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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画蛇添足 作茧自缚

好在腿脚利索,脚步飞快,跑到了门厅终于把大牛他妈摆脱,小时候这老娘们不管逮着大院里哪个坏水子都敢揍,包括自己儿子。帅朗从小就怵,早就养成心理阴影了,可不料出了病房就碰了个照面,紧跑慢跑,差点还被人家干一家伙。

此时此刻,帅朗也正慌不择路从医院楼梯上往下跑,边跑边捂着脑袋,嘭嘭嘭几声,有东西在身边炸开了,一个梨俩苹果,顾不上这些,只是没命地跑,身后追着个胖妇人,边追边骂着:“……恁个小鳖孙,再来找我家大牛,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急匆匆地出了门厅,拍门上车,气喘着催着方卉婷,快走快走,不时地还看着医院里。

嘻嘻哈哈一阵,一窝蜂地跟着行双成往楼下去了。不仅技侦,连指挥部的几位也闻讯奔下来了,一个重要嫌疑人的落网,终于把多日笼罩在专案组寸功未进的阴云一刹那间驱散了……

“怎么了?”方卉婷看帅朗紧张这样,倒吓了一跳。

指挥部里,不少人眼睛一凸、一瞪,重复一遍听清楚之后,所有目光刷地投向正等消息的行双成,行双成被刺激地腾地站起来了,故作姿态很严肃地说着:“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伟大而牛逼的最终不会是嫌疑人,而是我们——policeman!走,列队迎接去!”

“没怎么,碰上大牛他妈了,差点揍我一顿。快走,那老娘们凶呢。”帅朗心有余悸地说着。

“报告指挥部,目标全部落网,三位嫌疑人,经确认,有省厅‘四一九’电信诈骗案A级追逃嫌疑人梁根邦……重复一遍……”

发动着车,起了步,方卉婷看能帅朗吓成这样,倒也不禁莞尔,驶出了医院笑着问着:“不会吧,我以为你胆子多大呢?”

“我倒想清,不过这个荣幸早被沈组长抢了。”童政委拿着步话,捋了捋情绪,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汇报着:

“这个胆子大小无关,理亏呀……”帅朗无奈地道着。

“对,政委,赶紧汇报啊,把指挥部那帮得乐疯了,A级追逃。这次没白来。”续兵笑着凑上来了。

“不理亏吧,你既没违法、更没犯罪,怎么会理亏呢?”方卉婷故意刺激道,这一刺激,帅朗翻翻白眼,接不上茬来了,拧过脑袋一边去了。驶出不远,电话铃响了,方卉婷把车泊到路边,接着指挥部的电话,帅朗虽然不知道是谁,瞥眼瞧着方卉婷“嗯嗯啊啊”应着的表情,明显的耸然一动,这倒怀疑了,好像出了什么重大事情一般。不过扣了电话再上路的时候,方卉婷又恢复了平静了,平静地驾着车目不斜视,让等着她有所动作的帅朗倒按捺不住了,出声问着:“出什么事了?”

“政委,您这客请定了啊。”老范笑着道。

“出什么事是你该打听的吗?”方卉婷剜了一眼,没好话。

对,梁根邦,此时萎靡的神情,恰和抓到他的警察正强烈的对比,押解着上了车,童辉半晌没从震惊中惊省过来,“四一九”电信诈骗案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从防抢反骗工作组开始,精心组织抓捕和追逃足有数次了,却不料精心组织的一无所获,今天仓促间,却把这个A级追逃的捞住了。

“哦对了,忘了我自己的身份了。”帅朗回道,有点生自个的闷气了,干脆也不理会了。

“一看你小子这样是捞着大鱼了,总不能是端木吧?”童辉笑着,走上来,上下看看,第一位瘦了吧唧的小个子,一脸鬼相,一看就是个吸毒分子,另一位中分头,满身土渣草棵,貌不其扬个中等个子,细看看相貌,童辉眼瞪直了,愕然道:“啊?梁根邦?”

一不理会,靠着车座闭目养神,方卉婷几次想打开话题,却不料帅朗连睁眼也懒得睁了,几次都让方卉婷硬生生把话咽肚子里了。消息传来了,是郑冠群的电话,透露了梁根邦已经被抓获的事。那么紧接着,对于提供线索的帅朗就更重视了,安排着方卉婷把人送回绿城宾馆,随后可能他亲自要去。这个消息对于专案组是好消息,可方卉婷知道对于帅朗,未必是好消息,恐怕一时半会想走,那是不可能了……

啪……箱子开了,成捆成扎的钞票,几张身份证,居然还有一份护照,不用说,肯定没抓错了,童辉政委刚刚指挥清理现场,生擒的人被押解回来了,跑在前面的续兵大个子乐得跟个小孩样,不迭地指着被抓的人问着童政委道:“政委,您猜猜,逮着谁了?”

绿城宾馆,方卉婷驾车停到了宾馆停车场边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路上言语不合,你没给我好脸色,我也没给你好话,下了车锁上门,走了几步回头见帅朗没跟上,回头就是犯职业病一般地训着:“快点,怎么,想溜?”

这位又来了个绝地狂飚,狗急跳墙了,掏着身上的家伙朝后胡乱开了一枪,猛吸了一口气,拼着吃奶的劲提速了。却不料这一枪惹怒后面的人了,砰砰砰……连续几枪,就在身边炸开,吓得此人大叫一声,手里的家伙烫手似地扔了,瞬间打了个滚窝下身子,刚窝着,追兵狂呼着扑上来了,大喊着举手、举手,再动打死你……一群人、七八个枪洞顶到脑袋上了,尔后是扑人、反铐、搜身,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生擒此人了。

帅朗没说话,只是诧异地指指不远处的门厅,方卉婷一扭头,哦,看到了,是专案组的车,载着两位没穿警服没戴帽子的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哭丧着脸,女的却是边下车边抹泪,是位梳解发头的女警,肯定是从工作岗位上直接拉到这儿来了,直接被专案组的外勤前后护着上了宾馆,方卉婷蓦地觉得心里被刺了下,作为指挥部的核心人员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假证牵涉的内部人员,全部被隔离到这儿来了。

“我操……”

“快走,有什么看的?你们他们身份一样,现在都是重点保护对象。”方卉婷回头,心情颇不爽地训了句,帅朗这才迈步跟上了,跟着方卉婷上了台阶、进了门厅,仿佛有什么话如鲠在喉,直憋到进电梯,没人时才神神秘秘问着:“喂,方姐,你们这是……”

另一位步伐飞快,田垅、荒草、乱石、小河,慌不择路地狂奔着,不过百米,大口的喘着气,一回头的功夫,心胆俱裂,足足有二十几人的队伍叫嚣着、飞奔着、大喊着追上来了。

指指上楼的那群,自然是八卦心思上来了,方卉婷不理会,斥了句:“我们怎么了?”

砰!……鸣枪示警了,有一位胆怯了,大喊了一声“妈呀”,捂着脑袋爬下了。

“我是说,你们的团伙内部,还起内讧呀?”帅朗神神叨叨,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听方卉婷别扭,剜着眼:“会不会说话?我们能用团伙?能用内讧?”

晚了,高速交警堵上了出入口,横排了四五辆车,那面包车远远地一刹车,一回头,十几辆警车猫捉耗子玩游戏一般一字排开,把路堵得死死的,车一停,车里的两位像出笼的耗子,没命介地爬过护拦,撒腿狂奔着……一字停下的警车,又是一群百米冲刺的,一窝蜂追上来了。

“一个道理嘛,你又不是理解不了?团队就比团伙高尚、清理队伍就比内讧好听?”帅朗泼凉水了,一泼方卉婷瞪了眼,顺着帅朗的思路回招了,无所谓地说着:“好,你说得对,我们团伙确实内讧了,不过都是拜你这位告密者所赐了。”

“就是这辆……开警灯……”续兵在喊着。一瞬间,十几辆车的警笛大开,刺耳地响起来了,明显地看到了前面的车打了个趔趄,然后迅速加速了。

“这是……假证牵涉到的?”帅朗眼一愣,瞬间联系到了。方卉婷点点头,给了帅朗个隔岸观火的表情道着:“以你的逻辑,你把他们的饭碗砸了,回头是不是得把你家房子点了?”

四公里、三公里、两公里……

帅朗无语了,被噎住了,喉结动动,看着方卉婷得意的神情,蛮受刺激的,憋了半天直到出电梯才悻悻然道着:“娘的,爱点点呗,亏得现在房价这么高我还没买呢。”

续兵喘着气,几个外勤已经拖起被摁住的人了,端着下巴问了几句,确认了身份和手机信号源,没错,就是此人,回头押上了车,一行十二辆,出窝狂蜂似地直向面包车的方向涌去。

一个意外,让帅朗心里总觉得哪里很不舒服,到了七层住的地方,一层除了电梯口有值班人员,其中的几个房间门口也派上了值班人,就拉张椅子坐在那儿看报纸,对付有身份的人很好处理,有家有口有业有老婆孩子,谁也不可能像流窜犯那么潜逃,只要看着不出门不打电话就成,走了几步,帅朗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怪话又来了,小声问着方卉婷:“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规?”

