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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
收件人：达曼罗伊111@gmail.com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发一张你的照片给我吗？我模糊地记得（虽然我的梦是错的）我在车里用相机拍了一张照，但相机被撞碎了。
听着，达曼。我很高兴听到你没事，但我已经把车祸抛之脑后，我们没必要做朋友，我们也不需要见面。这只是一趟不幸的旅程。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邮件。保重，记得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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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再见。祝生活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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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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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错。
我尽力不给你写信，离你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已经过去六个月了。这也可能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邮件。我只想让你访问这个链接——http：//bit.ly.rytm。
好吧，我的错。我对于那晚的记忆很模糊。那肯定是另外一个人。我的脑袋里一团乱。我前几天看了《黑鹰坠落》，结果……做梦梦到你了，你说过——你是一名业余飞行员。
我两个月前开始写作，其中一些短篇很受欢迎。我擅自用了你和我的名字，但它们都是虚构的，不用担心。如果大家问起来，我会澄清的。如果你读过，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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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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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回复他的邮件。他在这封邮件后又发了几封邮件，但都石沉大海。过了一段时间，他删掉了这几封邮件，这样他就不会忍不住去看了。
我不喜欢历史。你在想象。
他退出邮箱，开始随意浏览博客，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正在读一篇关于马桶里育出的金鱼是如何在露天湖泊长成巨大怪物的文章。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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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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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嘿？”
达曼
“抱歉，打扰了。嗯……刚刚我一直在看你，你是达曼？是吗？你是达曼！对吧？”
你至少该回复我吧？
他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对此他不知该如何反应——有点儿自豪，有点儿厌烦，甚至觉得这是恶作剧——他看见这女孩二十分钟前经过了自动咖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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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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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介意。”
达曼
“你经常来这里吗？”
？
“是的，经常来。”他心里暗想这场对话的长短，是交流思想还是随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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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打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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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什么事？”达曼说，合起笔记本电脑。
达曼
“我两周前读了你的书，它很棒！”
你还在读那些关于罗马帝国或阿兹特克人[3]的书吗？
谢天谢地！达曼心想，脸上却露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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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注你的脸书账号的女孩向我推荐了这本书。她真的很喜欢你在网上写的小说。她跟我说一个编辑找到你，然后你写了一本书。我觉得这简直太酷了。这种事不常发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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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有点儿骄傲，这女孩——她美丽又聪明——是他的一名读者。
达曼
女孩继续说：“我也算是个作家。好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这么称呼我自己。我写博客和诗歌。朋友们说我写得不错。哦，别担心，我不会请你读它们或评论它们。我知道那样你会很生气。但你的写作经历鼓舞了我，所以我拿起了书。”
哦。
“你真好。”达曼说，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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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我的荣幸。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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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我从没在新成立的公司工作过。
“嗯……我朋友也给我发了一些脸书上的小说，内容和书里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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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扬提曾经要求达曼一签完合同就删除那些小说，但他在此之前就将其复制并分享到了其他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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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说：“我猜，你应该觉得这些小说比书里的好，是吗？”
达曼
“之前有人跟你说过吗？”女孩问，既好奇，又恼怒于他抢先说出评论。
你还在你跟我说过的新公司工作吗？
“是的，很多评论这样说。在网上读过小说的人实际上不喜欢这本书，但没读过的人通常都非常喜欢这本书——他们当中很多人喜欢新的莎瑞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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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你好像并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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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高兴。我原本可以多花点时间来修改第一个版本的，而不是出版现在这本胡扯的《梦中女孩》。但书的效果显然不错，所以我想这也是件好事。我写下一本书的时候也许要更加注意才行。”达曼说，然后叹了口气。
不。
“这种事会经常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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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皱着眉，说：“编辑让作者修改他们创作的角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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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笑起来，“我是说，人们过来跟你说他们读了你的书，这种事一定经常发生，对吧？”
达曼
“实际上，只发生过一次。”他说。
搞笑的是我甚至记不清你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我记得你浓密的长发，你晒黑的皮肤，但你的脸不断随梦境改变，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在改变。我在网上到处搜你的照片，但我猜你不用社交媒体。
“是怎么回事？”她问，靠得更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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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读者遇见的是我妹妹，不是我。”达曼说，随后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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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她已经不再骚扰我妹妹了，所以我不确定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
她不悦地道：“难道你不该更加尊重你的读者吗？她一定是爱上了你和你的作品，想要更加靠近你。难道你不该对此心怀感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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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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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好。如果作家取笑他的读者，我会很生气。”她说。
