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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整个无名高地上都响起了凄厉异常的防空警报声,驻扎在无名高地上的一零五师,由于缺乏有效的防空武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儿脑袋上的敌机在那里耀武扬威,对着中国士兵们精心构筑的防线好一阵狂轰滥炸。一零五师师长王铁汉看到日本人的敌机在自己的防御阵地上空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对准自己麾下的军队疯狂扫射,密集轰炸,早已是异常愤慨。他立即命令通讯兵发送紧急电文给第九战区司令部,让薛岳将军急令长沙和江西中南部地区几个机场的战斗机中队紧急起飞,赶往高安县以北,对敌战斗机中队进行打击,掩护一零五师就地组织防御。

不过日军大久保旅团的战车小队的几辆奇哈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虽然有些孤军深入,暴露在一零五师炮兵的射击范围内,有点不知死活的味道,但是他们头上毕竟还有强大的日本航空兵的97式中岛战斗机在保驾护航。十多架97式战斗机一个俯冲,7.7毫米机枪一阵扫射,立即将几个炮兵阵地内正在装填炮弹、准备实施炮火打击的二十多名炮兵扫倒在地,随后那些战斗机的飞行员一拉操纵杆,大摇大摆地再度飞升到了半空,绕着无名高地转起圈来。

但是电文发送半个小时后就接到了第九战区司令部的回复。司令部的回复是湘赣地区的战事日趋激烈,长沙附近的军用机场都遭到了日军空中力量的毁灭性打击,军用机场的跑道、停机坪、油库和停放在机库的十多架双翼战斗机,已经大多被炸毁炸伤,根本无法升空作战。而江西中南部的几个机场现存的都是老旧的单翼轰炸机,只能实施对地轰炸任务,但是苦于机动性差,自身防护能力较弱,又没有战斗机护航,让他们赶赴前线支援作战,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电文严令王铁汉等人务必坚守无名高地一线,固守待援,等待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的两路援军的到来。

这还只是空中的打击行动,大久保三郎看着航空兵们将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炸得黑烟四起、火光熊熊,但是仅靠这一次空袭就妄图将一零五师彻底打垮,那是不现实的。航空兵的那群后生小辈爽够了,自己这边可还没动手呢。大久保三郎立即下令自己旅团配备的那几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配合步兵,立刻发动对无名高地的进攻,在航空兵的掩护之下,几辆奇哈坦克一马当先,向着无名高地扑去,炮塔上的57毫米口径主炮不时轰鸣一声,向着一零五师的阵地上炮击几下。这让刚刚从日军航空兵的空袭轰炸之中缓过神来的王铁汉师长暴怒不已,立刻下令残存的炮兵对这几辆不知死活的龟壳坦克进行还击。

“操你妈的固守待援!等到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赶到这无名高地,弟兄们都被小鬼子的炸弹炸死了,他们难道是来给我们收尸的吗?”听着指挥所外头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声,王铁汉师长想起了自己的部队已经跟大久保旅团连续激战两天多了,原本早该赶来增援的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却依然被日军的牵制部队束缚住手脚,两天过去了不但没能前进一步,反倒被日军一零六师团和一零一师团派出的牵制部队给赶回到了凌江口和袁浦地区。王铁汉师长愤怒地将手中的电文撕了个粉碎,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在指挥所里边来回踱步,破口大骂第九战区上峰们和友军的无能,以及问候进攻山头的日军旅团长大久保三郎的祖宗十八代,并且希望日军的战斗机能够早点返航,这样自己的队伍就不用龟缩在战壕里,而能依托山头跟日军好好地干上一仗了。

不要说是简单地在山坡之上用沙袋、木排混合夯土构造的火炮射击阵地,就算是砖石水泥构筑的碉楼、暗堡,被日军97式中岛战斗机这种单机可以携带二百二十公斤炸弹的战斗机低空命中,都会被炸得四分五裂。当然了,日本战斗机除了投掷炸弹之外,97式中岛战斗机上的两挺7.7毫米口径的机枪也不会闲着,他们一圈又一圈地在无名高地上空盘旋着,一次又一次地向着高地上的一零五师士兵俯冲下来,肆意地倾泻着机枪子弹,飞机引擎狂啸着,两挺不断喷吐着火舌的机枪不断收割着年轻士兵的生命。