“老范老范……接头的车跑了,快追,一辆昌河面包,车号豫AXXX,我通知前面收费站堵……”

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似乎很像,不过还不是,只是专案组采取的内部临时措施,到了纪检检察真施行这一步,比这个可要严重多了。方卉婷一瞥帅朗那样肯定是个门外汉,故意说道:“可不,你多拽,不是公务员,都享受的公务员待遇。”

续兵对着步话大喊着,几个人或奔或跳,都追到了二层的路面上,那位发足狂奔着,续兵边指挥后来的车边追着,追了足有几十米,逆向拐上二层路的几个警车斜斜排着,嘎声尖厉的刹车,直堵在前面,足有七八位外勤直朝慌不择路的男子扑上来,死死地压在的身下。

帅朗这二杆子又被呛了下,无语了,看了看这架势,倒是为自己没有选择公务员这条道路深感庆幸,走了几步又反应过来,就想当都没门。

“围住,在二层……路面上,老范老范,还有辆车,别鸣警笛……”

值班的开了门,进了房间,帅朗洗了把脸,擦着脸出了卫生间时,看得方卉婷脱了警帽,正倒着一杯开水,闲坐在靠窗的小茶几旁边,那架势像不准备走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帅朗可没心思再和她多扯,毛巾扔过一边,斜靠在床上,貌似累了,其实一点不累,有点烦了,现在看着穿警服的就烦,那是涉及制服诱惑都提不起心劲来。

呜声车发动了,瞬间加速,车头直翘,不到百米的距离几乎是翘着车头窜过来的,等到了相同位置,刚才的视线地方却在下一层立交上,眼看着车和那人已经分离,几个外勤啪啪一拍车门,从台阶上,从护拦上,趿趿踏踏狂奔猛跳,向着那位西装男子追来,那人似乎发觉了,一回头的瞬间,撒腿就跑。

“起来。”方卉婷叫了一声。帅朗蜷在床上,一扭头,没好脸色,不料方卉婷今天有备而来似的说道,“怎么,又想准备用脱光吓跑我?”

“停停停……”续兵叫了声,眼睛锁定在二层,泊在停车道边的一辆面包车前,站了一位,似乎正在交谈什么,看看时间,疾驰到这儿只用了十四分钟,在对比的信号源的定位,伸手要的望远镜,视线里,登时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把箱子递进车里,招手再见着,看清面孔一瞬间,续兵喊着:“就是他……快快快……”

一句把帅朗说得脸红了,莫名地有点脸红,懒懒坐起来,方卉婷抿了口水,抬眼看了眼帅朗,慢条斯理地说着:“现在十点零五分,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专案组现在恐怕都在忙着,在医院时我请示了指挥部,所以呢,咱们有时间聊一会儿。怎么,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疾驰的外勤车里,步话里技侦指挥信号此起彼伏,从市区的三个方向扑向高速互通立交,二号车里的续兵看着环境,暗暗骂了句,三层高速立交桥,纯粹成了个立体的构架,车来车往忙着穿梭,桥最底是郊区公路,居然还有个小型的交易市场,再往近一点,却是郊区镇上的批发菜市,一路走着,前后看着,信号源还在,就在三层的路面挤塞的车、人队伍中,很不容易找到准确目标。

“说什么呀?”帅朗眯着一只眼,无奈地说着:“公事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了;私事吧,好像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

“看你这态度和表情,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方卉婷道,颇有深意地看了帅朗一眼,曾经俩人的四目相接的时候,有那么一种心动的默契,对了,很久了,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一见面不是你呛我就是我噎你,仿佛俩人有什么宿仇一般。果真有仇,帅朗翻着白眼道:“我人都在这儿了,还意识什么?该抓抓,该判判,谁在乎呀?”

“二号车,你的视野应该最开阔,看你前方,东北方向,信号源从那里发出……”

“你……你什么态度?错就是错了,谁还冤枉你了怎么着?”方卉婷争辨上了,龇眉瞪眼,不客气了:“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说话,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三号车,离你直线距离还有四点公里,向南……”

“算了,不争了。”帅朗让步了,仰面一躺,无所谓地说着:“真要争出个对错来,可能吗?合理合法的就对,不合理不合法的就错?你们披着警察就对,别人没穿警服就错?我告诉你,即便是我错了,很大程度上也是社会原因,不是我个人问题。”

“四号车,从周沟新村进……”

“社会原因?你可真会找理由。”方卉婷打断插了句。

“目标定位座标,0023……1354……七号车,离你最近,直线距离一点七公里左右。”

“哼……”帅朗不屑道:“这个理由你不承认还不行,知道你们为什么久攻不下这个案子吗?是因为社会问题锻造了一个无孔不入的骗子,人家上一代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夫妻一双被迫害死了,这是社会问题吧!?就这社会问题还伸不了冤,社会问题吧?到头来无依无靠,走上以骗谋生的路子,社会问题吧?正因为众多的社会问题,造就了这么一个很牛逼的骗子……让你们都焦头烂额,呵呵,我倒觉得像端木这个样子,骗上几个亿,骗得全国警察没一点头绪,最后还骗得漂洋过海了,人才呐!”

……

方卉婷眼凸着,嘴使劲抿着,就差悖然大怒了,不料这么个被气坏的表情,倒是让帅朗兴趣上来了,一骨碌坐起身来,谈兴大浓,直摆活着:“别瞪我,你当警察应该了解,犯罪是一个极具美感的事,看过《十三街区》么?看过《极速飞车》吗,这片子为什么这么卖座,就是因为每个人的心底都有渴望犯罪的欲望……想想端木现在多牛逼着,一只手揽着美女、一只手掌控着数亿的资金、谈笑间把你们警察调得上窜下跳,这不是人才呐,是天才呐。”

不一会儿,到了铁路医院,帅朗在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包东西,提着快步奔上楼了,方卉婷知道,这个爹不亲妈不爱的货,又来看那个傻牛二了……

方卉婷气着了,这些当着和尚骂秃驴的话再有涵养也听不下去,憋了一口气,指着帅朗,正要训斥的时候,不料帅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方卉婷在怒火中烧的边缘生生刹住了车,怒极反笑了,笑着哼了哼,没理会,知道这货是故意气得自己上火呢。

懊丧啥呢,帅朗几次瞟着方卉婷,正装的警服,胸前警号被挺得老高;掖在帽子里的长发露了一缕,俏俏皮皮地飘在额前,从侧面偷窥,白白腻腻的鼻梁格外醒目,都不用审视,绝对是满足制服诱惑的最佳载体,只不过呢,帅朗在懊丧:哥越来越成了名副其实的毒草了,这警花么,恐怕以后想勾搭都没机会了。

咦?没反应,帅朗愣了下,也笑了,笑着道:“涵养功夫有长进啊,嘻嘻……”

是什么?帅朗一时说不清楚,不过很清楚的是,自己的心里暖烘烘的,也许在这种时候,对于来自外界的关心更容易感觉得真切。一真切,没来由地心里又升起一种淡淡的懊丧。

“故意气我是不是?”方卉婷道着,无所谓地说道:“随你便,你要真达到端木的高度,就不用还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帅朗,我就纳闷了,你就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就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不能成为你违法乱纪的理由啊。”

方卉婷怔了下,又一次侧头看了帅朗一眼,没说话,也没客气,还是那样正襟危坐驾着车。可那一眼,是怎么样的一眼呀,让帅朗忍不住心里荡着层层涟漪,眼如星光、眸似秋水,好像是一种默契、又好像是某种同情、更好像是一种关心。

“大姐,你是饱妞不知道饿汉饥呀。”帅朗一晃脑,无奈地说道:“你上大学出来,对口分配了;我上那狗屁大学,出来被赶向社会了;你一进单位工资奖金啥都有了,我们一上社会,吃饭都成问题,现在我好多同学还没找上工作呢……我知道你非常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没办法呀,大部分都是逼出来的。”

帅朗点点头,一点头又咦了声,可不知道方卉婷怎么着一下子猜到他的心思了,有点意外地看了看方卉婷,不过更意外的是,方卉婷一言不发,调转了车头,向二七路开去,那正是去铁路医院的方向,帅朗某名地有点感动了,弱弱地说了声:“谢谢啊。”

“你坑蒙拐骗,倒还有理了?”方卉婷质问了句,貌似很生气的样子。

“你是……”方卉婷侧头瞥了眼:“想去铁路医院?”

