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船侧突然传来一声刮蹭的声音。
“本官可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哪会这般愚昧……”陈佐尧瞥了她一眼道。
码头水域通常情况下是静流，而且船只往来，水中必然不能有所阻碍，暗礁之类的东西便更不可能存在了。
“陈大官人，你该不会也信了这水中有鬼吧？”
那么，刮蹭到船边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柳音离看着他的表情，没由来的脊背发凉。
两人的心弦同时绷紧，喊船夫停船。
陈佐尧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竹筏会随水漂动，可昨夜我们看到的燃火点，并不是移动的。还有，昨夜我们看到的焰势并没有那么汹涌，也不见带着火光的碎屑随风飞起。那种火焰幽幽地燃着，带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柳音离转身到船尾处，扶在船舷边上看了看，然后将手探入水中，拔出了一截竹节。
“放在竹筏上呢？”柳音离说，“我记得当时是几个灯笼突然浮了起来，烧着了落下来引燃了火焰，没准就是落在竹筏上的。等干草燃尽，再将竹筏拖走。”
竹竿？可竹竿若是在水里，不应该是横浮着的么？
“干草？”陈佐尧思量，“可浸了水的干草，是燃不起来的。”
柳音离感到疑惑，同时再用力拉扯时，也感觉到了手中异常沉重。
“那火焰铺得很广，就像浮在水上的干草被点燃了一样。”柳音离回忆道。
这不是一根竹竿该有的分量，下方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坠着。
“河水没有味道，水域中无鱼虾死亡迹象，说明昨夜的鬼火的确不是大量的磷与硫磺燃烧所致。”
她摇晃了两下，感觉下方是个体型略微浑圆的一个物体。
船在水面上缓慢转悠，陈佐尧伸手撩了一把水。
竹竿上自然不会生长出这种东西，因此一定是被人绑上去的。
等小舟靠近那片水域时，二人才发现，那片水域离岸不远，岸上草木丰茂。
她小心翼翼地动着手腕，生怕用力过度，将其断开。
事发时因处在夜色当中，所以视野模糊，几人当时只见了那诡异燃起的火焰，却并没有观察到周边之景。
动了两下之后，竹竿露出的长度又多了一些。柳音离欣喜，看来河水的浮力帮上了一些忙，由此可见下方的那物并不是实心的。
船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漕船，按照陈佐尧指示的方向，将船划了过去。
此刻那物已经离开水底，柳音离便保持力道，慢慢将其向外拉出。
水上还有漕船往来，携带起粼粼水波。
陈佐尧见她拉出了一支竹竿，惊讶地上前帮忙。
“好。”陈佐尧拱了拱手，叫船夫行船。
竹竿越拉越长，等下方那物彻底露出水面时，竹竿已经被拉出了丈余长。
柳音离先行上船，随后陈佐尧也踏了上来。而两人转身时，吕茂却对二人摆手笑道，“老夫年岁已高，不太方便随你二人前往，只能在此等候了。”
连在竹竿下方的，如柳音离所料，果然是个浑圆空心的物体。
不多时，一艘小舟缓缓挪了过来。船夫停桨，将舟身扶稳。
那是一只硕大的窄口坛子，里面似乎还有一些液体，估计是灌进去的水。
“来人啊，给陈大官人备船！”吕茂抬手召唤手下官差。
“闪开些。”柳音离让陈佐尧退开，环抱住坛身，而后发力将那整只坛子从水中抱了出来，放在船上。
“那焰火燃于河中，不会无端燃起，其中必定有所借助，我觉得应该去将水中环境探查一番。”陈佐尧说。
船体下沉几寸，船身骤然一晃，船头的船夫险些跌下河去。
“找小舟做甚？”吕茂疑问。
柳音离抱坛子的过程看得陈佐尧目瞪口呆，要知道寻常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抱如此大的一只坛子，也不见得如此轻松。
“码头附近，可有小舟可供使用？”
“古有霸王扛鼎，今有奇女子力抱巨坛，柳姑娘真是天生神力啊！”陈佐尧不禁咂舌。
不过他并未借题发挥，而是把话题转回到探查昨夜鬼火一事上。
“这不是天生神力，此乃后天修炼的武艺。”柳音离握了握拳头，忽然明白过来，“哎，你的意思，是想说我糙，不像个女人么？”
按说漕粮与货物转运，并不在他管辖之内，他暗中干预，表面却说是防患未然，在陈佐尧看来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本官口中可并未出此言论，莫要诬陷我。”陈佐尧辩驳道。
昨夜劳作的漕工和监差，此刻应该还在歇息，很明显吕茂方才是在给另一批人私下安排着什么事情。
柳音离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那只大肚窄口的坛子。
立在一旁的陈佐尧听着柳音离对吕茂的调侃，视线越过二人，望向码头搬运货物的漕工，又望了望昨夜起火的那片水域。
坛身足有一抱粗细，坛子上竖着一支丈长的竹竿。
但吕茂似乎并未听出她话里讽刺之意，微微颔首应和，“应该的，应该的。”
“此物是作何用处的？”陈佐尧惊疑地问。
“原来如此，您的为官之道，着实令人钦佩啊！”柳音离笑着抱了抱拳，笑容中别有深意。
“这便是划到船底板的东西。”柳音离仰头看去，“只是很难让人想清楚，水中怎么会有这么一件东西。陈大官人，你自称见多识广，来仔细辨认一下吧。”
“当然信的过，柳神捕莫要多心。”吕茂赶忙圆话，“堤岸与码头位置不同，所见之景也不一样，因此我才多问一句。顺便提醒他们，附近有歹人出没，对于漕运的货物，务必要看管周到。也不知道那伙人是何居心，万一和朝廷过不去，趁乱放火烧了漕运货仓，得不偿失啊，所以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好。”
“柳姑娘这是存心打趣我吧，我若知晓，方才何须问你呢？”
“我二人便是旁观者，难道吕公信不过么？”柳音离在他的话里听出了搪塞之意。
柳音离笑了笑道，“那就带回去，慢慢研究。”
吕茂笑了笑，回答道，“昨夜码头上也有人目睹了河面鬼火燃烧，我便过来问问。”
船夫重新握紧了船桨，划船送二人返回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