之前,日军97式中岛战斗机的一阵狂轰滥炸,将十一门不同口径的火炮炸得四分五裂,使得原本就缺乏重火力武器的一零五师的两个直属炮兵营手头的火力更显得捉襟见肘。为了防止剩余的火炮也被日军战斗机发现而惨遭炸毁,炮兵们被迫将这些山炮、步兵炮、迫击炮藏入了战壕内的类似“猫耳洞”那样的掩体里,用树枝和沙袋加以掩藏隐蔽。

在这次针对驻守无名高地的一零五师的空袭之中,日军航空队的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向无名高地几个比较显眼的炮兵阵地,投掷了数百枚总弹药量超过九千九百公斤的航空炸弹。王铁汉虽然带领他手下的一零五师全体将士进行了奋勇还击,但是奈何手中缺乏有效的防空武器,没能击落击伤一架敌机,而日军战斗机投掷的数百枚几十公斤重的航空炸弹,除了两枚哑弹没有爆炸,一枚航空炸弹投掷的时候发生了偏差,未能击中目标,没有造成伤亡之外,其他的百八十枚航空炸弹,将无名高地上包括四门六零炮、五门70毫米口径的步兵炮和两门意大利产的山炮在内的十一门火炮炸了个稀巴烂。

现在已经是1939年的九月了,外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战争已经不单单只靠人员数量的优势和火炮的多样了,凭借着人多枪多就可以横行世界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空军在战争中的作用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军事大国所重视,空军力量的优劣强大与否,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左右陆战胜利的重要因素。借助着压倒性的空中打击力量以及早已经稳稳在手的制空权掩护,大久保三郎决定动用手中整个旅团的兵力,对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为主的第二道防线发动一次总攻击。

当日中午十二时正,从武宁、奉新等地简易野战机场紧急起飞的日军航空队,对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在内的四十九军第二道防线进行了猛烈的空中打击。而在这次强大的空中行动中,日军十一军军部派出了驻守武宁和奉新两地的十八、十九航空队共计出动了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这种起落架为固定式的战斗机十分适合在野战机场起降,是日军侵华战争初期的空中主力机种。

下午十二时十五分,驻扎在刚刚夺占不久的第一道防线那三座山头上的日军大久保旅团,在强大的航空兵战斗机和十多辆由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组成的战车队的掩护之下,五千余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兵发动了对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为主体的四十九军第二道防线的攻坚作战。他们在天空中的航空兵的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的机枪和航空炸弹的掩护之下,以五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十辆92式重型装甲车组成的战车队为先导,在仅仅休整了十五个小时之后,再次对中国军队主要的防御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攻击。

“命令通讯兵立刻向十一军军部发送电报,就说支那军队龟缩防御在精心构筑的掩体和战壕里,我们一零一师团急切之间猛攻不下。让他们派十八、十九航空队的战斗机对无名高地一带进行空袭,掩护我们一零一师团对无名高地的进攻。军情十万火急,战机一旦错过就不再,让他们航空队务必配合!”大久保三郎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一脸狡黠地阴笑道。

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位于高安县县城东北,距离大批日军驻守的奉新仅仅只有四五十公里的距离,日军部队如果从奉新出发,沿着公路一路南下,半天左右就能直逼高安县城,因此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这个无名高地的面积也不是很大,无名高地东西长一千两百二十米,南北最宽处为四百八十米,最窄处为七十米,面积零点四六平方公里不到。但却是高安县城以北的最后一道屏障。这无名高地一旦失守,整个高安县城以北再无险可守,整个防守高安县城的四十九军就将完全暴露在大兵压境的日本侵略者的兵锋之下,只能依托高安县城加固的城墙和县城内狭窄的街道,跟日本人的飞机大炮进行力量悬殊、艰苦卓绝的巷战了。这是一零五师乃至四十九军官兵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不用炮兵,那旅团长阁下您的意思是?”大久保永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现如今,以这座无名高地为主体的第二道防线,由王铁汉师长担任总指挥,将自己指挥下的参与过淞沪会战,表现一贯英勇顽强,曾经受过蒋委员长嘉奖的四十九军王牌部队一零五师驻扎在了这个山头之上。虽然经过了两天与日军大久保旅团的激战,整个一零五师伤亡人数几近两千人,但是眼下可作战的人数依旧超过七千人。在前日与第一道防线阻击大久保旅团南下之前,王铁汉就命令自己的队伍,在这座无名高地上挖掘了总计二十二道纵横交错的战壕,并在几个重要的位置构筑了以沙袋、木排和夯土为主的炮兵射击掩体。昨晚上败退回第二道防线之后,就连夜加固这些战壕和工事,将残存的火炮、重机枪等重型武器都转移安置到了这些射击阵地里,使得整个无名高地的正面山坡和山脚下的公路,都置于火炮和重机枪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不不不—永信君,我们旅团的弹药很珍贵,是用来攻打高安县城用的,可不是让你肆意挥霍在这种地方的。”大久保三郎连忙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王铁汉师长将他手中的一零五师残余部队重新编组成四个主力步兵团和两个师直属炮兵营,其中直属炮兵一营位于师部指挥所前的无名高地坡顶上;两个步兵团一左一右,依托无名高地和炮兵营成掎角之势。另外两个步兵团一个防守山脚下的公路,另一个防守高地的正面坡地。这样这些部队既能依托地形优势,独立防守一面,又能彼此掩护,互为依托,以无名高地为核心主体,在整个高地上以及公路两旁设置了大量的步兵防御阵地和各种轻重机枪、各型火炮的射击阵地。