帅朗一撇嘴,苦口婆心上来了:“其实我也想当个好人啊,刚出来给超市送货,那是没白天没黑夜,能挣多少,交交房租吃吃饭,完了;我出来卖油卖药卖保险卖广告,我什么都卖,实在是没地方卖身,要不卖身我都干,就那,也就勉强能糊个口。其实你老分个对错有意思么?我有多大错,不就想兜里多少有点钱不紧张么?不就想有份体面样子不用看别人脸色么?不就想活得像个人,让别人瞧得起吗?我倒想找个不坑蒙拐骗的行业,那没有不是?你想找块净土容易么?连我们那儿浮天阁的出家和尚都是假的。”

“我不提过分要求,就一个小小的愿望,给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帅朗商量着。

扑哧声方卉婷被气笑了,每每自己的大道理总是被帅朗这些歪理压过了一头,而且还压得死死的。一笑,帅朗察言观色,倒觉得方卉婷也不是一味地说教,更觉得方卉婷坐下来说话,似乎并不是出于专案组的授意,否则就不会有如此灿烂和宽容的笑容了。每每有事的时候,总是看到她脸上忧心重重地,此时一笑,不经意间,让帅朗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暗道着似乎自己对方卉婷的看法有点误差。

“给你点阳光怕你灿烂,给你的自由,又怕你太散漫,还是老实点啊,这个时候太敏感。”方卉婷道。

“看什么?说话是歪理一套一套,想个事是自作聪明,其实你比谁都糊涂。”方卉婷笑容一整,职业性地训上帅朗了,这一训,让帅朗诧异了,隐隐地觉得俩人的谈话已经超出了案情范围,弱弱地说了句:“我这么糊涂吗?”

“嗨,不能这样吧?我连嫌疑人都不是,倒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啦?”帅朗不悦了,发着牢骚。

有吗?帅朗盯着方卉婷,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证明自己判断的端倪,方卉婷似怒非怒、似嗔非嗔,半晌才启口说着:“对于打击违法犯罪我从不介意,不过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也有,假如有一天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好朋友触犯法律了,我说不定也会循私枉法一回。咱们都是小人物,我理解你,明哲保身总是放在第一位的,我相信在这个案子里,你也没有犯过多大的事,做过多大的恶。”

“不能。”方卉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回绝了。

“那当然,要犯的事大了,我早溜了。”帅朗道,一说看着方卉婷一气结,马上改口道:“放心放心,我心里有谱,差不多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你说的对,咱们都是小人物,逆不过大流,否则后果是粉身碎骨……对了,方姐,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就给我开了后门,我也不敢走呀?”

另一辆车里,一辆SUV民用牌照,专案组的车,静静缓缓行驶着,无从知道自己搅了多大风浪的帅朗,此时正期期茭艾艾地不时瞥一眼目不斜眼开车的方卉婷,几次要说话,几次又咽了回去,快到绿城宾馆时,终于按捺不住了,还是憋出来了:“方姐,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一个不敢走,又把方卉婷逗笑了,一笑,帅朗也呵呵在傻笑,也许彼此都能看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许俩个人彼此都下意识地冷漠,本身也是一种默契,此时才有了那么一种冰消雪融的感觉,帅朗坐在床上笑着,很灿烂,方卉婷抿着嘴笑着,像绽开的一朵迎春花儿,郁闷了些许日子,今天似乎第一次如此地开怀。

……

只不过笑着的时候,方卉婷叹了口气,一叹气,让帅朗咯噔了一下,感觉到了自己这号烂泥不上墙的得性,很让警花姐失望了,正要说句宽慰的话时,却不料方卉婷压低着声音,轻叱道:“你可以聪明点,但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没说的,一条条指令发出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窝在路边、路口、闹市,不同地方的待命外勤,急速地发动着车,向这个突兀出来的集合点疾驰……

“什么意思?”帅朗的话也下意识地在压低分贝。

“把人全撒到这儿,不管大鱼小鱼虾米,先捞住再说。”沈子昂来了个拍脑门决定。

“昨天晚上专案组就讨论过了,对于你的事要低调处理,出了枪案,又和现场指挥操作有误有关系,专案组要保续队长,肯定不会对你那些摆不上桌面的烂事深究……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就即便有污点,可冷库毕竟抓到了四位嫌疑人,怎么也算有立功表现,迟早会放了你,不会按程序处理。”方卉婷小声说道,一说道此处,狠狠地剜了帅朗一眼,更低沉、更忿意地说着:“可你倒好,一交五十万,又爆出一个重大线索来,这条线索把梁根邦抓住了……现在好了,你成功地把自己从小人物变成大人物了,现在专案组就能放都舍不得放你了。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谈话机会吗,是郑老让我劝劝你,一定要识时务,再有什么事千万别包着不说。”

“三组,范主任带队去了。”行双成道。

呃……帅朗喉结噎了下,愣了,敢情是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了。这事办得连方卉婷也觉得很糊涂似地,放了杯子,起身了,这一走,帅朗可期期艾艾舍不得了,紧张地站起身来问着:“那方姐,我怎么办?”

“不应该是逃跑,他无从知道他已经进入到我们的眼线……这个地方地处中州的近郊,交通四通八达,咦?不会是谁见面吧?昨天冷库的出事,如果和他们有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舒战落网,吴奇刚被解救……那么他们接下来,应该是……清场,把直接嫌疑人送走……如果林玉峰涉案,那这儿肯定是个接头地点,否则以他的律师身份,何必要这么鬼鬼祟祟,他没问题,也许恰恰能说明他要见的人可能有问题……行组,把谁派出去了。”沈子昂灵光一现,把片段合并着思考,来了个大胆的猜测。

“当坏人你没那胆子、当好人你又没那性子,还当你的小人吧……别把自己当根葱就行。”方卉婷撂了句,噔噔向门外走着,既有警示,亦有暗示。一暗示,帅朗想起什么来,在方卉婷手搭到门上的一刹那出声喊着:“方姐,等等。”

“小沈,你看呢?”郑冠群回头问沈子昂。

方卉婷站住了,斜斜地回过头来,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帅朗抓着稍纵既逝的机会追问着:“进来时候咱们那顿饭都误了……出去我请你,你来不?”

“刚走,不到半个小时,不过奇怪的是,绕了一个大圈,您看,从开发区环亚酒店绕到了陇海路,又上了郑上公路,现在手机信号却出现在高速互通立交一带……这儿是个交通中转枢纽,东西南北走向共有六条高速公路,根本没法封锁……”行双成指着治安防范图,在手机信号的区域划了一个圈。

“哼,那得看心情好不好了,也得看你能不能出去了。”方卉婷嗤了句,很傲。

“怎么样?追踪到了吗?”沈子昂关切地问。

门开了,又关上了,听着渐杳的脚步声,回味着最后那一句很傲、很拽,却不是厌恶的拒绝的话,帅朗抹着下巴搓着嘴巴,狠狠地下定着决心:一定要出去。

“精通法律才能更好的触犯法律,这有什么稀罕的。”有人在背后说道。行双成一回头,笑着站起来了:“郑老,沈组……你们来了。”

就是嘛,一定要出去,想想很傲的警花姐、想想灿烂的笑容,想想那看一眼就想蹂躏、看两眼就想长期霸占的方姐,帅朗又暗道着:一定要出去,不出去可就没机会了。

“这律师不能也是骗子吧?”行双成看得有点诧异,自言自语道。

对了,梁根邦抓住了?帅朗过了很久才回味到这儿,梁根邦一抓住,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帅朗在房间里踱步着,在案情和一缕淡淡的暧昧奸情中回味着,反过来想,似乎觉得自己这一步棋好像也没错,最起码,能给自己和所谓嫌疑人“小玉”的关系一个很好的解释。

目标信息是:林玉峰,男,32岁,工作单位:中山市恒真律师事务所。

……

行双成指挥着,在这里他有绝对权威,每一个追踪信息的处理不必请示汇报,听到外勤组收到的回应,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些,刚一坐下,看着屏幕上调出来的目标的信息,又觉得这事蹊跷得紧。

“梁根邦,你还不准备开口是不是?别的事暂且先不说,就你刚才持枪袭警,知道什么罪么?”预审员在施压。

“把方位给他们……”

“抬起头来……你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无法掌握你的犯罪事实是吧?”另一位预审员,也在施压。

“三组,范主任的外勤组。”

屏幕上,嫌疑人深低着头,神情萎靡,戴着铐子的手一动不动,整个人像僵化了一样,任凭预审员怎么施压,就是只言不露。

“锁定……尝试锁定,离目标最近的是那一组外勤?”

