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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地狱的圆舞曲

“你还藏着那份东西吗?”那人的语气不满而尖厉。

又是那个人打来的电话!一个他不愿意再接触的人。

“什么东西?”

可当他挂上电话想重新拨号时,电话突然响了,他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女儿回电了。可是,当他拿起电话筒,却如同掉入了冰窖里,不禁微微一颤。

“老冯,我们是几十年的至交了,你不应该对我撒谎。那件事是大家一起决定的,你别忘了,如果事情真的翻出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她不接听?冯长正握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如果没有要事,女儿是不会挂断爸爸的电话的。苗苗她到底碰到什么事了?

“那份东西早就毁了,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谁也无法为十几年前的事作证。”冯长正想了想说。

冯长正连忙跑到楼下寻找,可哪有女儿的身影。他回到屋里,拿起电话拨打冯苗苗的手机,可手机拨通后紧接着被挂了。

“老冯,你让我很失望。”电话那头叹了一声,“我希望你把那份东西交给我或者永远毁掉它。你留着它,百害而无一利。”

苗苗她那么早起来偷偷跑出去做什么?

冯长正默然不语。

冯长正有些心慌:刚才他一直坐在房间里,如果女儿有动静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看来,女儿是在天亮之前就出去了。

“我们不能毁了孩子们的前途,你要三思啊。”那人又说,“苗苗还好吧?虽然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我一直把她当成亲侄女那样看待。没想到她竟然是他的女儿,这件事你可瞒得够深的。”

是她太困了,还在睡觉?冯长正走到隔壁女儿的房间,敲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他叫了几声,却没人答应。推开一看,根本没有女儿的身影。

“你在暗中调查我?”

过了四十分钟,天已经大亮了。冯长正突然感到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不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答案——是女儿苗苗的原因。苗苗一向喜欢早起,除了给他做好早饭,还会到阳台上。跳跳健美操什么的。每天这个时候,家里总有她青春的气息。可是今天却一点响动都没有。

“谈不上调查,但我不可能不小心。”

冯长正颓丧地坐在摇椅上,用手掌使劲揉搓脸部。最近,他有种奇怪的思想,很怕见到女儿。因为女儿越长越像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噩梦的源头。每当看见女儿,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受不了而精神崩溃。

“你想怎么样?”冯长正感觉到对方的不善,警觉地说。

天只亮了一丝白,迷蒙的晨光让城市景观变得扑朔迷离。

对方哈哈笑了几声:“我能对你怎么样?我只是劝告你,要好自为之。”

冯长正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知道是这个梦太真实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的腿脚麻木酸疼得厉害,好像瘫痪了一般。一切都只是场梦罢了!他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状态,下了床,拉开窗帘。

“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冯长正在黑暗里睁开眼睛,额头渗满了冷汗。刚才他又做了那个噩梦,梦到自己将被人审判。整个法庭阴森森空荡荡的,布满迷蒙的烟气,像是在地狱里。四周没有一个人,他独自站在被告席上,等着法官、法警、陪审团和旁听者的出场,但等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来。他在被告席上一站就是几十年。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与恐惧啊!

“谁?”

冯长正

“地狱美人!”

“冯长正是不是交给你一件东西?我希望你早点找到答案。”“地狱美人”在她背后说。

电话那头的呼吸沉重起来。

冯苗苗捂住耳朵回身跑了出去。

“她最该找的人其实是你!”冯长正说。

“地狱美人”狠狠说道:“真正的杀人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你以后会明白我说的话。”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

“我不想听你的胡说,你这个杀人犯!”冯苗苗生气地骂道。

“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想我们该好好叙叙旧了。”那人说,“明晚七点,凤凰山南林,我们老地方见,我会等你的。我们商量一下怎样对付这个讨厌的女鬼。最好你把那东西也带过来,不要再让我失望。”那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说的却是事实。不久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冯长正缓缓放下电话,仿佛那是个千斤重的物品,他的眼里闪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什么?不,你胡说。”冯苗苗睁大了眼睛,就算说明天世界要毁灭了,她也绝不相信冯长正不是自己的父亲。

今晚七点,凤凰山南林。他已经很多年没去过那个阴森的地方了,那个地方留给他的记忆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你不是冯长正的女儿!”“地狱美人”淡淡说道。

冯长正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连忙取出救心丸吞下去。

冯苗苗这才记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刚才她实在太害怕了,以至于什么都想不起来。

莫南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

莫南拿着吉列剃须刀,用温水濡湿脸,准备刮胡子。突然间他的剃须刀停在了下巴上。他惊惧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几乎不认得这张脸,这张脸苍白僵硬,比以前瘦得多了,两眼围着黑眼圈,看上去就像一具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让我走吧!”冯苗苗几乎想哭了。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频频发生的恶性事件竟会使一个原本精神焕发的人蜕变成这样。莫南感到莫名的恐惧。整天的提心吊胆和连夜的噩梦,就算“地狱美人”不来杀他,他迟早也要被自己杀死。

冯苗苗吓得双腿打颤,如果没有刚才从她眼中流露出的真情,那女人确实很像一个怨鬼,跟那些恐怖电影里索命的女鬼没什么两样。

漱洗完毕,莫南本能的想往左手中指套回宝石戒指,却套了个空。自从出院后,他还时时感到那中指还在,有时觉得整根中指隐隐发痛,痛到他想抓着它,但那儿已经是个空缺了。

那女人哈哈一笑,说:“是的,我是来自地狱。因为我早已经死了,我是个死人,一个不见天日的死人!”

手指难道也有独立的灵魂?莫北对这个幻觉感到迷惑不解。人死后,会不会真的有灵魂?“地狱美人”是不是厉鬼所化?为什么自己总是做关于她的噩梦?

冯苗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

忽然,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渐渐露出了笑影,似乎在嘲笑镜外的他,然后,那笑容扭曲了,就像哈哈镜一般,变得恐怖而滑稽。他吓得退到后边的墙壁上,定神一看,又什么都没有,镜中只是满脸恐惧的自己。

邪气又回到了女人的双目中,她冷冷反问道:“你看我像来自地狱吗?”