“那旅团长阁下打算何时发动攻击呢?莫非是要让旅团直属炮兵大队先去开炮拔除这几个难缠的火力点?”大久保永信询问道。

在高地四周的几个山坡斜面上,除了安排常规的火力射击点之外,王铁汉还在几处不显眼的位置安插了几处秘密的反击火力点,外部伪装得十分巧妙,从远处看压根看不出来。整个第二道防线的阻击阵地,各条战壕和射击掩体之间有交通壕相连接,阵地前设置有数道铁丝网,无名高地正面的山坡上和山脚下的公路上都埋设有地雷。形成了以战壕、机枪掩体、火炮阵地为主的环形防御工事体系。而另外一个炮兵营,则隐藏在无名高地后头的山谷里,不求他们利用火炮直接杀伤攻山的日军步兵,但愿他们能够在一零五师抵挡不住败退下来的时候,发炮轰炸无名高地的坡顶,延误日军进攻,掩护一零五师的队伍撤退。

“支那军队也明确意识到了这座无名高地对于高安县城防御战的重要性了。虽然支那军的一零五师只是一支装备落后、减员严重的步兵师,但是他们的师长王铁汉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永信君,你自己看,支那军在这座零点五平方公里都不到的高地周围,前前后后共挖掘了纵横交错的二十二条战壕,王铁汉在无名高地的山腰、山顶、后山等几个重要位置上,都布设有炮兵射击阵地,使得整个高地的正面山坡和蜿蜒其下而过的会高公路,都暴露在火炮火力的打击之下。还有,你看山腰和通往山顶的那几处灌木丛里,那里都有用沙袋和夯土构筑的机枪掩体,上面覆盖有杂草和荆棘,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机枪掩体如果不及时拔除掉,会给贸然发动进攻的步兵造成严重的伤亡。所以虽然永信君你现在主动请缨出战,但是我认为现在战斗的时机还未到!”大久保三郎将手中的军用望远镜递给了大久保永信,双手叉腰一一指点道。

日本航空兵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的好一阵狂轰滥炸,已经把整个无名高地上炸得浓烟四起、沙石纷飞,给工事内的人员和武器装备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大久保三郎对于这名文武双全的侄子也是极为器重,自从大久保永信被提升为少佐之后,就一直将他带在自己身边,让他参与制定旅团的作战行动计划,希望他在实战之中多加历练,在自己退伍之后能够接过自己手中的枪,成为大久保旅团下一任的旅团长。现在听到这名年轻气盛的侄子主动请缨出战,他赞许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军用望远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却是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

此次大久保三郎制定的攻坚战术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利用航空兵的压倒性空中优势,夺取无名高地周围战场的制空权,给驻守无名高地的中国军队造成孤立、围困、封锁的不利战场条件,这一步在轰炸进行后的半小时之内就已经基本完成;下面就是最为关键的第二阶段的攻坚作战,即整个大久保旅团的五千多名士兵,以战车小队为先导,在航空兵战斗机和旅团炮兵的远程炮火打击支援下,于中午的十二点十五分整,对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发起全线猛攻,一举夺占无名高地为主的四十九军第二道防线,力求在黄昏日落之前结束战斗,全歼一零五师。

