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只知道玛姬和格雷格分了手,我们搬走时她住在乔利埃特,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谢理解。”他换了口气。“山普伦一家呢?他们怎么啦?”
“最后问一句:草地城还在修建时,你知道有谁可能拍了很多图片?”
只听得轻笑了几声:“没有,探长。欢迎你们询问任何人,调查核实。”
“图片?”
“雅布隆斯基太太,我很不想问可又不得不问:你或你丈夫最近几个月去过东部吗?”
“就是照片,照相机拍的那种。”
“不错。”斯通听出她的喜悦。“她很健康,谢谢上帝!”
一阵沉默。
“你又生了个孩子?”
“雅布隆斯基太太?”
“九年,我们最小的孩子都在上二年级了。”
“我——的确在玛姬的相册里看到了一些照片。”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
“玛姬·山普伦?”
“这正是我们逃离的原因,”芳妮·雅布隆斯基说道,“我们必须逃离邪恶之地;而且,我是就最基本的方面而言的。”
“我们有时一起喝咖啡,相互谈起我们各自的人生经历,你明白吗?有时,我们会翻阅一些老照片——格雷格常常幻想他自己是摄影师;无论拍照前后,他都爱摆弄照片。”
假如该项目流产,费尔德曼就会遭受重创,甚至可能一蹶不振;然而,他建起了房子,发了大财;斯通想起了莉姬的话——费尔德曼家族名闻遐迩,靠的就是草地城!他把手中的巧克力残余扔进了垃圾箱。
***
“就是这样。”
斯通开始追踪阿特·纽厄尔,在清洁水源行动项目(一个非盈利基金)找到了他;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名院外活动集团1的成员。纽厄尔证实了芳妮·雅布隆斯基的说法。
“这太牵强——”斯通住口,不觉狠捏手中的巧克力棒,直到它裂开并成为碎块。“原来如此,否则他就建不起草地城。”
“法官为什么不认可不核实证人的证词?”斯通问道。“我觉得你可以在民事诉讼中再提出。”
“我的理解就是这样。”
“我可以,这个问题提得好!”纽厄尔停顿了一下。“但他对原告方的所有证言都不认可,说那些全都是传闻证据,甚至试图封存庭审记录。”
“30年?”斯通皱起眉头。“清除干净需要30年?”
“你们为什么不上诉?雇用一个调查员?你就没想过最终会有人遭受冤枉?”
“最初,费尔德曼的确找人来做了一些清除;可有一次,阿特调查时发现,那种化学污染需要长期治理;最后论证的结果是至少需要30年时间,残留的毒性才能完全释放挥发干净。”
“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不知道斯图亚特·费尔德曼的盟友多么强大!”
“请你具体说说。”
斯通记起了在莉姬的公司档案里找到的那张投资者名单:不止一个的政客、法官、选举产生的官员——每人都有草地城的股份。
“呃,我觉得,因为看到败局已定。”
“当时的法官是谁?”
“另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放弃?”
“富兰克林·麦托克斯,现已退休。”
“我不知道;那以后我们就搬走了。”
麦托克斯不会在那份名单上,那会太打眼了;但斯通敢打赌,如果查阅费尔德曼另外的交易记录,会查到富兰克林·麦托克斯的,要么就是他的妻子、他的至亲。
“依据是什么呢?”
“媒体呢?这样的题材他们还不垂涎三尺?”
“基本上如此。”
“得了吧,探长!你以为呢?”
斯通不觉身子前倾:“我想想看,能否把这事理清:斯图亚特·费尔德曼被指控行贿,以便脱清与土地污染的关系;唯一能证明此事的人却神秘死亡;于是法官宣布他免于担责。”
“他把媒体也搞定了?”
“费尔德曼就是这样免于责任的;之后,所有的指控全都分崩离析。”
“当时确有一些报道,但从来没有火起来。费尔德曼雇了一些公关公司设法让媒体相信该案没有新闻价值,你知道他们那一套的。但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就是我们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一股寒气窜上斯通脊梁:“被害死的?”
斯通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更加离谱的事情。
“阿特找到一个证人,说开发商明知那块土地已经污染,还是想办法买下了;当然找不到别的证人,因为污染发生在建房之前很多年;那位证人同意出庭作证,就在开庭前夕,她却死于一场车祸。”
“我们经费不足,官司无法正常地打下去。”
“证人?”
