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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掀货占摊放狗

“不,这就是实习和正式记者的差距了……播不播我做不了主,不过它的价值还真不小。台长不会不重视的,我建议你尽快向你们报社主编汇报一下。”女记者依然很神秘。

“我觉得新闻价值不大,现在假货已经司空见惯,群众也见怪不怪了,真要播呀?”韩同港似有几分怀疑。

“哦,于姐,这您得教教我。”韩同港虚心请教着。

“你说呢?”女记者笑容有点神秘。

“一条新闻成就不了一个企业,可足以毁掉一个企业,这条新闻就是如此,它不体现在新闻上,而体现在它播出的后果上……懂了吗?”于记者侧着头,凤眼有点媚惑,摄像的、制作的、调音的都神秘地笑着。

笑着上车小坐的正是韩同港,晚报社的实习记者,也肩负着采访任务,看着画面已经在制作中了,韩同港问那位女记者:“于姐,这个新闻价值大吗?”

于是韩同港懂了,即便报社也有许多播不出去的新闻,除了主管单位明令不得播报的,就是当事人花钱摆平的,那么今天这条,似乎要成为奇货可居的后一类了,怪不得于记者这么高兴呢。

过了好一会儿,女记者和摄像师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可没想到群众这么热情,场面这么热烈,回采访车旁,想起个人来,四下看看招招手,于是奔上来一位高大帅气英俊的小伙子,女记者笑吟吟地伸着手:“谢谢啊,韩记者……来,上车来,小伍,给韩记者拿瓶饮料,多亏了今天晚报社的这位……”

新闻车走了,向下一个地方驶去,要采访景区管理处的事件处理经过了。韩同港作别了这些人,下车时有点懵头懵脑,一边回忆着于记者的媚笑,另一边回忆着,中午在报社吃饭时接帅朗的那个电话,电话里说:韩老大,兄弟给你爆个猛料要不要?让你小子一炮成名、立马转正,机会难得呀,就你这实习记者得混到猴年马月……

热闹了,知道情况的没几位,不过围观电视台美女记者的可不少,不少没皮没脸的老少爷们儿为了达到近距离窥视美女的目的,有人跳脚喊着,我看见了,卖假货的和群众打起来了……还有人说,卖假货的不得好死啊,活该……更有人说,景区早该整顿整顿了,东西死贵都不说了,还卖假的……那位女记者的话筒来回伸缩,收集的恐怕是谁也分不清真假的消息。

那个电话终究还是把他煽动到这儿来了,来了才知道不但把他煽来了,连田园也煽来了,那份交给电视台的现场录像就是田园躲人群里拍的,据说电脑城里那个针孔摄像设备大减价,田园一口袋里塞了好几个。

记者一听一怔,顿时喜上眉梢,顾不上采访了,一挥手,摄像拍照的比狗撵还快,奔到了倒塌的摊前,对着一堆饮料摄像。好事者挤挤攘攘一堆,那个美女记者可不怯场,扬着手举着话筒煽动着众人:“……各位游客同志,我们是中州市电视台采访组,接到群众爆料,有人在景区公开出售假冒饮料,台领导高度重视,派我们现场采访,有目击现场的同志,欢迎向我们反映真实情况……或者可以拨打我们热线电话、登陆我们的网站爆料,都有奖的哦……”

快步走着,到了停车场外,在观景台前席地而坐,肚子堆了一堆肥肉的田园远远招着手,膝上放着台笔记本正玩得起劲,韩同港此时心有所系,可顾不上和田园瞎扯了,四下瞧瞧没熟人,小声叱道:“老屁,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发现什么,那不还有摆在里头没卖完的吗……”

“老大,发生了什么都在录像上,你自己不会看呀,要不再给你看一遍?”田园很无辜地说。

“当时他们出售假饮料还有其他人发现吗?”

“少来了,你这身价能值多少,说,帅朗多少钱收买你了?”韩同港追问道。

“七八个吧……被派出所抓走了。”

果不其然,一说这个,田园嘿嘿哈哈一笑,一伸巴掌道:“二哥发财了啊,直接扔给我五百小费,你说我不来都不好意思……我现在严重后悔没有跟二哥来卖饮料,你知道二哥今天开着什么车吗?小丰田……旁边还带着穿裤视的款姐,咦哟,羡慕死我了……”

“大叔,他们来了几个人?”

“啧啧……我不是给你说这个,你录下的这个销售点是不是销售假饮料的,这可很关键啊,这要播出去了,对于组织者飞鹏饮业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我问你……他怎么做的手脚?”韩同港压低了声音。

“不在,就今天来了,骗了游客点儿钱就都溜了。”

“不可能,现场拍的,怎么可以做手脚?”田园反驳道。

“以前他们也在这儿?”

“少来了,玩扑克帅朗在咱们眼皮底下都能偷了牌,我就不信这么乱他调不了包,干这个他是行家……你不是现场录了,往前推十分钟,肯定能看到,拿来,把你全程录的拿出来。”韩同港扇了田园一巴掌,知道这俩货肯定没干好事。

“不知道……”

田园嘿嘿笑着,笑得五官挤在了一起,笑得眼眯成了一线,在韩同港再三追问下,这货不好意思地说:“老大,那段我不敢录,真录了别说挣不到二哥给的钱了,他回头还得揍我个半死。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咱们那点儿东西是真相,谁还能质疑不成?”

“那您知道这帮销售员来自哪里吗?”记者问。

“哎呀,你这俩货呀,现在不坑人,坑起大公司来了……”韩同港摇摇头,无计可施了,一屁股坐到观景栏前,呆呆地望着滔滔黄河,枯水期,黄河有点名不副实,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了……

“他们卖假饮料,游客把他们摊砸了呗。”老许对答如流。

景点摊位不远,当秦苒踏着焦急的步伐奔到现场时,正逢那位女记者和群众在七嘴八舌说话,一向谨慎的秦苒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现场,当看到摄像师对坍塌的摊位拍摄很感兴趣时,心里咯噔一下,蹙步到了近处看了几眼,眼睛像被盯到了原地,摊位上扔着着的饮料瓶、柜台下放的饮料箱,还有码着的成件饮料里,已经掺杂了让她心跳加速的东西:假货!

话音从这个封闭的采访车里传到出车外。车外,就在五龙停车场到景点之间的,那个倒坍的蓝篷成了拍摄的实证,刚放下电话的女记者,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追着,寻访了一番目击者之后锁定了几十米外的老许的摊位,话筒一伸,甜甜的声音问道:“大叔,一个多小时前,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坏了……秦苒掉头快步跑着,第一反应就是电话联系公司半路上的人员,来把这个摊位余货撤走。第二个反应却是萦绕在脑海里的那辆采访车,紧张地汇报给了林总:

采访车里,设备员随着身后人的指挥,在电脑上一帧一帧过着模糊的画面,确认之后身后的人拨着电话提醒道:“没错,于记者,能确认,六分三秒的画面,能提到可用的东西不少……”

“林总,这边可能有点问题,市电视台的不知道怎么到了现场,而且拍到了咱们销售点上的假货……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我派人先撤了……”

“这儿……放大,哟?没错,确实是假货,他们怕人发现,准备藏呢……把画面打个记号,醒目点儿……”

撤了,于是把派出所还没有勘查的现场先撤了,林鹏飞和闫副总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你们先回去吧……”秦苒安排着人走,手拿着摄录笔,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新情况又觉得来得有点诡异了,想了想上了车,然后把东西递给叶育民,并安排着叶育民到景区派出所找刘清和白所长,车到了派出所,放下叶育民,心急火燎的秦苒驱车直朝五龙景点驶来了……

“还有多少钱?”帅朗问,车停到了银河路边。

“我什么也没说,哄着好多人呢。”销售员道。

“第二批咱们凑的二十一万,还有不到三万……”杜玉芬看了看已经瘪了的包包,说了句,一眼瞥过,后面几辆货厢又跟上来了,就这么个连唬带诈的笨办法,不吃这套的还真不多,一下午时间,粗粗算来已经扫了三万多件货,而此时,真正的代理商还蒙在鼓里呢。

“那你说什么了?”秦苒问道。

此地距体育大学不远,帅朗看了看环境,但凡这类大型批发商,选址都不会在街面上,不是胡同里就是较偏远的门面,地方宽敞、货场大,而这个批发商就在体大后面,沿着街边的胡同能看到“银河配货”的字样。

“就在五龙景点,离咱们摊位不远,他们在现场摄像呢……”销售员道。

一下午,想像中几乎所有难不及的事全部都在撑控之中,回头再看随行而来的车队,让帅朗第一次有了自我存在的感觉。这得意劲儿落到了杜玉芬眼里,她稍有忧色地提醒道:“差不多了啊,景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动静这么大……”

“什么?在哪儿?”秦苒吓了一跳,又一个新情况出现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呵呵……没事,我给他埋了几个雷,过了今天,景区再无争端;过了今天,什么货源不货源的根本不在话下,飞鹏这次能自保就不错了。”帅朗得意道。

最后一个送来的是梅园景区的几位,小货厢载着人,副驾上坐着位梳着马尾辫的姑娘,递给秦苒手里的时候脸上的惧意还没有散去,粗粗一问那地方发生的事,连秦苒也有那么点儿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的感觉,安慰了句,让这几位先行返回公司,那位临走时无意中爆了句:“秦助理,电视台的来了,刚才拦着我们车要采访,问我们今天的事件经过……”

杜玉芬见帅朗着实有得意忘形之虞,几步追上来说:“帅朗你听我说,差不多就行了啊,千万别再出点儿其他事。你们不管哪个出事,这生意可都没法往下干了。”

距离景区派出所两公里外路口,秦苒和叶育民在这儿等着,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各摊点给送回来的摄录笔,看了一眼已经抓着一把摄录笔的秦苒,叶育民诧异之后免不了有点心惊。话说这姜还是老的辣,要是上面非要揪着对方的小辫穷追猛打,这事没准儿还真有转机,最后把这帮人哪怕送进去拘留上一个星期,剩下事就好办了。

“放心吧,我们五个都进过派出所,大不了拘留几天……只要不是同时进去了,这事都能继续,就算同时都进去,还有你呀?”帅朗给了杜玉芬一个气结的理由。杜玉芬一路担心,这回总算是全部爆发了,上前一把拽住帅朗的胳膊,帅朗一惊一回头,看着杜玉芬如哀如怨的眼神,咋就这么让人觉得可怜呢,一撇嘴没好话:“喂喂喂,咱们啥都没干,你咋吓成这样?搞得这跟上刑场一样?”