最近,神思也变得不对劲,有时身边的东西会奇怪地扭动起来,就像有了生命似的。

“你……你就是‘地狱美人’?!”冯苗苗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

听说有人会用诅咒杀人,会不会是“地狱美人”在诅咒他?或是那个女人?莫南越想越害怕,十几年前,曾经有个女人指着他的鼻子,指天划地的诅咒自己,当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就让莫南脊背发寒。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悠悠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狂躁起来,把剃须刀朝镜中的自己砸去,接着又操起一切可以拿握的东西狠狠扔向镜子。

为什么她有和我一样的项链?她感到非常诧异。

“哐啷”一声巨响,整面大镜子应声而破,“稀里哗啦”摔在卫生间的台面上。在每一块破镜片上,莫南都看到了一个自己,整个房间里似乎都长满了眼睛,它们都以同样的恐惧眼神盯着他。

冯苗苗发现那女人眼光中的邪气在瞬间退去了,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来。就在这时,她看见那女人颈上挂着一模一样的项链。

七婶和张雨桐闻声连忙跑了过来,见到莫南这个样子,又惊又怕。莫南从紧张的情绪中缓下来,自觉失控,却又不好解释,只得推开她们,穿好衣服夺门而出,开着那辆奔驰去公司。

她想掐死我?冯苗苗忽然感到死亡的恐惧。但那只手并没有掐住她的喉咙,而是翻开了她的领子,露出了那串项链,项链在黑暗中散发出闪闪的光芒。

来到公司门口,却见弟弟莫北早就在等他了。

虽然面对这个恐怖的女人,但冯苗苗觉得对方的话里有一种令她感动的神奇力量,自己竟然无法违抗她。她看着女人伸出一只凝脂般的手,慢慢伸向她的喉咙。

“哥哥,嫂子来电说你出事了,让我找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北担心地问。

“你杀不了我的。”那女人缓缓说道,“不要怕,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莫南一脸死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低声问莫北:“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诅咒这回事?”

冯苗苗本能地退后,叫道:“你干什么?”差点把刀子掏了出来。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莫北皱起了眉头。

冯苗苗吃惊地看着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那女人也没再说什么,向冯苗苗的脖子伸手过去。

“最近我总感觉不对,无法控制自己,我快要崩溃了。”莫南的语气里带着恐惧的颤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雄气。

“你一点也不像他。”

“肯定是你的精神太紧张了。”莫北安慰道。

冯苗苗点了点头。

莫南失望地摇摇头,说:“你根本不懂,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

“你是冯长正的女儿?”她突然开口问。

“难道有人诅咒你?是‘地狱美人’吗?诅咒在科学上是不成立的。哥,你不要再往这方面想了,那些虚妄的迷信只会让你更紧张。”

那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她面前,仔仔细细端详她,目光阴睛不定。这女人虽然戴着面具,却有一种逼人的邪气,似乎能穿透人的灵魂,令冯苗苗颤栗不已。

莫南无可奈何地叹了几口气,像想起什么,又问道:“我听说昨晚乐少强去抓‘地狱美人’了,有消息了吗?”

“你,你是……”冯苗苗顿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莫北摇头说:“他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昨晚的行动失败了,我们都被‘地狱美人’耍了。”

冯苗苗跨入门槛,看到那女人站在厅堂内,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衣,黑绢似的长发遮了大部分脸,从黑色发丝中露出的五官却白得如玉雕成,但毫无表情,如同鬼魅。冯苗苗一惊之后,才发现原来她戴着面具。

“我早就知道‘地狱美人’没那么好抓,她根本不是人。”莫北颤抖着揉了揉鼻子。

“进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那女人似乎猜着了她的心思,说道。

莫北不觉有些心痛,“地狱美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哥哥变得如此神经兮兮。她到底凭了什么魔力?难道她真的不是人吗?

冯苗苗鼓起勇气,慢慢走近木楼。她的左手伸在包里,紧握着刀柄,准备随时做好搏斗的准备。但她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汗,刀柄滑溜溜的,就条活泥鳅,怎么也抓不牢。

“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莫北见到莫南心虚害怕的样子,想起“地狱美人”的传说,心中一动,问道。

冯苗苗看到门里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看不大分明。原来她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什么事?我莫南一向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还能做亏心事不成?”莫南的眼中发亮,急急辩解道。他的这种态度更让莫北感到怀疑,但又不好意思再问哥哥,以免引起他的不快。

“进来吧。”一个女人的声音。

虽然莫北担心哥哥,但见他的情绪已经平稳,不好打扰他工作。便起身回去,并一再交代外面的杨梦,如果董事长有什么异常动静,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正当她疑惑不定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冯苗苗慌乱地取出手机一看,却是家里的电话,正当她想接听时,前面楼里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慢悠悠打开了,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把手机声关掉放回包里。

“莫哥,你自己也要小心点。”杨梦关切地看着他。莫北心里温暖,微微一笑说:“我还真希望能见‘地狱美人’一面,好好跟她谈谈呢。”

她还没来?

