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另一头的陈如松看着陆蕴轩等人瞬间解决了这五名日军哨兵,内心忍不住叫好道。
“危险解除!”陆蕴轩指挥众人将五具日军尸体拖入到了灌木丛中,用树枝隐藏了起来,擦了擦脑门上的雨水和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时,原先的两支日军巡逻队一支已经完成了巡逻,躲到了亮着马灯的军用帐篷里避雨,而稍远的一支巡逻队则一路小跑着向营地这边跑来,现在在冰冷的秋雨的冲刷之下,信奉武士道精神的小鬼子们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五名日军士兵转身背对他们的那一刹那,陆蕴轩、孙天勇和李得胜三人忽然齐齐从地上跃起,还没等日军哨兵回过神来,三柄军用匕首就已经迅疾无比地将三名日军哨兵割喉,其他两名日军刚一转身,就被埋伏在一侧的新四军将士用弩箭射中了喉头和眉心,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瞬间完成,除了鲜血的喷溅声和尸体的倒地声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声息。
看着逐渐逼近的日军巡逻队,陆蕴轩低声命令道:“按照预定计划,我亲自带领第一小组去摧毁北边射击工事里的日军火炮和储存的弹药;第二小组负责攻击日军营地帐篷里的日军士兵;陈长官率领的第三小组和第四小组会重点对付正面山坡上的日军中队的反扑;而日军巡逻队就交给新四军的各位神枪手和神箭手了!大家行动吧!”
五名日军哨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陆蕴轩和李得胜藏身的草丛不足两米的地方,伸长了脖子对着郁郁葱葱的灌木树丛四下张望着。虽然他们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信,加上天色很暗,大雨如注,他们居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陆蕴轩等人。但是他们不动手,陆蕴轩和李得胜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日军的巡逻队一行十人,在一名军曹的带领下向着陆蕴轩等人藏身的地方走来,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陈如松此时此刻心情万分焦急,却又不敢贸然行事,他用最轻的声音对身边的士兵们命令道:“别动!掩蔽!见机行事!”
就在他们经过众人埋伏的灌木丛的时候,几道黑影忽然从灌木丛之中激射而出,扑扑几声闷响,走在最前边的四名日军士兵的脑袋上立刻多出了八九支箭镞,这些被射穿了脑壳的日军士兵立刻倒了下去,还未等剩下的日军士兵有所反应,早已经恭候多时的陆蕴轩等人再次从日军身后扑了上去,一手捂住他们的口鼻,一手紧握军匕或者刺刀,将剩余的六名日军割喉放倒,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陈如松从望远镜中看去,只见那五名日军哨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拉了拉手中三八大盖的枪栓,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向陆蕴轩等人隐蔽的位置走去。
短短两三秒钟,一支十人的日军巡逻队就同时被来自身旁草丛里的弩箭、匕首、军刺撂倒在地。除了中箭的日军士兵栽倒在地的声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怎么办?不解决他们我们过不去啊!”孙天勇低声询问道。在场的所有人头皮都是一紧,陆蕴轩身后的机枪班的许大辉等人立刻架设好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而远处的陈如松领导的第三小组的神枪手们也迅速端起了步枪,将准星对准了五名日军哨兵的脑袋。
陆蕴轩迅速朝后面打了个手势,许大辉带领其余二三十名战士迅速跃出了灌木丛,交替掩护着快速朝前面的日军阵地奔跑过去,随即按照预定计划散开,朝自己的预定目标矮身奔跑过去。眼看着各组进入了预定的战斗位置,陆蕴轩和陈如松此时此刻心脏也都到了嗓子眼。
“五个!”李得胜竖起自己的左手,张开五指晃了晃,回应道。
陈如松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回头走到炮兵小组组长铁柱的身边小声命令道:“两门六零迫击炮做好射击准备,等陆连长那边摧毁日军榴弹炮的爆炸声响起后,立刻对准日军营地内的帐篷发射,掩护陆连长等人撤退。其余的士兵们用手榴弹配合马克沁重机枪,压制住山坡上的日军步兵中队。”
“有几个人?”陆蕴轩用手势询问道。
铁柱默默的组装和调试好了两门六零迫击炮,轻轻地点了点头,沉稳地回答道:“掩护的任务就交给我啦!陈长官,您敬请放心!”
“小心!有日军观察哨!”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李得胜轻轻地向身后的陆蕴轩等人报告道。所有人立刻匍匐在地,利用身上的伪装和灌木丛掩护自己。
已经利用灌木和天黑的掩护一路摸索到日军炮兵射击工事之外的陆蕴轩回过身来,向身后的李得胜和孙天勇等人招了招手,指了指那十门静静地架设在射击掩体里的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示意他们爆破组的士兵两人一组,用炸药包炸毁这些火炮。
负责潜入突袭日军营地、爆破日军火炮的陆蕴轩领导的第一第二战斗小组,利用出色的潜行技术,已经成功地前行到了日军炮兵阵地内部。
带队的李得胜和孙天勇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带领九名身背炸药包和爆破雷管的士兵,借着大雨和夜幕的掩护,矮身一路小跑着向那些日军火炮靠近。爆破这种轻巧的活儿对李得胜和孙天勇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他们只用了三四分钟,就把士兵们背来的炸药包粘在了榴弹炮的炮身上,又将多余的雷管直接扔在了日军储存弹药的几个盖着防水雨布的木箱子里。
此时子时已过,正是一天之中人最为疲倦、最为松懈的时刻,高地之上光线不明,山风呼啸,大雨倾盆,日军的巡逻队巡视了一圈之后,也受不了好似刀子弹丸一般劈头盖脸落下的雨点子,匆匆返回了帐篷之内。此时动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由于大雨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用通常的火绳引爆,而是改用了起爆电缆。孙天勇小心翼翼地将一根三四十米长的电缆从肩上放下,一头早已经接在了陆蕴轩手中的控制器上,孙天勇手里的一头则接在了一大捆爆破用雷管之上。
另外,以铁柱为小组长的第四战斗组的士兵们,则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了迫击炮射击阵地,因为特种作战缺乏重火力支持,所以陆蕴轩命令把两门六零迫击炮拆散之后派人背负了过来。这种国产的六零迫击炮口径为60毫米,有效射程可达一千多米,发射的迫击炮弹的最大杀伤范围也有十五米,拆散之后每个主要零部件的重量不超过五公斤,只要四个人就能背负一门拆散的迫击炮,到了预定的射击地点,只需要重新组装一下,五分钟之内就能投入战斗。
“都完成了吗?”
