密了。”斗十方道。

这下管用,吓停了不少试图做小动作的人,骚乱像瞬间被冻住了一样。所长在大声讲着政策,拖延少许时间,第三拨更多警力到场了。

“好像不对。杨菊苹是郑远东培养出来的心腹,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收买了杨菊苹?”沈曼佳思维清晰地又挑出了毛病。

砰……枪声响了,更暴力的动作来了,是警方一位派出所所长在大喊“全部不许动”。

“你犯了一个错误,不该通过她去查我的出身。单凭网络查不到我的出身,而你却查到了我在中州因为一部破手机抢了傻雕和包神星几回。这个事没几个人知道,傻雕和包神星你肯定看不上,黄飞肯定和你不是一路,那得到这个消息并传给你的人,只能是杨菊苹了。”斗十方道,他看沈曼佳还疑惑着,解释道,“她和包神星有过一腿,恰巧被我知道了……她最后使用电脑的地方,网安捕捉到是在皇城府公司,你们的踪迹掩饰得很好,但找她就容易多了,或者可以说,找到她,也就可能找到你了。”

第二拨调来的警力到场时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雪地上抱成一团乱滚的,已经被戴上铐子,还在和警察理论,甚至试图抢钥匙的;更有甚者,十几个人把民警挤在角落里,就那么围着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的。泊停的警车迅速封锁路面,分散冲向聚集人群,那头的也不甘被捉,有人大喊着:“兄弟姐妹们,他们在暴力执法,我们不能屈服。”

这个疏漏听得沈曼佳脑袋直磕后座。斗十方又轻声道:“你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我一直不确定是不是能骗过你,其实……”

嘭……一个东西砸在他脸上,眼前一黑,手里东西被夺了。等他抹一把脸,却是雪球,睁开眼不见记录仪去向了,连刚才控制的人也一起跑了。

“最后的信息,其实是扰乱我的心神,让我无暇梳理细节,然后你们通过这个疏漏得到最大的收益?”沈曼佳道,现在全梳清了,她话里带着几分愤意,又道,“你才是这个局里最可恶的骗子,骗了所有的人,把所有的人都埋坑里了。”

那女的一起身,奔向另一位控制在场人员的警察。这次她注意细节了,噗的一声往那警察脚下一摔,抱着警察的腿喊打人了。那位小民警哪经历过这阵势,提醒道:“别血口喷人啊,我这儿有执法记录仪呢!”

“理论上这是给我的赞誉,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斗十方道。

“你这演得太浮夸了吧?你骑在人家身上喊人家打你?”有个貌似带头的同伙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看着他的沈曼佳冷不丁地呸一声啐到了他的脸上。这个发泄气得娜日丽斥道:“老实点,别给你脸不要脸。”

一女的刚要被警察询问,她蓦地扑向警察,抱着人摔到了雪地上,边扑腾边大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女人啦。”

“命都没了,要脸干什么?”沈曼佳恶毒地道。

“别拉我,凭什么拉我啊?”一男的甩着警察。

“不,你还是惜命,今天让我佩服的只有一个人,你不算。虽然他坏得很彻底,可仍然让我佩服,不要脸很多人能做到,可不要命,并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看得出他是为了你,可我看不出你很在乎他。”斗十方道,轻轻开了车门,下车了。

金川市接到统一行动通知,倒不是不重视,但根据经验判断,无非就是一伙组团诈骗的,这些人功夫都在嘴皮上,战斗力一般都是渣。经侦协调各派出所抽调警力迅速扑向指定地点,可谁料大雪封路,有一半警车延误,更没料到的是,恰撞上了这里的骗子组团开会。先期到场的三十余名警力刚封锁楼门和大厅,还没冲上去,对方倒先下来了,电梯里出来一拨,刚拦下还没问清楚,步梯里又出来了一拨。四五名警员组成人墙拦门,跟着又发现不对了,好家伙,那步梯里像开圈放羊一样,哗哗地往外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霎时把大厅塞满了。混乱间灯光一暗,不知道哪个肇事的敲碎了门厅玻璃,瞬间那上百人涌出了楼宇。

车里安静了几秒钟,沈曼佳像被斗十方的话打蔫了,她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我可能真的错过了,真该和大武一起远走高飞……唉……”

意外,这绝对是个意外……

“你罪不至死,还有机会,丰仪银杏基地有一个逃走的,究竟是谁?”向小园问。

是金川市的抓捕现场。那儿乱得跟打雪仗一样,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实时记录仪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画面都不稳定,一不小心画面居然成了斜的,肯定是执法警员摔倒了。行动发起得这么急,怕是要出乱子了……

沈曼佳银牙错咬咯咯直响,表情绝望而凄厉,她恶狠狠给出了这个已经为时晚矣的信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不过我很确定,他……就是逆风。”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两方的芥蒂冰释,笑意间,又一组回传的画面让两个人的脸色凝重了。

围绕着两个案发地,更大范围的搜捕开始了。寒冷、雪夜、交通阻塞,处处都是障碍,一直持续到天亮都没有发现那个惊鸿一现,又杳无踪影的嫌疑人……

“作为同行我不能挤对你,现实中两种犯罪最不好对付,一种是不要命的,另一种是不要脸的。你这脸皮厚,我觉得也是工作需要,不碍事。”谢经纬道。

由终而始,前路漫漫

“等抓到了,我陪你一起去现场。”凌总队长道,做了个咧嘴的动作,又不好意思地问,“我脸皮是不是有点厚了啊?”

