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抚可随我一同前往检阅。”裴无命说。
“不打没把握的仗，这很好。”陈佐尧看着裴无命说，“但朝廷下令必须尽快救出高丽使臣，安抚邻邦。我们要提前整顿军备，严阵以待。”
听其意思，应该是一切都已整顿完毕。
裴无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陈佐尧拍手，“即可动身。”
“原来你这狗头将军还喜欢偷窥。”柳音离说。
“还请稍等片刻。”裴无命打断道。
“对啊，我喝多了酒便喜欢跑去辽营那边躲在暗处看热闹。他们的轮流值守规制，以及将领的脾气秉性，我都一清二楚。”裴无命说，“至于我带人偷酒那次，是提前探好了辽军会有大批兵士调离。而营中守卫空缺，辎重无人看守。不然你们以为我深入敌营又全身而退，凭的仅是侥幸么？”
“为何？”陈佐尧问。
“我突然很好奇，你潜入辽营偷酒还能全身而退，也是因为对敌将的了解么？”柳音离托腮问道。
裴无命展了展身上穿着随意的衣衫，“您说的对，将要有副统将该有的样子，以竖威严。所以，末将要回营帐换身衣服。”
裴无命咧嘴一笑，“这也是和镖局商量的，人我出，钱归他们。那些兵卒身经百战，也不是摆设，既能护航，又能帮他们赚钱，他们当然乐得同意。而我需要的，只有对方情报。两军敌对，必须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等那批探子们返回，便是白衣千军出动之时。”
陈佐尧打量了一眼裴无命，扬了扬手，“速去速回。”
陈佐尧听着他的话，瞬间明白，“你把他们混在了镖师行当里？”
“得令！”裴无命转身出帐。
“但舶货与陆上走镖可不一样，一艘海舶，至少需要十几个镖师，价格高昂不说，镖师人数极少。虽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不过与路上走镖至少大多时候都平安无事，可海上基本船舶下海，十艘有七八艘都能与海上盗寇打个照面。既然碰上了，鲜有不敌对的。除非盗寇们对这一艘船没兴趣，否则每一次走镖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裴无命说，“我之所以认为时机不成熟，是因为我放出去的另一批探子还没有返回。”
片刻后，帐帘掀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身上一袭戎装，威风凛凛的身影。
“这的确是个谋利的买卖。”柳音离说。
陈佐尧等人都惊讶到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裴无命，认真起来也是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架势的。
“只是推测。”裴无命说，“为了避免船货被劫，民间镖局特意培养出了一批‘航海镖师’。”
“陈安抚请！”裴无命手握佩刀柄，另一只手姿势英武地展向一侧。
“你的意思是说，有规模有组织的盗寇？”陈佐尧惊诧。
陈佐尧赞许地点了点头，先行一步。
“我从探子传回的消息中得知，这些盗寇十分混杂。一部分是趁乱打劫，所用船型几乎为民间的渔船，究其根本，可能是一些沿海地区游手好闲的渔民子弟。而另一部分盗寇所用的却是千料的大型海舶，虽然分布的海域不同，但据称他们均身着黑袍，背后纹绣着红色曼陀罗。我猜，既然敢明目张胆地阻挠大宋海运，背后一定有所依仗。”
“营中千余兵士都是从江南各处调来的水性不错的精兵，其中善于射箭者三百，善于近战者二百。末将已据其所长，将千名兵士均分开，分为十支队伍，各由一百夫长统领。目前已经演武三日，行军规整。”裴无命边走边说，一个将军该有的模样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为何说时机未到？”陈佐尧疑惑，“既然已经掌握了盗寇的动向，即刻出兵重创他们的势力，即便不能重创，也能震慑到他们，减少海上航运的损失。”
柳音离在一旁对陈佐尧挑眉示意，陈佐尧不禁暗笑那百斤酒对裴无命来说的确有用。
“不，时机未到。”裴无命摇头。
而从他的汇报中也能听出，裴无命虽然口口声声喊着不想待在这里，但实际却把一个将领该做的部署做的井然有序。
“如果可以确定方位，便可以立即出兵了。”柳音离在一旁说。
见陈佐尧、裴无命、王辎重一行人远远走过来，练兵的教头突然伸手叫停，整军列队。
“没错，但他们似乎不止是一伙人，各地海域均有盗寇出现的消息。行无定踪，但我圈定的这片区域是盗寇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大的地方。”裴无命说。
裴无命与王辎重引见陈佐尧之后，千名白衣将士齐齐参见。
“盗匪们总不能只在一个地方打劫，久而久之，有过教训的商船也会绕路而行。”陈佐尧看着图纸说。
身为定海安抚使，陈佐尧头顶了一个大宋王朝从未有过的官职，统领着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新官上任，在出师之前鼓舞士气的话是不可或缺的。
裴无命整个人正经了起来，认真地指着图上的标记对陈佐尧说，“您来之前，我已经找人探过了，这些地方盗匪比较猖獗，据经常行船的商人们讲，如果在这片海域经过，十有八九会被盗匪盯上。但盗匪们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有些势力庞大的商人，会带着几十号家丁出海，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盗匪们也会避让。通过从一些商号口中盘问，明州以东一百里，明广交界……这些海域，是盗匪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陈佐尧读过许多书，肚子里颇有墨水。
在那张图上，个别航线上被圈圈点点地画了一些标记。
他慷慨陈词，旁征博引地指明，旧时以山河为疆，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海上贸易的开通昭示着海域也是王土中不可轻视的一部分，护卫贸易畅通的重要性及功绩丝毫不逊于戍守西北。另外，救出高丽使臣，方可于海上扬大宋之威。这说明，明州定海水师乃是御派之军，王者之师。
那是一张航海图，上面绘着通往高丽、大食、天竺、三佛齐、日本等地的通商航线。
一席话说完，士气激昂，呐喊喧天。
他轻咳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挪到陈佐尧身边，然后将那卷图纸徐徐展开。
裴无命和王辎重站在一旁，相视一眼，暗暗对着陈佐尧的背影竖大拇指。
一想到那百斤美酒，裴无命眼中黯淡的神色便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熠熠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