沈子昂看着预审的监控,直勾勾盯着嫌疑人的表情和细微动作,不过看了很久,根本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于自己从业的那份经验全部失效了,理论上讲,那怕有一点心理活动也会反映在行动或者表情上,而此时嫌疑人表现,就像根本没有心理活动一样,半晌回头征询地看郑冠群,老郑摇摇头道:“一时半会审不下来……不过也正说明他身上的负案很重,这是一落网万念俱灰了……审那俩个,柿子先捏软的。”

技侦汇报道,又一个突兀的信息出现了。

另外俩位,早已开审了,只不过场面同样另类,沈子昂示意着打开3号预审室的监控,笑话来了,那位绰号包皮的嫌疑人,此时正在预审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人坐在地上,手铐上椅子上,椅子躺在身边,根本没有正常录制预审现场,这台机是关着的,郑冠群诧异一问,沈子昂无奈地道着:“犯毒瘾了,满地打滚,话都说不成一句,估计有故意成份,不过这个人真有毒瘾,身上还揣了十几个小包。”

“行组,目标的手机信号出现了,在绕城高速互通立交一带……正在通话中。”

“不能人到手了,还没办法吧。根据这几个嫌疑人情况制订一个预审方案,可以由浅入深慢慢来,不过时间不能拖。”郑冠群道着,五号预审室,那位叫林玉峰的律师也在僵着,这是还没有过了心理适应期,不过从表情上看,这位好歹抖抖索索很不自然地挪着位置,看了几眼,郑冠群一指道:“就他……先从他打开突破口。”

又是个绕圈子的轨迹,行双成在技侦室来回踱着步,这个突兀出来的目标像个老手,连换乘了三辆出租车,而这都是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现在究竟在什么方位,是否还在中州都不好说,一想消息延误又是心里懊丧的直拍巴掌,那怕能早半个小时、早十几分钟都有可能追到目标,可偏偏知道的信息都和目标的踪迹擦肩而过。

“郑老师,要不您指点指点他们。”沈子昂道,老郑点点头,沈子昂示意着一位内勤,领着老郑下去了,刚一出门,沈子昂回头示意着,那位录像的技侦“啪”把三号预审的录制,关了。

“……”

现场,被关闭的现场,续兵带着医生进了预审室,那俩位预审员知趣地先让出来了,嫌疑人还在哭诉着:“吸一口,就吸一口……让吸一口,我全说。”

“返回中原路了……”

边说边哀求着续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身抹着一身灰,从进门不久就这得性,续兵对这类嫌疑人见多了,站在他身边没有理会哀求,指指医生,蹲下身子道:“医生有一针就能止瘾,不过你就是个跑腿的,有什么可说的?”

“也是出租车,在这儿打了辆车,车号是……”

“有有有……”包皮不迭地说着,鼻涕流进了嘴里也浑然不觉。

“郑上公路,快,王海,你一组把郑上公路的监控调出来,二十分钟前……”

“有什么?钱被缴了,人被抓了,人质也被我们救了,你们还有什么?”续兵故意问道。

“行组,和出租车司机联系上了,目标在郑上公路口下了车……”

“有有有……还有一个人质在我们手里。”包皮急了,牙齿打着战,冷也似地咯咯直响。

“016到022号微机,沿陇海路监控搜索还原……”

“吹牛吧?就你这身子骨,还抓人质?”续兵不屑道。

“出租车牌号豫AU054,向陇海路方向行驶……联系出租车公司,和司机建立通话……”

“真有,还关在地下室,邦哥捅了他一刀……说不定已经死了,这事办得不地道了,诈了人家两百万,回头还把人捅了……真不是我干的啊……大哥,给我一口,我快不行了……”

行双成接着步话,指挥着手下加进逆推速度,依照发现目标的这个时间建立活动时间轴,可以通过交通监控还原失踪半个小时的活动轨迹,外勤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准确的信息,否则再多的警力也茫无头绪。

包皮含糊不清地说着,续兵听着听着眼直了,这样描述,能吻合到吴奇刚的交待了,难不成挟持吴荫佑取到了钱,还杀人灭口?这一惊非同小可,揪着这货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人在哪儿?快说……”

步话里,续兵在向指挥部汇报,声音急促而焦灼。

包皮这位貌似怒目金刚的吓着了,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地址,续兵扔下嫌疑人,快步飞奔出了预审室,边汇报边带着一队外勤朝着嫌疑人交待的地点驶去。

“准确离开时间是九时零八分……房间我们刚封,可以提取到指模……”

南郊,张新庄,一幢联体的老式居民楼,紧锁的铁门被外勤撬开之后,续兵一行外勤进了套着塑料脚套进了房间,开了卫生间,一瞬间都眼直了……下水管上缚着一位中年人,嘴被黑胶带封着,颈部动脉被切开,血顺着衣襟已经浸湿了前襟一片,在马桶四周形成了一个血形,血已经凝固,死去已经多时了。

……

“叫法医吧。”

三位外勤不废话了,一个到保安部查监控、一个仔细询问着入住房间,另一位快步出了门厅,架着步话汇报着:“续队,人刚走,半个小时前……”

续兵侧过脸,说了句。外勤们知道此事的处理程序,都小心翼翼地出了现场,守在这个阴森的地下室门口。

“半个小时前。”服务员道。

《经济信息联播》九月三十日电,昨天我国公安机关协同菲律宾国家调查局破获了一起跨国电信诈骗大案,境内外抓获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148人,铲除电信诈骗犯罪窝点41个,查扣涉案赃款1.2亿元,缴获涉案银行卡8000多张,手机、枪支、假身份证等一批赃物。此前,我国境内多个省份发生冒充公安、检察机关诈骗案件,涉案金额巨大,一度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几地公安部门成立专案组经过数月缜密调查,于昨天下午展开行动,国内福建、云南、广东、湖北、黑龙江、河南等地警方同时行动,共捣毁犯罪窝点近30个,抓获犯罪嫌疑人90多人。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次成功的多国警方合作的行动,其中组织策划并出资在菲律宾、越南、柬埔寨、新加坡、台湾等地设立拨打诈骗电话窝点有17个被当地警方捣毁,抓获涉案嫌疑人50余名,犯罪集团的主要几名头目均告落网……

“什么时候?”外勤刑警问。

餐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连续忙碌了十数日的专案组成员用热烈的掌声给自己来了个犒赏。外界的报道引起的反响有多大暂不用说,当省厅刘厅长向大家宣读省厅和公安部发来的嘉奖令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几次把短短的电文打断。

“有。”服务员给了更振奋的消息,抬眼一看,凉水泼下来了:“不过刚退房了。”

新闻报道相对模糊,幕后的真相是中州这个专案组抓捕到了电信诈骗案的一个主要参与者梁根邦,梁根邦直接的上线在厦门,厦门窝点又是一位化名成中华的头目设立的、而这位核心成员成中华落网之后,大案如山倾倒,牵涉出来了六个头目和直接操纵的境内外七十多个窝点全部暴露出来……一个偶然,引起了连锁的反应,追踪数月的电信诈骗案全线飘红。

线头出来了,二十一日在中州大道工商营业厅送款的男子,身份证和体貌特征对上号了,恰恰是个中山市的身份证,根据中山市公安局反馈的消息,此人恰恰也在当地瑞昱公司任过职,持有律师从业资格证;恰恰这个人,又是到惠民区公安分局报案拍卖会上当被骗八百万的人,而更振奋人心的消息是,惠民区公安分局对协查通报的反馈上,此人近期一直在中州,不到半个小时,技侦居然在外来人口治安网管上查到了此人的下落。

于是,中州这个小小的专案组成了全国同行的瞩目焦点,甚至于公安部0919专案组特派员专程从首都赶来调阅案卷,询问直接嫌疑人。一周以来,这个地方的编制扩大了一倍,人员增加了两倍,车辆增加了两倍不止,亏是检测中心的大院够大,现在去看,各式的轿式警车、面包式警车、越野式警车甚至只有公安部可数几个单位才有的特种押送车,停了满满的一大院子。

急匆匆奔到环亚酒店前台的三位,证件、身份证复印件排到了总台上,服务员不敢怠慢,顺手输着身份证查着入住记录。

刘厅长今天是到专案组专程宣读嘉奖令,短会开了十数分钟,到场的尚有不少新闻单位的记者,簇拥着从大餐厅出来时,专门安排把押解的场面拍摄了几个特写。一个中队的特警把警戒线拉了两公里,嫌疑人从专案组滞留室押解出来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十数个摄像镜头直指头发散乱、两眼无神、戴着手铐脚镣的嫌疑人,卡卡嚓嚓相机和拍摄的声音,之后是数十辆警车押解的队伍,绵延了街区足有半公里长。

“市局刑警队的,查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在你们这儿住过?”

“总算有个交待了啊,童政委,这次得几等功啊。”高大的续兵在队伍之后特别显眼,目送着最后一辆押送车出专案组,笑着道。老范故意刺激了句:“兄弟,集体功劳,又不是你抓的人,你激动什么?”