丰仪银杏基地一案并没有引起更大的轰动,案发次日在长安却发生了轰动的事。

但这一句又恰是最合情境的一句,谢经纬羡慕地说:“真怀念那个热血澎湃的时候啊,一遇上大案就生怕自己落了后,啧……我是真想亲自到一线和他们一起上阵啊。”

该市有数家银行遇到经警上门办案,现场带走的银行工作人员有十数名,全市银行业像来了场不大不小的地震,跟着是银监部门正式下文处理了一批涉案的银行工作人员。第二场轰动是在政务大厅,车管、交通、税务等数个窗口,包括数名警务人员被高调带走,随即爆出了信息泄密的事,包括银行、车管以及数名被查的警务人员,其中已经有人靠出售公民信息发家致富了,据说最多的都赚上百万了。

“你看他高兴的,降了级比提拔了还高兴。”凌宏业坐到了谢经纬的身侧。对这位同级但年长的同行,他似有很多抱歉的话要说,可只说了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

在专案组内部,更大的变故是案发当日,部督警务队伍就飞抵了长安。银杏基地起获的十枚硬盘,存储着海量的信息,来自全国各地,这次起获相当于端了黑产的一个窝点。在了解情况后,该案涉案主要嫌疑人沈曼佳、杨菊苹被异地关押,黑产案另案处理。

“看来是我的格局小了……好,曾夏,驰援中州X小组,网安的最后一条线索交给你,能不能牵住黑产,就看你们的了……注意你的身份,你是驰援,一切听从X小组的指挥。”凌宏业给了曾夏一个降格的任务,听得邵承华都诧异回头了,不料曾夏却是兴奋了,激动得连应声也忘了,掉头边喊着“组队出发”边往外跑。

经过两方协商后,中州这个小组的使命也就暂时结束了,案发后第四天参案人员做完汇报后,撤出了专案组,准备归程。

“所以,没有必要道歉,有什么需要直接向他们下命令,他们是警察,警察不分你我,服从命令是天职。”谢经纬道。

这日早早起床的娜日丽收拾好行装,拉开门时恰好看到了钱加多出来,这货有点兴奋,催着道:“快点快点,回家不着急,脑袋有问题……开门开门,起床了。”

曾夏想了想,立正,正色道:“会!在与犯罪分子进行复杂的斗争和较量中,任何疑点都不能掉以轻心。零号的出众不假,但出格也不假,对于可能导致影响行动的任何情况,我不会坐视不理。”

大邹在房间里嚷了句:“还早着呢。”斗十方根本没回音,钱加多敲着门回头问娜日丽:“咦,领导呢?”

“如果再发生一次同样的事,你还会对自己的同志质疑吗?”谢经纬问。

“一大早去专案组了,告别一下嘛。”娜日丽道。

这话听得曾夏有点羞愧了,他敬礼道:“对不起,谢副厅长,最初的质疑是我提出的,可能我错了。”

“咱们迎新娘,人家进洞房,这雷锋当的,别告别,永别吧……咦,十方是不是也去了?”钱加多擂门没人答应,又问着。却不料话音刚落,门蓦地开了,斗十方穿戴整齐笑着道:“我去干什么?我急着回家呢。”

“所以你就把尴尬都留给那些年轻人了?而且,一个甘冒风险、只身侦查的同志,最后惹得大家对他疑窦重重,你看这些骗子,都知道优化组合、分工协作,我们呢,还有这么深的门户之见,唉……”谢经纬轻声地说。

“哦……看,正常了。”钱加多看斗十方,如是判断之后,又故意问道,“你就没那个飞黄腾达的命啊,到末了,还跑了一个,跑的他娘的还是最牛逼的一个,啥都不说了,庆功会也不开了。”

“好,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想把这些人一揽子都解决在我们总队,这是人之常情嘛,长安的案子,结果被你们中州同行给端了,说出去多尴尬啊。”凌宏业道。

“开什么开呀,逆风是排第四的黑客,部里都惊动了,哪顾得上庆功会……真不敢想象啊,无人机当飞行炸弹用,车也能改成遥控无人驾驶,这手法,也就电影上能看到,我当刑警这么久可是头回见。”娜日丽道。了解了当夜发生的事,都有点庆幸晚去了一点点,雷全让沈曼佳的人扛了,四个重伤,现在还躺着呢,最重的双眼都失明了。

谢经纬脸上掠过玩味的笑意,咳了声道:“不够诚恳啊。”

“你们说什么呢?”另一间房门开了,程一丁探出脑袋来,看着娜日丽问着,“不是九点吗?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多多你平时那么懒,今天咋勤快啦?”

“我知道我错了,我正式向您道歉。”凌宏业道。

“这不激动得睡不着吗,赶紧洗漱……来来,娜姐,咱商量下,落地了去哪家吃,这段时间都没吃好,我都掉膘了,十方,你起这么早干吗呢?”

“我们指挥员的角色,其实就是坐在这儿下行动的命令,其他的你让我说什么呀?这七绕八绕的,我也看不懂这拨骗子是咋回事,内讧啦?”谢经纬道。

“我跟我爸通电话呢。”

曾夏未敢附和,尽管事实可能就是这样。凌宏业回头看着谢经纬,出声道:“老谢,你说句话呀?”

“你爸说话又不利索,有啥扯的?”

“这好像是故意扔出来,让我们替他擦屁股的。”凌宏业有几分怒意道。

“你爸才说话不利索,滚。”

“少了四个,武建利也没找到,果脯厂被封锁了,他们应该是乘着货车早几个小时离开的,监视期间我们不敢靠太近,避免不了疏漏。”曾夏汇报道,他看了眼中州那位领导,又继续说道,“翻译到位了,正在询问。初步情况是,下午带头的就安排好了,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卡,让他们跟着手机定位去取钱,取完回来就可以回家了,这是最后一笔,取的都是他们的报酬。”

“别呀,跟你商量个事,我妈又叫我相亲呢,赶紧再给我找个人骗骗我妈去。”

门开了,曾夏匆匆跑了进来,正皱着眉头一遍一遍踱步的凌宏业出声问:“怎么样?”

钱加多不容分说,挤进了斗十方的房间。平时可能觉得这种又没劲且心烦的事,今天娜日丽听得饶有兴味,悄悄地把耳朵贴上去听钱加多和斗十方商量个啥,敢情是想让斗十方在他的女同学里找个扮女朋友去糊弄家长。斗十方的道德底线也没提高,正讨价还价着到哪儿吃两顿当报酬,听着听着娜日丽笑出声来了,冷不丁门一开,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呢。钱加多惊愕道:“居然偷听我们谈事?”