陈如松找准了规律,立刻冲身后的将士们做了几个手势,几名新四军的将士立刻开始着手布置狙击阵地,国共两军精挑细选出来的十多名神枪手立刻就地卧倒,架设好了自己的步枪,还有几名不习惯用步枪进行狙击的新四军小将,则直接解下了背上背负的猎杀野猪时用的弩箭,这种弩箭的箭镞上涂抹有毒草汁和蛇毒的混合物,可以在两百米的范围内置人于死地,这种被国军士兵嗤之以鼻的土制冷兵器,却是新四军游击队克敌制胜的一大利器。
“没问题啦!这么多炸药,别说是这几门火炮了,我看一旦爆炸起来,这山头都会被削下去三尺!”
日军的几顶军用帐篷里隐隐透出了马灯的亮光,隔较长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十人左右的日军巡逻队从那个帐篷之中走出来,绕着炮兵阵地巡视一圈。
“别口罗嗦了,赶紧撤!”孙天勇对李得胜说道,两人带领爆破组的士兵们又悄无声息地沿路返回。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外紧内松的日军炮兵阵地布防,隐藏在灌木丛中的陆蕴轩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冷冷的笑容……
孙天勇和李得胜两人顺利地带队完成了炸药和雷管的埋设工作,又是一路矮身小跑,回到了陆蕴轩身边。陆蕴轩从两人眉开眼笑的脸上就知道炸药和雷管的埋设工作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忍不住冲他们竖了竖大拇指!
日军炮兵营地上的十门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以及数门步兵炮、山炮静静地架设在炮兵射击工事之内,距离众人不足七十米。由于时间仓促,日军无法在这山头之上修筑木屋,所以炮兵大队以及一个步兵中队的营房只是几十顶军用帐篷而已。日军在山头正面设立了数个观察岗哨,并且有两支巡逻队不间断地巡逻,但是对于高地侧后方的山崖那边,却并没有包括在巡逻范围之内。
“小鬼子跟你们的王八炮一起见鬼去吧!”陆蕴轩目光坚毅,语气冰冷地说道。说罢双手紧握着起爆装置的摇杆,猛地向下一摁。李得胜和孙天勇见状连忙和其他士兵一起迅速地卧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护住脑袋。
九月二十日凌晨一时许,陆蕴轩和陈如松各自带领手下的战斗小组突进到了距离日军炮兵阵地不足六十米的距离上。
就在众人卧倒在地、双手抱头之后的一刹那,突然之间,只见前方四十余米的日军炮兵射击工事之内爆发出一大团耀眼的火光,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火球混合着大股大股的浓烟升腾而起,惊天动地好似闷雷一般的爆炸产生的轰鸣声紧随其后滚滚而来,巨大的火球和升腾而起的黑烟组成了一朵恐怖的蘑菇造型。第一声爆炸声的隆隆回响还未完全消散,接着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一个又一个明亮的火球好似节日里的礼花弹一般,争先恐后地绽放开来,一股股热流迎面席卷而来,将无数的杂草、灌木、沙石泥土裹挟着向陆蕴轩等人砸来,尽管众人都已经死死地卧倒在地,仍然感觉肺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挤压了出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连串的爆炸将十门日军最为倚重的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炸得四分五裂,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及热流又引爆了周围覆盖着防水雨布的弹药箱里的各种炮弹,整个日军炮兵阵地之上顿时传来了连串的好似炸雷一般的惊天巨响。一击得手的陆蕴轩、李得胜和孙天勇等人,虽然此时此刻被轰鸣声震得双耳嗡嗡作响,暂时失聪,但仍然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月亮早已经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山头空地上完全是漆黑一片,四周只有雨水冲刷泥土的沙沙声和打在树木枝叶上的劈啪声。
“同志们,陆连长他们已经成功炸毁了日军火炮,我们也不能落后,六零迫击炮和马克沁重机枪瞄准日军军用帐篷,开火!”陈如松兴奋地大吼了一声!就在日军炮兵阵地里的十门重型榴弹炮被陆蕴轩等人埋设的爆破雷管和军用炸药包炸得四分五裂之际,负责掩护的陈如松率领的第三小组和第四小组的两门六零迫击炮和一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也适时怒吼了起来。两发60毫米的迫击炮炮弹以及一连串的7.92毫米口径重机枪子弹,几乎同时向着最近的日军军用帐篷打了过去。
陆蕴轩一手紧握驳壳枪,警觉性很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日军最近的一排军用帐篷距离自己所在的灌木丛还有八九十米的距离,这才放下心来,指挥自己手下的队伍躲入到了灌木丛之中,低矮的灌木晃动了几下,发出了沙啦沙啦几声后迅速归于死寂。
只听咚咚两声闷响,两发迫击炮炮弹带着一股白色的硝烟从炮膛之中被击发了出去,在空中飞行了两三百米,直接打进了日军布满军用帐篷的营地之内。
部队一集合完毕,整个奇袭小队立刻被分成了四个战斗小组,陆蕴轩率领一组和二组,陈如松率领三组和四组,迅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向驻扎在高地正面的日军炮兵阵地扑去。
两发迫击炮炮弹接连爆炸,当即就将两顶军用帐篷以及帐篷内的十多名刚刚被一连串的爆炸惊醒,还没来得及提枪冲出帐篷的日军士兵炸倒在地,人的残肢、鲜血皮肉以及破碎撕裂的军用帆布散落了一地。
