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不准走!这是匪军的奸计!再走,我就开枪了!”韩璐瑶看到身边的小喽啰们纷纷放下武器,成群结队地溃逃,当下变得气急败坏,一张白玉般的俏脸涨得通红。看到两个跑在最后面的逃兵,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甩手,啪啪两声枪响,那两名小喽啰背部绽放了一朵血花,哀嚎一声扑倒在地,就此一动不动了。韩璐瑶千不该万不该去愚蠢地杀人立威,她这一动手,原先那些还犹豫不定的小喽啰们更是彻底死心了。
而其余的几个归顺的小喽啰也纷纷站起身来,冲着山坡之下呼兄叫弟,山上山下应答之声不断。又有七八个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脱离马队向着山坡上跑来。
“操他妈的!张家兄弟对我们不仁,别怪老哥几个对他们不义!今天我们就归顺国军了!”一个小头目看到韩璐瑶举枪向着四处逃散的小喽啰开枪,当下对着身边的几个喽啰恨恨地说道。身边的四五个小喽啰都坚定地点了点头,掏出了身上的驳壳枪,纷纷回答道:“没错,干死他们两个王八盖子!”“让我们当汉奸,我操他奶奶!”“不干掉这两个龟孙子,我们他娘的就是驴日的!”
那个小喽啰喊完这通官话,又冲着山下呼喊道;“小三子、二狗子,你们这两个兔崽子,还当有我这个大哥,就赶紧放下枪,到哥哥我这里来!”
“走,冲出去,干掉那个小骚娘们!为弟兄们报仇!然后我们全体归顺国军,吃皇粮,打小鬼子去!”那个小头目霍地站了起来。
这时山坡上的陆蕴轩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走到一名投诚的喽啰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名喽啰连忙咽下了口中的煎饼,站起身来,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山坡下的马队呼喊道:“弟兄们,别为张家兄弟这对狗汉奸卖命了!他们这是想要投靠小鬼子,做他们养的狗,来祸害咱中国人!李寨主、王寨主因为不肯为小鬼子卖命,都被他们兄弟害死了!弟兄们,别执迷不悟啦!为他们这对狗汉奸卖命不值啊!只有归顺国军才有出路!长官说了,只要我们肯拿起枪打小鬼子,以往的过错,政府既往不咎!弟兄们别犹豫啦!”
“归顺国军,吃皇粮,打小鬼子去!”小喽啰们也跟着呼喊了一嗓子,哗啦一下从大车底下、马匹身边冲了出来。
投降这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就跟滚雪球一样。看到起先的几个小喽啰投靠了山坡上的国军,那两个端着机关枪的恶汉果然没有为难他们,反倒有一名士兵给他们分发煎饼,张嵩手下的喽啰们的军心顿时有些动摇了,开始有几个小喽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在商议逃跑。
“操你妈!”小头目举起手中的驳壳枪,“砰”的一声闷响,一发子弹向着韩璐瑶的胸口激射而去。韩璐瑶连忙身形一闪,但人再快也快不过出膛的子弹。她感觉左肩一疼,自己已然中弹倒地。但是韩璐瑶毕竟是韩布衣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中豪杰,中弹倒地的同时,一秒之内,举枪,还击,命中,一气呵成。
那帮小喽啰们看到自己的两个主心骨,一个被一枪击毙,一个一招被擒,早已经吓破了胆。现在看到好似阎罗恶鬼一般杀气腾腾的杨尚武,端着机关枪吼了这么一嗓子,当即吓破了胆,好几个胆小的喽啰“哗啦”一声把手中的驳壳枪扔在了地上,高举着双手,哭喊道:“军爷,别、别开枪,我们愿降!”说完就双手抱头,连滚带爬向着杨尚武所在的山坡跑去。
一发从韩璐瑶手中的驳壳枪激发而出的子弹,从那名小头目的下颚处打入,从他的右侧脑勺冲出。那名小头目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四仰八叉地仰天躺倒在地,鲜红的血液混合着黄色的脑浆从脑后的伤口缓缓流出。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并非是危言耸听的恐吓,山坡上“呼啦”一下子涌出了三十多名士兵,手中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其中李得胜、杨尚武人手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杨尚武端着捷克式轻机枪冲着山坡下惊疑不定的小喽啰们喊道:“小崽子们,都给老子把那几杆破枪放下,双手抱头给老子滚出来!对于投诚的弟兄我们不为难你们,想要从军的从军,不愿从军而要回家的我们还发放路费。如果你们要顽抗到底,爷爷我先用手中的机关枪把你们都‘突突’了!”