这个大久保永信年龄不到三十岁,却因为在陆军学校学习期间成绩优异,又是军人世家大久保家族的第三代长男,所以在1936年陆军学校一毕业就获得了少尉军衔,1937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他就从日本国内被抽调到了他叔父大久保三郎所在的日军一零一师团大久保旅团担任作战参谋。虽然在1938年南昌会战的时候,一零一师团在赣北遭遇了惨败。但是大久保永信却因为他在战斗中猛打猛冲的武士道精神而受到了额外的嘉奖,因为他出色的指挥,他手下率领的一支日军中队,在整个师团遭遇惨败、人员死伤惨重、旅团长大久保三郎也负伤败退的情况下,居然顺利地撤出了战斗。在这次几乎将一零一师团全歼的围歼战中,大久保永信率领的整个中队只有十二人伤亡,极大地保存了中队的作战实力,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大久保永信也由此获得了上峰们的器重,一年之内连升三级,从一名少尉提升为了少佐、参谋副官。

日军将攻坚作战的发起时间安排在十七日的正午时分。经历了连续两天的降雨之后,十七日一早天气就格外晴朗,万里无云,长空如洗。五千多名鬼子兵山呼海啸一般分成左右两个方向,好像一只铁钳一般扑向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日军航空兵战斗机也因为天气晴朗,能见度高的关系,不间断地在无名高地上空盘旋。为了给驻扎在无名高地上的一零五师官兵带来震慑感,也为了给冲锋的日军士兵加油鼓劲,航空兵们纷纷降低了战斗机的飞行高度,战斗机引擎和螺旋桨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让攻山的日军士兵激动不已,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高呼万岁。而一零五师的士兵们则被战斗机引擎的轰鸣声搅扰得坐卧不安,神情焦虑而烦躁。

“旅团长阁下,西南方三公里处就是支那守军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了,这无名高地东西长一千两百二十米,南北最宽处为四百八十米,最窄处为七十米。支那军队在这座山头上修筑了很多的防御工事以及射击掩体,但是却只有一个不满员的步兵师驻守。他们缺乏大口径火炮和重型武器,而且士兵经过了连续两天的激战,早已经疲惫不堪,如果我们先用重型榴弹炮齐射一阵,打掉他们的几个火力点,再以战车小队为先导,发动针对无名高地的猛攻,我看四个小时左右就能占领这无名高地,全歼山上的支那守军。一旦夺得了这无名高地,高安县城以北就再无险可守,整个高安县城就等于完全暴露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兵锋之下了!旅团长阁下,请您下达命令,由我来带队发起进攻吧,我手下的天皇武士们早已经迫不及待要与支那军队一战啦!”大久保三郎的身边,他的参谋副官兼侄子大久保永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主动请缨道。

经过了半小时,日军航空兵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的三个波次的俯冲密集轰炸之后,日军大久保旅团的五千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兵,紧随在十五辆由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组成的战车队后,向着一零五师驻守的无名高地扑去。但还没有靠近无名高地正面的山坡,山脚下的日军步兵们就可以远远地清楚看到,无名高地上四处腾空而起的滚滚浓烟和燃烧的杂草和灌木。

站在三座山头东侧的山头制高点上,举着军用望远镜瞭望的大久保三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一零五师围绕着无名高地挖掘的那纵横交错的战壕和错落有致的防御工事以及明暗结合的射击掩体,大久保三郎也不禁暗暗佩服,王铁汉和他手下的一零五师的士兵们刚刚遭遇了一次减员严重的战斗,在十五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一支伤亡惨重、士气低下的残兵组成的队伍。但是在短短的一晚过后,他们却又神奇般恢复了活力,再次涌现出了那种生龙活虎、竭尽全力的干劲和不惜牺牲生命的顽强果敢的军风,这一点让看惯了国军队伍一触即溃、意志涣散的大久保三郎颇感意外,心中也开始有些敬佩起眼前的这支几乎被自己打残的军队了。