“长官,所有作战人员共计八十二人全部集结完毕,无人伤亡!”铁柱、孙天勇、李得胜和许大辉这几名小组长在集结好部队、检查装备后,迅速向陆蕴轩和陈如松汇报情况。看着面前就地展开防御阵形,背负着步枪和掷弹筒以及六零迫击炮,头上戴着用树枝制成的伪装的士兵,陆蕴轩充满了信心。尽管在这个高地正面的山坡上,日军部署有五百人的队伍,但是自己和陈如松手下的这八十多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他们每个要么作战经验丰富,要么就是有拿手的绝活,这八十多人的队伍还装备有两门六零迫击炮、四挺捷克式、一挺马克沁、掷弹筒十个,绝对够让日本人喝一壶的了。
侥幸没有被炸死的重伤人员则发出了声声凄厉的哀号。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八十二名奇袭小队的士兵们终于全部攀登上了无名高地的山顶后方。山崖这边有四十多米高的悬崖,日军万万想不到这个方向居然还有部队能偷偷地摸上来,所以高地这头的防卫力量十分薄弱,日军巡逻队基本不上这边来。
“爆破任务已经完成,孙天勇带领第一小组的弟兄们赶紧撤退!李得胜和许大辉带领第二战斗小组负责殿后,不要恋战,只需虚张声势即可!”陆蕴轩看到一连串的爆炸之中,日军炮兵阵地里的十门重型榴弹炮基本上都已经报废散架,他们的奇袭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留下来跟剩余的日军警卫部队顶牛,见好就收的他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整个第一小组以陆蕴轩和孙天勇为先导,迅速向原路返回。
“开始—弟兄们,上!”陆蕴轩一挥手,身边的铁柱和李得胜两人抢先一步,分别抓起两根粗绳,迅速向着山崖顶上攀爬了上去。
“八格牙路!哪来的爆炸声?是支那军队发起总攻击了吗?”日军炮兵大队的大队长冈田武夫中佐正在做着美梦,忽然被一连串的爆炸声惊醒,他根本来不及穿上军服,赤膊着上身,穿着一条大裤衩,拎着自己的指挥刀,急急忙忙地从自个儿的指挥帐篷里头跑了出来。一出帐篷,只见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尤其是架设有十门重型榴弹炮的射击阵地上,更是烈焰熊熊,浓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他顺手拉过一名惊慌失措的军曹,脑门上青筋暴起,大声喝问起来。
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过了十多分钟,身形灵巧的小猴子终于不负重望,顺利攀爬上了无名高地顶端,随即两根麻绳被悄无声息地缓缓放了下来,小猴子趴在山崖边上,冲下头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军帽,示意无名高地临近山崖的这面并没有日军巡逻队靠近。
“不、不知道啊!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没有支那军主力的影子,但是炮兵阵地以及储存弹药的几个帐篷却接连被炸毁,刚刚营地西侧的帐篷区又遭遇了迫击炮和重机枪的袭击,将士们伤亡十分惨重!”那名军曹心有余悸地汇报道。
站在山崖下的众人纷纷仰头看着这名身形瘦小的小战士艰难地向山顶攀爬上去,随着他越爬越高,众人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好像自己的心脏都已经蹦跶到了嗓子眼上一般。大伙都是睁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穿着改小的破军装的小猴子在山崖上缓缓向上爬动着,他爬动的时候非常小心,甚至连小块的碎石都很少踩落下来,万一闹出很大的声响,被高地正面的日军士兵听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八格!不要慌乱,这肯定是支那军游击队干的!他们肯定还在附近,命令各个中队长和小队长,不要慌乱,迅速冷静下来,带领士兵们四下搜寻,一定要把这些支那猪统统干掉!”暴虐成性的冈田中佐当即给了这名惊慌失措的军曹一记耳光,严厉地训斥道。
“包在我身上!队长你就放心吧!”那名被称作小猴子的小精灵鬼立即麻利地将两捆两个拇指粗的、浸过水的麻绳绑在了自己的腰上,随后跑到了山崖底下,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猿猴一般三两下就蹿上了陡峭的崖壁。他瘦小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岩壁之上,好像壁虎,又如同猿猴一般,徒手向这四十多米高的山崖顶部爬去。不消一会儿,就爬到了足有山崖三分之一那么高的高度上,此时的小猴子趴在坡度超过六十度的山体上,双手紧紧地扣住了突出的岩石,双脚则牢牢地踩入了山体之上的凹陷处,全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的保护装置,只要稍有闪失就会从四五层楼高的高度摔下,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驻守无名高地的日军部队在起先的四五分钟内,确实被陆蕴轩和陈如松带领的突袭小队这突如其来的连串打击搞懵了。
“小猴子,你带上两捆绳索攀爬上这山崖,然后将绳索系在岩石或者树木上,好让山下的同志们攀爬上去,明白了吗?”陈如松严肃地问道。
但是日军部队毕竟人多势众,而且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在日军各级军官的安抚之下回过神来的日军士兵们迅速拿起武器,冲出了帐篷,向着四周可能藏有中国士兵的草丛胡乱扫射。
“哦—来了!”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新四军小战士背着一口大砍刀快步走了过来。他身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的样子,身形偏瘦,但是双手却很瘦长,站直的时候,双手几乎可以触到自己的膝盖,人如其名,确实长得像只小猴子一般。
而驻扎在高地正面的一支日军中队也迅速反应过来,三四百名士兵拿起三八大盖步枪向着山顶冲了上来。