“妈的,人心散了,兵败如山倒啊!”被朱彪架着脖子拖到山坡上的张嵩看着眼前喋血的一幕,脑海中一片混乱。就在此时,只听数声大吼同时从山坡上传来,二十多名端着步枪的士兵从不同方向冲下山去,向着那些惊恐失色的喽啰以及受伤倒地的韩璐瑶大吼道:“放下武器,不准动!”
“你他妈的动动试试!打死我一个,你们这些小土匪一个都别想活!”朱彪也毫不示弱,冲着韩璐瑶和那些原本神经就已经高度紧张的清风寨的小喽啰们咆哮道。
只见端着捷克式轻机枪的杨尚武、李得胜和举着驳壳枪、伪装成农夫的黄泽成和铁柱,以及大批荷枪实弹的突击小队士兵,一起冲向了马帮,几匹驮运着物资的马匹早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枪声吓得掉头狂奔了起来,这些疯马迅速被山头上的赵胜才等人用枪一一击倒。士兵们用手中的步枪、驳壳枪瞄准了一脸黯淡的张嵩和韩璐瑶等人,张嵩知道,自个儿这次是完全栽在这帮衣衫褴褛的国军手里了。
“朱彪,马上放了张二爷,否则我就开枪了!”韩璐瑶用手中的驳壳枪枪口对准了朱彪的眉心,厉声呵斥道。
“杀了这个狗汉奸,毙了那个小骚娘们!”一个小喽啰冲下山来,愤怒地冲着被五花大绑的张嵩和韩璐瑶激动地大叫着,在他眼中,遭遇这次死伤惨重的伏击,就是因为张嵩这小子和他哥一起投靠了日本人,惹恼了附近的国军,才会招来杀身之祸。而自己的几个试图归顺陆蕴轩等人的弟兄,则是被韩璐瑶杀死的,一切的问题都是这对狗男女带来的。
“哼,老子的爹妈在五年前就死了,老子独来独往,烂命一条,你有种就让你大哥来杀我试试!”朱彪又紧了紧勒住张嵩脖子的胳膊,冷哼了一声说道。被他死死勒住的张嵩顿时感觉呼吸困难,脸色都有些发青了,只能用自己那条还没被扭断的胳膊死死地拉住朱彪的胳膊,不让他把自己勒背过气去。
“妈的,小骚娘们,打死了我们三个兄弟,我韩老三今天就毙了你!”看到黄泽成、李得胜包括受伤的朱彪似乎都没有开枪将张嵩和韩璐瑶就地正法的意思,一个在刚才的交战中被韩璐瑶打死了亲哥哥的汉子,红着双眼,哭嚎着,掏出了自己的驳壳枪,就要上前干掉韩璐瑶和张嵩两人。
“朱彪,你个王八盖子!操你妈,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我大哥张蛟肯定杀你全家!”张嵩被朱彪死死地勒住了脖子,颈部动脉上又架着一柄锋利无比、寒光闪闪的军刺,自己的一条胳膊又被整个扭断,疼痛难忍,头上的汗珠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但是他依然对着朱彪破口大骂,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哗啦啦—”一片枪栓拉动声,他身边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士兵立刻举枪,将几个依然没有放下武器的清风寨喽啰团团围住。“放下武器!”杨尚武喘着粗气,瞪着一双仿佛要噬人的眼睛,冲所有人大吼了一声,突击队士兵的枪立刻瞄准了现场的所有持有武器的喽啰们。而山坡之上,一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也被孙天勇带领四名机枪手从草丛之中被推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山下的那十多个清风寨的小喽啰,无声地警告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命令你的手下从马车后头滚出来!双手抱头,放下武器!你小子在清风寨吃喝嫖赌老子管不着,但你他娘的想要投靠小鬼子,祸害咱中国人,今天老子就带你走!就算你们崩了我,你们今天也别想从这儿冲出去!”朱彪说着就站起身来,军刺架在张嵩的脖子上,受伤的右手将张嵩死死勒住,向着山坡一侧走了过去。
“他妈的,快把武器放下!”杨尚武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冲着情绪激动的韩老三等人吼了一嗓子。杨尚武身边的士兵们也纷纷举起步枪,附和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看着这支突击部队三十多号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马帮之中仅剩的几个小喽啰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嘴巴里不清不楚地哼哼唧唧,肚子里早已经破口大骂,把张嵩、韩璐瑶和在场的黄泽成、朱彪等人的先人问候了一遍。还有几个投诚的土匪也在感慨自己今天实在是背运。而韩老三和几个手下虽然还手持武器,不肯放手,想要干掉韩璐瑶,但面对着咄咄逼人、一副想要开枪扫射模样的杨尚武和李得胜,也呆住不动了。
韩璐瑶脸色如冰,看了看情绪激动依旧在破口大骂的张嵩,又看了看双目充血、一脸杀气的朱彪,只是举着手中的驳壳枪,也没上前,也没多说一句废话。她虽然极度厌恶眼前这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张二爷,但是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在山头的二当家被这个带人枪杀自己干爹的疯子一刀捅死。
