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冷笑起来,眼神戏谑,从怀里拿出一个雕花木盒,丢在桌子上,桌子本就油腻,木盒翻倒,传国玉玺从里面摔出来:“你是在保护这个东西?”
项龙城心中一沉,试探着插嘴道:“原来是两位前辈,项某失礼。今天驿馆里住了一个麻烦人物,大理寺丞要求项某保护他,所以项某希望两位换个地方比武,虽说唐突,但是前辈修为高深,不会计较的吧?”
项龙城吸一口气:“你进过大明宫?”
面摊老板道:“师叔,不过是一个扳指,何必呢?你老人家三十年的修为,已经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哐当一声,驿馆的大门打开,驿丞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他伺候那个俞天池,已经是一脑门子官司,此时听到门口有人乱嚷,就打算赶人。驿丞刚要发作,忽然看到桌上的传国玉玺,大吃一惊:“原来是个贼?快来人,抓贼啊!”
白胡子老头一脸阴冷:“老夫潜修三十年,与世隔绝,一心求得武艺的最高境界。我出关之后,听说你师傅把掌门的信物玉扳指传给了你,就来找你聊一聊。”
白胡子老头的胡须忽然飘荡起来,披肩的白发也随之鼓动着。
面摊老板讪笑几声,解下围裙:“师侄躲在这里卖面,已经五年了,没想到还是被师叔找到。师叔闭关多年,终于武功练成,师侄恭贺。”
项龙城喊道:“驿丞快逃!”
项龙城顺着老头的眼睛,看向面摊老板。
但是根本来不及,白胡子老头内力迸发,右手一抬,驿丞被一股强硬的力道震翻,整个身子摔出,重重地撞在墙上,将墙壁砸出一个凹痕。
白胡子老头一摆手,道:“我对你没兴趣,找的是他。”
面摊老板道:“师叔,对不会武功的人出手,有失体面吧?”
项龙城打算探探对方的底细,起身拱手道:“这位老前辈,天气有点凉啊,呵呵。”
白胡子老头大笑起来:“人命如草芥,杀了就杀了。我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打倒你,一件是把传国玉玺带回雁来国。老夫天下无敌,谁能抵挡我?”
面摊老板很明显的,也在忌惮老头,手脚麻利地切面煮面,盛在碗里,递过去。老头接过阳春面和筷子,低着脑袋把面吃光,连汤水也喝掉。
项龙城回头,冷冷道:“前辈到大明宫行窃,原来是投靠了外邦?”
老头用手指敲敲桌面:“一碗阳春面。”
白胡子老头道:“我和师侄聊天,没有你说话的份。”
项龙城一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披肩白发,满脸白须的老头坐在身后,抬起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项龙城立刻一股不祥的预感,此人能够不被他察觉,就出现在这里,武功一定极高,下意识为俞天池捏一把汗。
项龙城站在白胡子老头面前:“前辈杀人偷玉玺,项某虽然打不过你,但是也要向你挑战。”
忽然,一声咳嗽传来。
白胡子老头大笑起来:“老夫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那么,今天我给你长点见识。”须发鼓荡之间,右手内力迸发,一掌拍出。
“好,我也惹不起你,明天我自带酒水,自带牛肉。”
项龙城用全身内力汇于掌心,双掌平推,和那股力道迎面撞上。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震,眼前一黑,身子被摔在一丈开外,一口黑血吐出,昏死过去。
“项侠客,你也太难伺候了吧?盐少了你挑理,盐多了你又挑理,我这买卖没法干了。”
面摊老板摇头叹息:“师叔,这个姓项的侠客,也做过不少好事,死了太可惜了。”
“放多了!你刚才差点把我齁死。”
白胡子老头满脸不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和我一个潜修三十年的老头,有何关系?我一生追求武学最高境界,只要武学登峰造极,其他与我无关。雁来国皇帝告诉我,只要把玉玺拿回去,他就送给我雁来国世代收藏的最高武学秘籍。”
“这一次,我放了好多盐,放了足足一勺。”
面摊老板怅然道:“雁来国的皇帝,真是处心积虑。既然师叔要我死,师侄就和你拼一拼。”
“尸体!你故意恶心我,害我倒胃口——对了,上次在你这里吃面,我对你说盐放少了,如今怎么更难吃了?”
两人四掌挥出,轰的一声,面摊附近两丈方圆的地面全都爆裂起来。
卖面的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秃子,圆脸小鼻子细眉毛,袖子挽在肘部,腰间一个白布围裙,打扮与市井中人并无二致,笑笑说道:“项侠客,酒肉有什么好?酒色财气,这四样是世间的万恶之源。至于肉,那明明是牲口的尸体。”
第二天,早朝。
项龙城打个哈欠,心想今夜无眠了。要不是老朋友的交情,自己才不会管这闲事。他觉得无聊,就和面摊老板打趣:“黄老板,你这个小摊子,不卖酒也不卖肉,只卖阳春面,你岂不是要穷死?”
皇帝李隆基将传国玺被盗一事,在朝堂上公布。与此同时,驿馆的店小二进宫,通报了两件事——驿丞被杀,俞天池失踪。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盗玉玺的凶手能在大明宫进出自如,必然武艺绝顶。俞天池不见踪迹,很可能也已经遭遇不测。
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传来,已是子时。
司空虎道:“店小二,本官昨夜要求项龙城保护驿馆,难道他也出了事?”
这条小巷虽然不起眼,但是这里却坐落着一个供王公贵族栖身的驿馆。上次四王进京,就是住在这个驿馆里面。如今这里的贵客,就是那个进献玉玺的俞天池。项龙城坐在巷口的一个小摊上,桌上是一碗阳春面。每天晚上,他习惯早睡,但是今天不同,因为要在这里暗中守护。
店小二擦汗道:“小人在后厨,只听到轰的一声,就像打雷一样,然后整条街就炸裂了一半,驿馆的窗户也全碎了。小人一时害怕,躲在屋子的墙角没敢出来。等到没了声音,外面只剩下驿丞的尸体,项侠客根本不见踪迹!”
南城的一条小巷。
司空虎追问道:“事发之时,驿馆外面还有什么人?”
这道影子,速度极快,就连巡视的宫廷侍卫都对其毫无察觉。
店小二道:“只有一个卖面的老头。”
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皇帝李隆基冷笑起来:“大理寺丞就不要包庇项龙城了。事发之时,只有他才能杀人越货,何况还是一个靠不住的江湖客。难道你们相信,行凶的会是一个面摊老板么?来呀,给朕发出布告,全城缉拿项龙城,见到立斩,不留活口!”
李隆基回头,来到桌前,捧起传国玉玺。蓝田玉的温润光泽,晶莹剔透,但是又带着几许沧桑。他嘴角上翘,将玉玺放回雕花木盒,转身离开。
司空虎心头一沉。
皇帝李隆基站在御花园的一座楼阁上,负手迎风而立,俯瞰着往来巡视的宫廷侍卫和太监宫女。他在想,这传国玉玺,自己上次见到,还是一个年轻人,如今已是暮年。先皇睿宗、太平公主、姚崇、宋璟,已经是恍如云烟。
现在能救项龙城的,只有司空虎。他要想洗刷好朋友的罪名,就要破解玉玺被盗一案。但是,项龙城如今去了哪里呢?那个失踪的俞天池,又去了哪里呢?
大明宫的夜色,透出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