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孩子瞅着现出醉态的朱大赖子,或者说他装出醉酒的样子。三孩子眼睛传递的信号,他准确无误地接收到。反映到嘴上是这样的:“把祝总请到大连湾。”
提出祝铁山和叶箐幽会不安全,也是第三专案组行动的一个步骤。康健药材公司院内,有个三孩子经常出没的神秘楼门,警方怀疑是朱大赖子经常与不法之徒交易的地方,或是他们的密窟,以碧波大酒店幽会小姐不方便之由,向三孩子提出换地方,也是试探一下。分工由皮学权来说,他道:“雷主任,今晚祝总和叶小姐的住处?”
“大连湾?几星级酒店?”皮学权问。
是哪里,三孩子没说。他打算让祝铁山、皮学权搬进康健公司院内的一套房子去住。那是一套专门为与康健公司打交道最密切者预备的。他不敢随便答应,得朱大赖子批准。他必须请示他后才能说。
朱大赖子瞟眼三孩子,让他作答。
道理说像碧波这样的星级酒店该不会顾虑警方检查、打击什么的,越高级酒店开房野鸳鸯会越安全。当然不排除警方大规模的行动,星级酒店也要检查。三孩子也听到一些扫黄吃紧的风声,因此他不怀疑皮学权的话,他说:“我会安排好的,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很好的地方,到那里你就知道了。”三孩子目光向门张望,那儿站着女服务员,明显是不让任何人知道大连湾的真面目。
稍稍往下顺延些宴席时,皮学权向身旁的三孩子说:“听酒店的服务员说,近日警方扫黄打非搞得很紧。祝总他们是不是安全呢?”他看眼祝铁山和叶箐。
祝铁山猜到了大连湾很可能就是康健药材公司院内的那个神秘楼门。
男女情戏演到这个份上,可谓是精彩与高潮了,能博得掌声。朱大赖子带头鼓掌,他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夜,两位乔装成药材商的刑警顺利进入了称之为大连湾的地方;康健药材公司院内一幢宿舍楼的一个楼门。
叶箐同他碰下杯,眯着眼睛,凸显痴情,喃喃地说:“能够的话,我愿意!”
电子门前,三孩子摁了几个数字,门从里边打开。他说:“跟我来。”
“能和叶小姐在一起,阳光格外灿烂……”祝铁山向她举杯道:“敬你一杯,十分感谢。有一句歌词儿怎么唱?假若生命中有了你……”他真情道:“假若我生命中有了你。”
没有电梯,他们走楼梯。在二楼的缓台处,见一个侏儒的胖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左右岁年纪,黑黢黢的脸,倘若稍远一点儿瞧他背影,酷像一只圆圆的煤气罐;头大、脖子短;在移动。这样丑陋的人,却是旧时打扮:缎子面团龙团凤的便服上衣外罩鹿皮马甲,脚蹬双千层底家做的青布鞋,左胸前悠荡着怀表链子,整个人像是三十年代电影中的管家。
其实,这样感觉便是一种效果,祝铁山他们希望的就是这种效果。
“安置好两位客人。”三孩子将捏在手里的祝铁山的一只旅行包递给侏儒,“带他们过去,我马上过来。”
“但愿祝总不腻烦。”叶箐戏演得不错儿,很味道的。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凝望祝总,给在场的人一种她迷恋上祝铁山的错觉。
侏儒有一张不太令人厌烦的面孔,谄笑明显着刻意的痕迹,他一言不发地轻快走在前边,那只灰色的旅行包像一只落在树墩子上的蝴蝶。
“哪里哪里,叶小姐从里到外都是最佳的。”祝铁山故意用了“从里到外”这句很易让人联想的词儿,言说女孩从里到外,里指的是什么,外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说:“感谢叶小姐给我们带来的愉快。”
房间很大很豪华,骤然间可呼吸到湿漉漉的空气,只有靠近水边才有的湿乎乎味道。他们简直一下子到了某个海岸边。其实他们俩的感觉丝毫没错儿,房间隔壁便是巨大的室内游泳池,想必大连湾的来历缘故如此吧!
叶箐明白了他的暗示,举杯向祝铁山,声音也很大:“祝总,小妹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多批评。”
侏儒始终没说一句话,放下他们的东西,倒退着出了房间。
“我特喜欢。”朱大赖子说雪茄,目光落在叶箐身上,暗示她起杯酒,主要敬祝铁山。
“他好像是个哑巴。”皮学权在套间外说。
“我抽这个牌子十几年。”祝铁山说。
“不,大概是这里的规矩。”祝铁山在侏儒已打开的床头灯的基础上,又开盏廊灯,使整个套间更明亮了些。他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一溜平屋顶库房,十几米一盏路灯将仓库门上的数字耀得清晰,仓库按数字排列的。他可见12字样,说明至少12个仓库。
酒宴进行着,两枝粗壮的雪茄缭绕着烟雾。朱大赖子发现和祝总同抽一个牌子的雪茄,无形中又拉近了某一层距离。
“药材公司可能私下进行R2药品交易。”那天祝铁山被“8.18”大案指挥部招来,袁成罡说,“我们已掌握了一些有关R2药物的线索,朱大赖子、三孩子参与了该药的贩卖,但谁是研制者,尚不清楚。”
这回祝铁山朝叶箐笑笑。
“康健药材公司目前尚不具备研制生产R2药物的能力,朱大赖子不是研制者,这一点可以肯定。但他是否为研制者提供原料支持呢?”冯国强说,“铁山,你们俩贴近朱大赖子后,马上秘查R2药物的研制生产源头。”
“祝总,我一天事务缠身,很难得闲,近几天就让叶小姐代表我,代表公司,多陪陪你们。”朱大赖子对叶箐说,“好好陪陪祝总哟!”