莫北走后,杨梦照例给莫南泡一杯龙井茶。这是莫南最喜欢喝的茶,每天莫南一上班,便能喝到热腾腾的龙井,光凭这点,就让莫南对杨梦大加赞赏了。

冯苗苗下意识地按紧了包里的水果刀,走到四合院的中心。除了猫叫,四周静悄悄的,冯苗苗觉得这儿根本不像城市里,似乎来到了夜晚的荒郊野外,让人很容易失去安全感。

可杨梦开门进去,却被莫南的一声惊叫吓得差点把茶杯摔到了地上。

冯苗苗如约来到九凤楼。这是幢清代的古楼建筑,以前是一个戏台子,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渐显颓废。这个地方也是旧城改造区域,为了保护文物,市政府决定对这幢古楼进行整体搬迁。古楼附近的居民刚刚迁走了,这儿便似乎成了死城。在晨光中,古楼的飞檐像剪影似的挑在空中,如同一只正在觅食的老鹰。因为是四合院,光线遮得严严实实,到处黑沉沉的。没有了人,这儿就成了野猫的乐园,时不时在角落里响起几声哭似的猫叫,让初来乍到的冯苗苗胆战心惊。

“她……她……她……回过身来了!”莫南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地指着打开的抽屉。

可杨梦对她的讽刺似乎不以为意,却对她颈上的项链特别感兴趣,这让她很生气。这串项链是父亲留给她的宝贝,他叮嘱她,这项链对她来说很重要,千万不可弄失了。一旦有外人问起这串项链,她总是生着警戒之心。她翻起衣领,遮紧了这串项链。

杨梦过去一看,只见抽屉里有一张“地狱美人”的相片。与以前那张不同,这张照片上的“地狱美人”是正面,背景仍是阴森森的水泥墙壁,女人好像刚刚从梳妆台前站起转身。她长发垂面,露着的那半边脸却冷艳无比,让人心底生出透骨的寒气。

冯苗苗本想避开这个讨厌的情敌,她一直认为杨梦是个装清纯的小狐狸精,是她勾引了莫北的魂。她恨不得狠狠抽她几个嘴巴。但杨梦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暗暗跟了一段距离,见杨梦发现了她,干脆走上前去讽刺她几句。

莫北

这小狐狸那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莫北从龙腾公司出来,径直去了一个人的家,这个人他不久前采访过,是个民营企业家,名叫沈德。十几年前,他曾是江灵市走私团伙的主要头目之一,后来判了刑坐了牢。从监狱里出来后,却自强不息,办起了塑胶厂,后来又扩展成集团公司。此人性格豪爽,为人侠义。大部分成功人士对以前不光彩的丑事大都讳莫如深,但沈德却把这段特殊的经历当成人生的宝贵财富,因此,每次有记者来采访他,他总是不忌讳这个话题。他认为自己在监狱里学到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人,这对他以后的创业很有帮助。莫北十分敬佩他,现在能做到这样荣辱不惊的人实在太少了。但今天他并不是去采访这个传奇人物,而是为了另外的目的——“地狱美人”。他相信,冯苗苗和“地狱美人”拥有的项链可能是个关键线索,而这条项链被专家认定为八十年代的走私品,那么,当时身为走私团伙头目的沈德也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线索。

这时候,她看到了独自在街上行走的杨梦。

与沈德约好后,莫北迫不及待地赶往他的家。沈德很客气地接待了他。

来到老城区,天刚好微微开始发亮,凌晨的蓝光让清寂的街道看起来就像在梦幻里一般,凉风吹在她的身上,有些微寒。

可是,当他说明来意并取出“地狱美人”那张项链的特写照片时,沈德的态度却有了180度的转变。

一路上,她看到好几辆警车从身边疾驰过去,又发生什么事了?冯苗苗忽然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一声不响地看了看相片,像在思索回忆什么,然后把相片递回到莫北手里。

冯苗苗下定决心,便行动起来。为了防患于未然,她作好了自卫的准备,偷偷在包里藏起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选了轻便的牛仔服作一身短装打扮。

“对不起,莫先生,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沈德摇摇头说。

这一夜,冯苗苗再也无法入睡,她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想了很多,最后,终于决定去见一见这个神秘的女人。一来为心中的好奇找到答案;二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得知一些事情,也许这些事情正如那女人所说,对自己非常重要。

“您认得这串项链吗?”

放下电话后,冯苗苗发了半晌愣。对方好像很清楚她内心的痛苦,又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讲。从她说话的语气上听起来,似乎并无多少恶意。她到底是谁呢?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这种项链在当时很常见,没什么特别。”沈德淡淡地说。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我只见你一次,你自己想清楚。”那女人冷冷的留了句话,就挂断了。

“可是……”

“笑话,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干嘛非得去见你?”

“莫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帮不到你。”沈德说,但莫北从他瞬间的眼神里看出他肯定没有说实话,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你必须见我,明天清晨5点半,老城区九凤楼旧址,我等你。”

“可是,”莫北装作没听清楚他的话,继续说道:“沈先生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系列凶杀案吧?这个案子牵涉到了我哥哥莫南,而且凶手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了。这条项链是个确认凶手的关键,我希望您知道什么的话,请告诉我。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说的。”莫北恳求道。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冯苗苗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就像从池底的腐泥中翻上来的气泡。

沈德叹气说:“也许你哥知道的比我还多,莫先生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我希望见一见你。”

“我哥?”莫南一下子没有理解这句话。

就在她困惑彷徨之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手机电话,是一个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沈德呵呵一笑:“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吧。”

不!我不相信!我一定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冯苗苗在心底呐喊着。

莫北想起哥哥早晨那反常的表情,心中更为疑惑,难道哥哥真的有什么隐私瞒着大家?可是当他还想再问时,沈德推说还有个重要的客户约见而下了送客令。

冯苗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世界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糟糕。自打她记事时起,就成长在幸福平安的环境里。她有个美满温馨的干部家庭,虽然两年前母亲的突然去世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打击,但她认为,比起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女孩,自己还是可以值得骄傲的。父母很疼爱她,视她为掌上明珠,在工作和爱情上,也一帆风顺,男朋友莫北虽然有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但对她也是呵护备至,他们的爱情算得上门当户对。她想,命运女神真是太眷顾她了,让她拥有那么多幸福。可是,自从“地狱美人”降临到这个城市,她的世界就像纸糊的房子一般瞬间崩塌了!父亲神思恍惚,男友移情别恋,莫、冯两个世交之家的关系突然间变得十分微妙。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难道是命运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好吧,打扰你了。”莫北郁郁地拿起包向沈德告辞。

冯苗苗

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这样又断了,莫北感到一丝绝望。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又响起沈德的声音:“请等一下。”