邵承华接着和各地指挥部联络,这个抓捕并不困难,不过还是急得他满头冒汗,冒汗的原因是根本抽不开身兼顾其他事,而其他事比他现在做的更重要,郑远东出了什么事?下手嫌疑人是谁?还有在今晚突然出现大额转账分流到金川的十数个账户,迫使总队不得不马上采取行动,这原因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现象?还有那些车手,像飞蛾扑火一样,就在长安周边犯案,结果给点着数拎回来了。负责抓捕的曾夏大队长估计都失望了,本以为会是一场棘手的抓捕,可没想到,组织外勤精英搞的几个小队,浑身劲还没使,这就完事了。

“啊,偷听了,怎么着?”娜日丽剽悍道。

没想到还受到了天气的影响,金川下雪了,一个中心地点反而比其他地方延迟了,过了很久,才传过来这个公司被连夜查封的实景。

钱加多一摆手说着:“听就听吧,跟你搭档这么长时间,也没啥秘密了。”

“喂……喂……金川,能听到吗?画面有点卡,明日科技公司的情况我这里暂时看不到……什么?那儿下大雪,好好,我等等……”

“多多,这事你求我呀,他讹两顿,我一顿就打发了。”娜日丽提醒着。斗十方急着道:“还有这样抢生意的?”

“对,我是长安……两个涉案账号分别是……229,开户在农发行,账户名称是富四方地产,公司注册地就在你们查的现场,IP地址也在那里,你找到转账的人。”

“一边去。”钱加多眼里一喜,兴奋道,“对呀,来来来,娜姐,你给咱找一个,反正就是糊弄糊弄我妈,她那股劲过去就不催我了。”

“对,我是长安……就是这个人,你们天府市的明日商城就是他负责,他的上线是张光达,你们着重查一下他的居住点,有隐匿账户,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

“那假戏可别真唱啊。”娜日丽警示道。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空间,在上演着同样的抓捕情景,这个情景在长安经侦总队作战指挥部看得一清二楚,金川、天府、川南、广安、成阳……数十个骗局泛滥的城市,在警务通平台上显示着实时进展。这一次反诈骗行动是通过两省省厅协调的,各发案地照着长安专案组列出来的名单照单拿人,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还抱着怀疑态度的话,一上手就发现不对了。那些被查的公司里面,多多少少总能找出几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员,多数还是传销分子。再一查,账目不是混乱就是根本没有,银行卡倒是有,一查就是一柜子,而且,多数根本不是用公司人员的身份证办的……案情催促着各地迅速补充警力,调查也迅速转向深挖。

“当然不,单身多好呢!过几天一说谈吹啦,唉,就糊弄过去了。”钱加多道。

两个腿快的没乘电梯从步梯跑,结果撞到抓捕警员了,看这么情急八成没干好事,立时拿下。这头刚拿下,上头就乱了,哗啦哗啦奔出来一二十个男男女女,警员沿着走廊和楼梯控制了一路。等入户才发现,居然是个像模像样的地下赌场,里面的赌具、骰子、钱撒了一地,挨个儿甄别身份,其中的一个恰是黄飞。

“这样。”娜日丽瞅瞅钱加多,发现新大陆一样教唆着,“要不我直接扮一下,中介和演员报酬都算我的,打八折。”

与皇城府房地产公司相距并不远的蜻蜓KTV在行动发起的第一时间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穿着黑衣的特警负责封锁,穿着刑警制服的负责甄别人员,还有技侦和网安上的,把这里电子产品中相关的记录一一提取。正在赶来路上的牛金被拘押。唯一的意外是抓黄飞的时候出了点纰漏,这货定位在凤苑小区,四处监视早已蹲守很久,但到抓捕的时候,咦?找不到人了,手机信号在,就是死活找不到人。就在出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嗨,人自己出来了。

“你……你不行,你不开口像个爷们儿,一开口比爷们儿还凶,我妈说话也咋咋呼呼的,你俩照面非打起来不可,不行不行。”钱加多否决了。娜日丽听得脸红了,直揪着钱加多耳朵斥着:“说谁呢,谁像个爷们儿?姐这么国色天香的,让你说得还不像女人了。”

长安市皇城府房地产开发公司,市刑侦大队进驻,诈骗诱发了更恶劣的刑事案件倒不意外,但就在监视小组的眼皮底下作案,就让警察有点意外了。一组现场提取证物,一组寻找作案嫌疑人的出入通道,在这里初步的发现是,整栋楼的监控被黑,硬盘被格式化了;受害人的手机、笔记本电脑、保险柜都被洗劫一空。警方找了两个小时,只找到了一辆疑似车辆,这是辆物业绿化用车,还是在路外监控里找到的,存在嫌疑的原因是,监控拍到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根本无法辨认。

“呀呀呀,放开……疼疼……”钱加多夸张道。被娜日丽揪着转了个圈放开后,他正要发飙,恰好看到向小园从走廊拐角进来了。娜日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向小园笑道:“你不能老欺负多多啊。”

长安县、长安市、深安区、宝南市……长安周边的市县在两个小时里,有21名取款车手被迅速抓捕。这些从果脯加工厂出来的车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跟踪,而且和平时长途奔袭作案不一样,像这样就在窝边取钱还真是头一回。

“这货就欠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娜日丽道,侧头看钱加多。钱加多瞧着领导,眼睛又直了,她故意问着:“哎,多多,要不让领导帮你这个忙?”