白所长惊得大眼瞪小眼,是不是受害者不确定,不过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收一个代理商的几万件货,要让人知道了,非急红了眼……再说景区的事要是警察查怎么办?”杜玉芬没来由地有点紧张和语无伦次。

“当然是飞鹏公司的销售员了,人家那么大公司,能没点儿防备吗……提取完录像咱们有目标传唤,全靠您了白所长……一会儿他们就送过来。”刘清说着。

“那你觉得现在还能停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就咱们现在磕头求饶都没机会了……硬着头皮也得硬到底。你要觉得停下来能行,那就停下来。”帅朗将了杜玉芬一句,杜玉芬瞬时被将住了。没错,现在双方矛盾已经不可能再调和了,掀了人家的摊,收了人家的货,这些货如果放在代理商手里是货,可要放到竞争者手里,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任何一个市场区域的价格体系打乱,搁谁谁也受不了。

“啊,那没问题……”白所长点点头,接着又诧异地一瞪眼:“哟,谁录像了?”

僵了片刻,帅朗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杜玉芬没动,帅朗干脆自己走了,不理会了,杜玉芬悻悻然默默地跟在他背后,果真是贼船好上,却是没有半路下来的机会。

说着话,电话来了,刘清接了个电话,电话像及时雨一样来得恰是时候,接完了电话,刘清笑道:“白所长,要是有现场录像,你们总能认出人来吧?”

又一家,银河配货要遭殃了。一进门,大牛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呢?把老板叫出来……看什么看,要货。把你们这儿的饮料存货给我准备一车。”

“刘组,您城里来的,不知道这乡下人难斗啊,特别是咱们这景区,一天坑蒙拐骗偷的能拉几辆大巴,这事没法查呀,光飞鹏这边就六七十个人报警来了,报警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头我再挨地方查一遍,我上哪儿调那么多警力去……这事明摆着就是摆摊的几家互掐呢……”白所长小声说着,在景区久了对于里头的门道清楚得很,无非是利字当头,你争我夺,因为个好摊位连村里自己人有时候都打得头破血流,今天这事都算轻的了。

不差钱的主儿基本都这德行,谁也不敢怠慢,立时有位年轻的小伙子颠儿颠儿奔出来,鞠躬问好然后直奔经理室唤老板出来……

“这个还用说,现在老百姓闹事,都是有预谋有组织的,不光摊位,村里围攻管委会的还没走完呢……”白所长直言不讳了。

配货地方的建筑都没那么讲究,经理室设在二层,木制的旧门,钢焊的楼梯,人跑上去腾腾脆响,眨眼间领着个大汉出来了,这大汉看得帅朗和大牛心虚地互视了一眼,难不成又遇上硬茬了?

“这样……把遮阳篷算上,把几个景点丢失的货物清点之后都算上,勉强够得着,陈局说了,要作为一件严重破坏景区治安的案件处理。”刘清支着招,一看白所长的难色,干脆漏底了:“这不是一个随机事件,您看,十四个摊位最远距离十九点五公里,几乎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全部出了问题,不是被掀了,就是被讹诈了,甚至还有被狗拱了的,其中五龙、畅怀、浮天三个景点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这明显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闹事……”

看样子像,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络腮胡子蒜头鼻,粗手大脚,短褂子几乎是绷在身上,肌肉发达得像头骡子,几步下楼远远地看到帅朗就有几分惊讶,等走近了、看清了,“呸”了一声,比大牛还凶道:“哟,祸害到我们这儿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哥们是谁?”

“这是案子吗?里外算算,一瓶三块,全部加起来还不够一百块,能立案吗?”白所长为难了。

完了,真是个硬茬儿,帅朗笑吟吟地说:“这不是连昆骁连老板吗?这不,登门拜访来了。”

白所长一指外间还在做笔录的一个销售员,来回转了几圈确定不了,刘清组长敲着笔录示意道:“别扯远了……我说这个……你们准备怎么查?”

帅朗一笑,那人的气势更嚣,指着帅朗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在哪折腾我不管,不过想在我这地盘闹事,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这事把两人都纳闷得不轻,白所长一脱帽子,一捋半白头发,额前清晰地露出一条的帽沿压出来的棱,这是当十几年基层警察留下的印记,处理地方上的事务也算把好手了,不过今天的事太过蹊跷了,搞得这位老警察纳闷地说:“还没弄清,说他们是受害者吧,可确实有游客从他们摊位上买到了假饮料,有举报,有游客笔录,我核实过身份,确实是安徽来的游客;说他们不是受害者,可不应该呀,飞鹏饮业直销点,总不能摊位上卖假货吧?不过这事也说不准啊,现在奸商什么事都敢干,咱这景区卖的纪念品啥玩意,就没一样货真价实的……”

大汉龇眉瞪眼,比大牛还凶几分。

郊区分局刑侦四组来人,带头的刘清组长,翻了一遍笔录,狐疑地问着所长白晚成。

这下子大牛不服气了,牛眼一瞪要发作,被帅朗拦住了,帅朗还是笑道:“我分量应该够了吧,要不我也不敢上门,连老板,你这消息有点闭塞啊,是不是景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知道?我好像听说飞鹏的摊都干不下去了啊,你就没点儿打算,真想跟我们拼到底?”

“这个……这个……到底谁是受害者呀?”

危言耸听老一套而已,不料这位连大汉嗤一声,一斜眼道:“什么景区,关我鸟事,少在这瞎咧咧,谁是吓大的。”

罗少刚自然不甘落后,狠狠说了句,豁出去了……

完了,碰上个脑筋不灵光的,根本搞不清景区的事和其他市场的关联,帅朗这套不太管用了,吓唬聪明人行,吓唬这等有点愚的就不灵光了。不过好在今天也带了个愚人,一听口气不善,大牛呼哨一声,门外听见信号呼啦啦窜进来七八个搬运工,都是铁路货场上的人,那位大汉可急了,紧张且有点惊惧地指着来人道:“你们……你们……你想干什么?”

“干就干,反正你妈都成破罐了,摔也得听个响声大点儿的……”

“不想干什么,给点儿货,不多要,一千件,现款,分销价,运费我们出,不让你赔钱。”大牛下命令了。

“干!必须干,有货就有利。”老皮点点头,黄国强附合了句。

“要你货是给你面子啊,我手里已经有七八万件了,中铁的陈丽丽、鑫地的宣奇风、东新开发区的王战强,还有西客站的杨行……人很多啊,都给我货了,货多得我都没地儿卖了。”帅朗胡吹着,脸不红不白,听得旁边的杜玉芬掩着嘴笑。

“帅朗说了啊,要干就干彻底,咱们能控制的货源越多,对方就会越忌惮;批发商一听说景区咱们搞这么大动静,肯定都心虚不敢不给咱们货……现在是比谁胆大的时候,谁胆大谁就赚……我是要往下干,你们呢?到底干不干?”程拐问,果真是光着屁股抢银行的决绝。

一哼一哈,一说一诈,大牛紧接着又来了:“没事,怕什么,开发开发体育大学这个市场,教职工带学生也有两三万人吧?”

这倒说出同志们的心声来了,好歹得找个知情有关系的打听打听怎么处理这个事,好有所准备才行,可没想到帅朗根本不管不问景区的事,仍然是伸手要钱,几个人有点不理解了。

“嗯,差不多,银河路这边,一天批发出去千把件没问题。”帅朗又道。

“我日你这俩货……”罗少刚发难了,不免把紧张的情绪发泄到程拐身上了,骂道:“你们真是光着屁股抢银行,不要命不要脸,光想着挣钱了,这都啥光景了,还不赶紧打听打听这事怎么擦屁股,还顾得上这事。”

两人这双簧唱得那连老板终于明白了,歪着嘴咬着牙迸了几个字:“小子,威胁我是不是?老子还就不吃这一套,爱咋咋地。”

几个人都没吱声,估计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事上,程拐催道:“少装孙子啊,我再出五万,看你们了……”

“嘴巴放干净点儿啊……”大牛见对方气势渐颓,指着叫嚣着就上来了,对方的几位员工拦着,那人躲在员工身后,骂了句什么,大牛表演得淋漓尽致,就着话头道:“骂你牛爷是不是?就你这个逑毛摊还不够牛爷一脚踹呢,试试看,上来呀,今儿牛爷还不要货了,跟他妈你没完了……”

走了不远,程拐接了个电话,回头跟大伙儿说:“兄弟们,谁手头还有存款,帅朗的钱用完了。”