“莫哥,莫哥……她已经走了!”杨梦在一旁提醒他,莫北这才如梦初醒。他痛苦地握紧了方向盘,双眼发涩,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

莫北回头,看到沈德脸上的表情很郑重,显然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冯苗苗并没有发现停在远处角落里的莫北的汽车,向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了。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信息,1986年8月上旬,曾经发生过一起重大事故。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沈德说。

“地狱美人”?!莫北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原来冯苗苗果真和“地狱美人”有联系!莫北惊出一身冷汗,坐在车子不敢动弹,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

莫北心中大喜,虽然沈德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但他明白这个信息的价值,有了这个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真相了。

可是找了很久,都没见冯苗苗的人影。正当莫北准备放弃时,突然看见冯苗苗从远处一幢废弃的老楼里跑出来,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神秘女子,遮着一头长发,看不清她的脸。那女子身影一晃,转入旁边的一条小巷就不见了,恍如幽灵一般。

“太感谢你了!”莫北感激地对沈德点头。

“我挺担心她的,最近苗苗好像一直有什么隐秘的事,弄得神神秘秘的,真怕她出事。”莫北发动了汽车,向冯苗苗走的方向追去。

身为记者的莫北当然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他驰车回到报社,跑到资料部调阅出1986年8月的所有《江灵日报》,细细查看起来。可是当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什么重大事故。难道是沈德骗了我?不!不可能,沈德没有必要这样做。莫北又从头到尾仔细翻阅,不敢放过一个角落,终于在8月5日的《社会新闻》版的右下角找到了一则很不起眼的一句话短讯:

莫北问她走了多久,拉着杨梦上了车。

《西城区昨晚发生一起火灾》

“不知道,她好像走得很急,一定去办什么要事。”

[本报讯]西城区松清路一家民房昨晚24点30分左右发生一起火灾,大火于凌晨半点被扑灭,共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火灾原因正在调查中。

“苗苗?”莫北有些吃惊,“她那么早来这儿做什么?”

这则短讯夹在边角,很容易被人忽略。莫北盯着报纸,陷入了沉思。难道这起普通的火灾就是沈德所说的“重大事故”?民房失火这种事常有发生,虽然造成了人员伤亡,但跟“重大事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那年8月份似乎特别平安,除了这则新闻,就没有能称得上事故的了。

杨梦摇了摇头,缓声说:“刚才我碰到冯苗苗了。”

这则看似普通的火灾后面,难道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一死一伤的两人是谁?他们跟“地狱美人”有关系吗?哥哥和梁铮他们又跟民房失火有什么关联?

“梦梦,你没事吧?”莫北下了车,担心地问杨梦。

莫北的脑里如一团乱麻,问题接踵而至,交织在一起,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

杨梦怔怔地看着冯苗苗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中,只到莫北的车子在她身旁停下来,才回过神来。

冯苗苗

“我的东西,用不着你来管。”冯苗苗没好气地说道,扭头快步走开了。

冯苗苗魂不守舍的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她的心乱极了。

“因为,因为这条项链很重要。”杨梦说。

从自己记事时起,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冯长正就是她最爱最亲的亲爸爸,可现在突然有人对她说,她不是他女儿,这就像是个恶意的笑话,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如果在平时,她早就一个巴掌扇到那人脸上了。

冯苗苗哼了一声:“凭什么要跟你说?”

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地狱美人”的话,那些都是胡说,都是造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总像幽灵的咒语一般缠绕在耳边,这个诡秘的女人仿佛有股天生的魔力,她的话具有催眠般的说服力,让冯苗苗心中的信念如风中的烛火般摇摆。

杨梦指着她脖子上的项链问:“能不能告诉我,这条项链的来历?”

而且,最让她不安的是,“地狱美人”脖子上的那条白金项链,竟然跟她的一模一样,似乎在冥冥之中证实着什么东西。这让她害怕,深深的害怕。

“等一下。”杨梦叫住了她,冯苗苗回过身来。

她后悔去见“地狱美人”,如果自己没去见她,就没有这回事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冯苗苗摇了摇头,说:“跟着那个人,你没好果子吃的。”说完,便走开了。

冯苗苗不禁泪流满面,她很少这样哭过。就算和莫北闹翻了,她也没有那样伤心,因为她还有个家,一个关爱她的爸爸,可现在,连这个家都变得陌生起来。这段时间,冯苗苗有种从天堂落到了地狱般的感觉,一切都似乎离她远去。

“我跟莫北没什么的。”杨梦替自己辩解道。

如果我真的不是爸爸的亲女儿,那么亲生父母又是谁?我是怎样到冯家的?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冯苗苗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坐了一个上午。

“我没跟踪你,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是不是被莫北这个花心大少甩掉了?真活该!”冯苗苗冷笑道。

她想到冯长正交给她的那把小钥匙,连忙从包里取了出来。

“你,你为什么跟踪我?”

小小的钥匙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银光,有些刺目。她记起父亲把这把钥匙交给她时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禁心中微颤:也许,那个银行保险箱里就藏着自己的身世。

“是我。”冯苗苗的眼中透着冷冰冰的光,面无表情。

父亲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有点反常,似乎揣着许多难以诉说的心事,整天郁郁寡欢的,这不像以前那个爽朗乐观的冯检察长。可是每次问他,他都避而不谈,再这样下去,父亲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坏的。冯苗苗知道,父亲的变化肯定跟“地狱美人”有关,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跟父亲好好谈一谈了。冯苗苗心想。

“是你?”杨梦惊道。

这时,她想起清晨时刚进九凤楼时接到的电话,连忙从包里取出手机,那时因为慌乱关了手机,后来跟“地狱美人”见面,心一乱,就把来电给忘记了。她开机看到只有那一个未接电话,是家里的,赶紧回拨过去。可是,却无人接听。

——冯苗苗!