那人听懂了,表情懊丧而难过,接着被套上黑布,带上随后驶来的警车迅速离开。

“不不不,不用不用……太漂亮的也不行,我以前花钱雇过,一眼就让我妈识破了。”钱加多道,羞赧似的逃了。

有位警员拿着手机播放着一段外文,意思是:我们是中国人民警察,你因涉嫌犯罪被刑事拘捕。

向小园好奇地问了这个小插曲,听得原委之后也是忍俊不禁。她拍着手叫大家集合,安排了最后一件事,全组要去专案组参加一个简短的告别仪式,当然,着重强调了一句:斗十方例外,只能在这儿等。不让斗十方出席,其他人也鼓噪着不去。向小园又多解释了句:这是命令,保密起见。

一个骑着摩托车泊停的男子,像普通市民一样到柜员机前插卡,取款。他取得可能很多,手里拿了一摞,又点着继续取款,而且这个人戴着头盔,看不清长相。就在他取完最后一摞,连卡都没来得及拿走时,几位便衣哗地涌了进来,拧胳膊抱腿,瞬间把人摁倒在地,手里的钱撒了一地。用膝压住嫌疑人的便衣从此人身上搜出了两把管制刀具,摘下头盔,问话时,那人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这个职业就怕听到命令,服从是不附加条件的,几人结伴离开。斗十方回房间时,被向小园叫住了,她观察了他几眼,奇也怪哉地问了句:“你似乎还在那个旋涡里没出来,有点情绪?”

长安县建安路建设银行分理处,ATM柜机。

“有点。为什么不让我们继续往下办?”斗十方道。

动如雷霆,风起雪夜

“银杏基地里又是飞行炸弹,又是遥控汽车的,还有制式武器,起获的数据80个T,涉及医卫、交通、银行、车管等几个民生领域,逃走的那位到现在为止还在恢复画像……这明显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办案能力。”向小园道。

俞骏看着混乱的现场,救护车终于挤出来,在瑟瑟的寒风里疾驰走了,他心也跟着凉了……

“我知道,我们确实不具备这个专业素质,黑产另案可以理解,可这‘7·15专案’总该让我们参与吧?杜其安、黄飞也是我们案卷里的嫌疑人啊!”斗十方牢骚了句。

“这回……可能真完了。”

“两地协调,先尽量办这个……我们离开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跨着区吧?哦,对了,国办几位要来找你了解点情况,不要耍小性子啊。”向小园提醒道。斗十方没有表示,推门进去了。

他面如金纸,心跳骤缓,医生讲注射了什么药物尚待查证,再准备询问详细情况时,人乱糟糟的,维持秩序的连他也推出了警戒线外。再往专案组里打电话,也是一直占线,深谙这种抓骗子团伙大行动的俞骏清楚,恐怕从现在开始,将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盘里涉案的大小嫌疑人员要在极短的时间里进网,而砸盘的,恐怕就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溜之大吉了。

两个人分开未久就响起了敲门声,让斗十方意外的是,领头的居然是曾夏,还有一男一女不认识,年纪都不大,两个人都是一脸肃穆,没有更多表情,落座之后,直接递给了斗十方一张电脑恢复的画像。斗十方看了一眼,摇头表示不认识。

肯定是以砸盘掩护自己真实的目标,不过全组还是抱着万一之想奔向皇城府公司,到达时写字楼门口已经泊了数辆警车,救护车几乎是后脚到的。众人还没有来得及上楼,楼上就抬下来仨,俞骏亮明身份上前查看,三个刚挂上氧的,其中一个正是郑远东。

这肯定是期待他在化装侦查期间见过这个人,那位男警好奇道:“我们还没问,你就摇头?”

“我觉得来不及了。没得手不会砸盘,既然砸了,那她就剩最后一件事了——直取逆风。”斗十方道。

“再问我也不认识啊?”斗十方道。

“快点,郑远东现在是专案组排头号的嫌疑人,如果他和逆风有直接联系,而沈曼佳没来得及动手的话,那这个案子就圆满了。”俞骏抱着万一之想。

“这是漏网的嫌疑人,你肯定不认识。我们的问题是,本案涉案嫌疑人你都接触过,你觉得谁最有可能认识他?”那位女警开口道,说话的时候还打着手势,补充了一句,“对了,他就是根据沈曼佳、杨菊苹的描述恢复的肖像,极有可能是逆风。”

开车的程一丁笑道:“最肥的一道硬菜是我们的,还有什么失望的。”

“杜其安怎么样了?”斗十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曾夏了。曾夏回答了句:“尘肺病已经三级,看守所都得给他开单间了,看这情况活不了几天了,八成得保外。”

“咱们怎么办呀?”大邹从到长安就无所事事,现在连行动也错失了,有点失望地问。

“涉案资金丢了多少?”斗十方又问。

“可怜的张光达,要顶最重的一口缸了。”斗十方明白了,两个人一通密谋,恐怕是沈曼佳要给他很多钱,让他挪走,这一挪怕是万劫不复了。

“你怎么知道涉案资金丢了?”那位男警警惕地问了句。

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俞骏和向小园的手机嗡嗡响起来,两个人一看,俞骏脱口道:“行动即将开始,大量的资金转向金川不明账户,那些车手动了。”

斗十方笑笑道:“肯定要丢,否则杜其安这么辛苦,到最后身无分文,就说不通了。正常人都知道留下积蓄,干坏事的,又做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一车人齐齐惊呼,如果这个人先下手捅破天,那她就有最大的机会脱逃了,毕竟警方不可能放任这么大的骗局不顾,而去追她这么一个既无赃款,又不是重要策划组织者的嫌疑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后面还有人?”女警问,眼里满是疑惑。

“砸盘!”