在日本航空队战斗机的猛烈轰炸之下,整个无名高地好像都被呛人的烟尘所笼罩了,灰蒙蒙的被炸弹激起的沙尘以及枯草、荆棘燃烧后形成的烟尘升腾而起,互相混合交织,使得整个山头好似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一般。从武宁、奉新两地的野战机场起飞的日军航空队的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组成的强大空中编队,对以无名高地为主体的由一零五师驻守的四十九军第二道防线进行了摧枯拉朽式的密集型轰炸,每架97式中岛战斗机在执行轰炸任务的时候都能携带二百二十公斤的航空炸弹,四十五架中岛战斗机在半小时之内,在驻扎有一零五师六七千人部队的无名高地方圆两公里之内,投掷了九千九百公斤的航空炸弹,连续不断的爆炸以及密集的机载机枪扫射,给随后而至的日军攻坚部队扫清了障碍,给驻守无名高地一线的一零五师官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九月十七日上午十时整,在王铁汉师长以及退守无名高地的一零五师余部还在抓紧时间修筑和加固第二道防线的时候,昨日晚间刚刚攻下第一道防线的三座山头的大久保旅团,也开始有所行动了。

日军航空兵的这四十五架97式中岛战斗机,每架战斗机都携带有二百二十公斤的航空炸弹,战斗机还拥有两挺7.7毫米口径的机枪,备弹五百发。四十五架日军战斗机被分成了三个人字形编队,每个编队十五架战斗机,分成三个波次。引擎轰鸣着轮番飞临无名高地上空,对一零五师指挥所、无名高地顶端的师直属炮兵营、重机枪射击阵地等其他重要目标,实施猛烈的轰炸和机枪扫射。虽然王铁汉下令一零五师官兵利用各种口径的轻重机枪对空扫射,就地组织防空射击阵地,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日军战斗机飞行员推杆一个俯冲,丢下炸弹之后一拉操纵杆立即爬高,随后躲到机枪的射击范围之外,大摇大摆、有恃无恐地绕着圈子,准备下一次的俯冲攻击。

以一零五师一个步兵师的兵力,又是在刚刚经历了连续两天的浴血搏杀,士兵大量减员、士气低落的时候,想要收复被日本人占领的第一道防线的那三座山头,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一零五师能够在无名高地为主的第二道防线成功地拖住大久保旅团南下的脚步,等到增援的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摆脱日军的牵制兵力,从袁浦和凌江口两地及时赶来汇合,那高安地区的敌我兵力对比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跟驻守高安县城的四十九军一样,都是缺乏重型武器的步兵师为主的军团,但是毕竟人数占优,弹药充足和后勤补给也比孤军深入的日本军队来得方便。只要三支军队拧成一股绳,击溃日军,收复第一道防线的三个山头等失地,还是很有成功的希望的。想到此处,高虎还有其他的作战参谋也压制了心中的怒火,开始静下心来,谋划接下来的阻击战的排兵布阵情况。

三个波次的轰炸之后,投弹完毕的四十五架中岛战斗机,利用自身携带的航空炸弹击毁了王铁汉布置在山腰和山顶上的多处炮兵阵地。扔完炸弹的日军战斗机却并没有就此返航,四十五架敌机在无名高地上空再次集结,组成了一个更大的人字形编队,四十五架敌机咆哮着,冲着无名高地正面的山坡阻击阵地低空俯冲下来,使用每架战斗机上的两挺7.7毫米口径的航空机枪,突击了无名高地正面山坡上的一零五师一团、三团的团指挥部和重机枪射击阵地。日军机群扫射下来的机枪子弹好似暴风骤雨一般,落在了一团和三团的阻击阵地上的战壕、工事和掩体里,无数年轻的士兵被机枪子弹打得血肉横飞,多个机枪阵地被完全摧毁,正面坡地上顿时血流成河。

听闻了身边高虎这一番充满愤慨之情的真心话之后,王铁汉放下了手中的军用望远镜,拍了拍气愤不已的高虎的肩头,郑重地说道:“这三座山头的战略位置确实十分重要,小鬼子占领了它们,对整个高安县城构成了最为直接的威胁。但是现在我们兵力不够,武器装备也大大落后于小鬼子,贸然发起进攻只能徒增伤亡,军部的意思是让我们坚守无名高地这里,拖延住小鬼子南下侵略的脚步,等到增援的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赶到之后,再合兵一处,将小鬼子彻底消灭在高安城之下。我现在带上你和众位作战参谋过来,一起用望远镜观察日军阵地,并不是要让你们带队进行反攻,而是想让你们看清楚我们这边的阵地,商量如何布防才能最大限度地给日军造成杀伤。我们失陷的领土终有一日会被我们亲手收复回来的!”