爸爸没在家里?冯苗苗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凌晨她是偷偷出去的,父亲起床后发现她不在,一定非常着急,不可能只打一个电话就算了。想到这儿,冯苗苗再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的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那女人只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杨梦困惑不已。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回过身来,一张熟识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吓得她差点叫出了声。

“爸爸!爸爸?”她在楼上楼下找了个遍,父亲冯长正果然没在家。他出去找我了吗?可他为什么不留张字条?冯长正不喜欢用手机,退休后更是如此,把原来的手机也停了,所以一时间很难联系上他。冯苗苗有些慌了神,要是在两个月前,她早就打电话给莫北了,可现在,手机在手上,就是按不下这个号码。

杨梦收掉手机,从墙角探出头观察,却意外发现那个女人消失了。

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她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听后,冯苗苗惊喜的听到冯长正熟悉的声音,谢天谢地!他没事。

杨梦选了个时机,急步跑到转弯处,取出手机打电话给莫北。莫北告诉她不得已就报警或向路人求助,自己会马上赶到。

“苗苗……”冯长正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想做什么?

“爸爸,你在哪儿?可担心死我了!”见父亲没事,冯苗苗又撒起娇来。

走出一段路,她终于发现在后面十几米处有个女人的身影,因为晨光迷蒙,看不清她的面容。那个神秘的女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苗苗,我不能说太多话。如果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就去取出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并直接把它交给省检察院。记着,千万不要报警、不要相信警察的话,也不要找莫北。保险箱密码我已经放在你的枕头下了,你看了后立刻烧了它。”冯长正急急说道。

就在伤心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窥视着自己,猛然回头,却看不到什么人。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跟踪自己。杨梦装作若无其事,加快脚步走向大街,那儿已经有车子来往,相对安全些。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儿?”冯苗苗问道,她听出父亲的话里有些不妙,非常害怕。

天已经蒙蒙亮了,天地间染上了一层深蓝,凌晨的小街道没有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杨梦独自彷徨在街上,不觉悲从中来,流下两行清泪。

“苗苗,你是我的好女儿。”冯长正只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挂掉了电话。

杨梦不敢再在房子里呆下去,抓起手机跑出门,跑到街上,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冯苗苗怔了怔,急忙回拨那个陌生电话,可电话里响起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现在,杨梦又感到了体内的这种冲动,她产生了幻觉,觉得这房子就如同墓穴一般,充满腐败和血腥的味道,让她几欲呕吐。在墓穴的里面,有一具死尸正在挣扎着爬出来,它弄出声响来了,怪异的“咯咯……咯咯……”的声音传上来,使杨梦不寒而栗。

“你找谁?”

每当入夜,这幢老房子就会变得阴沉沉的,让她感到恐惧万分,没有了父母,这儿一点也不像她的家。偶尔的几次,她甚至有想要逃离的冲动。

“你是谁?”冯苗苗吃惊地反问。

我本就是个弱女子罢了!杨梦心想。自从父母离开后,她经常觉得非常孤独,她需要有人爱护她、关心她,而不是其他。

“我这里是公用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陷入“地狱美人”的泥淖中,有时候,她感到有种窒息般的恐怖。随着事情的发展,她越来越害怕,她知道,危险已经离她和莫北越来越近了,但她却无法选择。她同样陷入了情感的泥淖中——近日来,不知为什么,她总想和莫北在一起,因为莫北会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发觉自己慢慢变得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哦!”冯苗苗松了口气,又问:“刚才那个打电话的人还在吗?”

“你应该立即离开这个罪恶的人,不然下场会很惨。”“地狱美人”的话让她更加不安,她在劝诫她,还是在威胁她?

“已经走了。”

杨梦感到心神不宁,痴痴看着窗外,黎明前黑暗浓重,万籁俱寂。刚才跟莫北说了那几句,关掉QQ后,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眼前总晃动着“地狱美人”和莫北的身影。他们像摇动的剪影般重叠在一起,交叉、分离,又重合,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走了?走了多远了?阿姨,你能不能叫一下他,我有急事。”

杨梦

“不行,他进山了。”

吕小威点了点头,但他总觉得,在“地狱美人”疯狂作案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所有的凶杀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并非一时情绪失控。从掌握的资料上看,连顺发这个普通的中年农民与吕同、梁铮这些富人没有丝毫联系,他与“地狱美人”又有什么瓜葛?“地狱美人”为何要致他于死地?

“进山?你这里是哪儿?”

“所有的案子都不像是灭口,如果是杀人灭口的话,凶手一般不会特意留下自己的身份。我觉得‘地狱美人’具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她是在对社会进行疯狂报复,就像那些心理变态的连环杀人犯一样,因此危害性比一般的杀人凶犯更大。”乐少强说。

“凤凰山公园门口。”

“乐队,你觉得‘地狱美人’杀死连顺发的动机是什么?”吕小威在一旁说,“从梁铮和吕同的案子来看,好像是报复,而罗迷娜和郭造更像是被人灭口。”

“凤凰山?”冯苗苗搞不懂父亲为什么去郊外的山里,但鞭长莫及,她只有挂了电话,跑到自己的房间里翻开枕头,果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看样子像是生日数,却不是自己的。

回到警队,他们立刻对已被拘捕的林严宾进行讯问,可这个林严宾对“地狱美人”的真实身份一问三不知。据他交待,网站上的照片是自动出现在他的服务器里的,有人侵入了他的服务器,然后在聊天室里散布关于“地狱美人”的传闻,他觉得挺有意思,干脆和那个黑客合作,把“地狱美人”当作招牌来吸引访问量。除了这些,他一无所知。乐少强只有把林严宾移交给网监中心另案处理。

密码是一个人的生日?这个人是谁呢?保险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冯苗苗困惑不已,但现在容不得她想这些问题,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父亲的安危,他一定处在危险之中,可是却特别交代不要报警,不要找莫北,这又是为什么?这件事跟莫北有什么关系吗?