没料到要出这等意外,大牛狂嚣乱吼,几个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那老板被推推搡搡,敢情是个银样镴枪头,并不敢大打出手,立马落了下风。这会儿倒好,人家不要货了,要闹事了,杜玉芬只觉得一下午方向偏得离设想越来越远,悄悄拽着帅朗,要他出面制止,不料帅朗做着鬼脸道:“没事,吓唬吓唬他,以后好办事,不吓住以后他不屌你…”

真正的肇事者已经开始准备返程了,刚上景区路,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不多会儿又见到警车呼啸着擦车而过,车里这帮肇事者心理素质再好,还是免不了有点心虚。心虚之时话就少了,副驾上的罗少刚抽着烟,后面黄国强加上老皮、小皮,在商量着今儿这么乱,明天到底还能不能再来,估计那是心虚怕吃不了兜着走呢。

杜玉芬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狠狠地在帅朗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拧得帅朗龇牙咧嘴嘿嘿地笑。

两人笑着,同样无语,唯有警车闪着警灯,向出事地点疾驰……

说着话,大牛在叫嚣着、挥舞着胳膊,以一当十,把三员工一老板逼得退退退,退到了墙根,那老板急了,狗急跳墙、人急喊娘,扯着嗓子喊道:“我告诉你啊,今儿我这儿可是有警察……你们敢胡来,把你们全抓进去。”

“你说这话就有点蠢了……让人家听了也不怕笑话你,这么大企业你就要点儿汽油?陈局交待,事一定要处理好,肇事的一定要绳之以法,一定要让企业满意……懂了吗?”副驾上的人说。

“警察?你牛爷差点儿还当了警察呢。”大牛手指戳着喊道。

“哦,懂了。”司机明白了,嘿嘿笑问道:“有钱的主儿呀?那多朝他们要点儿油票啊,现在油价这么高,搞得咱们正常办案油耗都不足,别说还办私事了。”

帅朗看那老板也是进退维谷了,正要出声制止一句,不料看到了小二层一间房间里真出来俩警察,心里咯噔一下,倒吸着凉气,大牛大牛小声喊,不料大牛叫得兴起,哪听到帅朗小声示警,反而咧着嘴损着连昆骁道:“……急了啊,没治了啊,想起警察来了啊,我说连老板,警察是你爹还是你妈,你说啥就是啥……就算来了能怎么样?哟……”

“你懂什么,事不大,但事里学问大,知道吃亏的是谁吗?飞鹏饮业……中州饮料行业的龙头企业,前两天我见个招聘广告,人家招营销经理年薪多少,一百万……咱们年薪多少?勉强四万,差姥姥家了……”副驾上那位说着。

随着众人的眼光不经意回了头,大牛的话噎住了,表情也僵住了,果真有两个警察出现在身后,大牛的气势一下子落到谷底了,尴尬地站着。此时那位男警察在笑,那位女警察也在笑,而且那位女警察好像看大牛很眼熟,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你……”然后又指了指帅朗,似乎两个“你”有关系。

同样这个时间,这条路上,甚至于离秦苒的车相隔并不远,一辆桑塔纳警车也在疾驰,车里一胖一瘦两个正装制服的警员,驾车的叼着烟,副驾上的听着音乐,放下车窗,尽情地吹拂着来自郊外的风,惬意地呼了一口气,司机烟不离嘴征询道:“组长,陈局安排咱们去什么意思?不能屁大点儿事都动用咱们分局刑侦上的人吧,本来人就不够。”

“大牛啊,你什么时候加入黑社会了,看样子职务还不低嘛,带了这么多人?”

于是,两人无语,唯有驾车向出事地疾驰……

女警察笑吟吟地来了句,大牛刚要解释,眼看着一帮搬运工就要到跟前,见到警察“吱溜”一声全跑了,他紧张之下急中生智,指着帅朗道:“不赖我啊,他是我们老大,有话跟他说……我,那个告辞,回见啊……”

“你还是太乐观了。如果是一处两处失火,这个好办,找到肇事者我相信难不住林总。现在已经是处处失火,林总再怎么说也是民营企业家,不是政府要员……问你一句啊大姐,你以为警察是咱们公司实习员工,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想招多少就招多少?”叶育民问道。话很隐晦,不过话里的意思秦苒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不要钱的办案,恐怕林总那句“事情闹大了”的担心就在这儿。

说着话掉头就溜,狠狠地瞪了帅朗一眼,这女警察明显就是上次吃饭扮着要银行卡的那位,这不拉兄弟们下火坑不是?

“有点危言耸听了吧?我就不相信,警察介入了,他们还能怎么样?”秦苒道。

大牛一走,俩警察看着不动声色的帅朗,都笑了,不知道哪里可笑。一笑帅朗没急,倒把杜玉芬吓坏了,这可被抓着现行了,紧张地挽着帅朗的胳膊,悄悄使劲拉拉,不料没拉到,人家没走的意思。

“是啊,太乐观了,总是把我们自己放在高高的姿态上看别人,一直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这些人,包括帅朗还有这些摊主,要是他们真联合起来,别说十四个摊位,就是一百四十个都照样被人掀了……咱们在这事上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可口可乐公司的全球发展战略第一条就是因地制宜,培养当地区域代理商,而咱们强行介入到零售领域,这等于触动了所有经营者的利益呀。”叶育民瞠目道。从种种迹像判断出了一个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飞鹏要成二道贩和零售商的公敌了,否则今天的事就无法解释。

“他叫帅朗,带头的……这伙人黑着呢啊,把我们代理的生意搅得都没法干,警察同志,像这号人你们得好好管管,我们可都是正当生意人,惹不起这号烂人,您二位瞧瞧,人欺负我们门上还这么牛……”

“乐观?”秦苒诧异道。

连昆骁老板生气地说,恨不得帅朗马上被俩警察带走,不过似乎这两人对发生的事并没有兴趣,只是对眼前的人感兴趣而已。

“我不是担心这个……秦助理,你想想。”叶育民也不笨,正色道:“不到一个小时,掀咱们十四个销售点,简直是摧枯拉朽,这得多大势力才能办到,而且还把咱们的人都送进警务室了,我现在觉得咱们有点过于乐观了。”

“哟,这是帅朗吗?小木你看像吗?”方卉婷快到帅朗面前时,惊讶地咦了句。

最后一处摊位的被困,让上午还意气风发的叶育民扼腕叹息,所有的心血又一次付诸东流了,驾车的秦苒正争分夺秒地往景区赶,秦苒看到叶育民的焦色,安慰了句:“别急,林总对这个事已经有所安排,景区有监控探头,咱们每个摊位上负责人都培训过摄录笔的使用,不管是谁肇事,这一次林总要不惜血本揪出来。”

“不像啊,原来的帅朗可没这么帅。”木堂维故意说。

一处风起、四方云动,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分钟将会发生什么事,同样,谁也无法预料因为所发生的事将会牵扯出什么事来。

是啊,比原来帅多了,小红皮鞋倍儿亮、西裤倍儿笔挺、小衬衫洗的倍儿干净,剃着寸头人显得要多精神有多精神,特别是身边还挽着位裸臂长腿衣着不多的美女,木堂维心里惊讶,方卉婷除了惊讶就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了。

此时,时间指向十六时四十五分,梅园这儿最后一个摊位不远,无法靠近的销售员正拿着电话向驱车来此的叶育民汇报道:“叶主管,快来呀……快来呀,这儿一群狗把我们的摊位占了……”

“哦,是帅朗。”走近了,方卉婷点点头,瞥了帅朗一眼,目光又投在杜玉芬身上。杜玉芬在这位目光不善的女警面前显得有点局促,眼光躲躲闪闪,一眼瞥过方卉婷,故意道:“这位姑娘,选人你得擦亮眼睛啊,你选的这位特别爱骗人,别被他骗了。”

老黄笑了,罗少刚和程拐也笑了,接着掉转车头,原路返回了。

“哎,帅朗,你什么时候加入黑社会啦?还提干啦?人手不少嘛,哈哈……”小木笑道。

“哦,他们只顾卖货呢,没防着人家给倒了瓢脏水,里头有猪油肉星……看狗儿舔得多来劲,哈哈……”

“我现在是中州黑社会驻银河路代表,相当于区级干部,呵呵。”帅朗终于发话,脸不红不糗,一句话说得小木哈哈大笑。方卉婷的态度可不那么好了,盯着帅朗的目光很不善,帅朗可无所谓,开了句玩笑接着问道:“真有缘啊,这么大中州竟然在这碰见你们了,我正说要找你们呢,有重大案情向你们汇报。”

“那狗怎么跟猪一样,会拱呢?而且还窝在那儿不走。”程拐问。

“什么?一见我们就有案情了?”小木一脸愕然。

“群众智慧,兄弟,本来我想在这儿制造一个蹭车事故找他们麻烦呢,人摆摊的瘸腿叔说了,上人干吗,弄几条狗就把他们狗日的吓跑了,这倒省事了啊……哈哈……”黄国强得意地说着。

“当然有啊,要不我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帅朗道。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从看乐子的人群里退回来了,黄国强懒洋洋斜靠着车正等着,一上车,罗少刚奇怪地问道:“谁家的狗,养得忒好了,连猪拱的本事都学会了?”