“韩老三,你还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松开了被七八支步枪顶着脑袋的张嵩,朱彪走到韩老三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情绪激动、依旧持枪和杨尚武等人对峙的几人,“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你兄弟的仇我们国民政府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但是你现在用枪指着我们国军士兵,跟我们玩对峙,就等同于谋逆、造反。我们可以随时开枪击毙你,你不要做傻事。”
“瑶儿妹子,别管我,一枪崩了这个王八盖子!”十五岁就敢跟着大哥张蛟杀人的张嵩绝对是个亡命之徒,他自从跟他大哥张蛟开始当土匪起,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如今他虽然被朱彪用军刺死死地勒住了脖子,整条右胳膊完全脱臼,软软地垂在一边,身子被朱彪用膝盖顶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但是依然怒睁着双目,气喘如牛地呼喝着,表示不服。
“朱长官,你别拦我!这个小婊子,他杀死了我两个兄弟,那可是我的两个亲兄弟!我不把她扒皮抽筋,难消我心头之恨!我韩某人的弟兄不能白死!”韩老三冲上了几步,用驳壳枪指着沉默不语、盯着他们几个冷笑不已的韩璐瑶,冲着朱彪、杨尚武等人气吼吼地大叫道。
韩璐瑶和喽啰们虽然都早已经举起了手枪,瞄准了朱彪。但是看到张嵩此时此刻被朱彪用军刺制住,也不敢上前或者开枪,他们也怕这个被清风寨的土匪们称作二愣子的朱彪会在狂怒之下真的一刀捅死张嵩,而且两边的山坡上还有几挺机关枪,前来谈判的朱彪一死,这些当兵的肯定会毫无顾虑地把自己扫射成马蜂窝。
韩璐瑶看到韩老三这个莽汉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历来都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何曾受过如此的羞辱?当即心中狂气发作,不由得傲然一笑,说:“韩老三你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你那两个兄弟自己没骨气,看到官军一开枪两腿就软了,他们不逃跑,我又怎么会开枪杀人呢?你与其拿着把破枪大吼大叫,要我杀人偿命,还不如先好好反省,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两个脓包弟弟!”
“把手中那把破枪扔掉,爷看着眼晕!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站起身来,谁再上来我就立刻扎死你!”朱彪用军刺匕首勒住了张嵩的脖子,忍着右肩的疼痛,向着张嵩和身边的喽啰们大声喝道。
说着韩璐瑶一扭身,尽管双手被拇指粗细的麻绳捆成的猪蹄扣死死地绑在背后,但是她依旧挺直了腰板,转身随着押解她的士兵向着山坡上走去。韩璐瑶回头看了一眼张嵩,身边的张嵩此时却狼狈不堪。断了一条胳膊、被好几杆步枪顶着脑袋的张嵩,在一名士兵试图上前捆绑他的时候,一仰头将那名年轻的士兵撞了一个踉跄,随即就被其他士兵踹倒在地。
“张嵩,我操你妈!”朱彪看到张嵩已经起了杀机,自己这次招降算是搞砸了。仗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比较近,朱彪又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当下飞身扑向了掏枪射击的张嵩。张嵩措手不及,顿时被朱彪扑倒在地,两人纠缠在了一起。同时,“砰砰砰砰—”几声沉闷的枪响,张嵩手枪里的几发子弹打空了,但是随后朱彪感觉右肩一热,随着一阵钻心的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暖流从右肩传来,一股鲜血瞬间染红了右肩的衣衫—自己挂彩了。两人缠斗在了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身边的喽啰和埋伏在山坡草丛里的突击队士兵都不敢开枪,怕误伤到己方这边的人,只能任由他们在地上打来打去。朱彪虽然在之前和李得胜的交手之中被他轻易制服,但是那时主要是陆蕴轩这边人多势众,而且要顾及到刘秀儿父女的安危,其实他的身手并不差,还是有两下子的。虽然右肩中了张嵩一枪,但是他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张嵩持枪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张嵩的手臂和手腕整个扭脱臼了,张嵩根本拿不稳手中的驳壳枪,在颤抖中被甩飞了出去。随后,朱彪迅速用左手抽出了陆蕴轩还给他的那把军刺,随手架在了张嵩的脖子上。
那名年轻的士兵顿时感觉大丢脸面,起身之后就对张嵩大施拳脚,揍了一顿之后又将张嵩捆成了粽子,将张嵩踹倒在地,用军鞋踩着张嵩的那张自认为十分英俊的国字脸,狠狠地骂道:“张二爷,你他妈的再狂狂看啊!”