达曼
“我的错。”达曼说，举手摆出投降的姿势。“抱歉，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也许听起来有点怪异，但我时常会梦见你，有时候还是个噩梦，梦里闪现车祸的场景。你也做梦吗？我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并伴有轻微失忆。不过我恢复得很好，只要吃药就行。
她叫蕾亚，是印度学院文学专业的一年级新生。达曼重新介绍自己，她嘲笑他的厚脸皮。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走向自动咖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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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写作是不是我真正的梦想，我只是喜欢写。”她说，“不过，你很幸运，嗯……不是幸运，我猜‘天才’这个词更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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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请达曼喝咖啡，但被拒绝了。她继续说：“有件事我很好奇。”
为什么。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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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的女主角莎瑞雅丝有原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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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摇摇头：“不管是书里的莎瑞雅丝，还是我在脸书上写的莎瑞雅丝，她们都是虚构的。书里的莎瑞雅丝来源于编辑想让每一本书都成为畅销书的幻想。但我创作的莎瑞雅丝完全是虚构的。”
达曼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会怎样选择？以前的莎瑞雅丝和失败的书，还是现在这样的贾扬提·拉古纳特的莎瑞雅丝和成功的书？”
我想我们需要见个面。
达曼难以选择，但他的犹豫表明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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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回答。”蕾亚说，“也许你并不那么喜欢原来的莎瑞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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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实我喜欢……”
一口伏特加不会让人醉倒。这就是重点。
“没关系，我们就当是贾扬提·拉古纳特的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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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一会儿，他们都笑了起来。他们分别坐在阅读室靠墙的桌子两边，这样就能长久地看着对方。达曼意识到，他们之间将有故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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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亚长得很美！身材苗条，长发挑染成深棕色和蓝色，皮肤是完美的小麦色，而且她对他的书很感兴趣。此后的半小时里，他们讨论了人们是否能学会写作，书籍是否有一天会消失，作家是否能用一百四十个字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以及很多其他内容。
达曼
“达曼？遇见你很高兴，但我现在得走了。你介意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吗？这样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她边问边站起来收拾她的书。
你认为我没有看报告吗？我看了。但我们喝醉了，不是吗？我模糊地记得我们喝酒了。不管怎样，我给你发邮件并不是怪你，要怪的是出租车司机，但他已经死了。
达曼答应了，飞快地说出他的手机号，并记下了她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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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只有九个数字？”达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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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达曼的手机咯咯笑道：“尾号是2222。”
不是我，是出租车开错了车道。看看事故报告。
“哦，我的错。”达曼将号码存到手机里。他和她一起走向图书馆门口。交谈声渐渐消失了，一种尴尬的气氛笼罩着两人。显然，他们发觉他们互相吸引，但也知道这种吸引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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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拦车时，达曼转身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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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周六在牛津书店有一场《梦中女孩》的发布会。你应该去参加。”
达曼
“你的女朋友去吗？”她问，脸上露出调皮的微笑。达曼对她笑笑。
你开车冲出路面，差一点儿害死我。然后你就这样回复我？
“小心事与愿违，我可能只想得到一本签过名的书。”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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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彼此拥抱，祝福对方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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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开走了。达曼回到桌旁。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下载了微软文字处理软件，但思绪仍旧绕着她打转。他发现自己正笑着回想两人的谈话，这些对话不断在他的脑子里出现。
嘿。我很抱歉。我在车祸之后很好。谢谢。
随后，他忽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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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消失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她的吗？他在脑子里回想整场谈话。他从没提过编辑的名字，她却知道。她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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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心，达曼拨通了女孩给他的号码。手机另一端的录音告诉他号码不存在。他花了十五分钟在网上搜索“蕾亚，印度学院，一年级”，但没有任何结果。
达曼
他查看了英国文化委员会图书馆的入馆登记簿，上面也没有蕾亚的名字。但在潦草的登记簿上，一个以漂亮的笔迹写成的名字特别显眼。
PS：你在车祸中伤得严重吗？我听说你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只有轻微骨折？看起来我的问题错得离谱。
莎瑞雅丝。
我怎么会有你的邮箱？说真的，找到你的邮箱几乎和治疗一样困难。
她最后借的三本书是《耶路撒冷三千年》《印度军事战争史（1947-1971）》和《算法设计手册》。真是不可思议。
我很好。感谢你对我置之不理。你觉得这样的开头粗鲁吗？但你应该知道，尽管受到朋友和直觉阻止，但我还是给你发了邮件，因为最近我又想起过去。你开车让我昏迷了六个月，让我困在治疗当中。我的身心严重受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最新情况。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给莎瑞雅丝发了一封邮件。他已经差不多有一年没这么干过了。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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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吗？
他查看他和莎瑞雅丝以前来往的邮件。大家都讨厌她，而她也叫他滚开。但是……
达曼
他屡屡想起自己接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不可能是她，绝不可能。她不想和我有任何关系。那女孩在电话里说的都是胡扯。如果那些都是真的话我应该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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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图书馆极其安静，他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写东西或是读书。这里的无线网速度非常快。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喝了两杯自动售货机里的淡咖啡，伴着可乐吃了一个湿淋淋的鸡肉汉堡，却一个字也不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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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漫不经心地刷着博客，浏览着一家网上零售书店小说区新上市的作品。他坐在康纳特广场外围的英国文化委员会图书馆里——他的第一本书的大部分是在这里写成的。
是的。现在你知道我长什么样了。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