“不胡扯你会死呀?”方卉婷叱了句。

现场,已经很乱了,不是人在乱,是几条狗,一公一母带着仨狗崽,目标很明确地直冲向摊位,那些销售员被突然来的袭击看傻了,第一反应是扔下东西掉头就跑,那几只狗像训练过一样,也不追人,直朝着饮料箱舔着、拱着,不多会儿哗啦啦几声,箱倒了,骨碌碌一地饮料瓶子,罐装的有的被摔漏气了,哧哧扑扑从箱子里冒出来一片泡沫,一群销售员慑于这若干只龇牙咧嘴汪汪乱吠的狗崽,谁也不敢上前。

“我到现在还没有死,说明我不是胡扯,我发现了一个重大嫌疑人,你们肯定不知道。”帅朗忽悠道。

又是一个不同的手法现在眼前了,程拐和罗少刚到了梅园恰恰赶上。最偏的一个景点,游人不多,不多的游人沿路正四散奔着,夹杂着惊呼尖叫,尔后是远远的围观着,程拐和罗少刚下了车,掂着脚在人群之后看着,看了一眼现场却是相视一眼,坏笑连连,就像当年给女生裙子上放个毛毛虫、看着女生掀起裙子来大喊大叫一样,哥几个就有眼福瞅着什么颜色的底裤了。

“谁?”小木上当了。

“妈的,够孬种……”罗少刚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骂了句,不过评价却是:“我喜欢。”

“他!”帅朗一指配货的连昆骁老板,此时连老板,紧张得话还没说出来,帅朗就滔滔一堆灌上来了:“这个人欺行霸市、以劣充好、有重大诈骗嫌疑……不信啊,不信你们查查他的货仓,过期的、没产地、假冒的甚至三无的产品,绝对不少,这个骗子可骗了不止一个两个消费者。查完仓库再查查他们的账目,偷税漏税肯定有,现金不入账经常干,抓进去判个十年八年肯定不冤……你们二位需要帮助吗?”

“嘿嘿……就你小子的智商要去当警察,得让帅朗坑死你……”程拐依然得意洋洋笑道,“你想想,一百多个摊位,涉及上百人,还有这上百人的家属,景区每天流动人几万甚至十几万……又不是杀人放火,凭什么给你动用大规模警力……好,就按你说的,全动,来个拉网式排查,得多少车、多少警力、多少费用……谁真要这么干,还没等查到咱们,我估计飞鹏就要被警察给吃穷了,呵呵,就查出来也不划算呀,查上几个摔饮料瓶的,案值几块钱,怎么定罪?大不了给个治安管理处罚,咱们教唆闹事的,他能怎么着?”

得,现场发挥、临时兴起,一堆脏水乱泼,那连老板气得面皮发白、胡子乱翘,一会儿我我我、一会儿指着帅朗你你你,就是憋不出一句话来,说完了帅朗得意洋洋地盯着连昆骁,这位连老板突然间明白了,敢情人家认识这俩警察,关系还不赖,想到这一层,鼻子抽了抽,这是真紧张了。

罗少刚被狠狠噎了一家伙,可没想这么深,敢情这一层一层迷雾,帅朗这个黑幕策划人早把自己隐在最深一层了,看程拐说得得意洋洋,知道这两人关系最近,想了想又挑着刺儿说:“妈的别瞎高兴,要我是警察,我就专查你们这群搞批发和零售,这事太明显了,除了你们就没人干,对吧?就查不到证据我一天传唤你一回,整死你……服不服?”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方卉婷半天呛了帅朗一句。

“这么卑鄙!”

“你就说话,也没人把你当警察。”小木接着茬呛了帅朗一句。

“是啊,查到最后是老皮买的,没咱们兄弟什么事,就是有咱们的事,也没帅朗的事,今儿都不在现场,对吧?”

“哦,那看样了没我的事了啊……拜拜,回头见。”帅朗拉着杜玉芬,掉头就走。

“查假饮料。”

“等等……”方卉婷喊了句,“在外面等着,敢溜小心我传唤你啊。”

“你说,怎么查?”

“好嘞,那等着你,不见不散啊。”帅朗回头说了一句,调侃味十足,跟着两人出了院子。

“拽个球呀?这事你看人家查不查,要往死里查照样查得出来。”

人一走,方卉婷和木堂维才和连老板握手告辞,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还能遇到个熟人,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直说别理他们得了,小木给壮着胆,没事,他敢找你麻烦,给我们打电话,不过我们的事,连老板您如果有消息,一定通知我们……是个案子,是在查嫌疑人,那位连老板自然是满口应承,点头恭送着方卉婷和木堂维,还不忘提醒木堂维道:“木警官,那个,给帅朗透个风,要货就来呗,我看你们都认识,都自己人就无所谓了,想要货来我这儿拉就是了……”

“你懂个屁……”程拐一听斥了句,“和警察打交道咱们都不如帅朗,这货从小就跟他爹在警察堆里混,长大又经常被警察提溜,人家了解呀,对吧……人家说的在理,警察并不傻,都用一种办法掀了摊,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谁干的,顺藤摸瓜就摸咱们这儿来了……可现在五花八门,这些弯弯绕他们想上一星期能想通就不错了……”

老板恐怕还是息事宁人的心态,不过方卉婷和木堂维却是心里有点阴影了,无形中两人给帅朗倒撑腰了,这腰撑得,恐怕那货再来诈唬,胆子要大一圈。

罗少刚稍有不解地问道:“我说,干吗这么费事,整个脱裤子放屁,直接把他们摊掀了得了,费这么大劲……”

“方姐,您说这小子进门整个就是想强买强卖呀?”木堂维跟连老板告别后,出门问着方卉婷。

“这老家伙十五就出来混,都混到快五十了,一般人弄不过他……”程拐笑道。

“他爹要能管得了,能是现在这个样吗?”方卉婷以问代答,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料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那辆车鸣了两声笛,继续向前行驶,车里罗少刚脑袋伸了出来,笑道:“老皮这个老流氓还是有两下啊,愣是唆得村里人捣蛋,他在一旁看热闹。”

“您让他等着,是不是还想取取经……上次那事还没顾得上谢谢他。”小木道。

老皮边逍遥地唱着,边向一辆白色的马自达招手,招手的意思是,这地儿,不用操心。

“千万别谢,你拉着脸和他说话他都翘尾巴,你要说谢那还了得。”方卉婷貌似很了解帅朗,更貌似还有几分解不开的怨念。

于是这个摊位就被这件解决不了的烂事困住了,僵持了好大一会儿,拿着假饮料的非要让退,销售员憋着就是不给退,憋急了,得,我们不干了,我们收摊走人还不成……这倒正中下怀,那几个找事的后生也不要退款了,气势汹汹地将饮料瓶子直朝来的小货厢砸了一通……台阶之上,坐着位中年猥琐男,跷着二郎腿、晃着光脚丫的老皮一直从开头看到结尾,看着摊撤人走,得意洋洋地唱着豫剧《朝阳沟》的调子:走一道岭来翻一架山,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

体育大学的位置稍微偏僻,新区新路,六车道的街面很宽阔,每天黄昏时分是这里风景最美的时候,一轮夕阳挂在天边,把视线中的物体都染成了金黄色,炎热渐凉、凉风轻起,丝丝惬意的微风拂过街边的绿树花丛,正是一天消夏纳凉的开始。

管理员不管不理了,背着手迈着罗圈步回管理室了,不时地回头剜几眼销售摊点,就是嘛,你们光给管委会说了,又没通过我,关我鸟事……

巷口、车旁、树下,斜倚着树干的帅朗,看着两位正装的警察踱步而来,帅帅的小木、飒爽的方卉婷,两人像走正步一般由远而近,要不是一身警服,很像一对般配的情侣。快到帅朗跟前时,小木果真听从方卉婷的建议,不但未言谢字,而且像看嫌疑人一样盯着帅朗,方卉婷也没好脸色,左右看看,揶揄地问:“咦?你那位呢?”

“自己协商解决,不准打架啊,谁要打架,一会儿警察来了可吃不了兜着走……”

“哪位?”帅朗明知故问。

“哦……”销售员噎住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了。

“就那位,衣服露肩、腿露根的那位。”方卉婷严肃地说。听得小木“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方卉婷也憋不住了,呵呵笑着。没人了,帅朗倒没那么大气了,指指不远处的车,车里正坐着杜玉芬,帅朗解释了句:“是我老板,我们现在一起卖饮料……我说方姐,不带这么评价人的啊,你嫌人家穿着暴露,人家没准儿还嫌你穿得古板呢……”

“哦……”管理员白眼一翻挑刺儿道:“那假的不是你们的,干嘛给人家退呀?”

“哟,不高兴啦,我看不像老板。怎么看着你们俩像有故事的一对呢?”方卉婷道。

“不可能,我是公司直属代理,谁的货都可能是假货,我们这儿绝对没有假货。这些货不是我们的。”销售员义正言辞辩着。

“是啊,我也看着像,帅朗,一个月没见,你不会真找到爱情了吧?”小木唯恐天下不乱,打趣着。

那管理员从景点里出来看了看现场,装模作样地了解了解情况,然后矛头竟指向销售员了,嘴一咧道:“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怎么可以在黄河景区出售假冒饮料呢?”

“哼,呵呵,你看他像是爱情故事的主角吗?有也是奸情。”方卉婷损道,话味很酸。

话说这人善被人欺,一点儿没错,先头的几个搅事的硬讹得销售员左右为难,无奈之下给人退了三块钱……这倒好,退出问题来了,一让步人家步步紧逼了,后来的退了钱还不成,叫嚣着围在摊位前要健康损失、精神损失以及情感损失。找事的那几个歪瓜裂枣、敞胸袒怀一片胸毛的主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但是销售员还是有点敢怒不敢言,游客唯恐惹祸上身,愣是没人管这事,热闹的摊子被搅得冷冷清清,成了这几个人的独角戏。好在销售员里有位胆大的,直接找景点管理员说情况去了,毕竟这儿离公司几十公里,鞭长莫及。

“哦,我懂了,你俩闲着没事干,消遣我来了,有事就说,没事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啊。”帅朗不乐意了,这俩警察净是拿着杜玉芬说事,而恰恰自己和杜玉芬之间根本没什么,而且心里最感谢的莫过于这位信任过自己的杜姐,所以话有点听不下去了。小木顿时省得似乎玩笑有点过了,看了看方卉婷,方卉婷还真像故意一样一摊手:“没事,你可以消失了,我看你们再发展就真成黑社会了,有那么买饮料的吗?我们要不在场,你们还真抢是不是?”