紧随而至的五千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大久保旅团的鬼子兵们,紧随在打头的战车队后边,分成左中右三个方向,形成了三叉戟阵形,向各自预定的攻击目标扑来。97式奇哈中型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一辆接着一辆,沿着公路和较为平缓的山坡冲了上来。柴油引擎怒吼着,从排气孔里喷出滚滚黑烟,好似发狂的铁甲怪兽一般。奇哈坦克上的两挺7.7毫米口径同轴机枪不断喷吐着罪恶的火舌,向着一零五师一团和三团的阻击阵地倾泻着弹雨。炮塔上的57米毫米口径主炮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怒吼,将一发发榴弹射向用木排和沙袋构筑而成的一零五师的掩体、工事和射击火力点,轻轻松松地将这些个阻挡日军进攻的钉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拔除掉。

采用半地下室布局,用木排、沙袋、钢板组合加固的一零五师师部战地指挥部中,师长王铁汉站在射击垛口前,举着手中的军用望远镜,腰板挺得笔直,向着远处山头隐隐可见的日军阵地看去。他身旁的警卫排长高虎指着远处第一道防线上的日军部队气愤地说道:“师长,那边就是我们原先驻守的第一道防线的三座山头,它们是一零五师全体弟兄们浴血搏杀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阵地,现在却被小鬼子所占领。看着那群小鬼子大摇大摆地在我们幸苦挖掘的战壕、掩体和射击工事里架设重型榴弹炮,反过来打我们,我真不甘心!这些小鬼子无耻地霸占了我们祖国的神圣领土,亵渎了弟兄们为之流血牺牲的阵地,我们如果不把这三座山头夺回来,不把这些该死的小鬼子统统消灭掉,我们就枉为中国军人!”

跟随奇哈坦克一起发动攻击的日军92式重型装甲车也不甘示弱,车子顶部的半圆形炮塔上装备的13毫米口径重机枪,也在不断地吞吐着橘红色的火舌。穿透力极强的重机枪子弹扫射而出,形成了一片弹幕,将阻挡在装甲车前方的一团三连的阵地打得木石纷飞、火星四溅,隐蔽在这个战壕里的三十多名士兵压根无法抬头射击。

一零五师的师长王铁汉对于自己的军队经历了十五日、十六日连续两天艰苦卓绝的激战,还是被迫放弃了第一道防线一事,耿耿于怀。对于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迟迟不赶来救援,也是感到异常愤怒。虽然他一度发送电报,上报四十九军军部,请他们务必再从守城部队中抽调出一个步兵师,前来协助一零五师重新夺回被日军攻占的第一道防线上的那三座山头,但是四十九军此时手中的兵力也已经是捉襟见肘,虽然四十九军军部众将也清楚地意识到了高安县城东北边的这几处山头的重要性,但是面对日军一零一师团和南下增援的一零六师团一部的围攻,四十九军已然是分身乏术,应接不暇了,根本抽调不出其他部队来增援一零五师。经过了两天浴血阻击的一零五师战斗减员也十分严重,完全丧失了反攻的能力,只能选择退守防线,收缩防御,尽量拖延日军大久保旅团的前进步伐,焦急地等待增援部队三十二军和五十八军早日到来。

“他娘的,一团和三团的士兵们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吗?怎么还不还击?他们的迫击炮、重机枪都是他娘的摆设?发旗语给他们,让他们给老子狠狠地打,将小鬼子尽可能多地歼灭在正面的山坡上!”在师指挥所的观察口举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战局的王铁汉师长显得焦躁不安,他看到随着日军大久保旅团的步兵不断逼近正面阻击阵地,防守正面山坡和公路的一团、三团的士兵们,却被天上飞的日军战斗机和正面猛攻的日军坦克、装甲车发射的机枪子弹和榴弹打得抬不起头来,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歼敌于初始”、“歼敌于山脚”是高地作战的要点。不过日军此次的攻坚战是下了血本的,天上有战斗机掩护,地上有坦克打头,身后还有远程火炮支援,纯粹靠土工作业就地组织防御的一零五师,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