“没事,我早就准备好了,小猴子,你过来!”陈如松微微一笑,冲身后的队伍招了招手。
但是日军的这一切反扑行动早已经被陈如松和陆蕴轩两人计算在此次作战行动之内。日军步兵一冲上来,就遭遇到了隐蔽在灌木丛中的第三小组和第四小组的士兵们的迎头痛击,步枪、弩箭、火枪、两门六零迫击炮以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接连开火,二十多名幸存的日军士兵在一名少尉的带领下刚刚从两顶军用帐篷之内端着步枪冲出来,就遭遇到了马克沁重机枪的“重点照顾”。
“这山崖太陡了,没有绳索的辅助,我手下的弟兄们没几个能上去啊!”陆蕴轩挠了挠头说道。
哒哒哒!哒哒哒!马克沁重机枪略显沉闷的射击声响了起来,激射而出的连串机枪子弹带起了一道明亮的曳光,好似一条游动的火蛇一般,狠狠地扑向这些日军士兵。7.92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弹巨大的穿透力当即将这些日军士兵打得血肉模糊,血花飞溅。
陆蕴轩仰头向上看去,只见这山崖的坡度超过六十度,四十多米的山崖好似一堵高墙一般阻挡在了众人的面前。要想攀登上山顶,没有绳索的辅助以及良好的体力和攀爬能力是绝对做不到的。高耸的山崖、突兀的岩石让山下的众人有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有些国军的士兵不自觉地显露出了一丝怯意。
机枪扫射声,迫击炮炮弹爆炸声,步枪沉闷的射击声,驳壳枪清脆的点射声—整个日军炮兵阵地以及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就算是冈田中佐喊哑了自己的嗓子,也无法止住手下士兵的惊恐之情了。负责担任日军炮兵阵地警戒工作的驻扎在高地正面山坡上的日军步兵中队,在中队长的严令之下,盲目地发动了冲锋。
“这个山坡上边就是日军炮兵阵地,我现在位于他们阵地的背后。只要从这里攀爬上去,就能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陈如松指着众人面前的一处山崖说道。
根本看不清敌人到底躲藏在何处的日军士兵只能硬着头皮,高呼着口号,向火光冲天的山顶上冲来,却被布置在山坡一端的陈如松指挥的机枪组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和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扫倒了一大片。就在日军放缓进攻脚步,举枪跟机枪组的中国士兵们对射的时候,他们的头顶上方却传来了迫击炮炮弹破空而来的独有的呼啸声,铁柱指挥的两门六零迫击炮发射的两发迫击炮炮弹精准地落在了日军冲锋的人群中间,耀眼的橘红色火光和灼热的气浪,瞬间将以弹着点为中心的方圆十五米之内的三十多名日军士兵炸翻在地,五名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日军士兵更是好似风中的落叶一般被直接炸飞了起来,等他们落地的时候已然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了。
一行八十多人迅速跑下了山冈,穿行到了树林之中。尽管有熟悉地形的新四军将士们带路,但是在这种大雨倾盆的夜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在山林之中穿行仍然是惊险无比的。随时可能一脚踩空,滚下山坡不说,还要随时防备树林子里的蛇虫鼠蚁的侵袭,尤其是赣北地区的毒蛇,咬上一口,那可是有性命之危的。远处就是微微有亮光投射过来的日军炮兵阵地,尽管四周到处都是一片黑暗,但是陈如松带队的这支奇袭小队还是绕开了一个长满荆棘丛的山谷,向着目标准确无误地前进着。
“我们这是遭遇支那军的偷袭了!通知各中队中队长,让他们迅速集合好部队,让士兵们迅速镇定下来!就地组织反击!”冈田中佐对身边的那名军曹大声喝令道。
“这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很好,有劳陈长官带路了。弟兄们注意,检查各自的装备!”陆蕴轩转过头去低吼了一声。他身后的树林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随后就是一连串的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音。“没问题!”“一切正常!”“好着哪!”铁柱、李得胜、孙天勇、许大辉等人的声音陆续传来。陆蕴轩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驳壳枪以及身上武装带上的手榴弹的情况,向一旁的陈如松等人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没有问题。这次行动是由陈如松率领的新四军赣北挺进支队第三中队以及陆蕴轩率领的新一团特务连各自抽调精兵强将组合而成的混编队伍。总人数共八十二人,分成四个战斗小组,一组和二组以国军为主,三组和四组以新四军为主。此次行动的指挥官是陈如松和陆蕴轩两人,但是鉴于作战计划是由陈如松提出并且拟定的,所以作战命令的下达还是以陈如松为主,陆蕴轩为辅。
在纷乱的爆炸声和机枪扫射声中,陆续传来了日军各级军官的口令指挥声,原本略显慌乱的日军部队迅速清醒过来,士兵们迅速地端起武器,朝着炮弹射来的方向拼命还击着。但是由于天色过于昏暗,陈如松指挥的三组和四组的战士们又时常转移射击位置,加上日军士兵仓促出手,绝大部分日军射来的子弹都打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走在后面紧握着一支驳壳枪的陆蕴轩听了,缓缓点了点头,一瞬间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气让见多识广的陈如松也是微微一惊。
反倒是许大辉率领的机枪班以及新四军将士们使用的弓弩,不断在中远距离上持续杀伤着日军士兵。而铁柱指挥的两门六零迫击炮也不断地把一个个围堵上来的日军士兵凌空炸飞。