“肯定有,不过,和我无关了。”斗十方道。

斗十方摇头道:“你又错了,假如她自寻死路之前,把所有人送上死路,那她就等于起死回生了。她要借刀,借警察的这把刀助她成事,所以接下来她会……”

态度十分不好,那两位警官面色稍有不悦,曾夏赶紧解释着:“十方,这是部里来的同志,要追踪黑产案,我们要全力配合扫清这块毒瘤。”

“什么叫没有区别,假设你和杜其安是一路,那她这么做岂不是自寻死路?”俞骏找到相悖的论点了。

“我已经配合了。”斗十方道。

“连杜其安都知道我有问题,伪装只能骗骗普通人,像他们这种人精本身就不会信任何人,即便不知道我的身份结果也一样。她只需要把我派到找杜其安的这条路上来,不管我是和警察还是和杜其安站在一起,结果没有区别。”斗十方道。

“你这叫配合?”女警气得反问了句。

“没这种可能吧?”娜日丽不信地道。

“对,这就是配合,我告诉过你了。”斗十方道。

“不可能,我是放出来的一个弃子,目的就是扰乱侦查视线和判断,她应该早知道我是什么人。”斗十方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杜其安?!”男警纳闷地问。那个老江湖骗子,似乎和这种玩网络的骗子,并不是一路。

这一行人挤上了车,俞骏还不死心地问着:“沈曼佳不是让你找到杜其安,就和武建利联系吗?试试能不能诱捕这个危险分子。”

“对,不一定认识,但线索只能从他这儿找。我所知的货到付款案,牛金、郑远东并未参与,他是通过什么和逆风联线的?那个案子的非法数据来源是逆风。第二点,赃款的去向,到目前为止没有查到杜其安的任何财产或者藏匿资金,这么多年的积累在哪儿?是个地方,还是个人?第三点,郑远东所说的徐则臣即便不是逆风,也肯定涉案,银杏又经营那么大场面,我觉得……”斗十方犹豫着,未敢下这个定论。

“快,快去确认一下。”斗十方催着。

那位女警倒急了,催着问着:“你觉得什么?”

向小园掏着手机,和专案组通话片刻,愕然道:“监视点回报说,郑远东的办公室拉着帘子,从下午去公司,一直没出来。”

“可能是几个人,或者是一个团队……虚拟世界再千变万化,也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完全可以用分析案情的方式分析这些黑客的心态,黑客最高明的手法叫什么社会工程学,无非也是一种欺诈技巧而已……所谓逆风,我觉得就像我们追踪的‘金瘸子’一样,有多个冒名或者他刻意制造的假象,都叫这个名字。狡兔三窟、分身无数,是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惯用的手法嘛。”斗十方道。

“沈曼佳最惯于兵行险着,马上确认一下。”斗十方道。

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了,那位男警思忖片刻道:“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们试着从杜其安这儿找找线索,希望……有机会合作。”

“不可能吧,总队设了两个监视点,要有情况早发现了。”向小园道。

他客气地伸出了手,既是礼貌,又是道别。和那位女警握手的时候,那位女警意外地道:“零号同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一句忠告。”

停下来的斗十方思忖已定,脱口道:“郑远东,她的目标是郑远东,郑远东一定出事了。”

“当然不介意。”斗十方怔了,初次见面他倒很好奇对方有什么忠告。

斗十方自外面缓缓关上了门,像有心事一样往医院外走。整个X小组亦步亦趋跟着,等斗十方醒悟过来才发现,大家都用一种膜拜的眼神看着他。特别是俞骏,这位“中州反诈第一人”现在也变色了,可能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只能用这种惊愕的表情看着,因为不知道该问哪一个细节。

“我看过你的档案和你所写的情况汇报,所有卧底归来的同志,可能都要有一段心理适应的过程,就像演员入戏深了有时候分不清戏里和现实一样,容易混淆,也容易出现认知偏差……就像你,现在可能对那个犯罪团伙的兄弟念念难忘,反而和自己人有点生分了。我的忠告是,尽快忘掉他们,在你的职业生涯里将会遇到无数形形色色的坏人,哪怕有人性、有感情,甚至有可取之处的坏人,毕竟都是坏人,我们双脚站的位置不能有偏差,一个位置是公平,另一个是——公正。”那女警朗声道。

他上前拉开了门,外面齐刷刷地站着数位等候已久的警察,他们表情肃穆地走了进来,四散围在他的病床之前。杜其安像是痛苦一样,垂下了眼帘。

斗十方颓废的神态被刺激了一下,他缩回了手,立正,向这两位郑重敬礼,诚恳道了句:“谢谢!我可以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斗十方蓦地回头,他看到了杜其安一张变形、扭曲、狰狞的脸,那是压抑着气急败坏所致。斗十方笑道:“是你没有办法,我不一定……江湖路上一枝花,我花开尽他花杀。老人家,你的花期已尽,该谢幕了。”

“巫茜……女巫的巫,草字头的茜。”那位女警很大方地道,“朋友都叫我女巫,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恭喜你,你并没有输给警察,而是输给了一个婊子,呵呵,阴沟里翻了这么大个船还有什么得意的,笑掉人大牙了。”斗十方起身,像兴味索然。这最后一句刺激得杜其安有点变色,他咬牙切齿地说:“江湖事,江湖了,她已经得手了,我也得手了,你毫无办法。”

“因为我感觉得到您的善意,我也给您一句忠告。”斗十方道,很客气地用上了“您”字。

斗十方一喜,心里却在道:对了,这一个方向蒙对了。

“洗耳恭听。”巫茜笑道,不严肃的时候,很亲和。

“坏了,这个婊子要毁了所有人。”杜其安喃喃道,终于失态了,可能料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斗十方正色说着:“坏人也是人,如果你单纯选择憎恶、无视或者遗忘他们,你永远没有机会去理解和了解他们,比如杜其安,可能会是个零口供的结果。比如逆风,你无法理解和了解他,又如何找到他?”

杜其安的眼睛慢慢移向斗十方,斗十方不屑地道:“可以告诉你,她并不比你差,她早看出来我有问题了,可不但没有对我下手,而且加倍地对我好,差点让我以为她是喜欢上我了……我回来是她派回来的,她告诉我,找到你就通知武建利,然后武建利会想办法从你这儿拿到逆风的消息……其实她所说的全部是真话,包括告诉我你有病、可能住在长安等,唯一在真话里夹的一句谎言就是,她根本就知道,你和逆风没有直接联系。你现在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吧?”

