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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第十三层

春雨听出了CoCo是话里有话,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由着CoCo说了。

CoCo立刻就转到春雨面前,张大嘴说:“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老板平时从来不会关心我们的,更不会说什么心情不好就多休息,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接下来,春雨面对着电脑屏幕,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动鼠标了。整个上午就这么晃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两点,就提前下班离开了公司。在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春雨在站台上停留了很久,她的心底还存留着一丝希望,然而奇迹是不可能出现的。

严明亮那双眼睛还是让她害怕。他居然在春雨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进入地铁车厢以后,她不敢再看车窗玻璃了,一直都低着头,直到自己的目的地。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工作,是最容易出差错的,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到了下午就早点回去吧。”

回到学校以后,春雨仍然想着地铁里的事。昨天半夜在“地狱”游戏里,她选择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一个人——爸爸。

“对不起,我马上就开始工作。”

而她今天果然真的见到了,难道这真是地狱的安排?将死去十年的爸爸从地狱中放了出来,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铁中与女儿相会?

“没关系,你会渐渐好起来的。”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和许文雅一样疯掉的,春雨暗暗告诫着自己。她打开寝室的窗户,让刺骨的寒风吹乱自己的头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出来,就像我过去读书时一样。”严明亮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哪怕只是安慰性的。

在寒风的包裹下,她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昨天遇到杨亚非,第一次听到了那段隐情。楚楚的自杀是清幽的嫉妒心造成的,而清幽又是死在楚楚死过的地方。如果杨亚非说的都是真的,也就是说鬼楼在两年前也死过人。

“严经理,我……”春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无法解释这件事情,如果说出来别人或许会把她当成精神病。

关于两年前楚楚的死,学校档案里一定会有记录的,只有档案才能够证实杨亚非的话。或许还能够查出其他一些东西来,比如“鬼楼”过去还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里会有沙子吗?”严明亮靠近了她,睁着一双细细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心看穿似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伤心?”

春雨曾经去过学校档案室,帮助整理过一些学生档案,或许档案室的管理员能够帮忙。

她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才发现是老板严明亮站在身后。春雨赶忙低下头说:“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

她立刻跑出了寝室,低着头穿过冬日下午的校园,悄悄走进学校的行政大楼。

春雨这才发现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急忙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回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在这茫茫的人海中,难道真的与奇迹擦肩而过了吗?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你哭了?”

档案室在四楼最不起眼的地方,她轻轻地敲响了房门。女管理员打开房门,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春雨,茫然地问:“你找谁?”

很多年以后,她觉得自己欠父亲一条命,而那条命永远都补偿不回来了。为此她常常在黑夜里流泪,她奢望着奇迹能够出现,父亲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如果天堂真的存在,她想自己一定会在天堂里与父亲相聚。但现在恐怕要在地狱中相逢了吧?

当春雨说明了来意之后,管理员嗤之以鼻地笑了笑说:“你一个学生,有什么资格查档案?”

当时她被吓坏了,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后来当看见妈妈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才跟着一起流泪了。她知道父亲是为了救她而死的,如果她没有忘乎所以地跑到马路中央,父亲也不可能奋不顾身地为救女而死。

春雨就这样被赶出了档案室。心里虽然不怎么好受,但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高玄。

春雨就这样看着父亲断了气。

就在档案室外的走廊里,她给高玄发了一条短信,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请他到学校档案室来一趟。

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父亲依然看着春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里却说不出话来。当灵魂最后一次徘徊在肉体上时,他见到的图景只剩下美丽无比的雪花,还有雪中最美最美的公主——他的女儿。

半小时后,高玄神色匆匆地来到了这里。

疯狂的卡车终于停了下来,春雨目瞪口呆地跪在雪地里,看着父亲的脸庞渐渐发紫,鲜血从他身上流淌了出来,慢慢变成一条鲜艳的小溪。

他一见到春雨就低声地说:“为什么让我来这里?还好我刚才在美术系的画室里,要是在外面就过不来了。”

父亲瞬间就飞了起来,在飞雪的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他摔在了春雨面前的地上。

春雨只能撇了撇嘴说:“对不起,能不能帮我敲开档案室的门,就说你要查一些档案。”

如果当时父亲没有正好路过的话,春雨的生命也将会在十一岁终止。然而,就在春雨即将被卡车撞上的时候,父亲发疯似地冲到了马路上,他重重地将春雨推到了前面去,而自己却被卡车撞上了。

然后,她又把来这里查档的原因告诉了高玄。

春雨已经被吓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卡车向她开来——

高玄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两年前的档案肯定可以查到,或许还可以查到更久的。”

她渐渐忘记了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走到了风驰电掣的快车道上。就在这时,一辆卡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大胆的司机刚喝过几杯酒,再加上眼前飘舞的雪花,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路上小女孩的存在。

“你什么意思?”

