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良微笑起来,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窃听器,说:“取出一部分,全部买进金砖,然后存放到海碧苑的办公室,哦,对了,密室的开关你知道在哪儿吗?”
尹东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反应过来了,然后吞吞吐吐地说:“稍等,我…我查一下。”于是,他拿出手机查询了一下今天的黄金牌价,说:“是1273美元每盎司。”
尹东笑着点点头:“知道。”然后想了想,又问:“那剩余的资金怎么办?”
尹东摇摇头,还是不说话。黎正良大声说:“你说啊,我是指纽约商品交易市场的国际金价,我需要知道今天的金价。”
黎正良说:“全部退回离岸账户。你马上算一算能够买进多少?”
黎正良笑了笑,递过计算器,说:“来,坐下来算一下,金条金价是多少?”
尹东说:“大概有好几吨,这么多黄金会,没有哪家银行有这么多黄金储备的。”
尹东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黎正良。
黎正良用笔敲了敲办公桌,说:“那……就少买一点实物黄金吧!剩下的都买成纸黄金,几页纸,随便放哪儿也方便,而且,正如你所说,纸黄金是不会引起挤兑的,免得外界怀疑。”
黎正良的脸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立刻换了一副口气,说:“阿东,现在风声很紧,把资金全部买进金条存起来,等风声过一阵再说。”
尹东站起身,说:“好的,我立刻去办。”
尹东看了看纸条,超黎正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黎正良说:“这件事就你我两人知道就行,不要告诉任何人了。”
黎正良接过窃听器,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用笔在纸上写道:“以后我们说话就写在纸上。”又把纸条递给尹东。
尹东回答道:“明白!”
其实窃听器早就跟鞋子一起丢掉了,幸亏当时尹东记下了频率。于是他按照黎正良的吩咐,从黑市上订购了一块微型窃听器,然后调整到固定频率,交给黎正良。
黎正良也站起身,说:“走,我们去一趟姜总家,回来的时候你再去银行。”说完他一把抓起窃听器塞进了衣袋里,两人走出了房间。
尹东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明白这个身材矮小的老板的脾气,也相信老板的智商,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江浩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那只手表,心里还想着李菲儿的下落,他随意地将窃听器的开关拨开,又关上,又拨开,又关上,再拨开……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江浩放下手表,看了看号码,是黎正良打来的,他接听了电话,话筒里传来黎正良的声音:“天佑,快点开门啦,我在你楼下……”
黎正良说,去看看检测器上残留的信号频率,然后按照这个频率复制一个窃听器给我。
江浩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黎正良会突然造访?以前可从来没有来过。好在自从任务失败被伏击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屋子里留下任何关于7月22日之前的信息,因为他知道,这间屋子随时都有可能会是对方造访地,他不会给别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黎正良从来没有来过,为什么这么晚了突然提出造访?而且还就在楼下了。他立刻站起身,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异样。他来不及多想,稳定了一下情绪,打开了门,迎进了黎正良和尹东。
尹东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立刻回答道:“还在!”
黎正良轻松地走进来,四处打量着江浩的房间,这是一间不大却略带小资情调的房间,黎正良笑着看着江浩:“天佑,你年薪少说也有两好几百万了,怎么还住这样的房子?对面就是半山别墅,怎么没去买一栋?”
黎正良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尹东立刻察觉到了,顿时感到一阵慌乱,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黎正良想了想,说:“检测器还在吗?”
江浩笑了笑,说:“我就一个人,住大房子太浪费了,这间房子住惯了,不想去换,良哥,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尹东说:“已经丢了。”
黎正良说:“你是标准能源公司的总裁,怎么能住这么小的地方?不会又等着我下次送你一套吧?”黎正良说完笑了起来。
黎正良说:“上次王卫送的那双安装了窃听器的鞋还在吗?”
江浩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怎么会?良哥你有所不知,在中国文化里,房子,尤其是睡觉的卧室,并不是越大越好。中国人讲究阴阳平衡,如果房间太大,不利于人的阳气聚集,也就是说,人要耗费过多的阳气去填充房屋,所以你看,即便是皇帝,寝宫也很小。”黎正良笑着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尹东走了进来,问:“老板,有事吗?”