“朱彪朱二愣子,你他妈的别以为自己投靠了国军,老子叫你一声朱长官你就抖起来了,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了!你带着这几十杆破枪,就以为别人都怕你了?我他娘的就不鸟你!”张嵩刷拉一下掏出枪,就要射向朱彪心口。
韩璐瑶扭过头不忍再看。虽然这个张嵩平时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为人也没个正经,不时地还骚扰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但是看到张嵩被踹倒在地,被几个小兵羞辱之时还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吭,没有丝毫服软的话语出口,韩璐瑶忽然开始有些佩服起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张嵩你刚才说不归降,自己就是法、就是天的时候,我朱彪还敬你是条汉子,是个人物!忍不住要冲你竖大拇指。但你小子要投靠小日本,帮着小鬼子来祸害咱中国人,老子就是不能看着不管!今天你们清风寨这几百号人,我他娘的还就管定了!”朱彪终于忍无可忍,彻底地愤怒了。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韩璐瑶微微愣了一愣,转头一看,只见一发子弹打在了韩老三身前,一名剃着板寸头、又高又壮好似黑铁塔一般的士兵,手中枪口冒烟,而一个端着捷克式轻机枪的身材敦实的矮胖子正站在他的身边,双目圆瞪,怒容满面,瞪视着韩老三等人,看来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不归降就是不归降,啰嗦个什么!只要日本人不找我们清风寨的麻烦,依旧让我们清风寨的弟兄们想干啥就干啥,每个月给弟兄们提供酒肉武器弹药,就算老子投靠了日本人又怎么样?现在这世道,手里有枪他娘的就是爷!”张嵩抬着头,嘴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杆。张蛟前阵子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现在只是一字不差地重新跟朱彪说了一遍。
“清风寨的全体放下武器,手举到头上,不要惹恼了老子,老子手里的机关枪可不是吃素的,别逼我把你们打成马蜂窝!”李得胜知道黄泽成和陆蕴轩的意思:能争取多少清风寨的土匪山贼就争取多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他对陆蕴轩的命令向来是言听计从,但这并不表示他这个莽汉就允许一个山贼小头目用一把驳壳枪指着自己兄弟的脑袋,威胁到在场兄弟和那两个有重用的俘虏的安全。所以他命令铁柱对准韩老三的脚边开了一枪作为警告,他们再不放下武器就全员击毙!
“那你们是执意不愿归降国军,而要去给小鬼子当顺民了?”朱彪似乎也不动怒,依旧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在场所有士兵的枪口都对准了这几个小喽啰,尤其是山坡上出现的那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更是给小喽啰们增添了无形而巨大的压力,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韩老三这个家伙却依旧桀骜不驯地站在那里,手持双枪和众人对峙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但是他身边的其他几个喽啰却动摇了,听到枪声的警告,看到山坡上士兵们气势汹汹的架势,以及三挺轻重机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其中一名喽啰暗暗骂道:该死的,都他娘的装什么逼呀!老子可不会为了什么狗屁的兄弟义气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他当即一咬牙,哗啦一下丢下了手中的枪支,高举着双手,冲着李得胜和杨尚武喊道:“军爷别开枪,我愿降了!”他这一喊,其他喽啰也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哗啦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韩老三一人。
“我们做山贼土匪做习惯了,每天在这清风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抽大烟,赌牌九,玩女人,乐得逍遥自在,为什么要去军队里当炮灰,受他人的指使?在清风山脚下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就是法,我哥张蛟就是天!我们清风寨,是不会给你们当炮灰的!你给我听清楚了!”张嵩用极其嚣张的口气把自个儿心底的话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都吐了出来。他就不信,凭借着几十号人,对方就敢在清风寨脚下撒野!