爆炸引起的大火很快被赶来的消防队员扑灭了,居民们把出事地点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一案未平,一案又起,乐少强心里如一团乱麻。

冯苗苗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凤凰山找父亲冯长正。

杀人的犯罪现场已经被这次爆炸毁得一塌糊涂,“地狱美人”这一石二鸟之计可谓机关算尽。

冯长正

“该死的混蛋!”乐少强忍不住破口大骂。

冯长正抬眼望向暮霭沉沉的凤凰山,黑色的山峦如同巨兽的背影一般起伏,让他生出无限悲凉来。

乐少强惊魂未定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刚才他在最后关头向门外猛扑,才躲过这一劫。

那个人本可以在市区见他,但却选择在这荒郊野地跟他会面,并非心血来潮。他知道,凤凰山更像是一个象征,一个可以牢牢圈住他的紧箍。二十年来,他一直在这种紧箍咒里生活,虽然痛苦掩藏得很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咒非但没有解除,反而越来越紧,让他一刻也不能安宁。今晚,他要打破这个紧箍,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警察们刚退出书房,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电脑爆炸了,整个房间顿时黑烟滚滚。“地狱美人”竟然在电脑里安装炸弹,并利用程序控制起爆。虽然炸弹威力不大,但如果中招,也足以把人送进医院躺个十天半月的。

惟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苗苗,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不测,他们会不会对苗苗下手?那个保险箱里的东西既是一张保护符又是一枚隐形炸弹,可苗苗还不会利用它。一切都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然而他内心又很恐惧,不敢想象那些东西见到阳光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人们会以怎样的眼光看他这个老人。冯长正的内心痛苦矛盾之极,也许,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他惟一的选择。

“乐队长,欢迎你到地狱来!”屏幕上打出一行黑字,接着,便开始倒计数字。乐少强猛然醒悟过来,大叫道:“快退出房间!”

冯长正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山风呼啸,如鬼泣号,令人不寒而栗。传说凤凰山是凤凰涅磐之地,今晚,他能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吗?

这时,电脑屏幕突然泛红,像流下了鲜血,很快充斥了整个屏幕。在那片红色中,隐现出“地狱美人”的脸,却很是模糊,就像从水底浮出一般。

前面是一片阴森的松林,这里就是那人说的老地方。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他们在这儿聚会,当时的情景想起来就让人窒息。冯长正仍然记得当时的感觉,他还能感觉到那种手足麻痹的痛楚以及汗水在脸上滑过时的冰凉。

乐少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竟然落入了“地狱美人”早已布置好的圈套中。

在那以后的二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再来过这里,他不敢再来这里。可现在,他又站在了这里。

可是连顺发一点反应都没有,乐少强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扣紧扳机,小心翼翼走过去,腾出一只手去扳连顺发的肩膀,谁知轻轻一碰,连顺发的脑袋便顺势后仰,露出一张恐怖扭曲的脸,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原来他早被人扭断了脖子。

松林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啊!冯长正打着山下买的手电,在松林里晃动穿行着。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柏,似乎是一个个僵立的人,它们都像二十年前一样,在静静的看着他。冯长正感到非常恐惧,那些树似乎都长着眼睛,记录着他们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四周没有半点人气,山林里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让他更加胆战心惊。

“把手放在脑后!”乐少强瞄准连顺发的后脑,喝道。

他还没来吗?冯长正用手电在四周晃动,昏黄的光圈打在树干上,现出奇形怪状的松树纹理。突然,他的手电照着了站在树林里的一个人影,吓得倒退了几步。

“不许动,警察!”刑警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乐少强踢开书房的门,赫然发现连顺发一动不动的坐在打开的电脑前。电脑屏幕的画面正是“黑猫”网站。

那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却不是约他来的那个人。

很快就到了401门口,连顺发的家门紧闭,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刑警们不敢放松,乐少强做了个手势,站在门边的两名干警大喝一声,踹开了门,乐少强立刻举着手枪冲了进去。

“你是谁?”冯长正问道。

乐少强拉开枪栓,领队沿楼梯边朝连顺发所住的四楼迅速靠近。因为“地狱美人”曾在聊天室里放出狂言,对警方的行动应该有充分的准备,所以这次拘捕的难度相当大。

“冯大检察长,你果然没有食言,那东西带来了吗?”那人回过了身。

警察们包围了连顺发所在的那幢楼,为了不使其狗急跳墙,殃及到其他住户,警方决定秘密行动,一举将其拿下。

“是你?”冯长正看清那人的脸,惊问道,“他自己怎么不来?”

连顺发极有可能是“地狱美人”的帮凶,因嫌疑人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这次行动队员们全都荷枪实弹,局长下了命令,如遇反抗,当场击毙。

“他身体不舒服,只好让我来一趟了。”那人慢慢走出草丛。

根据警方临时调查的资料,四十多岁的连顺发因为没有正当职业,一直打着光棍,平常喜欢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这两年却迷上了网络聊天,是色情聊天室的常客。此人十几年前还留有案底,曾经参与走私犯罪和群殴滋事。

冯长正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差点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

联众新村是一个刚刚从农村土地改建而来的住宅区。这几年,江灵市的经济发展得特别快,郊区的土地很快被划为城市规划用地。农民们的土地被收购了,在农田里拔地而起的是一幢幢新型商品宅。连顺发是当地村民,刚刚前年分配到了这套安置房。

“你把那东西带来了吗?”那人又咄咄逼人地问。

乐少强带领警队赶到联众新村连顺发的楼下时,天还是一片漆黑,那时刚好是凌晨两点半。

“什么东西?”

乐少强

“你不要装糊涂,我们早就知道你还藏着那份东西,你别忘了,这件事你也有份,我们真搞不懂你还留着这些祸根做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天边已经泛出微蓝,几辆警车急叫着从别墅区外的大道上驶过去,不知又出什么大案了!

“原来他叫你来就是要回那些东西,你们太多心了,这件事我也是当事人,我不会把自己的老脸往外搁吧?”