两人说笑间,黎正良向身后伸出手,尹东递上笔和纸,黎正良嘴上说道:“证监会用了杀手锏啊!最近风声很紧,我把三分之二的资金退回了离岸账户,剩下的买了些实物黄金和纸黄金,等风声过一阵再继续行动。”纸上却写道一句话:“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放下了诱饵。”
黎正良摁了一下电话,说:“阿东,你来一下。”
江浩似乎不太明白黎正良的意思,看了看纸条,又不知所然地看着黎正良。
这两条措施打乱了黎正良的整个部署,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证监会动用了终极武器——行政手段,对证券市场进行了强烈干预。这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传递了最为清晰的信息,是告诉那些企图在证券市场兴风作浪的幕后庄家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黎正良把那颗硕大脑袋往老板椅后一仰,整个人就好像立刻陷进了真皮的包裹之中,他皱起了眉头,凝望着窗外。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整个树干也随着大风倒向了一边。久经沙场的他,不是不明白这两条消息背后所包含的信息,他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突然明白过来了,现在风很大,再大的树也抵抗不了这场大风暴,现在是躲一躲的时候了。黎正良比王逸精明的地方就在于此,他知道审时度势,能进能退,能屈能伸,他比王逸更具有韧性,就显得更强大。他敏锐地观察到现在的局势对自己非常不利,虽然自己身后财团势力强大,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但是此刻的对手也异常强大。他们不再像在泰国、新加坡那样一盘散沙,他们更团结,更精准。现在再采取强攻的方式已经不太现实了,或许现在正是迂回战术的好时机。等一等吧!他再次告诫自己。恰好,他想到了王卫,现在不正是处理他的时候了吗?
黎正良摸出那枚窃听器,说:“资金量很大,存银行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放股市肯定会被冻结,只好买纸黄金了,就这么几页纸和一些金砖,也方便存放。”然后又用笔写道:“你说过,我的钱就是最好的诱饵。”递给江浩,他瞟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黎正良是想用那五千万的金砖作诱饵,引诱王卫上钩,传递信息的工具就是那枚窃听器。
江浩也看到了这两条消息,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这是证监会在对黎正良实施“精确打击”。第一条规定,无论黎正良动用多少资金,即便获利,当日,甚至三日之内是无法转移资本运营所得的;第二条更绝了,即便是当日盈利,还要缴纳5%的交易费用。前一条是要告诉黎正良,你赚了钱先别急着走,后一条是告诉黎正良,即便三天过后,你要走还得留下买路钱。
黎正良说:“好了,没事我就走了,这几天你也小心点儿。”然后用笔写道:“明天,我们一起在海碧苑等王卫。”递给江浩,他接过纸条看了看,明白了黎正良的用意,他们要一起解决掉心腹大患。
这两天,从证监会高层传来了一阵好消息。自从上次荣世辉向媒体宣布找到了内鬼后,他并没有从黄宇口中得到想要的有效证据,证监会就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次,他们突然再次高调宣布了几条股市管理新规,其中包括单日交易量一千万以上的账户,三天内不能套现或转移资本运营所得;对单日盈利超过一千万的账户,按次收取5%的交易费用。大多数股民觉得这两条消息无关痛痒,因为很多人顶天也不过两三百万的资金,谁会动辄动用数千万到股市?可是像黎正良这样的庄家,其资金规模远超千万数量级,是大多数股民无法想象的,也正是这样的庄家在鲸吞着万千股民的钱。
此刻,窗对面的李菲儿家,卧室床头柜上的微型耳麦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李菲儿穿着运动服走进来,微弱的滋滋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拿起了耳麦放进耳洞里,却什么也没听见,她笑自己太思念江浩了,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让自己都感觉到可笑,她深信从耳麦里再也不会传出任何声音了。
晴朗的夜空,点点星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窗,宛如一片白霜般撒在卧室的地上。江浩渐渐睡去,窗户对面,李菲儿的卧室还亮着灯,她穿着健身服,光着脚丫,扶着墙在屋子里缓慢地走来走去,时而用缠在脖子间的毛巾擦着自己的汗,缓慢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黑夜。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那枚微型耳麦,自从她苏醒过后就摘了下来,日子一久,她甚至忘记了耳麦的存在,更不会想到在某一天,里面能发出一阵让她甚感惊讶的声音。
江浩送别了黎正良,却始终放心不下,他不能和黎正良在一起,他害怕王卫被逼到绝路上,会孤注一掷地说出自己收集到的那些证据,江浩告诉自己,必须赶在黎正良之前解决掉王卫,可是到时候自己又如何分身?
江浩躺在床上,怎么也闭不上眼睛,黎正良让他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这个世界,这个尊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世界。他并没有到害怕,只是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他感到孤立无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李菲儿,她曾经是他最亲密的搭档,直到她离开了自己,他才感觉到,和李菲儿之间并不仅仅是搭档,在三百多个日日日夜夜里,虽然谈不上相濡以沫,可是他早已将李菲儿当成了生活中、甚至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现在,自己面对的更为紧迫的事情不是如何去阻止黎正良,而是如何去找到王卫并除掉他。江浩一想到从王卫家里找到的那些资料就感到后怕,他害怕王卫再次和黎正良接触,他觉得自己比黎正良还需要找到王卫,他在离开黎正良办公室前说的那句话仅仅是一个目标而已,他实在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去找出王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黎正良的身上。因为对于王卫来说,黎正良远比自己更具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