“哟嗬,这彪子还挺能装,兄弟都跑光了居然都不放下手中的破枪,看来是皮痒,想让你杨爷爷给你拾捣拾捣!”杨尚武一拉枪栓,就想把韩老三“突突”了。但是一旁的铁柱却伸手拦下了他,铁柱一脸不屑地盯着依旧犟在那里、不愿放下武器的韩老三,撇了撇嘴,冷冷地说道:“这驴日的哪用得着副连长你动手,看我来帮他舒展舒展筋骨!”
“啥,不归顺?”朱彪故意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又向前探了探耳朵,似乎自己刚才没有听清。他知道外表吊儿郎当的张嵩,却是一个有名的心狠手黑的主儿,自己跟他们和和气气地好说好话劝降肯定没用。
铁柱将自己手中的那支中正步枪扔给了一旁的一名士兵,赤手空拳向着韩老三走过去,两只拳头的指关节被他捏得嘎吱作响。铁柱此时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跟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炮手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瑶儿妹子你别激动,听人家朱长官把话说完。”张嵩伸出一只手拦下了韩璐瑶那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枪口,打断了韩璐瑶的怒喝质问,左手依旧用手中的驳壳枪瞄准着朱彪的心口,冷淡而略显挑衅意味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归顺呢?”
“你他妈的想怎么样?别过来,再过来,老子一枪崩了你!”韩老三虽然是个莽夫,但是他并不傻,他现在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身高接近两米、一身古铜色腱子肉、杀气腾腾的黑大汉,绝对不是来谈判的善男信女。他看着步步逼近,距离自己只有两米左右距离的铁柱,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连持枪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姓朱的,你这背信弃义的奸贼!当初张大寨主这么信任你,你却和李老二、王大耳朵合谋暗害大寨主!现在奸计败露又投靠了国军,来害兄弟们,无辜打死我干爹!我跟你没完,二爷快一枪崩了他,别听他说的那些谎话!”韩璐瑶看到韩布衣韩老爷子惨死在自己眼前,情绪十分激动,现在听到朱彪这么轻松随意地带有命令口吻的招降通告,心中火气立刻按捺不住,要不是张嵩拉着她,以及周围草丛里那几十杆黑洞洞的枪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朱彪打成血葫芦。
“我想要帮你舒展一下筋骨!”铁柱冷冷地回应了一句,发话的同时,一记回旋踢向着韩老三持枪的左手腕踢去。
“好,二爷爽快,那我也不搞这些弯弯绕了。跟你明说了吧,我们长官的意思是清风寨的兄弟们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清风寨这几年也没犯什么大事,而且听闻山上的几个巡山寨主都有抗日的意向。只要是抗日的武装,不管他之前犯了什么罪,国民政府都能既往不咎。只要你们归顺我们国民政府,放下武器,接受我们政府军的改编,加入我们的抗日作战队伍,就能获得相应的军职,有粮有饷,即使光荣了,也有政府提供的一笔丰厚的安家费,让你的亲人吃穿不愁。”朱彪还是很会说话的,他把国民政府答应的条件说得天花乱坠。
“啊—”韩老三压根来不及躲闪,铁柱的这记回旋踢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韩老三的手腕上,随后,韩老三左手的那支驳壳枪立刻脱手飞出,甩飞到了四五米开外的草丛里。铁柱不愧是拜师少林寺的练家子,出手快似闪电,一脚踢中韩老三的手腕之后,不等韩老三的右手开枪,已然伸手拉住了他高举驳壳枪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扭,嘎嘣一声,伴随着韩老三的一声惨叫,右手手腕整个脱臼,最后驳壳枪也被甩在了一边。随后铁柱奋起一脚,准确地踢中了韩老三的右侧膝盖,脚下轻轻一绊,韩老三脚下一软,顿时跌倒在地。但是韩老三毕竟也是清风寨上的小头目,自己也有些功夫底子,他在被铁柱踢倒的同时,用左手抓住了铁柱的手,用力顺势一拉,两人全都倒在了草地上,顿时滚作一团,扭打了起来。