说是水火不容,却要冰炭同炉,坐车上的俩,在一眼如灼之后,都没有说话……

“废话,三千铁警,咱们组是旗手……这个大案是从咱们这破开口的。”续兵得意地道。

方卉婷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帅朗一眼,却不料和帅朗偷窥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四目相接时,各自如遭火灼,迅速分开了,看来不是相吸,而是相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咱们的目标抓住了?”童辉反问道。

“那叫相互吸引,没听说过警匪一家么?我越来越觉得咱们像一家人了。”帅朗道,脸不红不黑。

一句问住续兵和老范,这个轰传一时的大案,在专案组倒属于搂草打兔子捡来的,谁也没想到梁根邦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扯出这许多惊人的案子;同样谁也没想到,抓了一百多个各式嫌疑人,居然没有看到端木界平落网,不少小头目都交待出了这个“王平”,可王平像人间蒸发一样,早就无影无踪了。

方卉婷脸一红,可没想到帅朗这个时候了还有这等心劲,哼了哼,瞥眼看了眼帅朗,不客气地道着:“有吗?我那是帮教,挽救失足人员。”

“这个人不简单啊,他骗得很有节制啊,居然狠心把几处投资和手下都扔了,要不就是预料到出事了。”范爱国道。

“对,感情,从你到黄河景区找我,我就发现咱们俩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帅朗道。

“不能吧?这么拽?”续兵不服气。

“感情?”方卉婷讶异一句。

“那人呢?你说在哪儿?21号确实在中州、24号卫星电话信号确定在香港、28号到了新加坡……等咱们抓,人没了。”老范出了难题,续兵一愣,道了句:“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是案情,是感情。”帅朗道。

“去去,各忙各的。”童政委摆摆手,跟着郑冠群和沈子昂上楼,半晌人走,续兵才诧异地问着老范:“忙什么呀?嫌疑人都解押走了,还有咱们什么事?”

“什么情况?有关案情得向专案组反映。”方卉婷道。

“呆着呗……现在是见好就收、还是扩大战果,领导们不正商量着呢吗?”老范小声道了句,很识时务。

一看这样,帅朗一点也不着恼,嘿嘿笑了,如果这么忿忿,那恐怕问题不大;要是给予你同志般战友般的同情安慰,那才坏事呢,笑着道着:“根据你的表现,我现在很确定我的问题不大……对了方姐,还有个情况我得告诉你。”

对,这个时务没错,对于中州设立的这个专案组可以说硕果累累,很争面子了,不过再叙初衷要诱捕端木界平的话,却是还没有完成任务,究竟是解散还是继续,今天差不多到十字路口了。一起上楼的也没什么人了,中山、宁夏、黑龙江几地的同行已经离开中州了,梁根邦几位重大嫌疑人被省厅接手了,要和部里0919专案组并案调查,盛名之下的这个中州专案组,该何去何从,沈子昂回头时,只看到了能商量的两个人了,一位是童辉政委,一位是省厅的郑冠群。

“呵呵……”方卉婷笑了,一笑俏脸如绽着小花,不过小花一绽而逝,马上呲眉瞪眼给了帅朗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表情道,“活该。”

今天刘厅长和部里的专员不吝言辞的表扬了一番,各人的心情自是很好,请进了办公室,沈子昂亲自给两位倒水沏茶,边坐边说着:“中午我安排多办了几桌,大家辛苦两周多了,童政委,您得主持大局啊,这酒场,我可当不了组长。”

“废话,不害怕咱们换位试试。”帅朗道。

“开什么玩笑,有郑老和您在,我敢主持?”童辉推让着,却不料老郑直说自己肝功能以及消化功能早被酒精毒害了,根本不敢接招,又推了回来,童辉推拒不得,只好勉为其难了。谈笑风生着,其实这一周几乎是在无所事事中渡过的,包猛刚审了两个小时就撂了,林玉峰审了十个小时也交待,最难审的梁根邦用了四十多个小时,却不料和几地警方的调查接上了线,最终引出了电信诈骗案的全线告破。

“你有点害怕是不是?”方卉婷又问。

侦破这个案子纯属偶然,但对于警察来说,盯上了案子最终告破却是必然,有时候在偶然和必然之间需要一个选择,沈子昂聊了几句,终于转上选择这个正题了,问着郑冠群道:“郑老,昨天咱们谈过了,今天再摆上桌面上,现在您说咱们是激流勇退呢,还是乘胜追击?”

“废话,我能不心虚吗?”帅朗道。

“先听听你的意见,还有小童,你说呢?”郑冠群道。

“我就问一句,至于吗?”帅朗不悦了,车发动的刹那,方卉婷哼了哼不屑道:“你有点心虚是不是?”

“我们外勤组的,只能听指挥了。”童辉没有回应,心里打着小鼓,现在结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有省厅和公安部的点名嘉奖,对那儿也交待得过去,继续往下追,追着了倒好,抓不到首犯,那结果可是要惨淡收场了,再说了,现在端木究竟在哪儿也没有消息来源了。

“想要那个很容易,专案组一惯是先抓人,后下逮捕证,要不给你签一个?”方卉婷故意道。

“如果撤的话,很容易,刘厅长的意思呢,也是让我们考虑着办,毕竟电信诈骗案已经全线告破,就漏网一个两个也向社会交待得了,再说他们如果在国内,落网也是迟早的事,我听厅长的意思,倾向于见好就收,免得将来向上交待不了让省厅难堪……”

“哦,对,方警官,我现在的情况算被滞留还是被软禁?我可连刑事传唤书都没收到。”帅朗问,很在意这个关键问题。

沈子昂道了一种方式,话音一转,又说到了专案组的留,这就难了,就听他说着:“要是保留专案组继续深入调查,有三个难点需要解决,第一,林玉峰是徐丽雅聘请的律师,他连端木都不认识;梁根邦倒是和端木见过一面,但连真名也不知道,我们倚重的就是这两条线索,如果这儿线索一断,再从什么地方开始,这是个难点;第二,端木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究竟还在不在中州、在不在咱们省、在不在国内,这个实在不好判断,我们掌握的他两部卫星电话,在新加坡消失后,又出现在日本。咱们的职权范围可仅限于省内和中州市,出了区域,可就不归咱们管了;第三,要是继续往下查,将来万一一无所获怎么收场也是个问题。”

“我不叫喂,我也不知道你算什么。”方卉婷剜了眼。

罗列了些许问题,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从第一次诱捕失败,似乎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梁根邦的意外被捕,恰恰给了个很好的台阶,这个台阶是下也不下,把沈子昂难住了。

帅朗有迷懵地看了目不斜视的郑冠群一眼,弱弱地起身,跟在方卉婷背后,下了楼,上了车,果真只有俩人,帅朗偷偷摸摸瞧着方卉婷,小声问:“喂,我现在算什么?”

听完了,郑冠群在把玩着水杯,沉吟了片刻才说着:“小沈,看来你还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没有跳出来,立足点仍然是自身,我不是打击你啊,以你这种思维方式,即便端木仍然在中州,你也抓不住,或许就抓住了,这个意外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警察这信誉够不好了,你就别再来抹黑了啊……”老郑哭笑不得地应了句,拔着电话,叫着人,帅朗估计是要送自己走了,这倒好,住绿城宾馆舒服几天也算,不多会儿,开门进来的却是方卉婷,老郑一扬手一指帅朗:“把他送回去……”

“嗯?郑老,您有想法?”沈子昂诧异了,眼光投过来。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了,我是一颗红心向警徽,我恨不得现在穿上警服抓那几个王八蛋去。”帅朗故作姿态来了句。

“有点,我觉得我们现在能取得的进展,说不定也是有意为之。”郑冠群爆了个雷语,一听这话,沈子昂惊讶了,奇怪地问着:“谁有意?有意让我们抓到?”

“鉴于你这个挤牙膏的态度,你的事慢慢凉拌吧……等一会儿,回头把你送回绿城宾馆住着,丑话说前头啊,你再敢打人,直接把你关在专案组啊。”老郑连唬带吓来了几句,瞪了帅朗几眼,同样有点不悦地道着:“你要是还有什么没说,千万别隐瞒着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

“端木呀!?……我仔细研究了这个人十数年来的诈骗手法,隐隐约约我抓到了点思路,你们帮我捋捋,你看,一九九X年残疾人互助联盟诈骗案,落网一共20多个嫌疑人,没有端木;呼市的合同诈骗案,大骗子郑铎落网,可他的私人助理,也就是端木下落不明;宁夏的集资诈骗案,主要嫌疑人李强落网,以会计师身份出现的端木也下落不明;还有广西的风险投资诈骗案,嫌疑人同样也指认端木,但端木同样是在最后一刻溜之大吉……王小兵、杨军、孙亮,究竟用了多少个假名字,现在还无法统计,现在又是另一个假名王平爆光,似乎一件案子倾覆,对于他好像只是个假身份的曝光,换一个身份,他照样可以重来,说不定这个案偃旗息鼓之后又会出个张平、李平、陈平。你们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个什么样我们没有掌握的规律呢?”郑冠群问道,很怀疑的口吻。

人都走了,就剩帅朗和郑冠群了,一瞅这么孤立,帅朗很失落地问:“郑叔,那我怎么办呢?”