“陆连长,我们已经翻过了石鱼坡,再往前走就是日军控制区了,前边那座高地上就是日军的炮兵阵地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五六分钟之后我们就能赶到那个高地后头的悬崖下。各位国军的弟兄们请做好准备!”走在队伍最前头、作为此次奇袭行动的向导以及指挥官之一的陈如松转过身来,对身后的陆蕴轩说道。
日军虽然在山顶上驻扎有一支炮兵大队,山坡正面也有一支四百多人的步兵中队,火力应该说还是很强的,但是现在正是后半夜,是人一天之中最为疲倦、精神最难集中的时刻,日军士兵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只留有少数的岗哨以及巡逻小队。
但是他们在山冈之上的树丛之中穿行之时是如此的安静,好似一群暗夜之中的精灵,除了轻微的脚步声、轻轻的呼吸声以及雨水落在他们身上的啪啪声,再无一丝多余的杂音。
仓促之下遭遇如此猛烈的袭击,加上架设有十门重型榴弹炮的射击阵地以及堆放有弹药的几个帐篷发生大爆炸,山上的日军营地又遭遇袭击,日军部队不知道黑暗之中究竟埋伏着多少中国军队,大伙都是乱作一团,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从容地布置反击。
距离这个外围高地西南一公里的山冈上,一支八十多人的队伍正在悄无声息地前行着,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枪支弹药,个别身强力壮的士兵背上甚至还背负着被拆散了零件的,重达十公斤左右的六零迫击炮。
反倒是陆蕴轩等人,一击得手,趁着日军混乱的空隙,边打边退,成功地跟围堵的日军部队拉开了一定距离。
不过这个高地上的视线倒是很好,放眼四周,除了西边和南边有一连串高矮不一的小山丘之外,其余的北、东两个方向都是一片较为开阔的田地。这里是高安县城南门外的一道屏障,具有很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日军指挥官大久保三郎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山头,攻陷高安县城的当晚,就连夜派遣部队占领了这个山头。
“八格牙路!立刻给我围堵上去!快,绝对不能让这群支那猪这么轻易地就跑啦!”冈田中佐挥舞着指挥刀,好似一头发怒的野猪一般大吼大叫道。他自知自己此次犯下了失职的大罪,如果不能在中国军队撤退之前将其剿灭,捉得几个活口作为交代,那自己就只能剖腹谢罪,自我了断了。
这个无名高地周围的环境并不好,山体多是沙土,无法储存雨水,山上又没有水源,取水只能去一公里外的一条小河里。而山顶上也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山顶周围长满了高矮不一的荆棘和灌木,远看这个高地就好似一个瘌痢头一般。
不等他把话说完,嗖嗖!又是两发六零迫击炮的炮弹呼啸而来,这两发迫击炮炮弹好像长了双眼一般,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距离冈田中佐不足三米的地方,轰隆!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冈田中佐原先站立的地方升腾而起,顷刻之间,原本还在大叫大嚷发号施令的冈田中佐和他身边的十多名警卫士兵立刻被炸死炸伤,巨大的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不仅将这十多人炸倒在地,更将方圆十五米之内的数顶军用帐篷掀翻在地。爆炸中心周围的日军士兵看到自己的指挥官中弹,纷纷停止射击,不顾一切地向被炸倒在地的冈田中佐所在的方向聚拢,他们大声吼叫着,哭嚎着一窝蜂地围拢上来,将被浑身炸得伤痕累累的指挥官从一大堆死人之中拖了出来,冈田中佐依旧紧紧握着自己的那柄指挥刀,惊恐地大张着双眼,嘴巴轻轻地张合了几下,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个音节,脑袋一歪,死在了一名中尉的怀里。
除此之外,就只有周围树林子里的野鸟的鸣叫之声了。这个小小的山头高地就是防守高安县城西南两门的日军大久保旅团直属炮兵大队的射击阵地所在了,这个标高不过四十多米的无名高地,属于高安县城南门外围高地之一,距离高安县城南门的直线距离不足两公里。谨慎的日军指挥官大久保三郎为了防止中国军队强攻高安县城,特意将这个炮兵大队调拨到了此处,并且在这里部署了一个步兵中队约四百人担任炮兵阵地的警戒护卫任务。在战时可以与驻守高安县城南门的大久保旅团互成掎角之势,彼此照应。
炮兵阵地被彻底炸毁,营地帐篷被轻重机枪打得千疮百孔,此时此刻最为倚仗的指挥官又被炸身亡,驻扎在这个高地上的日军部队重又陷入混乱,士兵们四散奔逃,躲避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激射而来的冷枪弩箭。火炮以及堆放有弹药的几个帐篷以及战壕里更是烈焰熊熊,升腾而起的火焰和浓烟与被爆炸掀起的沙石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薄薄的雾气一般的尘埃云,笼罩在了整个山头之上,火势之凶猛,浓烟之呛人,连淅淅沥沥而下的雨水都无法遏制住。
云层低垂,淅淅沥沥的夜雨从未停止过,整个夜空之中阴云密布,没有一丝一毫的星月之光。山风徘徊的高安县城南门外围高地上的日军炮兵阵地上,两队各自拥有十五人的日军巡逻队,全副武装地在高地周围不间断地巡逻着。士兵们腿上的军鞋踩在满是泥浆和积水的山地上,嘎吱作响。
“铁排长,好样的!”陈如松看到两发迫击炮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日军群之中,一名挥舞着指挥刀类似日军军官模样的军人倒地身亡,就预感到这又是一条大鱼被干躺了。他忍不住冲一旁的铁柱竖起了大拇指。
九月十九日,晚上十一时许。
“陈长官,招呼弟兄们赶紧撤吧!这个山头阵地上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爆炸,这冲天而起的浓烟和熊熊燃烧的大火,估计四五公里之外都能清晰地看到,高安县城里的日军主力肯定会被惊动,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没必要留下来跟剩余的日军部队纠缠了。”铁柱开始指挥手下的士兵拆解两门六零跑,准备撤退。来之前陆蕴轩就告诫过他们,此次行动务必要“一击得手,绝不恋战”。他现在只是原话告诉陈如松而已。