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那位男警撇了撇嘴,移步走了。巫茜怔了下,笑了笑,移到门口才回头给斗十方做了个使劲睁眼挑眉的动作告诉他:“我记住了,不过需要事实检验,而且……结果我会告诉你。”

“把不可能变作可能,不就是骗子做的事吗?无非是找到中间的那个跳板,就可以直接通向逆风……本来我以为你可能是,但看你这种情况,肯定不是了。黄飞不可能是,牛金可能不是,如果是,你们不至于都拿他挡枪,那似乎,就剩下最不可能的那一位,可能就是了……郑远东,对吗?”

说完闭门离开了。这就结束了,黯然坐下来的斗十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甘,似乎这种不甘并不是没有办完案子,可除了没有办完案子,他却又说不清自己还有什么不甘的。

“不可能。”杜其安直接摇头。

或许,真的像巫茜所说的,自己混淆了?出现认知偏差了?对团伙的兄弟念念不忘,反过来反而对自己的同志生分了?

这可能刺中杜其安的心事了,他眼神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着此事的可能性,慢慢地,他的表情开始舒缓。这时候斗十方又加码问:“你一定不知道逆风是谁,尽管他在后面支撑着你。但沈曼佳知道。”

他躺在床上,一幕一幕回忆着,傻雕、包神星、费才立、黄飞、武建利,等等,在脑海里的影像放到沈曼佳时,自动宕机了,思维一直停留在这个人身上,再也思忖不下去了……

“不,这次可不是天命,而是她要你的命……你想过没有,现在行情这么差,她为什么还费劲地买人头往海外输送?生怕警察不知道她就是逃匿的中间人?你看她像只替罪羊,而她看你们,似乎也是这个角色……你可能已经策划好了,砸盘的时候直接把她砸在盘里,让她背上一身事等着被警察收拾。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先你一步砸盘呢?如果她根本看不上你们盘里这点小钱呢?”斗十方问。

整9时,欢送会开罢,中州的两辆警车是在长安经侦总队的夹道欢送中走的,总队长凌宏业一路直送到高速路口。在这儿停留的时候,另车载来的斗十方作为本小组保密成员才悄然登车,踏上归程。

“我们同伙间骗来坑去,都是各安天命。”杜其安不在意地道。

归程尚未抵达,长安警方侦破特大网络诈骗案的新闻已经攀上头条,这次以低收入阶层、打工群体,甚至学生,包括小学生也不放过的“虚拟传销”模式,又一次刷新了人们对骗子底线的认知。新闻发言人哪怕再含糊其词,上亿的未完全统计案值、十几个省市的蔓延范围,都足够让人咋舌不已了。

“不希望,这一行从业者都有绝对的自信,我要打破你的自信……你现在得意的无非是早看出我有问题,但你的错误在于,你低估了你的同伙,她可能比你更损。”斗十方道。

不过在亲历者眼中可就没看头了,钱加多拿着手机瞄了半天,失落地道:“对我们,只字未提;我们小组,只字未提;还有我们的功勋零号,也是只字未提……十方啊,给你零号这个代号别有用意啊,意思就是干多少都等于零。”

“你都猜完了,希望我补充吗?”杜其安面无表情道。

俞骏听得抬手“啪”地就是一巴掌,钱加多捂着脑袋回头看大伙都在笑,他不服气地道:“咋,我说得不对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撤出专案你们心里都不舒服。包括你俞主任。”

“不想。”斗十方直接断了杜其安的念想,继续道,“骗子的排名越高,那说明行事的手段越损,风马燕雀你排首位,你的损心眼比他们可要多得多,黄飞和你大侄招募车手,是炮灰,只要出点事就首当其冲,那牛金也跑不了;至于张光达这群前传销分子,对你来说,更不介意把他们当损耗品吧?甚至沈曼佳入伙,你也没有安好心思,故意让她建水房洗钱……呵呵,我虽然不懂账务,但我想啊,她的作用无非是给你的隐匿再加上一层伪装。即便她提议想知道中层的操盘人员,你也同意,其实,你是巴不得他们一起进入警察的视线。”

这直言无忌倒把俞骏将住了,他笑了笑看看大家,好奇地问了句:“看来历练得都有长进啊,连多多都会看人了。”

杜其安笑了,笑着问:“反正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你想求证吗?”

“是啊,俞主任,这案子办得我们心有不甘啊。”娜日丽道了句。

“还用诈吗?马上就揭晓了,你的风格是因势趁利,煽风点火,游走于各式的骗子和骗子团伙之间,把他们组成势,然后像一窝蜂一样群起而骗之。而你,既可以乘机取利,也方便隐身逃匿……这一次你煞费苦心招募张光达、聂媚这伙传销分子,本想在中州起势,既捞一把现钱,又可以为后面的做铺垫,不过玩砸了,聂媚进去了,于是不得不易地再做。风头做局前期投入都不小,你总不能舍弃传销团伙这么多现成的炮灰不用,所以才有后面这场……明日商城的故事吧?”斗十方道。

可能没人像钱加多一样心里藏不住话,嘴上不说而已,这么大的案子花落别家搁谁都有点遗憾。向小园叹了口气接茬说道:“部督命令,厅里也得服从啊,不过,再追下去我们办案能力也跟不上了啊,这案子办得就相当吃力了。”

这恰与杜其安的思忖相反,可能他没料到斗十方会指摘他一生最得意的事,不信地问道:“你知道问不出什么,就想诈出点什么来?”