许多孩子都在雪中欢腾,春雨也加入了这场狂欢。

“先不要问,等进去以后再说吧。”高玄抚了抚头发,敲响了房门。

然而,就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十一岁的春雨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这小女孩立刻兴奋地跑出了家门。她梳着两条羊角辫子,踮起脚仰望漫天的雪粒,冰凉的雪溶化在了脸上,她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见到王子那样跳起了舞。

女管理员打开房门,刚要发作,却发觉眼前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她的表情一下子温柔了许多,原来她是认识高玄的。

那是春雨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她们一家三口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他们都是非常平凡的人,过着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今天你怎么有空来找我?”管理员一边嗲声嗲气地说,一边赶紧理了理头发。

但父亲不可能还活着的,因为她是亲眼看着父亲死去的。

“好久没看到你了,想来和你聊聊啊。”高玄居然也厚着脸皮说了起来,这让后面的春雨感到不是滋味。

这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些天来,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可是,她不相信自己见到的是父亲的幽灵。

“那就快点进来吧。”管理员几乎是把高玄给拉了进来,却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生。

春雨低着头,还在想着刚才地铁里发生的那一幕——死去多年的父亲居然又重新出现,就在离她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而当她去寻找父亲的时候,他却匆匆地挤到人群中消失了。

高玄只能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今天来跟着我一起查点东西。”

CoCo似乎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她们便各自开始了工作。春雨藏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虽然已经打开了公司的服务器,但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到鼠标上。

管理员的面色立刻晴转多云,讪讪地说:“那好吧,只是时间不要太久。”

她还是准时地抵达了公司。在电梯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

听说要查鬼楼里出事的资料,管理员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在高玄的几番“花言巧语”之下,还是把档案都拿了出来。

尽管嘴唇依然在颤抖,双脚却缓缓移动着离开了这里。

终于,春雨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份档案——关于楚楚自杀的调查报告。

那么刚才确认为父亲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呢?

报告里详细描述了楚楚在鬼楼自杀的情况,还有后来杨亚非写的说明和证词,甚至连清幽写的检查的复印件都有。杨亚非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档案里都已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

春雨的父亲在十年前就死了。

高玄也看了这份报告,他轻声地说:“这就是地狱的第1层?”

虽然站台上还有许多人,但她真想大声地哭出来,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的痛苦。她在原地呆站了好几分钟,依然想着刚才见到的爸爸的脸,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也许是车厢里人太多了,爸爸没有听到她的呼唤。然而,现在春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爸爸早就死了。

春雨没有回答,因为她发现后面还有其他档案,其中有厚厚的一叠,封面上印的日期,大约是八年以前。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才发现这些档案记录了八年以前,鬼楼里发生的又一起悲剧。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只留下铁轨对面的广告灯箱片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脸上已布满了泪水,她看着前方深深的隧道,任凭泪珠缓缓地滴到地上。

这出悲剧的女主人公叫蕴涵,在八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夜,她跑到一间教学楼里自杀了。后来这栋楼就有了闹鬼的传说,被学生们称为鬼楼。至于自杀的原因,当时的报告写得很含糊,好像是因为谈恋爱造成的。

这时列车正好到站了,而春雨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许多人都涌了出来,无论她怎样拉住栏杆,还是被挤出了车门。当她想要再回去的时候,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在材料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蕴涵生前的照片。看着这张八年前死去的女生的照片,春雨愣住了。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用看精神病人似的眼光看着她。但那个男人却没有回头,依然在向前面挤去,春雨着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可她前面站着两个几百斤重的大胖子,她无论如何都挤不动了。

照片里的蕴涵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正隔着阴阳界冷冷地看着春雨和高玄。而春雨则像尊雕塑似的凝固了起来,仿佛见到了自己生命中隐藏的另一部分。

看着他马上就要消失了,春雨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爸爸!”

这是一个致命的发现,照片里的女生长得很像春雨,特别是那双诱人的眼睛。

但春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再见到爸爸,抱着他说上许许多多的话。可是那个男人越挤越快,只能看到他略微谢顶的后脑勺。

春雨的心跳急剧加快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把蕴涵和自己仔细地对比了一下,虽然两个人的眼睛非常像,但脸庞的轮廓还是不太一样,蕴涵看起来更多些“古典”感。

爸爸!春雨几乎就要叫出来了,她也跟着那个男人向那里挤过去。可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个女人发出了尖利的怪叫咒骂春雨挤疼了她们。

突然,她把目光对准了高玄,发现高玄的脸色也不太对头了。

对,就是那个男人。

她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她,是不是?”