老皮的办法比较温和,动员景点周边四个摊位的摊主,动员工作做得不赖,于是游客里就多了不少出钱买饮料的,不一会儿再回来找事的,找啥事?你假饮料坑谁呢?你以为我认不得“口”和“日”字呀?回头开口的饮料瓶“嘭”的一声往柜台上一蹾,碳酸汁乱溅一通,跟着找事的烂人再“扑”的一声喷上一口,一个人还好对付,络绎不绝地上来几个,扑扑扑地吐一堆,柜上、地上、篷上人身上都是深色的碳酸汁,恶心得那些货真价实的游客反倒不敢靠近了。

“生意这事你俩生意盲不懂,我说也白说,你们要没事,我可有事啊,想不想听吧?重大案情,就我知道,你们不听后悔……别说我危言耸听,这回可是真的,就和你们现在办的诈骗案子有关,信不信?……不过我不会轻易告诉你们的啊,除非把上次的账结了……想知道吗?”帅朗问着,不时地手舞着比划着,方卉婷和木堂维两人面面相觑,都盯着帅朗不吭声。

畅怀亭下,刚刚结束……

哟?这忽悠不管用了?还是案子已经侦结了?帅朗胡吹了一番,看着两人都不吱声,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看着,有点拿捏不准了。

叶育民本以为林总已经是成竹在胸,不过此时看来也有点无计可施骑虎难下了,他愣了一下,跟着秦苒走出了办公室,快步向楼下停车地方奔去。

“案子已经侦结了,嫌疑人都落网了,你还胡吹什么?”方卉婷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林鹏飞的眼光从图上抬起来,看着两位属下,这两位哪经过这种游击加突袭战,自然是两眼迷懵一头雾水,看得林鹏飞也有点悻然,叹了口气道:“事闹得太大了,这次要拿不住他们,咱们的损失可就大啦……你们去吧,随时汇报……”

“对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骗我们?”小木斜眼觑着,处得越久,越分不清帅朗嘴里话是真是假。

“现在是十六时十五分……不到半个小时,两个最远景点相隔有十几公里……他们究竟动用了多少人?”

“不对,你们撒谎……”帅朗眼珠未动,从小木怀疑的态度上,从方卉婷做作的表情上,很准确地判断了一句。

“十五时五十一分……”叶育民翻着通话记录汇报着。

小木奇怪地瞥了方卉婷一眼,刚要开口,被方卉婷的眼神制止了,尔后方卉婷给了帅朗一个嗤鼻不屑的表情,然后叫着小木道:“走,甭理他,跟这个黑社会预备队员划清界限,省得咱们到时候掰不清楚。”

“这群混蛋……”林鹏飞重重一拍桌子,翻着桌上的资料,仔细看看营销区域划分图,又看看时间,问道:“小叶,你接到第一个出事电话是几点几分……”

“等等……”帅朗喊道。那个细微的动作被帅朗捕捉到了,他笑了笑,竖着三根指头道:“我说三句话,说完我就消失。”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林总的安排,一看又是叶育民关键时候掉链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手忙脚忙,一看号码,叶育民也顾不上林总和助理在场,急急忙忙摁了电话“喂喂喂”了一通,好容易接完了这个电话,叶育民再抬眼又重复了刚开门的那个尴尬场面,弱弱地汇报道:“刚刚畅怀亭景点,有人捣乱,他们不得已撤回来了。”

两个人没回头,故意的,帅朗在他们身后说:“案子没侦结,应该刚开始,以你们的速度和效率,能开始进入状态就不错了,现在应该是查到了点儿线索,铺开寻找当天在ATM机的取款人吧……像这种外围工作,也就你们这种经验不足、实践少的菜鸟队员干,对不对?”

边打着电话,边说着,边记着,记完了寒喧了几句场面话,尔后把便条一撕递给秦苒,脸色变得郑重了,安排道:“黄河景区有一个派出所,七个警务室都由一个派出所管辖,所长姓白,你们俩到景区直接找白所长,陈局打过招呼了,可能还要派人去,你们要全力支持……配合警察调查清楚真相,该怎么配合,你看着办……”

方卉婷和木堂维都回过头来,很不善地盯着帅朗,说差哥差姐是菜鸟,有点伤自尊了啊。

于是叶育民不敢吭声了,生怕说错了又惹得笑话。林鹏飞这才又拿起电话,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知道了,尔后拨着电话号码,表情慢慢揉合进了几分笑容和谄媚,像拉家长常一般,对电话里的人说:“陈局呀,我,林鹏飞……不好意思,麻烦陈局您了啊,就前天饭局说的那事,还真有人搅和我们的生意……可不,真的,就在黄河景区,我们公司十四个摊位现在已经被掀了一半了,人也被带走了,估计现场的货都被抢了,钱倒不值几个,就是对我们公司形象是个严重损害呀……呵呵,那我多谢陈局您了啊,有困难找警察嘛,不找您我还真不知道找谁去……好好,我记一下……谢谢您啊陈局,改天我邀您……”

“第二句,你们俩到现在还是盲人瞎马一对、没头苍蝇一双,什么都没查到对不对?”帅朗像故意激化矛盾一样,刺激着方卉婷和小木,那两位互视了一眼,有点生气了。

语无伦次的嘚瑟在秦苒和林鹏飞不置可否的目光中自动停止了,叶育民顿时感觉到了总经理眼中透出来的不悦,那意思是说:太幼稚,太不成熟,一点儿事都经不住……

“第三句。”帅朗竖着指头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学会信任别人,没前途;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没有发现这十几个取款人是怎么组织分配的,很没前途;到现在为止,你们都没有发现,组织这样一帮零散的队伍是什么人才能办的,他是怎么办到的,哎,这么简单你们都不会,更没前途……我甚至想告诉你们,你们居然不相信……算了,我不习惯和没前途的人打交道……”

敲门而入的叶育民愣了一下,秦苒正站在总经理办公桌前,林总正拿着电话,见叶育民来了就把电话放下了,征询似的看了叶育民一眼,似乎在等着汇报,叶育民顾不上塞喧了,快步上来紧张兮兮地说:“坏事了,林总,他们还真敢,真敢干上了……五龙景点、民俗苑、还有浮天阁外,十四个摊点被他们掀了七个了……不知道怎么着,咱们派出去的人反而被带到警务室了……您说,我我……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去一趟,咱们今天去的人里有刚进公司的新人,什么也不懂,别出意外没法交待,林总您……”

帅朗拽了,小嘴一忽悠,小手一摆,转身就走,留下方卉婷和木堂维发愣,小木招手要喊,不料被方卉婷伸手拦下了,两个人,直看着帅朗上了那辆红色丰田,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驶进了街上的车流中。

也在此时,叶育民接到了景区警务室的电话和现场的求救电话,正焦急地朝经理办奔来,粗粗听到汇报的消息之后,心有点发颤,手有点发冷、腿肚子有点发软,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区域竞争还能激烈到这种程度……

“帅朗,景区派出所传唤摊主了,不会有事吧?”杜玉芬问。

此时,刚刚下午四时,杜玉芬正踏着焦急的脚步,从银行推门出来……

“用不了多久,咱们屁股后也跟上警察了,级别可比他们派出所高多了,怕什么?”帅朗道。

车继续前行着,等到了畅怀亭,老皮这帮人早就粉墨登场,闹腾上了……

“那两人能听你指挥?”杜玉芬不相信了。

“有道理,要这么说,我这心理负担就轻点儿了。”

“我能想到他们需要的线索来,挠得他们心里痒痒的,不跟着来都不由得他们。”帅朗笑道。

“狗屁,越是大牌越置疑……知道为什么现在山寨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潮流了吗?那是因为大家已经开始相信,只有假货才是真的,说什么驰名品牌、什么立足消费者的需求、什么企业社会责任都是假的。”罗少刚拍着大腿,教育着程拐,程拐想想,很释然地说了句:

“那女的是谁呀?”杜玉芬问道,对于那个女警的一双洞彻心肺的眼神记忆犹新。

“这赃栽得……可口可乐区域代理卖假可口可乐,就怕没人信呀?”程拐道。

“女警察呗,找过我麻烦。”帅朗道。

“怕个鸟,他们卖假饮料那是有目共睹的,咱们几个人连现场都不在,谁也没看见……谁能把咱们怎么着?”罗少刚不屑地说。

“不对…”

“我说啊……这事是不是有点过了啊?帅朗那小子胆可是贼肥呀,这事闹得可比咱们想像得要大多了。”程拐拐弯的时候,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已经支不起来的摊位,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怎么不对?”

“没事,都是老黄拉回来的民工,甭说扛饮料箱,扛走卖货那女的他们都敢干,现在早跑下山了,没准儿都坐上车回去了……也就五龙景点人太多不好弄,剩下地方,好掀得很……”罗少刚道。

“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罗嗦,那个抢东西的没事吧?甭再露面了啊。”程拐提醒道。

“眼神有什么不对?”