现在已经很贴近了朱大赖子,搬入他公司院内。如果没推断错误的话,大连湾应该是他们重要的巢穴。研制R2药的人是否就在这里呢?
叶箐向祝铁山微微地一笑。
“揭开大连湾的神秘面纱,是我们行动的第一步。”祝铁山将皮学权叫进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满室哗哗的流水声,他俯在他的耳边说,“他们可能装窃听器。”
三孩子领会了朱大赖子的意思,站起身来,说:“我隆重地介绍,叶箐小姐是经理助理、秘书。”
“要是装针孔怎么办?”皮学权说。
“祝总,你对叶小姐还满意吧?”席间朱大赖子寻找祝铁山感兴趣的话题,“她可是我们公司一枝花。喂,雷主任,你没向祝总介绍她的职务吧?”
假如此房间装有隐蔽针孔摄像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电子眼的监视之中。那么,一个难题出现了:祝铁山与叶箐的床上戏还怎么演?
座位的安排上应是故意,非随便坐的。朱大赖子身左祝铁山,身右是皮学权,挨祝铁山的是叶箐,三孩子挨叶箐。
“叶箐来了,你……”皮学权问祝铁山。
“缘分,我祝某已久闻康健大名,有幸结识朱老板,也不枉此蓝河之行。”祝铁山做戏道。
“只能演下去了。”祝铁山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管室内装没装隐蔽摄像头、窃听器什么的,他们都必须按照已经装了这些监视设备对待,必须做好防范。
“祝总,在此为你接风洗尘……”朱大赖子借题发挥道:“梦缘,梦之缘,康健药材公司和祝总结盟,算缘分哪。”
完全超出了两位刑警的预料,当晚叶箐没来,次日也没来。她只限于白天陪他们去酒店吃饭。
酒宴在梦缘食府举行。
三孩子在场,祝铁山说:“叶小姐很忙是吧?”
朱大赖子随即叫来三孩子,吩咐为叶箐安排办公室。特意加上一句:“定一家酒店,中午我宴请祝总他们。”
叶箐意味深长地一笑。她说:“近日很忙,过几天一定来陪祝总。”
“谢朱哥!”叶箐说着感激的话。
自从住进到大连湾,只看到朱大赖子一次,而且是从窗户朝外看见的。那时他正钻进卡迪拉克轿车,随之是叶箐。
朱大赖子伸手拍拍她放在板台上的手背,说:“我怎么会让别人把你带走哇。”他的手顺着她的袖口朝纵深运动,摸捏光滑的皮肤。“你为我受苦了……我要履行诺言,你从今天起就在公司上班,职务是你想做的,挎双衔儿,经理助理兼秘书。”
“她正式上任当他的秘书。”皮学权望着开走远去的轿车说。
“他们要带走我呀!”
“很不简单的女孩儿。”祝铁山感慨道。
“什么?”
叶箐如愿以偿地当上朱大赖子的秘书,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牺牲,是她宁愿,或者说为达到某种目的而做出的牺牲。可以想像一个女孩与色狼相伴都要干些什么,付出些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的。她为将禽兽般的养父送上法庭,她冒险深入虎穴,寻找三孩子的犯罪证据。
“朱哥,你愿意吗?”
“你不能这样做。”姚勇劝阻她。
苦涩的味儿涌上心头,朱大赖子产生一种被人夺走所爱的感觉。叶箐在他心中已有一定的位置,虽然不是那种特别的喜欢她,但毕竟不缺女人的他还是在她身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是某个行为的细节。
叶箐依然如故。
“祝总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们走。”她望着他说,“他很喜欢我。”
“到朱大赖子身边,是极其危险的。”祝铁山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她,但都无济于事,她毅然决然地去做她要做的事。
朱大赖子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听她委委屈屈的倾诉。
诚然,从另个角度看,叶箐去贴近朱大赖子,对警方侦破案大有益处,至少通过她能够及时了解朱大赖子的动向。她表示大力配合警方,早日把罪犯绳之以法。
“他们两人一起和我……”叶箐在康健药材公司朱大赖子办公室,以十分委屈的口吻说,“祝总肯定吃了药,一个多小时没泄,花样蛮多呢!还有那个保镖,连啃带咬的……折腾苦了我啦。”
警方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决定暗中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