“你们不是从某个基金会得到了一笔款子吗?”
“因为证人。”
“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基金会。不过当时只有很少的几笔款,几个月就用完了;之后,合作伙伴对我说,而且说了多次,对于该案的诉讼花费,他们很不满意,或者说,声名狼藉,没有实质性的好处。几个月以后,他们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为什么?”
“你觉得费尔德曼与此事有关吗?”
“我觉得法官就是想这样结案。”
“你还真的非问不可?”纽厄尔停顿了一下。“那是——该怎么说呢?真是无缝对接——他搞定了每一个重要人物:州里的相关部门,证人、法官——从没有对他及其公司不利的传闻。”
“我不明白。伊利诺伊斯·艾迪森财力雄厚,就算费尔德曼免责,案子怎么就会不了了之?你们还是可以得到丰厚的赔偿。”
斯通举起拳头擦过下巴:“那么,你做了些什么?”
“对啊。”
“你知道那句老话吗,穿着别人的鞋走上一英里,探长?有些事你得躲开。我有老婆、两个孩子,我还想在女儿的婚礼上跳舞!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的家庭陷入困境。我警告过他们,不要期望太高。我既不是艾琳·布罗克维奇2,也不是什么名人大佬。我接了案子,走上了庭审,你知道了结果。”
“因为费尔德曼公司免责?”
挂断电话之后,斯通踱起了步子。他知道,斯图亚特·费尔德曼有许多宏伟的梦想,与很多富豪权贵过从甚密;问题在于,为了实现那些梦想,这家伙会走多远、会怎么走呢?而那些家庭也有自己的梦想,包括玛姬·山普伦在内,她当初就有草地城修建时期的照片。
“并非我们假装不知道内情。琼的表哥就是我们的律师,曾经要我们不要抱多少希望。”
斯通不觉走到了窗前。时间还早,但暮色已然降临,几分钟之前还是一丛丛灌木,此刻已是一团团紫色的阴影。还不能对莉姬说她父亲的事情;假如她并不知情(她应该不知情),就绝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贪婪到不惜危及众多生命的地步!她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反而有可能指控我仅仅为了结案而编造事实,且不说费尔德曼此刻生命垂危!这个时机还真不合适!
“怎么?”
***
那女人叹了口气:“你以为艾米和提摩西死了事情就结束了?”
查找玛姬·山普伦毫无结果;不过,内尔松找到了她的前夫格雷格的下落:格雷格现已再婚,去了休斯敦附近一家炼油厂工作。他说,大约七八年前,曾收到过一张玛姬的银行本票,那以后再无音信。格雷格的老板证实,这几个月里,他每天都来上班。
“非常抱歉!我无意揭开伤疤,雅布隆斯基太太;只希望你能帮助我们。”他接着解释了芝加哥的三名死者,还有草原州公司的两名死者,都和草地城有关。
布鲁斯特向乔利埃特银行电话查询那张银行本票的情况,不料玛姬·山普伦已在开了那张本票之后一年就关闭了账户,没有留下转寄地址。斯通对玛姬的信用记录进行核查,才发现她好几年都没填写纳税申报单了,她的驾驶证和信用卡也早已过期。
“如在地狱!”芳妮·雅布隆斯基在电话那头说道。“自从艾米生病,直到宣判结束,我们都在噩梦之中。”
玛姬·山普伦——这个唯一找不到下落的草地城案关联者——人间蒸发了。
他们上网搜寻斯图亚特一家的去向。这家人现居西郊,电话打过去却无人接听,斯通就派布鲁斯特和内尔松登门拜访。雅布隆斯基一家搬到了加州北部;斯通拿出一条巧克力棒咬了一口,开始拨号,故意让那柔滑浓浓的感觉停留在舌头上:整整一天,唯有此刻美滋滋!
1院外活动集团:西方国家中,为了某种特定利益而组成的、企图影响议会立法和政府决策的组织。
艾米·雅布隆斯基和提摩西·山普伦都是在草地城中毒而死的孩子,布鲁斯特告诉斯通;另一个孩子,茉莉·斯图亚特,重病缠身。三家人都是草地城刚建起就搬进新家的。
2艾琳·布罗克维奇:2000年上映的美国同名电影(另有中文译名《永不妥协》)中的女主角,一个没有法律背景的单身母亲,发现当地社区内隐藏着重大环境污染事件之后,她历尽艰辛,最终打赢了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民事赔偿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