“恰恰说明这个人非常狡猾,反侦察的意识很强。所以我们抓捕的难度会无限制的扩大。”童政委说道,一说郑冠群摇了摇头,否定了,回头再看沈子昂,沈子昂揣摩这个案子时日不短了,想了想,有点不相信地说道:“郑老,您的意思是,骗到一定程度,他就会自换门庭,把下面的人全部抛给警察?他在利用我们作清道夫……”

这下子真刺激起来了,沈子昂消息一说,叫着三位外勤出去安排了,自然是一个字:抓!

“对。我有这种感觉,抛出个烂摊子让警察接手,既能给警察一个交待,也能给自己找一个重新来的机会,即便在这个电信诈骗案里,加上梁根邦一共是七个头目,四个境内、三个境外,根据梁根邦交待,是端以护照为诱饵协迫端木对吴荫佑下手,杀人灭口,走到这里,他们使命就完了,甚至于林玉峰给梁根邦的护照也是假的,我想,端木根本没有想让梁根邦出逃,而是有意地把他往警察手里送……不管他在中州落网还是持护照出境时落网,结果都一样,否则以端木的混迹经验,直接通过秘密渠道走蛇头的路子,我们根本无法查到梁根邦,你们想想,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他是怎么样出入境的。”郑冠群又抛出了几点嫌疑。

果真翘了,帅朗明显地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痞相,原本就对自己犯的那点破事不在乎,现在好容易扔出点东西来了,自然是拽得不得了,而这位呢,知道恐怕就逼也未必能有结果,僵持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了,沈子昂一接电话,却是个意外的惊喜,行双成汇报:和小玉接头送款的中山嫌疑人,还在中州。

像,很像在用警察当清道夫,在当骗子除旧立新的清道夫,类似的案例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么大手笔的确属罕见,而且沈子昂再逆向考虑一下,抓到了这么多嫌疑人、查封了这么多窝点和涉案资金,恐怕就各地同行也腾不出手来再对付端木,其实也正常的思维考虑也是如此,一个嫌疑人把他的犯罪产业丢了,肯定再兴不起什么大浪来了,落网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一点,沈子昂知道对端木并不适用,手里还掌握着大量资金,谁可知道他回头还能想出一个什么样的匪夷所思的骗局来。

“我没隐瞒,我都说了……你们对待知情人的行为还违法呢?”帅朗辨了句,似乎有恃无恐,知道这个专案组把自己怎么不了着。一说这话,把续兵噎了一家伙,不吭声了,老范也不说话了,似乎俩人的短处都被人拿捏住了,而拿捏的人呢,又报这么重大的情况,恐怕这辫子要翘起来了。

这就难了,沈子昂想了想,还是不敢确定,当警察的谁也没有胆量把自己的前程押到一个案子的成败上,特别是像沈子昂这种年纪轻轻已经坐到督察位置的高阶警官,郑冠群撂出这么个难题来,瞬间也从沈子昂的脸上发现预料中的表情了。

“嘿,你什么态度?隐瞒别人的犯罪事实,也是违法的。”老范听不下去了。

什么表情呢?患得患失呗。患了好一阵又是来回话问着郑冠群道:“郑老,您的意见呢?我听您的意见,别老给我出难题。”

不料帅朗觉得刺耳,立马不悦地道着:“不能吧,她认识罪态度这么好,你们都一点不认可?忒伤心了,早知道我就不吭声了,坐几年得了,几年没准都攒不够五十万。”

“我意见是,还可以稍拖几天等待观望,不过时间不可能太久,专案组几十号人不能老窝在这儿;以一到两周为限吧,实在不行,只能鸣金收兵了,你是咬定目标准备查下去,那当然又是另一说。”郑冠群道。

“可这样就不行了,光举报不投案自首,对于减轻她的罪行没有什么明显效果……当然,如果她能站出来,不管她以前犯了什么事,在座的,都可以在她的案卷上签一个名字,对她的认罪以及积极举报的态度给予肯定,对她将来很有好处的……”郑冠群软绵绵地说着,谆谆善诱,听得童政委和老范频频点头,心里暗道着,还是老姜辣,换一种说话的口气,这话可就一点都不刺耳了。

“可从那儿开始,线索可都断了,如果真像您判断的那样,下一次浮出水面,恐怕得一两年之后了吧?我们要查,从哪儿开始呢?”沈子昂问。

越是心有绮念,越是道貌岸然,此时帅朗感受到了那种心里藏着秘密而别人无计可施的那种得意感觉了,这是和桑雅商量好的出逃计划一部分,就即便是将来有所不测,也可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刑罚,再怎么说举报犯罪也有功不是。

“你忘了,还有最后一条线没有断,端木回中州干什么来了?以前想是因为《英耀篇》的缘故,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他对我们的调查已经有所察觉,说不定从梁根邦上通缉令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谋划变身了……现在可能和他发生直接关系的,好像我们手里还有一个人。”郑冠群神神秘秘道着,眼里带笑,沈子昂和童辉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个名字:“帅朗!?”

“就见过两三回面,您说能了解多少?”帅朗愣着眼,给了个不确定的回应,不过心里却泛着一比绮念,暗道着:她身上每个部位我都了解。

“对,帅朗。”郑冠群道。

不时地有人看手机,看完手机,总是下意识地瞪帅朗一眼,好像埋怨这家伙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瞒了这么久似的,郑冠群直到没人问了,这才开口了,饶有深意地看了帅朗一眼道着:“帅朗,还是那句话,对于你的合作态度我们是非常欣赏和欢迎的,对于这个叫小玉的女人,你还了解多少?”

“哦哟,把这小子都快忘了,在绿城宾馆都吃了一星期了。”童辉笑着道。

各有心思地想着,在这个时间段里,技侦上不断汇总的消息,直传到了各人的警务通手机上:取款嫌疑人的体貌特征锁定、协查通报已经发至各分局、派出所;使用的身份证恰恰也是中山市的身份证;关于取款、送款、邮电大厦遭遇的事,全部可以验证……

“这个人……我实在看不出他有这么大的价值,原来以为他和诈骗团伙多少有点关联,现在好了,居然是个打酱油的。”沈子昂笑道。

连珠炮地发问了几个人,无非是追问所谓“小玉”的下落,帅朗自然是把信息限定在已知的钱和举报上,口风丝毫不露,郑冠群看了半晌没说话,饶是以他和嫌疑人几十年打交道的经历,现在也拿捏不准帅朗到底是仅限于此还是知道更多,只不过看到桌上的五十万现金,隐隐地觉得应该可信,五十万现金都交出来了,难道还会不顾自己安危保着那个人。

“把这个打酱油的,放了怎么样?一来做个顺水人情,二来咱们在对待他的事情上也确实有不妥之处;三来呢,说不定这会成为一个饵……”郑冠群缓缓道着,看样想了许久了。

一个咄咄逼问,一个不以为然,来回话一打绕,续兵不问了,有点上火,帅朗看了看几位,在等着技侦作业的时间里,恐怕不会放过自己这个重大嫌疑人,看这几位或直视、或瞪眼、或叉手而坐、或十分不信的表情,帅朗知道,又要来一番嘴官司了。

细细地说着放和不放的对比,沈子昂斟酌了片刻,这个刺头倒无意中办了件成全自己的好事,再说几个嫌疑人的供词都能证明他和诈骗案确实无关,即便是认识那位女涉案人,可毕竟把五十万被骗款项和消息都告诉了专案组,说来说去,似乎放出来更合理一点,如果真能当个饵用,那对案件的推进益处可就大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可能就告诉我了。”帅朗反驳着。

半晌,沈子昂点点头,附议了。

“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续兵不相信了。

……

“她没告诉我。”帅朗道。

驶到绿城宾馆的时候十一点多了,专案组下了个轮休的命令,内勤和外勤各自安排国庆的值班的紧急策应,剩下的人可以回家休息一到两天,这个消息对于忙了几周的人员都不啻于一个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连续兵和老范一路上的话题也围着放假说,这个时候,倒还真没把那货当回事了。

“在哪儿?”续兵又问。

716房间,门开着,大开着,房间里响着电视的声音,续兵和老范诧异地进了门,踱过走廊,被眼前的景像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帅朗正躺着抽烟,烟灰缸放在肚子上,光着大脚丫,龇牙咧嘴边抽边笑着,侧头一看电视,却是放的《猫和老鼠》,屏幕上追得起劲,下面看得起劲。

“走了。”帅朗道。

“哟,生活不错嘛。”老范笑着道,帅朗一愣,坐起来了。

“那人呢?”续兵问。

“小子,还记我仇啊,你那哥们已经出院了啊,我去看了趟,恢复得不错,又能打架了。”续兵开了个玩笑。

果真让帅朗很牙疼,不怀好意地瞪了范爱国一眼,话锋一转,很诚恳地来了:“为什么隔了三天才反映,我觉得可以理解,五十万呐,总得给我点做激烈思想斗争的时间吧?我承认,我存心不良,确实想黑了这笔钱,不过现在想想,这不又不太敢黑不是……所以还不如干脆充个好人给你们交了得了,省得你们追着我不放。”

帅朗左看看,右看看,烟掐了,人愣着道:“哟,看你们这意思,我这公务饭吃到头了?”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沈子昂眼皮一眨,微笑了,这要说不清麻烦,可要是说清了,更麻烦。

“哼,聪明……我说这小子聪明吧,对,吃到头了,告诉你的好消息想不想听?”老范逗着帅朗,帅朗不屑地道:“放我走呗,都写脸上了,还想给我惊喜呀?”