浮天阁的摊位被掀了,程拐和罗少刚几乎是从那帮欲哭无泪的销售员身边走过的,坐在车里两人看了看的劫掠后的现场,篷子东倒西歪,一群人连货都没有捡全,满地都是被车轧爆的饮料瓶,这个地方车多人多,眨眼就把现场淹没了,拍了几张照片,又继续向前走着……

“就是不对,第一见面就跟我有仇了……你们俩之间绝对有故事。”

好车,就乡下犁地拉货那种车,连车号都没有……

“啊?不能这样吧,你觉得我和她有故事,她觉得我和你有故事,可故事确实还没有发生呢啊。我知道大家对男女之间的故事都有永不疲倦的好奇心,我也有,不过总得等发生以后我再告诉你或者告诉她吧……”帅朗呵呵笑着,丝毫不脸红地说着这个男女话题。

这还了得,几位男士抬步就追,追了不远,前面偷东西的人估计跑不了,“嘭”的一声把饮料一扔抱头鼠蹿,饮料瓶子骨碌碌滚了一地。那几位追的男士招呼着摊位上的销售员赶紧来捡四处乱滚的饮料瓶,这边刚过来捡,那边又有人喊着偷东西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两个人扛了两箱就跑,捡着饮料瓶子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又紧步去追。一追,人家就直往台阶上跑,追了半路,前面的好像也急了,“嘭”的一声扔掉饮料瓶子,掉头就跑。那两位追也不是,捡也不是,满地的饮料瓶从台阶上骨碌碌地直往下滚。等两头的人一分开,摊上却出事了,眼看着一辆柴油三轮车“突突突”地从路上开上来了,驾车的人戴个大草帽,然后车到摊位跟前挂倒档,把篷子推倒了,又把饮料箱推了一堆,不少饮料骨碌碌地滚下山坡了,最后那辆车“突突突”地加着油门,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像我这个年龄,已经有过很多故事了,不缺你一个啊……不过现在我还没发现你让我动心的地方呀?”驾车的杜玉芬,揶揄地说着,貌似调情的眼神瞥了帅朗一眼,女人有时候更擅长从这种异性间的调侃中获取一份满足、一份感觉。

好什么好,正在上风向,排气管的股股黑烟冒得哪儿都是,销售员们都是临时抽调来的,他们和这帮市井痞子打过交道,都是敢怒不敢言,不料你不招惹人,但是人家专门招惹你,几分钟黑烟弥漫了一片,大家都注意着上风向的车走,可没注意到有人已经钻到摊位后面偷东西了,还是一位女孩眼尖,指着已经扛着饮料箱走了十几米的人喊道:“嗨、嗨,有人偷拿我们的货……”

帅朗回头很正色地打量着驾车的杜玉芬,还是晨跑的装束,短裤,修长的腿蜷在车里,紧身的短襟上衣显得波涌浪高,披散的半长乌发衬得皮肤格外白皙,从侧面看脸部的轮廓,眼与鼻尖、鼻尖与唇线,成了一条优美的、充满诱惑的弧线。

篷子倒已经是尾声了,先头部队早已经到了浮天阁景区,以兄弟几个的商议,第一个攻击波声势要大,第二个攻击波速度要快,怎么快,罗少刚电话里招呼着动手,老黄带来的几辆拉客黑车就在浮天阁山下摊位周边“呜…呜地”使劲踩着发动机空转,破车杂音震得人耳膜疼,司机还不好意思地招着手喊道:“修车呢啊,马上就好……”

正看着,杜玉芬猛地侧头,抿嘴笑着瞪了帅朗一眼,给了帅朗一个嗔怪的眼神,熟女姐可以不在乎你抱什么龌龊心思,不过这么直勾勾地傻看连一句调情挑逗的话都不说,那就接受不了了。

又一辆贴着遮阳膜的面包车来了,在出事的饮料摊前停留了数秒钟,车过后,那个还算齐整的摊位乱了,篷子东倒西歪地往边耷拉着,谁也没有看到,是车窗里伸出来个挠钩将篷子拉倒了……

一激,帅朗长终于说出来了,叹了一口气道:“你看我不动心,正常;我要看你不动心,就不正常了……”

警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很好,杜玉芬很满意这个答案。不料帅朗又来了句画蛇添足的话:“奇怪了,为什么让我动心的女人这么多呢?特别是夏天。”

一看,又是五龙村的人,再一看一脸喜色,得意洋洋地在摊位后的老许,那执勤地警察瞪了几眼叱着句:“那好,一会儿到警务室……”

不好了,杜玉芬一听明白了,咬着下嘴唇,剜了帅朗一眼,悻悻地骂了句:“你怎么有这种流氓心态,恨不得大街上的女人都裸奔让你看个够是不是?”

处理突发事件,特别是这类两方对抗的,只要一分开,事情就容易解决了。分开这拨,执勤地在现场找目击者,不过这种流动人口大的地方,还真不好找目击者,就算有目击的外地游客也没人站出来说话,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的监控探头,停车场里有、景点里有、景点门口也有,恰恰就摊位周边没有,这个地址选得好郁闷……一为难,可不料还真有生怕沾不上事的,几个小后生紧步追上来道:“汪哥……汪哥,我们看见事情经过了,他们卖假饮料引起众怒,我们能证明……”

车厢里回荡着帅朗猝然的哈哈大笑声,这话是真说到他心里了。

来执勤的警察喊着众人散了,回头小声叱了几句,摆摊的老许和五龙村的几个年轻后生正吃吃地笑着,隐隐地已经猜到了什么事,那警察却是怕再生事,把飞鹏销售的七八个人叫上了警车,受了委屈的那几位小姑娘嘤嘤地捂着脸哭着,几位被碳酸饮料洒了一身的小伙,气咻咻地上了警车。

车渐渐驶远了,愣在当地的木堂维回头再看方卉婷,征询似的问道:“方姐,这小子不会真知道点儿什么吧?”

“来来来,都跟我走……到警务室说话……还有,这东西谁也不能动啊……散了散了……老许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有你,散了啊,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五龙村的……”

“怎么可能,省厅牵头侦办的案子,除了咱们工作组,连市局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方卉婷不相信地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次被人围了起来,景区警务室出动不能说不快,中心景区出警仅用三分钟,等到了现场挤进去一看,愣了。上午还精精干干的销售员们现在就像被劫掠了一般,缩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去,周围穿着各色服装的人在指责假冒伪劣奸商,一问情况却是不少人在帮腔,说这伙人卖假饮料的被群众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吧,还死不认账,看他们柜台下面还有没卖出去的……这事绝对不能姑息,整个破坏咱们景区形象,给咱们脸上抹黑不是?

“那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啊,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没有发现取款人的成份构成、怎么组织分配的、什么人才能办到这种事,光咱们这样漫天撒网,收效微乎其微,这都多少天了,就确认了一个人名,还无从核实……”小木说。

“嘿嘿……要的就是这效果。”程拐的嘴乐歪了,笑得眼也睁不开了,撮着手指“吁”的一声来了个行动信号。霎时间四面八方,篷上、柜上、地上、人身上,扑扑扑一阵乱响,半开口的瓶子处处溢着泡沫和碳酸饮料,一群销售员懵头懵脑,一时惊声尖叫,抬头一看篷顶,湿得像块尿布,低头一看脚边都是饮料瓶子还在泪泪流着,四周一看,不是指责着在骂,就是叫嚣着围拢上来,销售员们就是多长几只眼几张嘴,也说不清看不清,霎时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方卉婷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翕动着嘴唇,很不确定刚刚见到的帅朗,话说那个晚上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留给她们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可今天一见,帅朗变得很拽、很霸气、很帅、很自信,帅朗像把钥匙打开了她的记忆洪流,不仅仅被记忆中的事冲击,而且被这个刮目相看的形象冲击着。面对着那份自信,足以冲击到她的矜持,甚至于对他身侧出现的女人,方卉婷都泛起了一种微微的酸意。

有人有怀里或兜里掏出早预备好的饮料,没买的假李鬼把真买的真李逵惊动了,不少人心里一惊,把手里的饮料拿到眼前一看,加入到骂人队伍里了;还有人正喝着,一看手里的商标,马上“扑”的一声喷出来,激烈的马步一蹲、胳膊一甩立时就是个掷铁饼的国标动作,饮料瓶哗啦一声直朝摊位飞来。

现在她很不确定了,不但无法确定自己的感觉,也无法确定帅朗所说的话。

还有人在喊:“就他们……卖假饮料,有没有良心,喝死人咋办?”

“要不咱们再问问他?看他这样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聚了一帮痞子流氓,没准儿还真知道点儿什么……再说咱们要查的这帮飞车仔,童副政委判断应该是当地招募的社会闲散人员,说不定帅朗真知道,他以前不也是无业青年吗?这些人算起来都是同行。”小木提着建议。

又有人在喊:“我操,谁卖这可日可乐……口这么写?嘴里插一根就叫日……太坑爹了吧?”