终于,她缓缓地转过了头,向身边那一张张脸看去。突然,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转过身去,向车厢的另一边挤了过去。

高玄后退了一步,停顿许久才说出话来:“是的,我认识蕴涵。事实上那时所有的同学都认识她,因为她是我们美术系的系花。”

在飞驰的地铁车厢里,春雨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凝视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千真万确,他就是爸爸,永远都不可能认错的人。是啊,已经分别了十多年了,他看起来已老了许多,那是岁月无情的雕刻,春雨真的想伸出手抹平他那些皱纹。

“系花?”

她见到爸爸了。

“对,可惜后来她自杀了。其实上次在鬼楼里,我已经对你说过这件事了。”高玄回头看了看后边的管理员,低声说,“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但春雨知道他是谁,岁月不能改变他的身份,对于春雨来说,他永远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爸爸。

随后高玄交还了档案,又强作笑容和管理员聊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她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映在对面的玻璃上,大概距离她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虽然年纪并不大却早早地衰老了。比起春雨熟悉的那个人来说,他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头发也不如以往那么浓密乌黑了,多年来生活的艰难使他目光变得呆滞。

他们走出了学校行政楼,又跑到了校园中那条林阴道上。

在这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她似乎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

可那座小亭子已经被一对男女生占据了,春雨只能边走边问了:“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蕴涵吗?”

时间对她来说仿佛凝固了,不,是瞬间倒流了。

“是的,我不否认。但你与她还是不一样的,一眼就能分得出来。”

忽然,她的视野里进入了一张脸,这使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但春雨却问出了更为尖锐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有意接近我的?”

春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脸,照在玻璃上略微有些变形,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只有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才会把眼睛睁得如此之大。

高玄在林阴道里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回想一下,我们第一次相遇纯属巧合,后来就是你来送书,怎么能说是我故意接近你呢?我想更重要的,还是我们都进入了地狱游戏的原因吧。”

车厢内的灯光照在对面窗玻璃上,映出了十几张疲惫而苍白的脸。

到这时春雨的口气也柔和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指责高玄,只能低声地说:“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马上就想到了蕴涵?”

车窗外的内衣广告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隧道,车厢内的空气很浑浊,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手机和短信铃声,感觉就像个自由市场,所有人被迫挤在这里讨价还价,只等待跑出去的那一刻。

“这我说不清楚。但春雨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女孩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你,你也不可能成为另外某个人的替身。”

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春雨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车厢,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个面对窗户的位置。

春雨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个漫天飞雪的下午,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从十一岁的小女孩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真正自信过。而这些天认识了高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公主,而现在又觉得自己依然是灰姑娘。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坐地铁的人似乎特别多,几乎是排着队才下到了站台。

看她没有回答,高玄便继续说道:“春雨,你看着我的眼睛。现在让我告诉你,你就是你,一个叫春雨的女生,你不从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你自己的灵魂。”

最方便的还是坐地铁,当她通过验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凉凉的,可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好了,你别再说了。”春雨低下头徘徊了几步,看着林阴道上空干枯的树枝说,“谢谢你,高玄,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了。”

上午九点,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说OK了之后,春雨出门上班去了。

“春雨,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去在乎别人的想法,关键是你自己心里的感觉。”

不知道高玄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真该死,想他干什么呢?春雨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赶快冲出寝室去洗脸了。

但春雨并没有回答,只是沉思着继续向前走去。高玄紧紧地跟着她,就这样在寂静的林阴道下,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

春雨是早上七点多醒来的,发觉自己居然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躺在被子上面过了一夜。她赶紧爬下来喝了一口热水,确定自己并没有着凉。看着窗外寒冷的校园景色,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

“我们说些别的吧。”春雨总算把自己的心情调整了回来,冷静地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清幽之所以会死在鬼楼,是因为在两年前,她破坏了杨亚非和楚楚间的关系,导致了楚楚在鬼楼自杀的后果。而清幽嚼舌自尽的死法,也正与地狱的第1层拔舌地狱相同。”

他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哭泣声……

“照这么说,这是一个具有内在逻辑性的必然结果?”

突然,手机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将叶萧从往事的遐想中拉了回来。他一阵手忙脚乱的,差点没把手机给摔到地上,才接起了那个电话。可是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叶萧颤抖着等待着,他能预感到什么,某个幽灵正藏在手机的另一头。

“对,操纵着这个逻辑的,正是隐藏在地狱深处的某个幽灵。”

在毕业的前一年,雪儿终于成了叶萧的女朋友,按照上级的安排,他们一块儿去了云南实习。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彩云之南的黄昏,他抓住雪儿的手,忽然产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只有清幽一个人不足以证明,那么其他人呢?”

