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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拔枪对峙

唐耀祖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真诚地说道:“万事小心,赶紧去通知弟兄们吧!”憨娃子感激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身后的队伍跑去。

憨娃子收起手中的那杆老朽得快要拦腰折断的勃朗宁1903式步枪,一骨碌从隐蔽射击位置爬了起来,对着一脸焦躁不安表情的唐耀祖唐三爷用力地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说道:“是,唐三爷,请您放心,一切就交给弟兄们了!”

另一边,躲藏在大松树背后捂着红肿的脸颊的唐辉祖,此时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之中冷静了下来,他已经不再因为大哥唐耀祖的背叛和倒戈相向,而好似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盲目地愤怒了。作为一个清风寨之上的重要头目,他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的警戒工作进行得十分细致和充分,根本不存在任何疏漏和不足之处,之所以发生今天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实在是因为他大哥唐耀祖的身份。

憨娃子被唐耀祖在后背上抽了一马鞭,因为吃痛,哎哟喊了一声,顿时停止了威胁唐辉祖等人的举动,扭头一看,只见刚才还是脸色铁青的唐耀祖唐三爷,虽然脸上依然严肃而威严,但眼神中已经充满了焦虑不安的神色,不由得收起了戏谑的心情。李老二和王大耳朵一向对清风寨忠心耿耿,可谓是尽职尽力,但是因为不肯充当日本人的走狗,依旧被张氏兄弟设计铲除,作为清风寨上的中级头目,憨娃子可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现在上天赐予了自己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只要帮助国军部队剿灭张氏兄弟等一伙汉奸走狗,好处自然是多多,这样天赐的良机他岂能不抓住?即使唐耀祖不刻意提醒,他也完全知道该怎么做!自己虽然绰号叫“憨娃子”,那可并不表明自己就是个脑袋一根筋的蠢货,那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和野心故意装出来的大智若愚罢了。

身为三当家和东山巡山大寨主的大哥唐耀祖,对于山寨的布防情况实在是太知根知底了,凭借唐耀祖自己的身份和对于警戒关卡的熟知,完全可以带领一支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上山来。他现在感兴趣的,只是自己的大哥为何要跟自家兄弟决裂,而帮助这个他从未谋面的年轻国军军官。

骑着高大的纯黑色东洋战马的唐耀祖此时翻身一跃跳下马来,悄悄靠近依旧在乐此不疲地用手中的勃朗宁1903式步枪威吓着唐辉祖等人的副官憨娃子身边,用手里的马鞭抽了他一下,训斥道:“你这臭小子,欺负我那个吃货弟弟很有趣是吧?别玩了,立刻通知我们手下的弟兄,并且从这里冲出去,我们也要做好撤离清风寨的准备,另外,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们顺利撤退到宜丰县城去!”

唐辉祖作为山寨三当家唐耀祖的嫡亲弟弟,在清风寨上稳坐第八把交椅,是掌管清风寨警戒巡逻任务的重要头目,也是张氏兄弟强硬统治的坚决拥护者和得力的爪牙,跟他大哥唐耀祖一样,被张氏兄弟倚为左膀右臂。

毕竟像汪道远、唐耀祖这样的山寨重要头目都在这支突击部队的手里。被唐耀祖莫名其妙抽了一顿马鞭的唐辉祖,捧着自己肿胀的腮帮子,也摸不清他的这位大哥一反常态,带领国军部队杀上山来到底想干什么,一直没有下达喽啰们强攻的命令。因此现在陆蕴轩及其手下的士兵的处境并不危险,加上身前身后阻击位置上手持捷克式轻机枪的杨尚武和李得胜精神都是极度亢奋,冰冷阴森的枪口来回转动,卖力地对着畏缩不前的唐辉祖等人的脑袋瞄来瞄去,更是增加了唐辉祖手下喽啰们的惊恐感,生怕眼前的这两个黑汉子一个手滑,擦枪走火,将自个儿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一旁的憨娃子也是有样学样,手持着一杆勃朗宁1903式步枪,来回地瞄准唐辉祖及其身边的喽啰们,只是—一心只想着大洋的憨娃子没有注意到,又再次躲回大松树背后的唐辉祖,正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道:“憨娃子这个混蛋,竟然也跟着大哥胡闹,这王八盖子滴居然还敢拿着那杆破枪这样威胁我们,如果老子从这里出去,我唐某人一定会把他抽筋扒皮,让他尝尝点天灯的滋味!”

