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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楠生还在帮助碟子里的那棵苦菜成长,从另只菜盘子里夹块淡黄色的东西,放在茎的适当位置,那棵苣荬菜就灿开出花朵。当孙威说到第二次绑架时,瞥他一眼。

“可是事情发生不到两个月,我惊魂未定,第二次绑架又发生啦。”孙威喝口啤酒,端起杯子时与郁冬冬轻碰一下,他说:“这次还是一百万。”

孙威摊开双手,说:“我又被敲诈勒索去一百万元。”

怕儿子受到伤害,孙威做出十分错误的选择,决定私了此事,给绑匪一百万元赎出儿子。

郁冬冬说:“你该报警。”

“孙经理,你想见到活着的儿子,就不要报警,准备一百万元钱。”绑匪电话里威胁道。

孙威瞧穆楠生一眼,看得出来他心里很复杂。较明显的是悔之晚矣的样子。

在蓝河的私营房地产开发公司中,明月房地产开发公司具有很强的实力,占领蓝河房地产开发市场的一定份额……孙威的儿子是小保姆从幼儿园接回家的半路上遭绑架的。

“两百万损失后,公司的资金周转困难。当时我刚刚接了一项工程,没钱开不了工,我找到熟人古纪峰,拆借一百万。倒霉的事情发生了,脚手架忽然倒塌,民工一死三伤,我又扔进去几十万。在我陷于绝境的时候,一个人粉墨登场了。”

“我惨淡经营明月房地产公司,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我儿子……”孙威说。

“粉墨登场?”穆楠生不再侍弄那棵野菜。

穆楠生夹根苣荬菜放在碟子里,用竹筷把它按本来生长的姿态摊开。

“原来,我已不知不觉落入圈套。”孙威的目光在刑警探寻的视线里月亮般地在薄薄的云彩里穿行,是那样的凄楚迷茫。他说,“一开始我就朝他们的陷阱走去,直到掉下去。”

“我之所以请你们到这里来,因是我妹妹开的酒馆,谈话方便些。”孙威细嚼慢咽一根苦菜,话里浓郁野生植物的味道,“我想好了,也豁出去了,讲出心里头的真话吧。”

“能不能讲得细致些。”穆楠生说。

椰岛啤酒屋就这样从苣荬菜开始,注定这顿午餐自始至终充满压抑,正如窗外突然骤变的天气,阴晦晦的,令人窒息。

“万达找我,代表世纪实业集团来找我。楠生,你知道万达这个人吗?”孙威问,未等穆楠生回答,他自己便说,“你不了解他,世纪实业集团的灵魂人物。”

于是,穆楠生就苣荬菜般地微笑,苦涩地笑,如果可以说成笑的话。

“嗯?”穆楠生没懂他话的意思,“总经理是古纪峰呵。”

“呀,好苦呦!”局外人郁冬冬尝口干苣荬菜,惊呼道。她问:“穆队,你喜苦的东西?”

“古纪峰是阿斗……”孙威讲万达是军师,是诸葛亮。他们的关系与《三国演义》中的情节惊人相似。

“她真是个小傻瓜!”穆楠生说,仿佛天下的苦涩全灌注到他的心田里,他是倒不出来,也不想倒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人的心里珍藏一块苦涩,并非是件坏事啊!让回忆带些苦涩,那样人生才更真实,才更有滋味,才更值得回味。

“那刘备是谁呢?古纪峰的父亲又因何托孤?”穆楠生问。

“小璇因你哭得好伤心。”后来孙威告诉他。

孙威站起身将房门关严,他对所处的环境似乎感到不安全,欲言又止的样子。

“傻丫头。”穆楠生的手指戳下她光滑的额头,严肃道:“孙璇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呵。”

穆楠生用眼睛对他说:“小璇开的酒店。”

“楠生哥,我嫁给你吧。”还是中学生的孙璇大胆地说。

孙威还是把声言压得低低的,说:“我没查清楚。”

“苣荬菜。”穆楠生心里头啊,此时正是苣荬菜鲜嫩的季节,田野长满水灵灵的苣荬菜,偶然可见早熟的一两棵,绽开着黄色小花。孙璇便是一棵早熟的苣荬菜。

“你查过他?为什么?”穆楠生问。

“苣荬菜。”孙威看穆楠生一眼,将一碗炸熟的酱往他的面前推了推,说:“小璇听说你来,特地打发人到农贸市场买来的,她说你爱吃苣荬菜蘸酱,呶,肉皮辣椒酱。”