笃笃笃,老郑指头叩着桌子,打断了帅朗的话,帅朗愣着眼一瞅老头,老头却是话噎在嘴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指点了点帅朗,无语。老范,看着帅朗说得头头是道,倒把一干同行辨得无语了,暗暗觉得有点好笑,眼睛狡黠一骨碌,问上了:“帅朗,你这是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呀?好,我问你,从21号到今天三天了,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及时反映?还有,这个举报的小玉在哪儿?她可也是位重大嫌疑人。”

“你怎么知道要放你走?”续兵讶了一下下。

嘿哟,续兵瞪着眼,怎么就听着这话这么刺耳,一瞪眼,帅朗对续兵也没好感,以退为进,吧唧着嘴巴说着:“续队长,你看你看,就您这态度,谁敢和您接触,别说嫌疑人,普通人见了你们都犯怵……就比如我吧,上次的举报被人绑架,我损失的多大,钱包、钱、手表,你们愣是一样没给我找回来,回头我还得搭上不少时间陪你们……所以说啦,只要不是碰上性命攸关的事,谁愿意和你们警察打交道是吧……大家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情呀……”

“早间新闻都播了,跨国电信诈骗案全线告破,那么多嫌疑人落网,是梁根邦捅出来的吧?我这就叫有重大立功表现,别说事情不大,就事情很大,都要从宽处理。”帅朗道。

“这个……”帅朗眼睛一眯,瞅瞅几位虎视眈眈的警察,小心翼翼地说道:“各位老大,不是我说难听话啊,现在警察的信誉不比我们做生意的好多少吧?万一有个闪失,钱被黑了、东西被抢了、再不要落到梁根邦手里,那找谁说理去。”

老范和续兵都笑了,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椅子上,老范痛快了句:“对,放你了,不过由于你的情况特殊,专案组对你要实行监护居住。”

“皮包的夹层里,有一张SD卡,我看不懂,可能是点转账记录,都是些数码字。”帅朗道,童辉翻着棕色的包,果真从里面找到了一张放在塑料盒里的SD卡,刚拿出来,技侦上听到消息的就奔上来了,东西直接递给了技侦员,那技侦员如获至宝,捧着直往下奔,童辉诧异了,也奇怪地问了句:“你是说,小玉想投案?那她不直接投案?还通过你。”

“没问题,爱监视你监视呗。”

“东西呢?”沈子昂问。

“未解除监视居住以前,不能离开中州。”

“不是便宜了我,是相信我,她想通过我把这事举报了,她一女人家,被人追杀来追杀去,她害怕呀!特别是在中山和徐凤飞呆了一段时间,她还掌握了一部分瑞昱公司的诈骗的证据。”

“没问题,离开中州我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果不其然,续兵置疑道:“她辛辛苦苦骗来的钱,为什么便宜了你呀?”

“而且要随时接受专案组传唤,随传随到。”

指挥部会议里,帅朗说完后,眼睛慢慢地移动着,从左看到右,在座的沈子昂、郑冠群、续兵、老范以及童政委几人,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很惊讶的表情……不是不惊讶,而是故作不惊讶,帅朗知道这群穿警服的前生都是狐狸投胎,疑心太重,免不了会有一大堆问题在等着自己。

“没问题,不传到也行。”

帅朗很正色地说着,不带一点戏讶之情,会议室的在听着,专案组的技侦在录着,边录边提取着所说的时间点,从监控上查找着留存图像,这是一个直接而浅显的线索,取这么大的款项,肯定要留下身份证和体貌特征记录,如果找到这一层跳板,很可能线索直接指向的是端木或者徐凤飞,技侦上个个的表情像打了针鸡血,莫名地有点兴奋,这种的直接线索,可遇不可求。行双成听着,不断指挥着手下从那个时间点恢复监控,话还没有说完,准备的时间点已经找到了,在银行门口,坐的是辆黑色的尼桑,车号、涉案人、身份证记录,很快恢复到了技侦中网屏幕上……

续兵和老范本来觉得帅朗可能会有点逆反情绪,却不料这货早提裤子穿衣套鞋,一副准备即时开溜的样子,续兵纳闷了,弱弱地说了句:“看来你是巴不得想走啊。”

“……二十一号,也就是三天前,上午八时左右,就在我们取钱的那家银行,这个叫小玉的嫌疑人接到了徐凤飞的电话,让她把一笔钱送给在中州办事的人……小玉接到钱以后,回到了邮电大厦,却不料在那里碰到的人恰恰是一直追杀她的人,也就是梁根邦,所以无奈之下,她只得选择逃命了,逃到了黄河景区找我,之前在萨莉西餐厅我们认识,也就是那次糊里糊涂救的那个人就是她,在拍卖会上遇到了她,当时我还真不知道她是徐凤飞的人……出了那事以后,她逃到了南方,也就是中山市谋了份夜总会的差事,却不料遇到赏识她的人,恰恰是梁根邦的直接指挥人……”

“废话,不想走才有病呢?你再关我俩月,生意没了,钱没了,还得重头开始混,工作都没地儿找。”帅朗套好了鞋,老范随手把铁路公安转交的东西全给了帅朗,手机、表、钱包,帅朗不迭地收进口袋,续兵和老范还没走,这货早一溜烟窜了。

提取回来的证物包一打开,童政委眼直了下,齐刷刷的钱,一摞一摞拿出来,放到了会议桌上码好,整整五十摞,五十万,不大不小也算笔巨款了,这当会儿,真要对帅朗刮目相看了。

下了楼,奔出门厅,叫了辆出租车,帅朗如出笼的鸟儿,深吸了一口城市的空气,有那么一种闻到自由味道的感觉。上车就走,直奔景区,这许多日子什么消息也没有,知道大牛出院回家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关心饭碗问题了。

有了吗?当然有了。

不多会,驰回了景区,熙熙攘攘的游客让帅朗顿感格外亲切,特别是自己的工艺品门市照常开着,那亲切的感觉又多了几分。下了车,挤过人群进了店门,正忽悠一位外地女游客的平果一愣,啊呜怪叫着直扑上来了,来了个淫荡的拥抱,隔着玻璃柜台,田园从柜台下拱出来,搂着腰一把把帅朗扛起来,俩人大呼小叫着,把一屋买货的客人吓走了一大半。

“重大进展马上就会有了。”方卉婷应了声,貌似比老范和续兵还要神神叨叨。

“快快,放下,人都吓走了……”帅朗嘻嘻哈哈笑着下来了,进了柜台里,边出货边得啵着问着,情况不错,积压的货基本售完,厂家来了几次人,催着和工艺品店签供货合同,后来还是杜玉芬代签了,当然,多亏了杜姐,听得帅朗好一阵感动。再问老黄和罗嗦回来了,帅朗问这俩老实不老实,田园说着,你要出不来,指定不老实,不过你出来,他们不敢不老实,怕你坑他们呢……一阵打闹,电话一拔,不多会闻讯赶来的老皮、小皮、老黄、罗嗦一干人都来了,一进门都是大呼小叫,又搂又抱,捎带着取笑帅朗,已经习惯了,帅朗的脸皮足够厚到不在乎,大吹法螺一通,多大事还摆不平,不就打了两回架么?再打两回也没事。

“一个知情人吧……”方卉婷胡乱应了句,下楼了,刚下楼,又逢变故,带队的续队长和老范急匆匆回来了,直往楼上奔,看着李莉蓝大眼瞪小眼嘀咕着:“这怎么了这是?没听说有重进展了呀?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这哥几个,倒还真让就点打架的事,说话着,老黄想起个事来,拽着帅朗很正色地说着:“铁路招工招上你了,你去不去?”