但在投靠日本人的问题上,他的倾向观点和张氏兄弟略有不同。他支持国民革命军对于日本人的抵抗政策,不主张主动找日本人合作,同时主张清风寨的队伍不要进攻国军的补给和运输队伍。因此他对以军师史思平为首的亲日派主张的清风寨要与日本军队搞好关系,必要时帮助日本人作战以求自保的观点,不以为然,对张氏兄弟提出的,以日本军队作为清风寨的靠山,制衡国军队伍,控制赣北地区局势的观点,也是嗤之以鼻。

但此时此刻,这些留守部队却投鼠忌器,生怕强行攻入后山,会引起这支突击小队狗急跳墙,发生什么不可预期的事件。

唐辉祖跟他大哥唐耀祖唐三爷一样认为,只要将清风寨及其人马武器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赣北山区就是清风寨铁打的营盘。无论是国军部队还是日本人,再厉害的强龙在赣北这一亩三分地上,都不敢招惹清风寨这条地头蛇,所以清风寨根本没有必要自降身价,低三下四地去给日本人做什么炮灰走狗。在他的眼中,日本人也不过是仰仗了手中的飞机坦克大炮,但是在多山、地势起伏的赣北山区,这些重武器压根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一旦日本人进入赣北山区,光靠着自己哥俩手下的骑兵部队和几百喽啰兵,就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了。他们弟兄两个连日本人都不怕,对于装备落后的国民革命军,自然更是不放在眼里。但今天的这一幕,却已经开始悄悄地改变他以往固定的想法,这些个来自赣北国军队伍的士兵,竟敢以自己的大哥唐耀祖作为掩护,混上戒备森严的清风寨,做出武力强行营救王大耳朵及其手下的惊世骇俗的行动。由此可见,赣北地区果然是豪杰辈出,一向被自己瞧不起的国民革命军中也是卧虎藏龙,万万不可小觑啊!

后山之外的清风寨留守部队加起来还有两百多人,虽然没有机枪、迫击炮、掷弹筒这样的重火力武器,但凭借人数优势,还是可以与这支四十多人的突击小队一争高下的。

唐辉祖忽然开始懂得自己的大哥唐耀祖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率领一支国军队伍杀上山来,大闹清风寨的行为了!他摸了摸自己鞭痕未消的红肿的脸颊,决定让自己手下的队伍停止对这支部队的敌对行动,静观其变,从现在开始好好观察一下大哥身边的那个身穿尉官军服的年轻人,也许—他才是决定清风寨未来走向的最重要的那枚棋子。

不但单兵素质出众,而且手下还有包括捷克式轻机枪、50毫米口径的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等轻重武器,因此现在唐辉祖及其手下那二十多个手持驳壳枪和过时步枪的守卫,面对杨尚武等人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和沙袋工事背后那两门50毫米口径的掷弹筒的阴冷炮口,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国军士兵,耀武扬威地持枪威胁着他们这一支巡逻小队,而自己空有一腔怒火,面对机枪和掷弹筒却动都不敢动。

然而,就在唐辉祖向自己的手下下达了收起武器静观其变的命令之后,清风寨后山原本稍显松弛的气氛,突然再度变得急促起来。不甘心失败的韩猛做了一件惊人至极的事情,让双方原本紧绷的神经再度提了起来。

但包括唐辉祖在内的警备负责人员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清风寨的三当家,东山巡山大寨主,负责清风寨日常的警戒巡逻任务的唐耀祖唐三爷,竟然会带着手下的人绕过层层设防的关卡,武装冲击清风寨的心脏位置,并且试图营救王大耳朵在内的谋逆分子,而且唐耀祖手下的那些兵丁并不是纯粹的山寨上的喽啰,而是身穿国军军服,明显经过战斗训练的正规军。

韩猛可以算是今天最不痛快、最不如意的人,他深深体会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眼看着自己最大的仇人王大耳朵已经被押赴后山悬崖刑场,汪道远已经开始在宣读史思平亲笔拟就的“罪责书”,王大耳朵插翅难逃。