“嗯,不错,陈长官说得很有道理。”马远山旅长站起身来,拍了拍林振飞的肩头,说道,“振飞老弟,这次就有劳你们新一团啦!”
“突击小队迅速撤离!带不走的重武器就地炸毁!”陈如松大声命令道。现在士兵的生命最为重要,例如马克沁重机枪和六零炮这种不易搬运的重型武器,实在来不及带走就只能就地炸毁了,不能白白便宜小鬼子。
陈如松听了之后,站起身来,走到了林振飞团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这次突袭日军炮兵阵地的作战计划关键就在于一个‘奇’字,人多的话反而容易暴露,人少的话火力又会不足。我看两个加强排的兵力正好,听闻林团长手下有支特务连,全连将士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手,如果能有这支部队配合我们行动,自然是事半功倍!”
陈如松看到三组四组的士兵们都已经陆续往来路撤离了,回头看到铁柱还在试图独自一人背起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他忍不住跺脚喝骂道:“铁排长,别管那么多啦!重机枪丢弃了我们还可以再造,再从日本人那里缴获,如果为此白白牺牲了可什么都没啦!”
刘多荃军长看了一眼提出这个大胆的奇袭计划的陈如松,见这个年轻的新四军指挥员一副波澜不惊、成竹在胸的样子,委实不似作假,不由得暗自点头,刘多荃军长转过头去跟一旁的赵崇师长以及马远山旅长咬了咬耳朵,随后扭过头来问道:“陈长官,你的这个奇袭计划确实十分大胆。如果成功的话,不但是大功一件,而且还能给日军的防御力量造成重大损失。我刘某人对你这个计划颇为赞同,只是不知道如果要执行这个计划,你需要多少人手?”
铁柱听闻之后,牙一咬,一声不吭地放下了笨重的重机枪,解下了腰上的集束手榴弹,直接绑在了枪管上,然后一拉火绳,毅然决然地转身小跑而去,在他的身后,火光一闪,砰的一声闷响,那挺打光了所有子弹的马克沁重机枪被瞬间炸毁。
刘多荃军长和十九师师长赵崇、副师长常雕以及四十九旅旅长马远山乍一听闻这个出人意料的冒险的行动,都是为之一怔。
精密的筹划、充分的准备以及雷霆般的突然袭击,让这次国共两军合作的奇袭日军炮兵阵地的行动,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陆蕴轩领导的第一小组成功炸毁了高地南面的日军炮兵阵地内的十门重型榴弹炮,二组则炸毁了储存有弹药箱的几顶军用帐篷以及战壕,将对进攻部队威胁最大的日军炮兵阵地直接炸上了天;而陈如松率领的第三小组则用捷克式轻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袭击了北边的日军营地,给还在睡梦之中的日军士兵造成了严重的死伤,铁柱率领的第四小组利用两门六零迫击炮,更是直接炸死了日军指挥官冈田中佐,使得日军部队陷入混乱,配合许大辉的机枪班,为众人顺利撤退提供了及时必要的掩护。
陈如松中队长微微一笑,原本略显慵懒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无比,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指着军用地图上未标注出来的一片区域,不紧不慢地说道:“日军南城的守城部队最为倚仗的,一个是部署在城内的装备有奇哈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的战车小队,这个我们无法对其动手,而另外一个就是这个部署在南门外围高地上的日军炮兵阵地。这个日军炮兵阵地装备有十门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以及山炮、步兵炮若干,如果不及时除去,确是我们进攻部队的心腹大患。正面强攻肯定不行,但如果我们抽调出一批精兵强将,组成一支特战小队,从这片山谷之中穿行过去,绕到高地背后,从这处悬崖之下攀爬上去,从鬼子的身后来个突然袭击呢……”陈如松的话还没有说完,国军方面大大小小的军官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次突击作战,事后统计八十二人的队伍只有九人阵亡,六人受枪伤。当众人利用绳索滑降的方式从山崖后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进入树丛茂密的丘陵之间后,向东北方望去,无名高地方向的天空还是被大火映衬得微微发亮,剧烈的爆炸声不断从众人身后传来,在山谷之中回响着。此时此刻日军营地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炸药和炮弹爆炸引燃的火苗,即使是冲刷而下的雨水也不能将它们一一熄灭。
陈如松瞥了一眼这个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常副师长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家伙只不过是个副师级,竟然在这么多高级军官面前开口无礼,只可能是个没受过什么约束的有关系有后台的国军上层的嫡系。陈如松并没有动怒,平静地说道:“刚才刘军长也谈到了,这次部队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部署在南门外围高地上的日军远程炮火的打击,使得后续部队无法增援上去,而前头受阻的部队又撤不下来。我刚才就在想怎么解决这个炮兵阵地的问题。”“哦?陈长官有何妙计?”刘多荃军长连忙询问道。
九月二十日清晨五点左右,东方的天际刚刚呈现鱼肚白,夜色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时候,负责高安县城西门和南门外围阵地守备的大久保三郎旅团长就在一班随行的参谋人员和警卫士兵的簇拥之下,乘坐97式三轮摩托车从高安县城赶到了这个外围阵地。刚一下摩托车,眼前触目惊心的惨烈场景就让他为之一怔。