莫南回过神来,其实七婶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自己最近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幻觉,他担心自己有一天真会在睡梦中杀了亲人,这是“地狱美人”对他的报复!她放过他,也许就是让他承受比死亡更难受的心理压力。

“那倒未必,有些人一到了年龄,就得老年痴呆症,把以前的一切承诺都给忘记了。希望你没得那种病。”

张雨桐连忙阻止七婶说话,抚着被掐得青紫的颈部对莫南说道:“老莫,你最近好像很不对劲,是不是这件事的压力太大了?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出大事。”

冯长正很生气,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莫先生是得了梦游症吧?”七婶说,“我那村子里曾有个屠夫患梦游,经常夜里拿着把杀猪刀出来游荡。有一回醒来后,发现自己站在猪圈边,满身是血,邻居家的几头猪全被他杀死了。”

那人倒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了起来:“但你也要为我们这些小的考虑吧?”

“我……我……”莫南抬起手看着,他的双手不可抑制地发抖。

山风在松林间穿行,鬼哭狼嚎一般,让松林更显阴森。

“我还想问你呢!刚才我被楼上的响动惊醒,发现你不在,就上来看看,却看见你在房间里发狂,一见我,就掐住了我的脖子……莫南,你想杀死我?”张雨桐痛苦地说。

“你们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告诉你,那东西在我的这里,这里!你有本事就拿去!”冯长正走上前,拉开外套,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膛说。

七婶扶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女主人。

那人被他的气势吓退了一步,但很快回神过来,叹气道:“你毕竟是长辈,当年也为我们出了不少力,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果你坚持不把那东西交出来,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把那东西自行毁掉就行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在这儿?”莫南惊惧地问。

冯长正哼了一声,向山下走去,一边说:“这是能毁掉的吗?你毁得掉那东西,却永远也毁不掉良心。想不到那么多年,你们还是一群禽兽,只恨我当时的一时糊涂,才酿成今天的苦果。”

张雨桐缓不过气来,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莫南发现自己仍在三楼的这个房间,并不是在做梦,不禁骇然。

“老家伙,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那人在他背后恨恨地说。

“莫先生,你怎么了?”莫北被人从后面拉住,七婶的叫声让他猛地惊醒,赫然发现自己掐着的竟是自己的老婆张雨桐,吓得连忙松开手。

冯长正不想再和他说话,走出松林,在崎岖的山路上摸索着下山。

“你自己先下地狱吧!”莫南叫道。

忽然,他看到前面的山路上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女人,这女人如同鬼魅一般,身穿黑裙,披着一头黑发,脸上戴着苍白的面具。最可怕的是,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砍刀,在月夜深林里显得更为诡异可怖。

“去死吧!”莫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地狱美人”起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影,突然脸色开始发青,翻了白眼,连眼珠子都看不到了,就跟死人脸一样。

“地狱美人?!”冯长正的手一抖,手电掉在了地上,他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她。惊怖过后,冯长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回身向旁边的树林逃去。

莫南拼命撕开缠住脖子的长发,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抓住“地狱美人”的脖子,使劲反掐下去。

可是,跑了一会儿,他就不行了,心脏疯狂地跳动,肺也像要炸了似的,他确实老了,不像以前那样英武了。他终于被草丛里的藤蔓绊倒在地,当他翻过身时,看到“地狱美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但冯长正已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

“救命!”莫南喊叫道,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她在上方慢慢举起了锋利的砍刀。

千万缕发丝一根根绞入他颈项的皮肉中,使他透不过气来。

“慢着,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冯长正喘着气说。

他惊恐地看到天花板上蜥蜴似爬动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那是——“地狱美人”!“地狱美人”带着诡异的微笑,以怪异的姿式倒垂下来,一头长发像有了生命,不断生长,黑布般垂到他的脖子上,好似藤丝一般缠住了他。

“地狱美人”缓缓拉下了面具。冯长正屏住了呼吸。

莫南狂叫一声,向后退去,跌倒在地上。

“果然是你……”冯长正刚说出半句,那砍刀已经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躲在这里!莫南“哗”的打开柜门,一幅毛骨悚然的场景出现在面前——只见柜里整整齐齐摆着三颗人头,那是梁铮、吕同还有自己。

一切的黑暗都在腥红中消失了,只有山风在耳边回响,接下来,就是无声无息的寂静。

莫北的双手发抖,忽然间,“砰”得一声,柜子里面重重敲了一下,似乎要有什么东西出来,柜门被推开了细细的一条黑缝。

莫北

它去哪儿了?

莫北约了杨梦在“浮士德”咖啡馆喝咖啡。每一次来,他们总是选择这个靠窗的位置,立地玻璃外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特别是夜晚,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人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莫北非常喜欢观察这些行人,他说,从这些人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世界。

“咔嚓”一声,高尔夫球杆敲在柜角上,断成了两截。一瞬间,那两粒眼球不见了,再也找不到,连黑猫的尸体也蒸发殆尽,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莫南孤零零的站着。但他知道,它没走,它还在某处盯着他。

“比如这个女孩,她一定出生在一个富裕的知识分子家庭,你看她的气质就有些清高,这种清高是与生俱来的,边上那个穿格子裙的女孩虽然看上去也很清高,但却不一样,她肯定是个从农村打拼上来的姑娘,因为追求过分的自尊而看似清高。这两种貌似的气质实际上有着很大的区别。”莫南看着窗外的两个女孩说。

“你不该回来!你去死吧!”莫南变得疯狂,红了眼,用球杆猛击猫头。猫头像豆腐似的被砸得稀巴烂,眼球滚落在地上,莫南拼命用脚踩那两粒滑溜溜的东西,但那两颗眼球就像弹跳球,在房间里到处乱跳。那布满怨气的目光仍然没有变!从四面八方向莫南射过来,让他更加恐惧。

杨梦掩嘴一笑:“你不觉得这样暗地里对女孩子品头论足是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莫南大叫一声,举起高尔夫球杆冲了上去,狠狠向黑猫砸去。

莫北摇摇头说:“我是个摄影师,摄影师是捕捉灵魂的职业,一个优秀的摄影师不单单能够摆弄那些光学仪器,他的目光应该洞穿一个人的内心,甚至连人物本身都不知道的秘密。因为定格在底片上的,正是这个人灵魂最真实的表现。”

猫开始尖叫,露出白森森的尖牙,那叫声很像婴儿的啼哭声,让人听了心里瘆得慌。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秘密吗?”杨梦啜了一小口咖啡,说。

他终于想起来了,曾经在哪儿见过这只猫的眼神!顿时,巨大的恐惧让他全身发抖:它为什么还在这世上?