“去你妈的,吃饭喝酒?我看是请我们去吃枪子还差不多!你别跟我来这套虚的,你们今天用枪口对准兄弟几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嵩虽然平时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不过真做起事来却和他用甜言蜜语哄女孩子时判若两人。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个急性子,最讨厌别人跟他讲废话,所以他拿着手枪盯着朱彪,让他把话说清楚。
韩老三用自己那只挨了一脚、已经肿了起来但好在没有骨折的左手,死死地抓住了铁柱的衣领子,而铁柱则用自己的膝盖压住了韩老三的双腿。钵盂大小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了韩老三的脸上和身上。铁柱口中呼喝有声,就好似一匹发狂的饿狼一般。两分钟后,铁柱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而被他压在身下的韩老三,则鼻青脸肿,鼻梁和眼窝骨折,脸上都是飞溅的鼻血,着实狼狈不堪。
“张二爷您别激动。小弟我今天就是带几个兄弟想要问路过的商队要几个军费花花,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二爷您的马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想当年兄弟我落魄那阵子,是二爷和您的大哥大寨主张爷收留了我,要不是两位收留我,我现在都成黄土了。今天这事情就是一场误会,但是我们连长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天也伤了二爷你的人,总得让我们意思意思,请二爷和全体弟兄去宜丰城吃顿饭,喝酒赔罪。”朱彪依旧笑嘻嘻地说道,语气毕恭毕敬,似乎真的是一场误会一般。但是说到最后请众人去宜丰喝酒,语气之中却明显有了命令的口吻,言下之意就是你不去也得去。
铁柱痛殴韩老三的时候,一旁的李得胜、杨尚武动都没动,只是谈笑风生地指挥其余的士兵迅速打扫战场,因为他们完全明白铁柱这家伙必将取得胜利。他之所以没有用步枪直接干掉韩老三这个山贼头目,只是为了找个人干上一架,排解这几天战争给他带来的压力以及屡败于小鬼子的憋屈感罢了。很不巧的,韩老三这个没长眼的家伙成了铁柱用来出气的人肉沙包。
“少他妈的跟我打哈哈,你他娘的带着这帮披着狗皮的硬点子来我清风山下伏击我的马队,你是什么意思?”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张嵩显然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依旧冲着朱彪怒喝道,丝毫没有放下枪好好谈的意思。
铁柱压在韩老三身上,挥拳击打了足足有七八分钟。等到陆蕴轩和黄泽成迅速打扫完了这小小的“战场”,李得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停下手来,慢悠悠地从韩老三身上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被韩老三撕坏的衣领,又在韩老三的小腿肚子上补了一脚。早晨的阳光温暖地照射着刚才他们打斗的那个草丛,那里的杂草被压倒了一大片。韩老三那矮壮的身躯仰面朝天,大手大脚地摊开着,口鼻甚至耳道里都有鲜血流出,满脸是血。喉咙里似乎堵上了什么东西,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呼噜呼噜直响,鼻腔里一个血泡伴随着呼吸越涨越大,好像一只气球被吹到了两个拳头般大小,终于噗的一声破裂开来,而与此同时,韩老三也脑袋一歪,翻着一双死鱼眼,一命呜呼。
这里是清风山脚下,距离清风寨也就只有十几华里的山路,张嵩自认为自己是主场作战。而且他现在也发现了对方虽然武器要比自己这边好上不少,但是人数却比自己这边少了不少。加上被韩璐瑶一激,这个愣头青也顾不得此刻自己正被山坡上的十几杆步枪盯着脑袋,说起话来分外嚣张。虽然被杀气腾腾的张嵩用双枪顶着脑袋,但是朱彪却丝毫没有惊恐的神色,依旧笑嘻嘻地向张嵩打着招呼:“张二爷,你这次下山采购粮食花了不少时间吧?!辛苦辛苦。”
“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两个,把他的双手绑上,扔到马车上,跟伤员放在一起。”刚刚从草地上站起身来的铁柱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和草屑,整了整被韩老三撕坏的衣领子,看了一眼死狗一般的韩老三的尸体,冷哼着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