此时的清风寨后山已经乱成一锅粥,由于清风寨上包括聚义厅、粮仓、武器库、卧房等主要建筑,都集中在山顶和后山位置,这一带的安全保卫工作向来十分严密,聚义厅四周以及后山中散布的流动巡逻和定点保卫人员身上都携带有驳壳枪、各色步枪等轻武器。

他仿佛看到了除掉了王大耳朵这个清风寨投降日本人一事上最大的钉子之后,日本人作为奖赏,赏赐给自己的一叠叠的金票和妖媚的东洋美女,清风寨新任大寨主的显赫地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朱彪和唐耀祖等人现身的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唯一印在他眼中的,就是不远处朱彪和王大耳朵蹲在一起,举枪射击的身影,只见二人手持双枪,交替掩护,猛烈射击,两人的眼神之中都透着对他韩猛的不屑和鄙夷。他不由得一阵怒火焚身,越想越是难以抑制心中希望落空的愤怒和长年来被王大耳朵轻视的羞耻,恼羞成怒,恶从心起。

“大哥你……哎哟哎哟!”唐辉祖捧着被马鞭抽得红肿不堪的腮帮子,看着骑马远去的大哥唐耀祖,又恼怒又无奈,只能向身边的那些手足无措的喽啰们撒气,他转身愤怒地大吼一声:“他妈的,你们这些木头桩子还杵在这里做啥?给我立即调集山头上的警备巡逻小队,给我把这里全部团团围住,监视那些刚才冲上山来的士兵和我大哥手下的那些步枪队,不准让他们走脱一个!”

他命令自己的手下吹响了紧急情况下召集山寨弟兄的竹哨,这是清风寨之上每当遇到难以抵御的硬点子之时,用来召集附近的自家弟兄,一起汇聚起来消灭敌人的信号工具。韩猛向来都是贴身收藏,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时刻警惕危险的到来,这可能是危险的清风寨卧底生涯给他带来的最大经验。

“就让我唐某人再出面帮你们这两个浑小子一次,不过你们欠我这么多的人情,这笔账早晚得好好清算一下!”唐耀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叹了口气,不理会身边被自己抽得抱头鼠窜的暴跳如雷的弟弟,径直向牢房走去。

清脆的哨声响彻山冈,越来越多的清风寨上的喽啰小队,在听到这紧急的召集哨声之后,向着韩猛和朱彪、王大耳朵所在的清风寨后山悬崖赶来。虽然唐辉祖及其手下一行人被陆蕴轩等人挡住了去路,但是其他西山赶过来的队伍他们却是无法及时阻拦。片刻工夫,就从西山方向赶来了一支四十多人的队伍,迅速加入了韩猛等人围剿朱彪和王大耳朵的行动中来。一时之间,后山悬崖的平台之上枪声又起,朱彪和王大耳朵肩上的压力顿时陡增。

从这一点看,现在的国军部队里还真缺少这么几个重兄弟情谊、讲战友义气的拥有领袖气质的人物。

韩猛趁着此时己方人多势众,在大松树背后的朱彪和王大耳朵手中驳壳枪的子弹已经所剩不多,无暇他顾,韩猛偷偷地替换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驳壳枪的弹夹,利用手下这些喽啰们的火力掩护,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利用杂草、岩石的掩护,向着朱彪和王大耳朵两人躲藏的大松树摸去。此时他心中的挫败感、耻辱感和愤怒让他恨不得立刻掏枪,在眼前的这两个阻碍自己前程和荣华富贵的混蛋身上打上几个血窟窿,尤其是那个胆敢冲到这里来破坏他完美计划的叫做朱彪的刀疤脸男人,自己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能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但这两人能舍生来营救这清风寨上的数十名抗日志士,就比那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老爷兵品性强太多了。

谁又会在面对四五十名手持各色步枪的清风寨喽啰们的围攻之下,还有闲暇工夫去注意韩猛这样的小头目,是否正在利用杂草和岩石的掩护,匍匐前进呢?