“梦梦,我总觉得你的眼神深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忧郁,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童年可能并不快乐。”莫北盯着杨梦的眼睛说。

那是双充满愤怒和怨气的眼!看得人不寒而栗。

杨梦看着他,又黯然垂下眼帘,莫北说得没错,在整整几年的时间里,她几乎都没笑过,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直到有一天,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入了她的世界,从此她的生活才有了欢笑。直到今天,她仍然经常做着那个梦,她围着爸爸妈妈的双腿,欢乐地跑啊跳啊,可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啊!

为什么房间里会有猫?莫南困惑地看着这只猫。突然间,他感觉这只黑猫的眼神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莫北见杨梦不高兴,道歉说。

“啪”的一声,灯亮了,十分刺目,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当莫南的眼适应光亮后,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猫蜷缩在桌上,那黑猫睁大了绿色的眼瞳盯着他。

“不要紧,是我自己忽然间觉得有些伤感。莫哥,你猜得很准,真不愧是优秀摄影师。”杨梦从郁闷的情绪中摆脱出为,露出笑容。

“是谁?”莫南问道。左手去摸门边的电源开关,他触到开关时,竟有一种温热如皮的感觉,那诡异的感觉让他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莫北哈哈一笑,把话题转移到早上在《江灵日报》上的发现。他把那则报道的复印件给杨梦看。

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但莫南明显感觉到,有一个站在黑暗里看着他,这样的对视让他有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火灾?”杨梦吃惊地问,“这起二十年前的火灾,跟现在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门边侧耳倾听,里面又没了动静。莫南鼓起勇气,轻轻旋开门把手,吱呀一声响,门开了一条缝。

“这也正是我在想的,我觉得,也许火灾的背后另有隐情,只要确定当初那一死一伤的人的身份,就会把所有的疑点联系起来了。”

随着脚步,梯阶一节一节上升,莫南终于站在三楼门口,但他犹豫着不敢推开门,因为那里面有死亡的气息。虽然是在自家,莫南平常却基本不到这三楼来,此刻竟然感觉如同身处异域。

“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二十年了,怎么能找出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呢?”杨梦支着下巴问。

“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莫南不禁有些生气。楼上的异响越来越急了,像有人在来回踱着步烦躁不安地思考问題。莫南咽了一口唾沫,捏紧球杆,慢慢朝楼梯摸去。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动了楼上的不速之客。

莫北向后靠了靠,说:“这倒不是没可能,至少有三条途径,一是走访火灾发生时住在附近的居民,也许他们记得户主是谁;二是调查消防队的灭火档案;三是可以去医院查一下那个重伤者的病历记录。我已经调查过,当年离火灾发生地最近的医院,是现在的江灵市第二人民医院,而这家医院的特色就是治疗烧伤,那么当时那个重度烧伤的病人极有可能被送入了这家医院。”

可叫了数声,房间里硬是没有答应。

杨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消防队和医院的记录都不是说查就查的。现在松清路那片地方又全都改造搬迁了,要找到原先的邻居肯定需要花大量的时间,而且结果也不一定可靠。”

“七婶,七婶?”莫南走到二楼边上的一间房前,轻声叫道。七婶是他家的保姆,来自东北农村的中年妇女,长得人高马大。莫南本不想去叫她,可他突然之间对三楼充满了恐惧,仿佛那儿藏着不知名的怪东西,竟不敢独自上去。

莫北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我们用不着一个个挨家挨户去打听。实际上,我有个很要好的哥们就在第二人民医院烧伤科任主治医师,我已经请他帮忙查1986年8月5日的这份病历了。”

他的别墅共有三层,底楼是客厅厨房,二楼是卧室客房,三楼则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般很少上去。

杨梦嗔了他一眼:“原来你早有计划啊!干嘛要绕这一大圈子诓我?”

莫南再也无法安睡,只好披着睡衣下床,蹑手蹑脚打开卧室的门,顺手操过放在走廊上的一根高尔夫球杆。

莫北哈哈一笑,取出手机放在桌上,说:“他说今晚8点就给我消息,真希望这次能有实质性的收获。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有人在楼上?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神情紧张地盯着桌上的手机,仿佛两个学生在等待考试成绩单公布。

一会儿,那响声又来了。

过了一分钟,手机忽然在桌上弹震起来,唱出悦耳的彩铃声,莫北连忙拿起手机接听。

那声音响了一阵,突然又不响了。过分的安静反倒让莫南更加害怕。以前他总是胆大包天的,就算家里进了凶恶的强盗,他自信也能对付个一二三来,但自从出了“地狱美人”这件事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没来由得害怕,整天战战兢兢的,就像着了魔似的。

“什么?……一个小孩?……太好了,我明早就去取。有劳了哥们,下回请你喝茶。”莫北兴奋地说。

“喂,你听到楼上有声音吗?”莫南问睡在旁边的老婆,可是老婆睡得很熟,就像死了一般。

“那天送来的烧伤者竟是个小女孩。”莫北放下手机,有点激动地说,“他已经复印了一些资料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去拿。”

莫南听到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在楼上响着,在静夜里特别清晰,就像有谁在“笃笃笃笃”的敲着木鱼。

“哦。”杨梦轻应了一声。

莫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