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关系从不亲密。事实上,直至上周,路易斯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迈克尔,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路易斯端详着儿子的脸,他想知道,当迈克尔得知是乔治·雷德曼谋杀了他母亲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事情发生时,他只有三岁。路易斯想要保护迈克尔,不希望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自己那般的痛苦和愤怒,所以从小到大,他只告诉迈克尔,他母亲的死是一个意外。可遗憾的是,这场本应使父子俩更加亲近的悲剧,却让他们更为生疏。因为,路易斯需要花更多时间精力在曼哈顿集团上,他要不懈努力获得成功。
这一切都是因为乔治·雷德曼,他想。
他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最新一期的《人物》杂志。封面上的是他的儿子,迈克尔·阿彻,电影明星兼畅销小说家。尽管迈克尔长大了,但从他的样貌中还是能看到他妈妈安妮的影子,他一样也有一头深色头发和钴蓝色眼睛。
他放下杂志,转身看着第五大道上缓缓而行的豪华车队。他想知道儿子在哪一辆车里。当迈克尔上周突然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的变化让路易斯很惊讶。迈克尔看上去比电影里老很多。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月的洗礼,他的眼神变得坚韧,不再是以前天真的样子。也许,在好莱坞的奋斗磨炼了他,也许他终于长大了。
嗯,这可不太妙,路易斯想。
但是,显然,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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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迈克尔解释自己所处的困境,而且他还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路易斯听着,又羞又恼,这种感觉和当年迈克尔在十八岁时离家前往好莱坞时一模一样。即便现在,路易斯还能听到迈克尔请他帮忙的声音。此刻,路易斯仍能看到迈克尔脸上惊讶的表情,当他得知自己必须参加雷德曼国际的开幕式、并跟莉亚娜·雷德曼搭上关系,自己的父亲才会帮他时,怎么能不惊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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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一眼《华尔街日报》的头版。标题写着:
迈克尔·阿彻坐在父亲的黑色林肯轿车里,透过有色玻璃窗看着闪闪发光的纽约天际线,他心里想,他宁愿呆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而不是这里。
路易斯考虑过一切报复雷德曼的方法。现在时机已到,乔治·雷德曼终于暴露出了弱点。安妮去世的时候,路易斯发誓,他和迈克尔一定会让雷德曼为他对安妮的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他发誓,要摧毁乔治·雷德曼、他的家人以及雷德曼帝国。他要让他们品尝到自己饱受多年的痛苦。
他不想回来。他痛恨他所看到的一切。他离开过这儿,从没想过要再回来。直到几个星期前,当时他别无选择。
他那被乔治·雷德曼夺走的妻子。
迈克尔感到父亲无处不在,从位于第五大道的高耸的办公楼和商住两用公寓,到他早前经过的帕克大街和麦迪逊大道上的豪华酒店。父亲的自大已经像某种疾病一样在这个城市扩散,即使没人知道他是路易斯的儿子,他同样感到难堪。
路易斯端详着她的脸,回想起了他们曾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安妮是他的初恋,他的拥护者,和最好的朋友,她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安妮还给了他一个儿子,虽然路易斯和迈克尔有些分歧,但是每当他看到迈克尔的面容时,都会想起他心爱的安妮。
可现在,他被迫回到自己曾经逃离的生活,这让他感到很讽刺。而更加讽刺的是,他的父亲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
照片装裱在沉甸甸的银质边框里。安妮去世了很多年,照片已经褪色了,但是依然难掩她的美丽。
在他旁边的座椅上,放着路易斯给他的牛皮纸信封。迈克尔拿起它,打开顶灯,取出了几张莉亚娜·雷德曼的照片。
他转而看着办公桌上,他妻子的黑白照片。
大多数是她在华盛顿广场看杂志的照片,有一些是她在报亭排队,另外一些则是她跑上了一辆出租车。
路易斯抬起头,望着第五大道上,雷德曼国际大厦入口处的红毯活动。从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和第五大道上蜿蜒的豪华车队来看,人们可能会认为世界上所有影响力的人都将来参加这个活动,以表他们对乔治·雷德曼的支持。而这当中的很多人都和路易斯有业务往来,想到这,路易斯把目光移开了。
迈克尔端详着她的脸,想知道父亲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结识莉亚娜·雷德曼如此重要?又为什么他不结识莉亚娜,路易斯就会拒绝给他救命钱?
当天早些时候,路易斯针对乔治·雷德曼的私怨之战——骚扰莉亚娜·雷德曼以及计划中的射灯爆炸——都打响了。而现在,雷德曼国际大厦的盛大开幕仪式即将开始。
一路绿灯,林肯轿车行进在第五大道上。在前方,迈克尔可以看到明亮灵动的射灯在雷德曼国际大厦的楼体上扫过,急速而又耀眼的光束照亮了红色条幅。
能超过它的,只有雷德曼国际。
迈克尔把照片放到一边。至少现在,他会按照他父亲的意愿去做。
他在书桌旁,凝视着刻在桌上玻璃层里的磨砂文字:曼哈顿集团。他在31年前创立的这家公司,现在已经是世界上领先的企业集团之一。
性命堪忧的状况下,他几乎别无选择。
从路易斯·瑞恩的总裁办公室里,能俯瞰第五大道的街景,他正背对着一扇大玻璃窗坐着,新落成的雷德曼国际大厦在不远处高高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