“哦?搜集了许多有用的信息?具体是指哪一些?请陈长官明言!”常雕故作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整个炮兵阵地整整燃烧了小半夜,乱窜的火焰在日军士兵的奋力扑救以及天降大雨的辅助之下才逐渐熄灭,直到现在,一些地方还在冒出袅袅黑烟。
陈如松当然听得出这位副师长话里面的骨头,这些国军之中的中高级军官中仍然有人瞧不起新四军,对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存在偏见,这位常副师长就是其中之一。陈如松笑了笑,决定退让一步,不要把事情搞得复杂,诚恳地说道:“今天贵军的失败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反倒是这次的进攻,让我们发现了自己队伍的不足以及日军防守的侧重点,为我们两军下一次的进攻搜集了大量有用的信息。”
原先架设着十门重型榴弹炮的阵地上已经是焦黑一片,散落在地的火炮零件和扭曲的金属条随处可见,北面的营地里头,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军用帐篷兀自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黑红色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流淌得到处都是。原本整齐排列的几十顶帐篷大多被爆炸掀得东倒西歪,破碎的防雨帆布随风摇曳。
十九师师长赵崇见状立刻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这次作战确实是失败了,败在了准备不充分,败在了武器装备落后、作战人员素质低下,这是现实差距,没啥好说的。共军的指挥官对自己这些主力部队的拙劣表现不屑一顾也是情有可原。但这常雕的话里却是藏着骨头,明显是在挑事,作为一个国军的师级高级指挥员,难道连这点认识自己不足的胸襟和气魄都没有?尤其是面对共军指挥官,现在他们虽然是自己的友军部队,却关系微妙,更是应该有正规军的气度,这个常雕这种笑里藏刀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一片较为平整干燥的空地上,整齐地排放着七八十具覆盖着白布的日军士兵的尸体。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场景让大久保三郎旅团长以及陪同他前来的各级军官都是惊愕不已。几名顶着钢盔的日军士兵正在搬运尸体,还有一名身穿便服的男子蹲在地上,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呵呵,陈如松陈长官可是游击战方面的专家,他领导的共军队伍这半年多以来不断地袭扰赣北日军的各个据点和补给车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我们这些只依靠蛮力的攻城作战自然很难入得您的法眼,不过还是请您不吝赐教一二,我们也好多多改正。”第十九师的副师长常雕看到陈如松低头思索、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出言讥讽道。
“旅团长阁下,这次的袭击不是游击队那一伙人独自干的,支那的正规军也参与了此次行动。请看—”那名蹲在地上检查着什么的男子,站起身来,左手拿着一枚子弹壳,右手拿着一支箭矢,这个眉头紧皱汇报着情况的男人正是从陆蕴轩和黄泽成手下脱逃的日军高级特务史思平。
刘多荃军长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位新四军的指挥官此时此刻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场总结失败经验教训的作战会议上,这不由得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人数占优、趁胜追击的队伍居然在高安县城之下吃了一个大败仗,平白让共军看了笑话,这让他和他身旁的四十九军以及六十军的军官们都很尴尬。而十九师师长赵崇和四十九旅旅长马远山此时也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心中郁闷至极,却又无处发泄。
“索嘎!史桑,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今天凌晨时分这个炮兵阵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吗?”大久保三郎强忍着怒火,有些没好气地追问道。
“老赵,冷静一点,今天的这场败仗你们十九师已经尽力了,怪只能怪小鬼子的火力太强,尤其是那个部署在南门外围高地上的炮兵阵地,那上面的十门重型榴弹炮居高临下,火力太猛了,不除掉的话,我们的部队压根就攻不上去!”四十九军军长刘多荃宽慰道,“陈长官你说是不是?”“哦,嗯。”陈如松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道。
“好的,旅团长阁下。根据在下的猜测,今天凌晨时分,一支由国军和新四军游击队组成的特战小队从高地后头的山崖方向,利用绳索攀爬了上来,借助大雨和夜幕的掩护,对这里发动了突然袭击。此处的守军在冈田武夫中佐的领导下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是支那军队的进攻过于出其不意,火力也不容小觑,给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武士们造成了重大的伤亡,混战中冈田中佐不幸玉碎,而狡猾的支那军则趁着冈田中佐中弹造成的混乱,撤离了高地,只留下了九具尸体。驻扎在山坡上的步兵中队发现山顶的阵地遭袭起火之后,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前来救火援救受伤士兵,一路则在中队长的率领下追击这支特战小队,但是追击小队在树林之中遭遇了支那小队事先埋设的踩绊式地雷以及支那军殿后部队的冷枪偷袭,追击部队有十人死亡,九人受伤。等他们排除了地雷,赶上去的时候,支那军士兵早就遁入丘陵山谷之中,不见踪影了。”