“走……追上去。”方卉婷立刻作出了判断。

那位游客定睛一看,尔后是回头一瞧不远的摊点,愤愤地说了句:“真是骗人……”

于是,比帅朗预计还快,俩警察真追着后脚来了。

最后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人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估计是渴了,根本没喝出什么异样来,反倒是旁边有位半大小子提醒道:“喂,大哥,你怎么喝可日可乐……”

景区里,事情开始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倾斜了,不管是肇事方还是受害方,还是作为调查一方的景区派出所,都开始犯懵,一时辨不清真伪了。

“坏了,这要让公司发现,公司非开了咱们不可。”主管吓坏了,紧张地将饮料藏在身后,四下看看,似乎没有人发现端倪。

提取现场录像用了一个小时,分局刑侦上来的人刘清和助手仔细甄别过几处有价值的影像,而这个有价值的画面并不多,多数拍下的是人墙,特别是五龙景区,整个都是人墙围着,甚至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混乱,不过其他景点终究还是留下了疑点,浮天阁拍下的那辆三轮蹦蹦车,应该是个肇事者,但那个破草帽遮住了脸,距离又远,无法识别面部,送交白所长后,白所长当头被泼了一瓢冷水,景区不比市区,当地农用以及干杂活的都是这种车,五龙村和再远的几个村有二百多辆,要不要查?

“不少。”销售员懵了。

当然不会查,即便查也赶不上时间了,陈局在电话里已经催了几次了,刘清和助手又从其他方向找可用的线索,比如梅园谁家养狗了……有,差不多家家养,除了家家养来景区的有钱户有时候也带着狗,再加上走失的野狗,多得去了。白所长又被泼了瓢冷水。

“卖出去多少?”女主管问。

对了,畅怀亭这边总是有线索吧,那几个讹钱的主儿可是把长相清清楚楚留下了,一辨认,连派出所的哥几个都认识,一个矮个的叫楼瓜、一个长脸的叫赖毛,还有一对歪瓜裂枣居然是兄弟俩,大的叫黑蛋、小的叫黑J,片警们一介绍,刘清这才知道了,他们都是五龙村村里的闲汉,级别相当于城市的街痞,平时就靠在景区偷点儿顺点儿骗点儿讹点儿过活,甭说派出所了,经常来景区的大巴司机都认识这几个,都属于爹不亲娘不爱没人招惹的烂货,烂到什么程度呢,一位民警说有时候刮风下雨人家没生意了,这几个货敢到派出所遮风避雨没准儿还蹭顿饭,没办法,除了警察,跟其他人不熟呀!

“不知道。”销售员诚实回答道。

刘清组长听得瞠目结舌,知道基层工作有时候不得不和这些下三滥的人打交道,不过可没想到交道倒打出交情来了,就剩这几个直接参与者了,刘清和白所长辩了半天,一个坚持传唤,一个推托这些人居无定所不好找人。一个坚持案情重大,一个把事实摆出来,就讹了三块钱,因为这事传唤回来怕人笑话,敢关这号流氓,查不清问题不说,还得拿出经费来管他们吃喝。

一触即发,怎么发呢,那位销售员忙得焦头烂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火爆的销售场面,每每都机械的在收钱、递饮料,那一箱饮料递了一半眼睛余光扫到了可口可乐的商标,吓得手一激灵,赶紧放到眼前,“口”字中间有道横像个“日”、又像个“日”……这下吓坏了,赶紧把箱子往柜台下一放,拽着主管,把饮料放到主管眼前,主管立时惊得两眼外凸,不相信地问“哪儿来的?”

争执了一会儿,刘清只得搬出分局长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假,分局长一个电话解决了争端,结果是:立即传唤!

程拐解释了一句,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位销售员把刚刚趁乱放到摊位上的饮料搬到销售前台,说着两人滚皮球似的哗拉左右出门,朝着那两个摊位快步走来,不过几步之后马上停下了,做着手势,示意着老许上……老许扔下饮料摊,同样在招手,于是人群里、停车场里、台阶之上、路边小憩的,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朝着飞鹏这两个摊位围上来了……

林鹏飞和闫副总的车就停到派出所不远的路边,一直在这里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不过越来越多的消息开始让他焦头烂额了,首先是市电视台那辆采访车,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期间秦苒拦下了车亮明了身份,车上现场采访的倒是客气,不过给了一通官话,什么新闻是公众的喉舌,什么要坚持实事求是原则,什么公平公开公正,捎带着还暗示秦苒不光电视台,中州晚报的记者也在现场,此时恐怕早开始编发报道了。

“我跟别人学的,我这智商哪行……知道怎么收黑钱吗?先做个记号记得钱号,黑钱递给他,回头再揪他小辫,活学活用而已……哟哟哟,搬下来了,快快快,让老黄的人动手,咱们也下……”

林鹏飞急了,紧急召集公司公关部的几位员工,到电视台和晚报社了解情况,采取对策。要真像秦苒所说拍到了假货现场,别说会被抢走这大块市场,说不定连总公司也得追究声誉受损的问题。

“急个毛呀?”罗少刚点着烟,斥了一句,刚刚讹人的是老黄带回来的黑车司机,生面孔,那办法着实不错,白拿了人家两箱饮料还倒找了十七块钱,让这帮经常被宰的司机乐歪了,瞧着程拐,罗少刚问道:“喂,老拐,这换钱的馊主意是你想的吧?行啊,这办法不赖。”

随着派出所的介入,事情没有明朗化,反而蒙上更深的迷雾,再一次得到叶育民的电话了解到连现场摄录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证据时,让林鹏飞长叹一声,有点难色地靠着车后座,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景区这个弹丸之地,还会出现一个似乎让他寸步难行的泥沼,殚精竭虑地想着自己的疏漏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暗藏的不测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思来想去,纷乱的头绪搅得这位叱咤饮业的林总头昏脑涨,越来越觉得自己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了,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任何对己方有利的契机。

完了吗?好像没有。程拐一副大将风度,举着望远镜远远的仔细地看着现场,哄着的一堆人散开之后,又慢慢回复了原状,景区这地方就是人多,而且谁也不管谁的事,隔了没几分钟又像没事一样,程拐注意的倒不是人,而是摊位后的那四层饮料箱,看着还没有轮到那几箱,有点焦急地轻声喊道:“快点儿……快点儿……”

秦苒和叶育民远远地站着,不敢上来打扰,和闫副总交谈了一番,同样是不容乐观的话题,以刚刚的了解,所有的案情指向都在五龙村,明显已经背离了当初的设想,可以想像如果这么下去,到了明天,后天,那帮抢滩市场的照样会大摇大摆来批发上货,这个当然是飞鹏饮业不愿意看到的,想了想,这位同样世故老成的闫副总安抚着秦苒和叶育民,直到林总的车前,敲敲车窗,开门进去了,刚刚坐下,副驾上林鹏飞哀声叹气道:“老闫,这次咱们要阴沟里翻船了啊,就算翻不了都得被凿几个窟窿出来……电视台那边有消息了吗?”

一哄而散,一个小小的插曲结束了,那些糊里糊涂被讹了两箱饮料的销售员只能自认倒霉了……

“还没有。”

司机张着大巴掌,直朝着管事数钱的那位过来了,众目睽睽、众口一词,都数落着这奸商太不地道,两个挨着销售点很近的俊男帅哥悻悻然地数了十七块钱,递给司机,那司机白得了两箱饮料还骂骂咧咧,上车哄开众人,驾车走了……

“晚报社呢?”

“你们看看,钱号是HR98063…我全身就这一张一百块,大家看到了,钱可是从她们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我说瞎说吧?……现在好办了吧,给找钱,刚才说,一箱四十一,找我十七……”

“也没有。”

“好,大家做个见证……”司机喊着,那小姑娘不放心,把一摞百元钞票交给管事的手里,管事的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着这些钱,一张、两张、三张……翻过若干张以后,有位眼尖的喊着道:“耶……还真有个乌龟小王八……”

“呵呵……我还真想不出,还有多少不测一不小心就出来了。”

一将有意思了,围观的都看着那位模样挺顺眼的小姑娘,那位姑娘百口莫辩,气咻咻一顿:“看就看……要没有你得给我们补上。”

“这个问题不大,最多会要挟咱们多争取点儿广告业务,没有定论之前他们也不敢随意就发出来,关键是这几个祸害……这个祸害不除,还没准儿再生出什么事来。”闫副总提醒道。

司机扯着嗓子大喊,一喊引起群众关注了,虽然没人看见,不过可没人错过看这热闹,一层、两层,慢慢地若干层,都看着几个统一服装的销售员围着那位司机七嘴八舌地争辩,一争辩就有人开始乱插嘴帮腔了,有人说景区摆摊的就没几个好货,就知道宰客,有人说卖饮料的更没几个好货,除了宰客还讹人呢。说话的估计是别有用心,没说话的大部分是打酱油的,一堆人争来辩去,那司机看到摊位几个人影闪过,尔后有人冲他使眼色,他知道这几分钟的乱局该结束了,于是两臂一伸大叱一声:“好,都别说了,我能证明她刚才收了我一百块……我那钱上有记号,画了个乌龟,钱号码我也记得,敢不敢拿出来让大家作个见证……”

目标自然清楚,但方向感实在模糊,就像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你明知道也无可奈何。林鹏飞对帅朗的印象很清楚,不过就像云里雾里一样摸不着,看不透。听着闫副总的建议摇摇头道:“怎么除?咱们的力气快使尽了,总不至于买凶杀人去吧?说不定他敢这么干。”

“嘿……欺负人是不是……嗨、嗨,大家看看啊,景区这摆摊的都这么讹人呀,太不像话了吧?”

“这样可不行……其实只要有事,真正的肇事者都是获益最大的一方,这点咱们清楚,景区派出所也知道,受益者无非是摊主和批发商,咱们在分局使使劲,让他们直指要害,把矛头指向零售摊主和批发商怎么样?只要稍有破绽让警察揪住他们,哪怕赢得三五天时间,全盘就活了。”闫副总说。这意思自然是排除一切干忧,直奔目标而来,其结果当然值得期待,只不过一想过程林鹏飞摇摇头为难道:“没证据呀,怎么查?他可能早窥破了咱们这个意图,把自己保护起来了。”

“没给就是没给,没看见你也得给,我们能讹你呀?”