“有没有这种可能啊,现在都在追逆风嘛,回头我们把逆风追到,哇……又放卫星啦。”钱加多两眼放光。这想法听得在座的瞠目结舌,敢情这货也成长了,想象力突破天际了。

“你错了,其实从你自信地认为沈曼佳会任你摆布开始,这一局你就输了,你所谓的江湖已经老去,不是她的对手了。”斗十方突然道。

愕了半天才有人哧哧地笑,钱加多悻悻然地被一阵嗤笑给湮没了。谈笑间向小园下意识地偷瞄车后座,她悄悄地扯了扯俞骏,示意了一下斗十方的方向。斗十方一路话不多说,总是那么思虑重重的样子。俞骏不忍地开口了:“十方啊,别这么颓废啊,你的格局不应该这么小啊。”

斗十方和杜其安正僵持对视着,几十秒,或者有一分多钟,这个瞬间似乎很漫长,漫长到杜其安足够把自己的半辈子回忆一遍,这个骗子居然很意外地满眼哀伤。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那种淡定和自信,似乎在等着什么。

“颓废?”斗十方愣了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向小园,向小园刻意躲闪着他的眼光,这个躲闪让斗十方笑意更甚了,他悠悠说着:“我可是头回找到了反骗的乐趣,怎么可能颓废?”

“看来你忘了我是逼债的出身了,你要能支持过十分钟,我还真可以考虑放过你。”沈曼佳说着,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银色手提箱,几寸长的针管,后面连着的注射器里是殷红的液体。沈曼佳掂在手里,眼睛直勾勾看着郑远东,然后那针管缓缓地刺进了他的腹部。郑远东恐惧得两眼外凸,鼻涕和口水直流,含混不清的语速,都赶不上他大小便失禁的速度,他躺着的地方,迅速湿了一片……

“乐趣?什么乐趣?”大邹愣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失利了。郑远东紧咬着牙关在抽搐,不知道是要抵御药物的作用,还是要死守着这个秘密,即便抽搐到额头青筋暴露,他还是没有说话。

“嗯,洞悉人心的乐趣你无法想象有多大。”斗十方笑道,眼睛盯上了俞骏。俞骏饶是绞尽脑汁也听蒙了,他脱口问着:“你看我……像乐趣?”

“等等……郑老板,要么给你留下钱,我光要人;要么你人财两空,你自己选……”沈曼佳微笑着,往往她微笑的时候,恰是下狠心的时候。

“是啊,您和您家属……”斗十方慢条斯理道。俞骏一吧唧嘴,失望及释然的表情微微一露,斗十方道:“我看到答案了……离了,已经办证了对吧?”

郑远东由痛苦变成了惊恐,由惊恐又变成了愤怒,可愤怒的眼光刺向的却是那个叫菊儿的雀斑妞。恰在这时,雀斑妞回头和沈曼佳说着:“沈姐,全转吗?”

“作为反诈骗中心主任,这招我也会,我的表情告诉你了。”俞骏无所谓地道。

“你看,我问你在哪儿,你却回答不知道是谁,这就不老实了,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沈曼佳站起身来,精致的高跟鞋尖挑着郑远东的脸道,“十多年前有一个关于私服的传说,说是三个大学生自筹了十几万搞了个游戏私服,在短短五个月里赚到了几百万……那时候连计算机犯罪这个概念都没有,他们成功地掘到了第一桶金。尔后这三人分道扬镳,其中一个出国定居;第二个因为商业间谍罪被判入狱几年,出狱后就销声匿迹了;第三个似乎最聪明,转行做起了实业……郑老板,第三个是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好像和你同名啊?”

众人哧哧笑着,斗十方接着道:“我不光洞悉到这些,还看到您……恐怕一时半会儿得与我们单身一族为伍了。”

郑远东艰难地说着:“这个你搞错了,逆风一直是杜先生的后台,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娜日丽笑得捂上了嘴,敢这样没上没下开玩笑的也就后进来的这两位,钱加多属于没心眼,而这一位属于浑身长心眼的,那开口噎死人的本事比俞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呵,等我后悔时再向你求饶哦……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逆风在哪儿?”沈曼佳的脸严肃了,轻轻拍着躺在地上的郑远东。

就连向小园也忍俊不禁了。俞骏尴尬片刻愤然指着斗十方道:“你小子故意让我难堪是吧?老拿这个旧梗说事?”

不过下一刻,看到菊儿在登录时,他有点后悔了,口齿不清地道:“你跑不了,带着这些钱会被警察盯上的,这是明日商城的直接关联账户。”

“不,新梗倒是有,但说出来您会更难堪。”斗十方笑道。

“太好了,账户密码一定也记得吧?你的密保就在抽屉里,我可知道,别撒谎哦。”沈曼佳提醒着,脸凑近了,那张绝美的脸,现在像嗜血的女鬼一样,让郑远东惊恐地交代了出来。

“有吗?”俞骏瞪着眼道。

郑远东说了密码,菊儿一解,开了。

“您没说的,或者准备说的,不就是了?”斗十方微微一笑,眼光所向,却是向小园的方向。俞骏一指向小园说道:“你露馅了,责任你负。”

“郑总,既然着道了,就得认栽啊。说吧,先说手机密码。”沈曼佳蹲着,温柔地道,那几只犀利的美甲总是有意无意在他眼前晃。

“不要推卸责任好不好,我是副手。”向小园道。

那个菊儿有条不紊地关上门,查看了一遍电脑和监控,这才换上注射枪,噗的一声向郑远东注射了一针。郑远东觉得浑身在慢慢恢复力气,刚能动时,这个菊儿早把他的手和脚踝用扎带扎住了,他狠狠地瞪了这个雀斑妞一眼,用那种恨不得剥皮抽筋的眼神。

众人一头雾水,看看两位领导,又看看斗十方,大邹愕然说着:“什么意思?打哑谜呢?”