不多会,外勤车辆驶进了专案组大院,沈子昂和郑冠群正等着,童辉政委很慎重地提着那一袋子重要证据,直进了楼里,好像觉得在滞留室很不合适了,直把帅朗请到了三层指挥部,进门沈子昂挥挥手,屏退了正对着电脑忙碌的技侦、经侦上几位属下,包括李莉蓝、方卉婷在内的几个人都成了闲杂人等,出了门李莉蓝拉着方卉婷小声问:“小方,谁呀?这么正式?”

“什么?什么时候?”帅朗倒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金河区中州大道,工行的主营业厅,帅朗迈着大步从大厅里出来了,后面俩外勤跟着,其中一位提了一只棕色的包,刚刚从银行租赁的保险箱里提出来的,三个人走到了车前,童政委把帅朗请了上去,东西一放好,车鸣着警笛向专案组所在的检测中心疾驰。

“前天发的榜,公示呢,有你的名。排在中间呢。”罗少刚也知道这回事。

……

“我说忽悠,行啊,考试考得不少啊,八十多分呢。”老黄道。

说话着,自顾自地离开了,王修让呆立在当地,对着六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闭了闭眼、叹了叹气,迈着老态的步伐,终于向车旁走来了,车上下来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开着门,把老头迎上了车,拍门,两辆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牌坊巷,连左近休憩的老老小小也没有惊动……

一说这事,都讶异了,都很意外地看着帅朗,要扔下这边的生意回去上班,放在以前可以理解,现在嘛,似乎有点理解不了了,不料帅朗愣了愣,迸出俩字来:“骗局!这招工是个骗局。”

“咱们是同行,要拼无耻,那是半斤八两……给你十秒钟时间,自己上车。”端木的话音冷了,不动声色看着,稍等片刻,转身踱步着,边走边说着:“老头,你知道我目标不在你,不过你要真不知趣,那就来硬的试试……这两辆车上坐的六个人,是我花高价请来的,我对你念旧,他们要动手,可就不用嘴了……”

“不可能,铁路局直接招工,上编的。我要有文凭我就去了。”罗少刚道。

吧嗒一声,水杯掉了,王修让像被人捏到了软肋,指着端木骂着:“端木,你……你真无耻……”

“就是啊,咱们铁老大骗什么?当兵转业的和大本毕业的子弟,符合这个框框都能进去。”老黄也愕然了,不知道骗从何来。

说话着,手一抬仿佛是发着信号,驶来了两辆车,两辆奥迪,车窗摇下来了,王修让惊讶的是两车坐了六个人,都是青一色的精壮后生,西装领带平头,个个眼光不善,王修让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正踌躇的功夫,端木并没有强迫,只是笑着劝着:“我既然来找你,就不怕你不就范……你有个女儿,住在金河区,女儿女婿还有个11岁的外孙女,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在红星小学是不是?怎么样王老,咱们这一代的事咱们自己解决,不要殃及家人如何?”

“狗屁,我就怕把我招上,所以做题的时候我做了一半都不到,做了的那一半,估计对都对不了一半,怎么可能考八十分呢?我活这么大,还没考过这么高分呢?更何况还是电工知识,别说八十分,能考十八分都是意外。”帅朗火冒三丈的说道。一说,老皮皱纹一紧,吃吃笑了,被帅朗这得性逗笑了,罗少刚、黄国强也嘿嘿笑着,俩人一揽帅朗,罗少刚安慰着:“这个正常,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回照顾子弟呢,肯定是你爸给你想了办法了。”

“你想胡来,不用我提醒你的身份吧?就你干得那些事,要是警察知道你还在中州,得有万儿八千警察追你吧?”王修让又给了软绵绵的威胁。不料没有威胁到有备而来的端木,端木笑了笑道:“所以说你很荣幸,是唯一一位既知道我和身份,又知道我在中州的人,我呢,想沾您点光,不知道王老您赏不赏脸……”

“就是嘛,你爸好赖也是乘警大队长,勤勤恳恳好几十年了,没功劳有苦劳,照顾个子弟不很正常么?”老黄也安慰着,不过话锋一转,取笑上了:“不过帅哥,你去当电工,认识零线火线么?”

“端木,人可不能信口雌黄啊,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法律,你不会认为在这片天地里你也可以为所欲为吧?”王修让刺激了一句,端木笑着道:“那当然,在中州您是地头蛇,能撬动这么多豪商大贾做这个局,您是有恃无恐呀。不过王老,我还真想玩两把,想请您给我当个顾问怎么样?”

“就是啊帅朗,我就想不通了,工种多呢,干嘛选电工?你到火车上当机修工多好,能勾搭上女乘务,反正什么工种都一样,你都不会。”罗少刚也取笑着,颇为帅朗的选择不屑了。

问的质问,答得隐晦,当然是指在拍卖会上圈钱了,端木闻言又笑了,笑着道:“可以呀,王老,我骗了一辈子人,都没你们这次骗得好,拿了钱、栽了赃,再坐到这儿晒太阳,和个没事人一样?你真以为你们骗上我八百万,就没事了。”

怎么办?帅朗愣了愣,眼前浮现着参加考试时老爸那么慈详、和霭地安慰,本来以为老爸变得知情达意理解儿子,现在看来,八成是阴谋早已造就,只等着自己往进钻呢,偏偏当时明知道考不上,还答应老爸考上回去……可现在,帅朗看看自己已经成形的队伍,看看忙前忙后招呼游客的平果和田园,不用说生意正常运转肯定挣不少,全扔下回去挣工资去?可能吗?

“是啊,您都知天命了,还跟我们这些不要命的玩?”端木眉毛挑挑,瞪了一眼。王修让抿抿嘴,不怒反笑,笑着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没值钱的地方,有机会挣点棺材本,我还是不介意的。”

难了,帅朗愣着眼,咬着一根手指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现在想想,还是蹲在绿城宾馆的好,一出来就遇上这么窘迫的处境,这个难题可让咋解?

“整一甲子……六十了。”王修让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掩饰着失态。

取笑还没完,兜里的电话倒急促地响了,一看帅朗胃酸牙疼,老爸的电话,估计就不告诉老爸都知道自己出来了,一接,声音不容分说:“中午回家吃饭,有事跟你说。”

“王老,别来无恙啊……呵呵,看来你好像并不怎么惊讶见到我?”端木踱着步,笑着,状如老友般地迎上来,站到了王修让的面前,像是审视古董一般上上下下看着,点点头:“看来王老身体不错,今年快够甲子了吧?”

就一句,帅朗还没等开口,电话都挂了,帅朗一挂电话,姿势又换了,指头挠着腮边,贼忒忒瞅瞅一干人,这一干取笑的瞅这架势,明显是为难了,老皮凑上来问着:“娃呀?咋啦?谁的电话把你愁成这样?”

九时,王修让照例像往常一样拄着龙头拐,提着保温杯,和小阿姨一起出来,小阿姨去买菜,而他趁着这段时间到户外遛遛,或是闲逛、或是下棋、或是找几位同龄的老友叙叙,多年来已经成了习惯。到了巷口,已经看到了象棋摊前也像往常一样聚了一帮子闲散老头,笑吟吟地正要上前时,却不料,斜刺里踱出来一个人,让他登时顿住了脚步,很熟悉的面孔,这个面孔在记忆中搜索到吻合的图像时,王修让脸上的皱纹颤颤,瞳孔有点收缩了。

“我爸的,肯定是让我回当电工。”帅朗无奈地说道。

巷子的尽头是居民社区,公共的锻练设施给居家的老人和孩子找到了新的去处,一群一队闲适的老头老太太除了扭扭秧歌,打打太极,就是牵着跚跚学步的娃娃,消磨着惬意的时光。

“那跟你爸请清楚嘛,做生意不比当电工强?”老皮试图从正面开导,却不料帅朗摇摇头:“我这名声不好,不挣钱那叫活该,挣了钱我爸一定认为我坑蒙拐骗了。”

老城区、状元胡同、牌坊巷,毕竟还是老城区有点老中州的味道,青砖、雕栏、高牌坊;石巷、窄路、独户房,如果不是偶而开出一辆两辆轿车,会让人误以为回到了上个世纪,踱在宽阔、整洁的老巷,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感受曾经是达官显贵聚集的这里,新的繁华已经掩盖住了所有曾经的荣耀,百年一瞬的沧桑,会微微地泛上心头。

“那倒是,你爸挺了解你的嘛。”老皮道,一说,几个人又嘿嘿哈哈笑了,一笑,帅朗吃不住劲了,拽着老皮小皮老黄罗嗦,讨要主意,却不料这几位都不掺合了,笑着摆手各干各的去了,无奈之下,帅朗刚到景区屁股没沾板凳,又乘着车,往家里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