“您是当局者迷呀,林总。”闫副总笑了笑,很隐晦地说:“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才要一直查呀?”

“仗着你们人多是不是?你问问谁看见了?”

咦?这话有点意思了,林鹏飞眉头一皱,看着闫副总,这位老智囊沉寂很多年,又一次派上用场了。

“你没给就是没给,这么多人看着呢……”

“您看,掀了咱们的十几个摊全身而退,您觉得是几个老百姓能办到的事吗?要没人憋坏水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憋坏水的除了姓帅的这几个就不会有别人……只要警察顺着零售商这条线往下查,总会有人露口风吧?只要查到他那,对他传唤或者拘留都合理吧?咱们跑市场的都知道,哪个小团体里都会有个带头的,这是个灵魂人物,只要这个人物被控制,剩下的就不足为虑了,以您的人脉,做到这一点,不会太难吧?警察现在是方向不明,不过对付这些人肯定有的是办法的……天天查他,传唤他,没多久就把他整得翻不过身来。”

“我真给你们了,不能这样吧?赖人是吗?”

闫副总侃侃而谈,比划着一个直捣要害的动作,林鹏飞想了想,点点头,可行。

“你没给我们钱呀?哪有拿东西不付款的……”销售的、收银的,都诧异地看着他们。

电话打给了陈局,陈局很够意思,通知了还在派出所的刘清二人。对于分局对派出所的施压,地方派出所自然知道和地方休戚与共的关系,在很多事上免不了有点地方保护的意思,对于刘清提出的直接从获益的角度考虑肇事者不以为然,当然更不可能冒触犯众怒的危险传唤在景区扎根很深的零售摊主了。

“嘿,不能这样吧?坑人不是,收了钱不找零还想再赖我一百?”司机叫声大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陈局又给白所长打了个电话,结果是:传唤出事地摊位的业主!

“不给她了吗?我塞她手里了,对了,你们还没找钱呢?”司机回过头来,马脸长眉小眼,很老实,不像个恶人。一指那位收钱的小姑娘,小姑娘愣了:“你都没到我跟前来,什么时候给我啦?”

林鹏飞很快看到了自己那个电话的效果,几辆警车、警用摩托车从派出所开出来,分赴几个景点,能有这样的效果足以让他再次感觉到那份已经快丧失殆尽的优越感,不管在市场的范畴还是法律的范畴,都有很多灰色地带可供通行,林鹏飞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是不是能够通过这个捷径把对手拖到泥沼里,如果在以前会认为是想当然的,不过现在他有点怀疑,因为对方,同样是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人。

事来了……里面搬饮料的销售员急了,喊道:“嗨、嗨……还没给钱呢?”

角逐就从这里开始了,在即将收摊的一个小时时间里,七八位摊主陆续坐着警车,坐着警用摩托车被传唤回来,现在通讯的便利让这件事也开始迅速传播开来,陆续有摊主的家属坐着蹦蹦车、骑着摩托车、蹬着自行车,也到了派出所,处在堤灌站不远的派出所蓝白相间的门廊外,渐渐地聚拢起了三十多人……

“好嘞……”销售员搬了一箱,又搬了一箱,那位司机慢吞吞地把两箱可乐搬上车,然后哗地一声关上中间门,开了驾驶门,就要上车准备走。

派出所里的白所长在几个警务室里逛来蹿去,在一干摊主周围巡梭,作笔录的民警们呢,习惯性地问着姓名、年龄、住址以及今天事件经过的话题,这帮人可没有那么好打交道,一口咬定是飞鹏的摊位出售假饮料引起游客众怒,招致摊位被砸,都知道这个事不大,所以腰杆都硬。白所长老好人当得谁也不惹,可这事逃不过分局刑侦上的人,不用说,偷驴的溜了,剩下一帮拔橛子望风的,要各个击破他们不难,不过需要时间。可恰恰这事没有更多时间,飞鹏催陈局、陈局催下面,万一刑侦连个治安事件也搞不清来龙去脉肯定会让领导批一通,那脸上可挂不住,再说派出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都怕夜长梦多出事,这些人肯定久留不了,就留也不会留这么多。

不远处,炎炎烈日下,来来往往的游客人群外,开过来一辆小面包,嘎声停在饮料摊前,车门一开,司机下来喊道:“嗨,放两箱可乐……”

于是刑侦这位刘清组长专门从人堆里挑了个年纪不少、长相老实的,据说是五龙景区摊位的业主。两个人开始亲自询问了,坐下来还没开口,老许就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说:“记者都拍下来了,你还问我们干啥?我,许老拽以我的人格担保,这事我真不知道。”

不过此时,罗少刚注意着收银的小姑娘把钱放进胸前的腰包兜里,对着电话说:“注意,钱在那个蓝帽小妞兜里……老黄,该你们了。一会儿注意啊,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刘清一愣,怔了怔,笑道:“老许,本来还相信你,你这一发誓,咋觉得有点假啊。”

销售是位可人的小姑娘,递上来,找零,墨镜男多看了小姑娘几眼,笑着示意,转身而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民警们很客气地安抚着这个有点气愤的摊主,说得倒不少,不过滔滔不绝地都是数落管委会的种种问题,主要问题当然是管委会把村里财路断了之类的怨言。

伴着这声,挤攘的游客人群里出来了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走到了蓝篷金属架的销售摊前,递上了一张百元大钞:“买三瓶可乐……”

一锅粥了,整不利索了,刘清急中生智找机会和叶育民碰头,两个人坐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又生出了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不多会儿刘清把个名字放到白所长面前:传唤这个人,据销售方反映,这一直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也是这里的批发商,我怀疑他和此事有牵连……

于是罗少刚拨电话说了句:“开始。”

白纸黑字,放在白所长面前的名字是:帅朗!附带手机号以及住址。

罗少刚对车里的程拐说着,两个人隔着老许的摊位不远,成品字形,程拐抬头时正看到了老许笑吟吟地打着手势,程拐点点头。

生态栈道的观景台,头顶高天流云、脚下滔滔黄河,夕阳已沉,天色将暗,帅朗倚栏而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直到接到了被传唤的电话。

“闹起来了……咱们开始?”

“你真的要去吗?”杜玉芬问。

今儿这事,恐怕不磨一层嘴皮是打发不走人了……

“当然要去。”帅朗道。

一屋子瘦叔胖婶愣小头犟媳妇,夹杂着小孩的哭叫声,一哭叫当娘的掀着衣服就地喂奶,娃娃刚不哭了,不知道谁家里的狗被人踩了一脚,疼得汪汪乱叫乱蹿,一下子蹿到主任座位旁边,把这位管委会主任吓得直坐到桌子上,外面赶来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着让让、让让,就是挤不进里外三层的屋子里……

“反正暂时没有证据,为什么不拖一拖。”杜玉芬又问。

“主任,你要不给我们解决,我们就住这儿不走了,啥时解决我们啥时候走……”又一位半大后生喊着。

“都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了,哪怕再有一点点外力,都能搬倒他们,或者把我送进去,这事拖不起,不但飞鹏拖不起,咱们照样拖不起,要是不尽快解决还有磕绊,光咱们收的三万多件货就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这事全靠你了……”帅朗道。

“这景区历来就是我们村的,这得我们村长说了算……”一位年长的顿着拐棍说糊涂话。

“那你……”杜玉芬突然,不知道该问句什么。

“赶明儿我们可都去摆摊啊,看谁抢得过谁……”一位小媳妇尖叫发泄着。

帅朗慢慢地侧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神,生命中得到来自异性的关切不多,屈指可数,正因为很少,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那份舍不得、放不下、忍不住的担忧真切地写在杜玉芬的脸上。四目相接时,帅朗有些怦然心动,以至于在脑海中勾起了一个绝美的影像,一个甜美的容颧,一个藏在心里的女人,那同样是一份无法替代的情感,这让帅朗在情迷的瞬间清醒了。他笑了笑:“别担心,黑狱事件全中国就那么几件,还不至于让我碰上,你也该走了。”

“就是嘛,不能这样办事吧,谁给钱你们就向着谁?不管我们死活呀?”一位老婶叫着。

杜玉芬咬咬下嘴唇,像委屈、像不舍,长长的睫毛眨着,似乎有点疑问,似乎对于分别时也没有得到一个安慰似的拥抱有所不舍,尽管两人并没发展到那一步,但从刚刚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即将要来的一刻,在眼眸的交流中暗示着,可以是一个拥抱、是一个爱抚、是一个轻吻,但事实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没坐话就开始了,村委会带头的叫嚣道:“主任,我们不是闹事啊,就问问景区摆摊设点,村里人可是交了管理费的,你说一下子又增加十几个点,我们可连管理费都挣不回来,咋办?”

“走吧,天快黑了……”帅朗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了,催着杜玉芬,杜玉芬依依不舍地进了车里,一直从车窗里看着帅朗消失的方向,直到不见人影,才加着油门,疾驰着向市区赶去,电话通知着大牛在货场上待命,这是最后的背水一战了,能不能成为压垮飞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压不垮飞鹏,倒霉的就是自己和帅朗了。

这是下午三时三十五分发生的事,刚刚上班不久的管委会看全村来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赶紧报警。不过就算报警也是远水浇不了近火,一群人涌进管委会办公室,愣是把主任吓得差点儿钻桌底,还以为景区建设给村里补贴克扣被人知道了,紧张兮兮地招呼着干事搬椅子给大伙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