这个无名高地和那三座小山头一样,原本都是一些被人遗忘,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犄角旮旯。但是在日本人试图南下侵略的时候,它们却成为了中国军队抵御小鬼子军队侵略脚步的屏障,成为了高安县城的北方门户。只要中国军队驻守在这四个山头之上,就能掐住从这四座山头之下蜿蜒而过的咽喉要道—会高公路,也掐住了日军南下部队的脚步和紧随其后的日军弹药运输的咽喉。但当十六日晚间,王铁汉率领的一零五师被迫从一道防线的三座山头撤军之后,大久保就下令第一旅团占领了这三座山头,部队在此休整一晚,养足精神,准备对紧紧占据着无名高地一线的一零五师发起最为猛烈的进攻,一旦无名高地失守,高安县城的北方屏障将会彻底消失,等于高安县城门户洞开,直接暴露在日本侵略者的兵锋之下,所以王铁汉师长在今天天一亮就接到了四十九军军部发来的紧急电文,电文中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死守住无名高地,不能让大久保旅团再前进一步!

“命令一团的葛团长和三团的周团长,不准退后一步,就是死也要像一颗钉子似的给老子钉死在阵地上!”王铁汉师长严厉地命令身边的通讯兵道。那名通讯兵立刻用无线电向一团和三团发布师长大人的严令,一刻也不敢耽误。

此时此刻,这个小小的山头周围却是纵横交错地挖掘出了几十道四通八达的战壕,通往山顶之上的几处较为平坦的坡地上,也被拉出了好几道铁丝网,进行封锁。经过了十五日、十六日两天激战的四十九军一零五师,终于还是没能顶住日军一零一师团大久保旅团的猛烈进攻,被迫从第一道防线撤退了下来,转入了预先在这座小土山周围布置的第二道防御阵地进行布防。此时此刻,小土山的山头制高点上,一行人正躲在一个重新建造的抗爆能力极强的半地下室型作战室中,使用手中的军用望远镜查看远处被日军占领的第一道防线的三座小山头。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头要比这无名高地大上许多,标高也有五十多米。那三个山头是十五日、十六日两天,王铁汉师长率领他的一零五师与日军大久保旅团浴血搏杀的阵地,是他们精心构筑的第一道防线,在那里他们损失了几近两个团的兵力,两天之内击退了日军数十次的进攻,但是现在,他们一零五师由于战斗减员严重,又缺乏重型尤其是反坦克武器,面对拥有重型榴弹炮、97式奇哈中型坦克以及89式中战车和92重型装甲车的日军的大举强攻,王铁汉只能忍痛被迫放弃这三座被自己手下的弟兄们的鲜血浸染成红色的山头,撤退到了由无名高地这座小土山和附近的一些战壕、工事、射击阵地组成的第二道防线上来,而那三座山头也被大久保率领的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攻占,被日军部队完全控制。

随着正面坡地上的日军步兵展开攻击,防守坡地的一零五师一团和三团也开始了猛烈反击。由于事先已经全部校正好了火炮的射击诸元,因此一团和三团配备的轻型迫击炮和步兵炮射击的炮弹落点非常精准,各种口径的炮弹虽然比不上日军的旅团直属炮兵大队发射的榴弹那般威力惊人,但却也是越打越猛。冲在最前边的一辆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就被一发70毫米口径的山炮发射的榴弹在两百多米的距离上正面击中。榴弹瞬间击穿了奇哈坦克薄弱的装甲,在坦克车体内部爆炸开来,爆炸产生的弹片和热流瞬间炸死了坦克前部的驾驶员和炮手,将两人炸得死无全尸。爆炸产生的热流和高温又诱爆了车尾的弹药箱,车体内部的巨大爆炸使得整个炮塔都被掀飞了出去,炮塔中的车长也好似一片落叶一般,被炸飞了二十多米。整辆坦克瞬间燃烧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球。

这是一座标高只有四十五米的小山丘,在高安的这场阻击战发生之前,它在当地只是一座籍籍无名的寻常山头而已。由于山体大多是粗粝的沙石,山上又没有水源流经,所以根本聚不拢雨水,山上也就无法生长其他山头上常见的那种高大的松树、水杉和野桃树,只是密密麻麻地生长着生命力极强的半人多高的杂草和长满尖刺的灌木荆棘。山头四周方圆五里之内都没有百姓居住,离得最近的村庄的放牛娃和羊倌们也从来不把牛群和羊群驱赶到这座土山上来。这座土山上平时只有高安县保安团的一个用木板搭建成的简易观察哨,那还是军阀混战时期建造的,主要是用来防范附近山头的山贼们对于富庶的高安县城的进攻,在高安县城边上阻击日本人的战斗打响之前,这座简易的观察哨所就已经废弃了多年。但就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山,它的战略位置却是极其重要,它位于高安县城的东北部,正好在从北向南途径高安县城的唯一一条公路—会(埠)高(安)公路这咽喉要道之旁。只要在这座小土山上架设起机枪阵地和火炮射击阵地,就能完全封锁山脚下蜿蜒而过的会高公路。

