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佩顿呢？”
“快坐下，泰迪。”亚力克诗向他招手。“雨彩刚刚讲到黑豹党冲进会场。”
“出去了一会儿。”
泰迪坐了下来，雨彩接着讲：“黑豹党就开始演讲，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你们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其中一人把进步劳工党称为‘反革命’，然后他开始骂妇女们是‘淫妇，’甚至开始威胁进步劳工党的党员们。”
“你们去哪儿啦？”雨彩问道。
“你在开玩笑吧！”
“哦……好啊。”
“事态严重了！”她瞥了一眼泰迪，接着看了达尔一眼。“黑豹党领袖开始说，他们是黑人，我们是白人，他们绝不会授权我们为他们发声！再说了，到处都是高大魁梧的武装警卫，”雨彩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那以后，形势不断升温，人们对黑豹党大吼大叫，并且相互大吼大叫，人人都不听别人说话。有人大声喊叫‘权力归于人民！’有人大叫‘向大男子主义开战！’还有人高喊‘胡志明和民主解放阵线一定会胜利！’”她看着凯西，“甚至有人大喊‘我们去看麦兹队6的比赛吧！’”
“我正在给他们说大会的情况。”雨彩说道。
凯西笑了起来，泰迪却没露出一丝儿笑容。
泰迪依次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不知怎么的，亚力克诗觉得他神色紧张），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
“简直升温到白热化程度了！突然，伯纳丁·多恩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佩顿也在其中），”雨彩环视了一圈，“她说，SDS（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全国大会到此结束，RYM（革命青年运动）即将退出SDS，成立一个新的组织，自称气象员7，——你们知道的，迪伦那句歌词——还说他们即将接管SDS芝加哥分部。其余那些参加工人运动的学生，将返回波士顿。”
“嘿，老兄，”凯西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不懂了。”凯西说道；然后转向达尔，“你呢，达尔？你往何处去？”
这时公寓门开了，泰迪走了进来。
“哪儿也不去。”达尔伸出双手，掌心向外。“领导人是新的，战略是新的，战术策略也是新的。我们创造了一个海德拉8，每一个头的目标都不相同，都要各行其是。不过，我的事儿结束了，我认识的许多人也都退出了。”
“呃，”雨彩语带讥讽，“后来黑豹党冲进了会场，驱散了进步劳工党。”
“佩顿可没有。”泰迪说道，“他还真的揽上了很多事。”
达尔耸了耸肩。
大家都看着泰迪（一丝儿红晕爬上了他的脖子）。
“你期待这种情况，对吗？”亚力克诗问达尔。
“真的！总有人会保持自己的信仰。”
雨彩从容不迫：“我想要参加。”她瞥了一眼达尔，“瞧，还有这么一个派别……进步劳工党5，成员主要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视革命为一场阶级的战争，想要蓝领劳动者们都参加。”
“呃，我猜，我们知道你会跟随哪个派别。”
“革青运，你知道的，革命青年运动4，”凯西说道（声音不大耐烦），“就是佩顿那一伙的。”
泰迪耸了耸肩。
亚力克诗起身走进厨房，达尔紧随其后。
“《隐秘的乡愁蓝调》。”
“这是真的吗，达尔？你真的不再参与这个运动了？”
“对呀。因此用了迪伦1的这一句词儿做结尾：‘无需气象员，也可知风向。’”
“大会期间我一直都在体育场，但我心里想的只有你和比利；凯西说你们去了医院。我真该去那儿的！”
“这不正是佩顿常常念叨的吗？”亚力克诗说道。
亚力克诗就说了在急诊室的遭遇：医生如何不会观察病人，如何要给比利抗生素、比利需要胸部的X-光检查却没能得到……她说着说着，不觉热泪盈眶。“我这才明白比利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医生。”她摇了摇头，“如果比利不见好转，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怎么，你还没听说呀？”雨彩显得很不相信；她蜷缩的身子在沙发上蠕动了一下。“你猜怎么着？大会通过了最初发表在SDS会刊《新左派》上那篇文章，署名为‘行动派’，号召大家直接采取行动。”
达尔双手成杯状捧起亚力克诗的脸蛋：“我们一定要帮助他得到救治。一起努力！”
“什么烟花？”凯西问道。
亚力克诗向他浅浅一笑。
“正是！嘿，想想这么一副场景吧：一张又一张桌子围绕着巨大的体育场，一群又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都是社会主义者啊，马克思主义者啊，甚至还有毛泽东主义者！一堆又一堆的传单、书籍还有其他宣传品；人人笑容满面、相互自我介绍，制定各种计划，畅谈革命理想。”雨彩一边说，一边咯咯咯地笑着。“我不禁想起了在马克斯韦尔大街撒传单的情景。然后大家要求会议发布命令，开始放烟花。”
1鲍勃·迪伦（1941—）：美国摇滚、民谣艺术家，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那个体育场？”
2马克·拉得（1947—）：美国政治组织者，反战活动家，反文化的偶像，以参与“地下气象员派”而闻名。
雨彩全身放松地躺在了沙发上。“呃，你还记得那儿有多大，对吗？”
3伯纳丁·多恩（1942—）：美国法学家、政治活动家，地下气象员派领导人，主张暴力推翻美国政府，组织实施了一系列暴力活动。
“什么情况啊？”
4革命青年运动：SDS（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的一个派别。
“不知道。”雨彩说道；她两眼放光，银灰色的头发在灯光下一动一闪。“你真应该去那儿的，亚力克诗！”
5进步劳工党：从美国共产党中分裂出来的一个派别，成立于1962年，总部位于纽约的布鲁克林，自称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反对修正主义。
“佩顿和泰迪呢？”亚力克诗问道。
6麦兹队（Mets）：美国纽约的两只棒球队之一，另一只是杨基队（Yankees）。
一直到了夜里她才见到凯西、雨彩和达尔；凯西是下班回家，雨彩和达尔则是从SDS的会场回来的。
7气象员：又称地下气象员派，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中分裂出来的一个激进派，其目标是创建秘密的革命政党，以暴力手段推翻美国政府。
亚力克诗醒来时，下午已经过半，夕阳斜照，从百叶窗的边缘偷偷地溜了进来。屋里只有她和比利。她叫醒了比利，然后匆匆忙忙地打了几个蛋做了蛋汤，坚持要比利喝下了一些并吃了药，接着倒头再次睡去。
8海德拉：希腊神话中的九头蛇，被斩掉一头，就会生出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