“与两次绑架有关。”孙威说他和万达达成愿意接受世纪实业集团的兼并保留他的经理位置,他的股份不少于百分之三十五协议后去见古纪峰,古总的司机让他想到一个人。就是看押儿子的那个蒙面绑匪,声音、身材,尤其是柳肩双臂向前抱着,这一特征极深刻地印在脑海里。绑匪的张牙舞爪,儿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音,当时的情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是什么东西?”郁冬冬不认得这道菜。

“你在世纪实业集团……卧薪尝胆。”穆楠生望着他说。

一个女服务员开始往上端菜,显然是先安排好的。啤酒屋的菜有自己的特色,以凉拌为主。黄瓜丝金针蘑,糖醋心里美,芥茉鸭掌……还有一盘炸干苣荬菜。

“搁你也会这样做的。”孙威脸上的神情很坚定,说,“我决心找出幕后的策划者。”

“他死啦,小璇带着个女儿回来。”孙威脸上显出了苦楚的神情。从百叶窗透进的条状的光线,顿时把痛苦表情割得支离破碎,他沉重地说,“天真,总要付出代价的。”

“找到啦?”

小璇是孙威的妹妹,且惟一的妹妹。童年的孙璇,像一只百灵鸟,从早到晚的歌唱,时常在他们俩身旁盘旋。她为拿一个青年业余歌手比赛,竟和一白发苍苍的评委上床。拿奖后她与那个评委去了南方。穆楠生再也没见过她,从没提起过她。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孙威表示出不想对刑警说得更多。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他们通过策划绑架来达到收编我的目的。”

“喔,是我亲妹妹。”孙威一眼看出郁冬冬的误解,转向穆楠生,“是小璇。”

收编?他用了收编这个字眼。穆楠生心想,事实上比这更残酷,好端端的一摊事业,让人给毁坏了。这不是正常的竞争,而是采取卑鄙的手段,谁会心甘情愿!

“妹妹?”周围散发着某种香水的浓烈气味,令郁冬冬突然收敛笑容,她见床头放着大布娃娃,猜想被孙威称为妹妹的人年龄不会太大。一个腰缠万贯的企业老总,与妙龄女子联想在一起,是怎样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我今天之所以请二位到这里来,酒店是我妹妹开的,在她的卧室,说话方便些。”孙威今天第二次提到在他小妹开的酒店谈话方便。似乎才进入谈话的主题,他说:“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对你们讲。”

“我妹妹的闺房。”孙威见他们俩愣愣地站着,说:“坐,坐呀!”

郁冬冬坐直了身子,像似准备听令人鼓舞的消息。

在孙威的引导下,穿过大厅,又越过橱房,进了一间像卧室的房间,虽然摆放了餐桌,靠墙那张单人床让人想到这里不是餐间。

也就在这时,孙璇穿着厚厚的外衣,拎着手袋包走进屋,深秋的某种成熟干草的气息她带进来。

“我成了罪大恶极的土匪座三雕。”穆楠生这样说浓厚了某种气氛。

“生哥。”孙璇沿用若干年前的称呼,眼色很温柔,说,“我刚从山上下来。”

“从入小学起他就欺压我,几十年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铁蹄蹂躏。”孙威像小常宝见到解放军控诉土匪罪状似的,几乎是字字血,声声泪啦。

“山上?”穆楠生不知她说的山上指的是什么。

“他总是欺负你。”她为孙威鸣不平了。

“清泉山庄。”孙璇脱外衣搭在落地衣帽架上,双手插入耳后的长发里捋了一下,眼瞧郁冬冬时,孙威以老朋友的口吻向妹妹介绍道:“冬冬,郁冬冬。我小妹,孙璇。”

听惯责怪话的孙威不在乎地笑笑,眼睛没离开郁冬冬。

“你们聊着,我过会儿来给你们敬酒。”孙璇说着朝外走,最后的目光皮筋似的抻了几抻才从穆楠生身上拉断,这是郁冬冬的清澈如水般的感觉。

“你终归为省钱。”见了面,穆楠生便不客气地说。

“我有位挚友,他的死因不明……”孙威开始讲述。

椰岛啤酒屋店面比穆楠生想像的还要小,招牌做得也不抢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