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闹心，太闹心了。”谈笑风生的孙威，收敛了笑容，慢吞吞地说，“你们来之前，我刚从韩副市长那儿回来，他狠狠地收拾我一顿，动用了爹对儿子的语言。”
“老同学，趁着明白，”穆楠生指喝酒前，说，“想向你了解一下蓝河商贸大厦的情况。”
“他是大厦的指挥者，你施的工，出了问题不找你找谁。”穆楠生像似不同情他。因没顺着他的话说，遭来郁冬冬一睃，相当于瞪。应该说他理解了她用意的大概其。但他不想用那样的方式和老同学讲话，他说，“你偷工减料，制造豆腐渣工程。”
他们到达大连园海鲜坊，因未到饭时，环境很清静。他们的包厢选在面向园内植物，这样可更赏心悦目些。
“我孙威别的不敢讲，工程质量敢说……”
“一张足够了。”
“蓝河商贸大厦你咋解释，能自圆其说吗？”穆楠生今天直往他的软肋；疼处疤处上捅。
“楠生今天你可劲儿点，只要大连园有的都可以点。我带一本支票去。”
孙威的脸涨红，嗓门子也发粗了：“可汤下面，我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你财大腰粗，扛祸害（使用）。不过，今天有我们女刑警在场，别一点尖端的菜，你就心疼胆痛的水泥脸。”穆楠生以老同学的语气说。水泥脸是他对孙威的形象经典概括，时间早在中学时代。那时家庭生活不很富裕的孙威，很少食脂肪蛋白质类，菜色的脸灰暗，上面总浮层尘土似的，洗也洗不净，穆楠生就来了灵感，形象地称他水泥脸。若干年后，孙威摇身一变，大鱼大肉充足后，又山珍海味，可谓脑满肠肥。再看他的脸，今非昔比，已是油头粉面。水泥脸再度被启用，是孙威的一次请穆楠生喝酒，他问喝什么酒，穆楠生说有茅台五粮液最好，度数高喝着有劲儿不上头。好，上五粮液。穆楠生发现腰缠万贯的孙威，两眉间忽增两道皱纹，心想你小子心疼钱是吧，今天非放量祸害你一把不可。点菜时孙威问他喜欢什么，他更不客气，说鲨鱼翅羹、鲍鱼不错……孙威眉间的皱纹聚成团，红润润脸膛在迅速褪色，多年不见的灰泥土脸再现了……他今天拿水泥脸的典故耍笑他。
何谓可汤下面，穆楠生表示不理解其义，问他。
“咬牙？至于吗？一筑倒下的水泥袋子捡吧捡吧卖了，也够你造（吃）半年的。”孙威话说得气粗。
“一筑归谁管你知道吧，不是市政府，也不是韩副市长，是世纪实业集团。直白点儿讲，上面画好了图，做好了预算，我只有领着施工的份儿。
“主意倒是不赖，可你就咬咬牙，请我们去大连园海鲜坊得了。”穆楠生没客气。
“你这个经理还不是个空架子，摆设。”
“书归正传……”穆楠生刚一张嘴，话被孙威打断了，他说：“咱们换个地方，我这儿老有人打扰，去茗茗怎么样，边喝茶边谈。”
“那倒也不是。”孙威否认他的说法，“权力还是有的，虽然集团公司财务指标定得很死，分毫不能松动。朝上争取不成，我们视线下移。”
如此开了一次调查的头，很是令人愉快和放松。
“哦，于是就钻心摸眼儿地打施工环节的主意。”
“哎哎，你可别小常宝见了小分队似的，控诉我土匪罪状……”穆楠生诙谐道。
“有什么办法呢？一筑几百号人，要吃嘛。”孙威不否认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问题存在。不过他还是说得不怎么理直，他说：“小巧不严的，没大弄。”
“穆队眼里我是一棵小草。”郁冬冬在穆楠生的老同学面前委屈一句。
“上亿元的工程验收不合格，你还说没大弄？大弄怎么弄，前脚交工，后脚便倒塌，扶着墙领验收合格证吧。”穆楠生的语言磨石磨了似的，犀利、锋利。
孙威灰白的脸布满笑意，他对穆楠生说：“听你这么介绍，郁警官像植物似的。”
“老同学，记得谁说的‘大有大的难处’。”孙威一时想不起来谁说的这句话。
“郁金香的郁，郁李、郁郁葱葱的郁。”穆楠生抢着代答。
“王熙凤，红楼梦。”郁冬冬说。
“哪个郁？”孙威抻长这个话题。他对感兴趣的话题，总有办法或由头延续它。
“对，社会上风传我这个一筑经理可是呼风唤雨……其实呢，还不是大有大的难处。”
“纯粹的汉族，据我所知，上五辈儿都是汉族。”郁冬冬落落大方地说。
“不叫难处，叫难言之隐。”
“你好。”孙威这次没大咧咧，很正规地同郁冬冬握手，寻觅一个话题，说，“郁？此姓不多见，满族？”
忽然刮起了风，到底是秋天的天气，说起风就起风了，连个招呼都不与谁打，劲吹你没商量。那棵楸树似乎还做最后的挣扎，但与之夏天的枝叶扶疏比，年老谢顶似的稀了薄了，并有枯叶飘落。看来谁也挡不住秋天的脚步向前走。
“我们队的警员，警花郁冬冬。”穆楠生介绍道。
这是一顿不失丰盛，但三人都没胃口的海味大餐。惟一对此感兴趣的是郁冬冬饭后用纸巾包走一只硕大的海螺壳儿，她认为把它放进鱼缸内一定不错。
“哦，真是稀客。”一筑公司的经理孙威伸过手来，很随便地同穆楠生握下手，准确说是拉了一下手，然后像撇东西似扔掉对方的手，说，“你这段肚子里有油水，不馋，也就不照我的面。”他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啦，他这时才注意到在场还有一位女警官，问：“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