雪儿来自一座北方小城,虽然将来会成为女警官,但她绝不是野蛮师姐那样的女孩,看上去更像个文科小女生。谁都想不到她是个神枪手,每次学校里的射击比赛都是前三名。而叶萧无论怎么努力训练,总比她低上一个名次。

这时春雨差不多都已经想通了,她点了点头说:“我的室友许文雅,曾经历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站在一片北方的雪地里,身后全是银白的天地,就像一尊冰雕那样纯净。叶萧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是七年还是八年以前?那时候他还在北京的公安大学读书,刑事侦察专业的女生少得可怜,像雪儿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自然吸引了叶萧的目光。

然后,她把许文雅经历的猴子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高玄,最后得出了结论:许文雅之所以会发疯,就是因为那只猴子的缘故。结果被送到了虐杀动物的那一层地狱。

他大口呼吸着闭上了眼睛,而雪儿的脸庞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还有南小琴曾经撞伤过一个老人,而她后来所遭遇的离奇车祸,很可能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就这样下到了见死不救的那层地狱里。至于素兰,肯定也发生过什么隐情,只是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或许永远都是个迷了吧。

已经有很久都没想起过她了,但他知道自己忘不了她,因为她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高玄摇了摇头说:“照你这么说,她们岂不是罪有应得了吗?”

叶萧轻轻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不,她们确实都做过错事,但绝不该是现在的结果。”春雨觉得自己脑子里又有些乱了,只是怔怔地说,“我们都应该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雪儿。”

“春雨,你会没事的。”

同时,脑子里闪过一张张面孔。他们中间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监狱里,有的仍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唯有一个人是永远烙在他心底的。

但她苦笑了一下:“算了吧,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他低下头想了很久,终于选择了“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他们又在林阴道里走了一会儿,春雨没有把上午在地铁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大概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吧。她忽然说自己有些冷了,就匆忙地辞别了高玄,跑回了自己的寝室。

现在他已经突破了地狱的上9层,还有新的地狱和体验在等待着他:“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0层,从今夜起将进入地狱的下9层,得到全新的漫游体验,你将选择1:许愿;2:你最想解开的谜;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将近子夜了,女生寝室的灯依然亮着。

虽然警官的嗅觉使他不断警告自己,但面对这样一个“地狱”,悬念和好奇像针一样扎进了心里,逼迫自己不断通过下一层地狱。就这样从“兰若寺”到“荒村进士第”,再到“幽灵客栈”与“德古拉城堡”,甚至还有1888年的伦敦。

又是一个要独自挨过的长夜。春雨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三星手机,等待那来自地狱的短信铃声响起。她已经见到了死去的爸爸了,还会有什么愿望会让她实现呢?

叶萧确信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就算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游戏都无法做到一这点。

十二点整。

在“地狱的第1层”,叶萧选择了“兰若寺”这个地方,因为《聊斋》聂小倩的故事曾留给他深刻的印象。在漫游于兰若寺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真的见到了聂小倩,凝视着她迷人的双眼,呼吸着几百年前的空气,甚至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与她面对面地说话,触摸到她的身体和灵魂。

短信铃声准时响起,还是那个地狱号码,春雨打开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3层,你将选择1:你最恨的一个人;2:你最可怕的噩梦;3:你最想去的一个地方。”

叶萧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地狱,却依然不停地往里走?自从进入地狱的第1层,他就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迫使着自己要继续走下去。

春雨这回屏住了气息,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似乎充满了一股杀气,她缓缓地按下“1:你最恨的一个人”。瞬间,某张脸庞像烟雾一样涌了出来,春雨知道这只是幻觉,她冷冷地回想着那张脸,回想着那些可怕的夜晚。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摆脱这个被他破译为“地狱”的号码。

地狱的回复来了:“你最恨的人是谁?你会得到报复的机会的。”

手机屏幕上依然在显示那个号码:“XXXXX741111”。

春雨的眼神依然那么可怕,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在木偶人上刻字一样,她用力地按了几下拇指,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两个字——继父。

他已经进入了地狱的下9层。

她立刻就把这两个字回复了出去。

叶萧盯着自己的手机,双眼已经通红通红了,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对准了黑暗的窗外,只见到对面大楼里永远不暗的几盏灯光。

终于,春雨像是吐出了胸中一块大石头似的,竟然仰天尖叫了一声,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

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