“打得好!就这么干!去,让炮兵们优先打击那几辆移动缓慢的乌龟壳坦克!这些家伙不率先打掉,留下来就是一大祸害!”正在团指挥所里就近督战的一团团长葛大雷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对身边的一名通讯兵命令道。

九月十七日上午七时许,高安县城东北某无名高地。

“团长,战斗一开始,我们的炮兵射击阵地就是日军战斗机、坦克和远程炮兵重点打击的目标对象。现在才半小时不到,我们一团的炮兵已经伤亡过半了。如果不注意隐蔽,提前开火暴露的话,肯定会遭遇日军远程炮火的报复性打击。我看,我们是不是将剩余的火炮转移到那边的那条山梁后头去,这样日军炮火就不容易打到了。”一名作战参谋建议道。

“你们清风寨需要我们正规军的帮助,在清风山这个四战之地,处于眼下这种内忧外患之际,清风寨更需要一个真诚可靠、值得信赖,在你们危难的关头可以竭尽所能帮助你们的盟友。这个盟友不但能够帮助清风寨镇守清风山一线,使得上述那些山头势力和日本人不敢对你们有丝毫的不良企图,而且还能够给你们清风寨的人员提供正规化的军事训练和更为良好的武器装备,让两位手下的弟兄们的战斗能力步上一个新的台阶。而我们军队所需要的,只是你们清风寨能够让我们军队长期驻扎,使得清风寨成为一个令日本人闻之丧胆的前沿要塞据点,并且让弟兄们接受收编,让众兄弟摆脱土匪山贼的恶名,成为民团的一份子,当然这民团的正副团长还是由两位来担当,你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战时为我们正规军押运物资和弹药,以及运送伤员而已。”陆蕴轩看着脸上神情复杂的唐耀祖、唐辉祖兄弟两人,微笑着说道,“两位请好好地考虑一下吧,这可是一个双赢的绝妙的建议啊!”

葛大雷团长闻言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成,转移火炮会浪费一定的时间,而且一旦转移,就必须重新校正火炮的射击诸元,这花费的时间就不短了,这段转移的时间内,我们整个一团将会处于一段火力真空期。没有这些火炮的支援,日军的坦克和步兵群肯定会一拥而上,到时候火力处于下风的我们肯定会吃大亏。所以虽然保持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的炮兵可能会遭遇一定的损失,但是却能够遵照原先校正好的射击诸元,对日军部队造成持续性的杀伤,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如何去保留实力,转移部队,而是在我们被彻底击溃之前,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 这注定是一场血腥激烈而严酷卓绝的搏杀!在王铁汉师长领导的一零五师的精心布防之下,原本就地形特殊的无名高地,虽然经过了日军航空队战斗机机群的好一阵狂轰滥炸,但是到处都是明枪暗箭的无名高地,依旧给攻山的日军步兵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开阔的正面坡地被王铁汉下令埋设了大量的地雷,几处较为平缓的地段都被铁丝网所阻隔。日军坦克如果贸然冲锋,就会被密集的地雷炸断履带和传导轮,导致坦克无法前行。通往山腰的山坡上也被挖掘出了好几条两三米宽、近一米六深的步兵壕,并且将挖掘出来的泥土都堆在了面向山脚的一方,日军坦克一旦冲上这种看似土堆堆砌而成的土坡,就会马失前蹄,陷入到其后的步兵壕里,进退不得,彻底趴窝,成为中国守军炮兵部队的活靶子。

“现在两位知道现如今这清风寨陷入了怎样的危险境地了吧?如果两位再如此这般迟疑不定,想要置身事外的话,无异于是自寻死路。”陆蕴轩看着唐耀祖和唐辉祖兄弟两人低沉着脑袋沉默不语,连忙趁热打铁地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