唐耀祖一边用马鞭子抽得唐辉祖哎哟哎哟只叫唤,一边小声咒骂着陆蕴轩和黄泽成拖自己下来搅这趟浑水,同时心中也暗暗心惊,这两个后生小子年纪虽然不是很大,军阶也不高,但两人行事手段刚毅果断,尤其是那个黄泽成做事更是雷厉风行,心狠手毒,不苟言笑,城府颇深,绝对是枭雄级的人物,比张蛟这样的山大王都要霸道一筹。只要一朝得到重用,必然是平步青云。

朱彪和王大耳朵忙于应付喽啰们胡乱射来的枪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哇哇乱叫的韩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失去了踪影,但有一个人并没有被韩猛的声东击西的鬼把戏所蒙骗,他就是此时此刻被王大耳朵捆成了粽子一般,先是被王大耳朵一拳砸倒用来当人肉盾牌,又被韩猛无视,完全不顾其死活的汪道远。

“他娘的,你个浑小子,唐辉祖,老子还是你大哥呢!你皮痒了是不是?居然敢这样跟大哥说话!”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看到一向对自己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弟弟唐辉祖,居然敢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呵斥自己,唐耀祖不禁勃然大怒,高高地举起自己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就将唐辉祖抽了一顿,十分恼火地训斥道。他心中暗骂黄泽成和陆蕴轩:他妈的!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浑小子,居然在老子心爱的东洋战马身上背了两门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和三十发榴弹,要不是老子站出来表明身份,阻止双方交战,你们他娘的都血洗清风寨了,这哪他娘的是什么智取清风寨,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玩命式强攻啊!

作为军师史思平这种老狐狸熏陶下的汪道远,他深信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自己信任,但是他没想到一向对他汪道远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韩猛,居然敢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置他汪道远的身家性命于不顾,依然命令手下的士兵朝着包括他汪道远在内的三人开枪射击,要不是王大耳朵一把将自己摁在了一块岩石背后,自己此时此刻早就吹灯拔蜡,一命呜呼了。

“大哥,您看看您带上山来的这些士兵,他娘的那些穿国军军服的家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他们炸毁牢房铁门,冲进囚禁有王俊阳手下叛逆分子的牢房,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辉祖看到一边的杨尚武和憨娃子似乎没有继续对自己一伙人开枪射击的意思,底气似乎也足了不少,一边冲默然不语的大哥唐耀祖愤怒地大吼大叫着,一边指挥手下的那些惊慌失措的喽啰们去包围牢房,“如果那两门50毫米口径的掷弹筒向聚义厅等山寨上的重要建筑开火射击,这是什么后果?再者说,大哥您的手下竟然向我手下的弟兄们开火,还冲进了囚禁有十五名谋逆分子的牢房囚室,大哥您竟然还能平静地骑着马站在这里!我的亲娘啊,难道大哥您真的得了失心疯,想跟李老二和王大耳朵一样兴兵火并掉张氏兄弟吗?”唐辉祖头上青筋暴起,声色俱厉地大叫着。

“韩猛你个卑鄙小人,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好处,居然连我都敢出卖!你个吃里爬外的王八盖子,你不得好死!”汪道远在岩石背后,听见对面射来的子弹打在自己藏身的大块山岩之上噼啪乱响,显然在韩猛眼中,自己这个清风寨南山巡山副官,还不及自己手中的金票来得重要,韩猛啊韩猛,你对兄弟不仁,别怪我汪某人临阵倒戈对你不义!老子虽然不是这王大耳朵和朱彪的对手,但对付像你这样的吃里爬外的坏蛋,我汪某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哼,等老子脱离了这里,一定要把你小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管你是日本人养的狗还是大寨主手下的爪牙,敢得罪我“鬼见愁”汪道远,我就得整死你!—汪道远咬牙切齿地制定着自己脱身之后的报复计划。他虽然被绑成了粽子,蜷缩在了一块大山岩背后,但是他的眼角余光一直透过山岩上的缝隙,注意着韩猛的一举一动,就在韩猛掏出驳壳枪弹夹,利用喽啰们的火力掩护,如同兔子一般压低身形溜到朱彪和王大耳朵藏身的大松树不远的地方之后,还没等韩猛有所行动,汪道远就扯着嗓子大喊,提醒朱彪和王大耳朵道:“小心暗算,韩猛那王八盖子摸过来了!”

腰板挺直骑乘在高大的纯黑色东洋战马马背上的唐耀祖唐三爷,看着正在后山牢房空地和沙袋工事之间来回高速奔跑,抢夺有利射击位置的陆蕴轩和黄泽成麾下的士兵,以及躲藏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松树背后,冷冷地面对着自己,显得有些怒不可遏的嫡亲弟弟唐辉祖,不由得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亲弟弟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气氛不由得显得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