此时,沈曼佳的美甲锋利地划过郑远东的眼睫,他的眼光里俱是求饶。这不知道是什么药物,让他浑身脱力,却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怎么回事啊?”娜日丽愣了。钱加多瞅瞅俞骏和向小园,突然灵机一动要张口,向小园赶紧警示着:“闭嘴。”

两个人对峙着,暂时僵持了……

斗十方笑道:“再没人吭声,多多要猜测俞主任您的终身大事了啊。”

这个老骗子,连顽抗也表示得这么委婉。两个人互盯着,像在寻找对方薄弱的地方。这一行的人都有相当强大的精神力,杜其安很意外地发现,对这个让他走眼的年轻人,这个应该是天敌的人,他居然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哟,你咋知道啊?不会是俩领导……”钱加多兴奋地支身起来了,不料被俞骏一把拽下,顺手捂上了嘴。就听俞骏道:“好,我来解释一下,这事本来要回到中州由谢副厅布置的,属于保密范畴,看来保不了密了……十方,你是……我们哪儿露馅儿了?多多你闭嘴。”

“你说得对,确实像一场噩梦,但对于已经习惯噩梦的人,已经不愿清醒过来了。”杜其安道,很礼貌地向斗十方致意。

把钱加多放开,两位领导回看向斗十方,斗十方笑道:“你一贯蔑视上级,牢骚满腹的,这次却一直安慰大家撤出专案要想开点,这么反常谁信啊?还有你……组长,你有喜事时眉是往上翘的,想掩饰那个与生俱来的下意识动作没那么容易……那么喜从何来呢?”

“你仇视和报复社会,即便我表示同情,但也无法理解和赞同,以坑杀更多和你一样命如草芥的普通良善为代价,即便你跳得出那个阶层,即便你活得下去,余生也要活在噩梦里!值得吗?”斗十方问,质问的眼光,犀利且愤怒。

“好吧,我们都有责任。”向小园笑了,跟俞骏说道。

“谢谢,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想逃避只是痴心妄想……我十五岁出来打工,干扛水泥的粗活儿,为了活下去;后来觉得活得太累,就铤而走险,其实也是为了活下去;直到后来的后来,我越做越大,所求无非也是活下去……活在底层的人,想上一步都难如登天,如果你想跳出那个阶层,可能就要背负这样那样的罪责,即便你跳得出来,也摆脱不了那个诅咒:有一天,总是要还的。”杜其安轻声道。

俞骏“啪啪”一拍手,示意众人道:“详细部署还在讨论之中,针对黑产和这些骗枭,我们两地即将以本次大案为契机,组织‘三侦合一’的模式深度打击诈骗犯罪。我们的大致任务是,对‘6·12’涉案人员深挖余罪、细查漏罪。其实多多猜对了,我们的终极目标除了金瘸子,现在又多了一个逆风……同志们,不是我非要瞒,而是领导用人都这种策略,先闲你一段时间,然后一上案子,都嗷嗷叫着拼命往前跑。不过这个策略失效了,骗不了咱们反诈骗中心的。”

“对,你的工友、王雕的父亲王成,是他让我联想到预制板厂,联想到这种病,或者,也开始明白,为什么王雕会死心塌地听你摆布。”斗十方看着杜其安,现在,是尊崇的眼神,毫不作假。

此话一出,众人又惊又喜,有瞪眼惊诧的、有努着嘴吸凉气的、有兴奋得吧唧嘴搓手的,看得俞骏得意说着:“向组你看,我就跟谢副厅说过,这策略是不对的,咱们当警察的都是贱骨头,忙起来牢骚一堆可谁都扛得住,但一闲,绝对受不了,两场实战下来都已经信心爆棚了。以前我觉得抓金瘸子是天方夜谭,现在啊,呵呵,我都跃跃欲试了。”

完全自相矛盾的话,可听在杜其安耳中像知心话一样,让他表情看起来那么释然,眼珠子动动,再一次打量着斗十方,他换了个话题问着:“你一定找到了我的前身,否则你不可能找到这儿。”

“你现在的乐观和之前的悲观,都同样盲目,我现在只相信……”向小园慢慢回头,直视着斗十方,不经意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斗十方。斗十方摇摇头道:“你信错了,这事谁也没把握。”

“但你很讲究,否则走不了这么远,也干不了这么久,抵赖、撒谎、否认自己的罪行,对你这样的人是耻辱。”斗十方道。

“我并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运气不能老让骗子得逞,总会有那么一两次站在公道和正义这一边,或者说,站在我们这一边。”向小园道,微笑而热切地看着斗十方。

杜其安淡淡问:“你没有什么证据,警察办案现在还这么不讲究吗?”

半晌,斗十方看着美靥如玉,怔了。俞骏笑催着:“激励你呢,给点反应啊?”

“我也回答你的问题,我当警察确实不久,也是刚进门。”斗十方道。他微笑着看着杜其安,像看一位长者、一位故人,而不是嫌疑人。

“我不一直和向组长站在一起吗?”斗十方道。

“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杜其安道,声音平静了,表情也平静了。

俞骏一拍手道:“我算是也洞悉到你的内心了,女骗子和女警花,都能让你的心神失守。”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警察的?”斗十方轻声回问。

众人被逗得喷笑了,向小园给憋得两腮飞红,正要斥责几句,没个正形的俞骏赶紧拱手道歉表示失言了。向小园几次看斗十方的反应,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诚心的,还是成心的,可惜那个人在她眼中越来越高深莫测,他微笑且一点也不羞赧的表情里,捕捉不到任何端倪。

“你当……警察不久吧?”杜其安轻声问。

一路满载笑声归心似箭,归队的当天进入了正常工作。长安诈骗大案新闻的影响力极其有限,普通群众以及网络上的吃瓜群众更津津乐道的是那些娱乐八卦、明星逸事以及桃色花边,只有这些警察依旧在紧张地忙碌着,嫌疑人尚有在逃的,案情尚须补充侦查,涉案的资金尚未完全追回。这些都亟待解决。

门轻轻地合上了,是斗十方在里面合上的。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半躺在床上的杜其安。表情从来都平静如水的杜其安终于变色了,他使劲地皱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斗十方,眼看着斗十方从容地拉着病房的椅子,坐到了他的床边,他的眉头才跟着缓缓舒展。

案子,有结案,但没有结束。反诈骗,依然在路上……

骗中有骗,骗外有骗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