“看看这场攻坚战吧,没有远程火炮支援,没有有效的攻击阵形,缺乏重火力武器,没有侧翼掩护,没有对日军炮兵阵地进行有效的压制,没有能力对日军装甲车辆进行有效的打击,没有……”赵崇师长说道,他砰地一拳砸在了战壕壁上,愤恨而又不甘心地怒吼道,“我赵某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窝囊过。我感觉自己的部队在小鬼子面前,竟然幼稚得像个吃奶的娃娃。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该死的支那猪!”大久保三郎咬牙切齿地咒骂道,他看了一眼远处空地上那成片的覆盖着白布的日军士兵尸体,又是心痛又是愤怒,怒骂道:“八格,整整五百余人驻守的炮兵阵地,竟然被一支泥腿子组成的小分队打垮。一个我们大久保旅团最为倚仗的炮兵阵地被彻底摧毁,你让我跟师团和十一军军部的长官们如何交代?”
从前线退回来的部队暂时撤到了石鼓岭高地,就地构筑起了防御阵地。四十九军军长刘多荃、十九师师长赵崇、四十九旅旅长马远山、新一团团长林振飞等各主要部队的指挥官当晚都被聚集了起来,召开了部队汇合之后的第一次作战会议,新四军第三中队中队长陈如松作为友军代表也出席了此次作战会议。这次会议,双方总结了此次作战失败的原因以及经验教训,并为下一步的作战方案制订了具体的目标。
“旅团长阁下,是否让在下率领一支部队搜索高地周围的山区树丛,找寻一些奇袭部队的线索?否则我们似乎无法向师团长阁下交代啊!”史思平连忙出言提醒道。
现在的新式陆军是靠武器和战术素养吃饭的,士兵的数量以及战斗热情弥补不了武器装备和战术思想上的差距。经过了数百年的闭关锁国以及十多年的军阀混战,国家的军事实力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落后于西方世界。民国政府现在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经济状况和工业能力都极差,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提升和改变军队的装备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今天十九师和四十九旅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吃到败仗也就不足为奇了。
“凌晨时分发生的袭击,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下了这么一整夜的大雨,早就把有用的例如脚印这样的线索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了。那些该死的混蛋!居然从悬崖下头攀援而上,难道他们都是猴子吗?”大久保三郎怒不可遏地叫骂道,随即他深呼吸了一下,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史思平命令道:“不管如何,你立刻带上一支一百人的队伍,去附近的几个山头转一圈,做做样子吧。通讯兵,立刻草拟电文,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师团部,怎么处置这些人,就交给师团长大人吧!”
看到十九师和四十九旅在此次进攻之中的表现,负责殿后的林振飞、陆蕴轩和陈如松等人感到无比的失望。但是他们在失望之余毕竟也可以理解此次大败的原因,一个刚刚经历了军阀混战、大饥荒、大洪水等各种天灾人祸的百废待兴的国家,它的军队无论是在武器装备还是人员素质上,短期之内都是无法跟已经变法多年,接受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训练多年,号称亚洲第一陆军的日本军队相比的。
大久保三郎叹了口气,眉头早已经拧成了疙瘩,这次师团调拨给自己的这十门重型榴弹炮都被炸毁在了这里,整个炮兵大队死伤人数超百余人,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真要追究起来,自己这个旅团长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原本十九日午后赶到高安县城南门外集结的十九师和四十九旅,准备趁着日军在石鼓岭高地惨败之际,趁势发起进攻,拿下高安县城南门以及外围阵地。不料兴冲冲冲杀到高安县城南门之下的两支部队,却遭遇了日军大久保旅团的迎头痛击。日军的97式奇哈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好似出笼的猛虎一般,一路咆哮着杀入了十九师的队列之中,7.7毫米口径的同轴机枪四处开火,纷飞的机枪子弹肆意收割着中国军人的年轻生命。尤其是部署在高安县城南门外围高地上的大久保旅团直属炮兵大队,他们的十门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更是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炮弹纷纷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十九师的几个进攻火力点上,十多门六零炮、82式迫击炮以及数不清的轻重机枪被直接炸毁,士兵的伤亡人数更是直线上升。到当日下午四点三十分许,十九师和四十九旅的攻势终于土崩瓦解,在日军密集的防守火力之下仓皇后撤,此战过后,十九师和四十九旅没能攻下高安县城南门不说,连一个外围高地都没能夺下,这次进攻只是在高安县城城墙下留下了一千多具年轻士兵的尸体和二十多门被炸毁的各色火炮,而刚刚被提升起来的一丝士气,也在遭遇这次大败之后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自己必须让手下的亲信立即赶往武宁师团驻地活动一下了,否则师团长发起火来,自己即使不被降职处分也会被勒令提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