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陈佐尧抬眼望了一下。
柳音离带着一队人手穿过人群,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支银质的酒壶,走路有些打晃。
此人虽长相俊朗,但眉眼纤长,带着几分邪气。
“柳神捕回来了!”
“泰和商号,莫留笑,见过大官人。”说着,他抬了一下酒壶示意。
众人扭头看去后,纷纷退向两边,让开一条路来。
陈佐尧眉头微皱,面色阴沉下来。
“喂,你晃晃悠悠的,可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人群后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
他朝着柳音离招了招手,似有话要说。
“泰和商号?”陈佐尧眸子一亮。
柳音离见状,快步上前。
周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附在陈佐尧的耳边说,“市舶司核验清点,确定货物未见损毁,其中未有夹杂违禁之物后,商号也会派人前来查看。”
“哎,这人怎么回事?”他凑近她耳边小声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连摇头。
“泰和商号的少东家。”柳音离说,“商号的管事说,关于那些舶来商货,全都是由少东家亲自出面处理操办,因此我便去酒楼把他找过来了,没成想是个酒懵子。”
“酉时末刻卸货,那么入库清点的时间最早也得是戌时三刻,尸体的确是在此时被发现的。”陈佐尧摸着下颌,“那么幕后黑手作案的时间便是,申时到酉时末这一段。这一时间段内,谁在船上?”
“这可怎么审?”陈佐尧眉头皱的发紧。
“哎!”
“酒后吐真言啊!”柳音离对他挑了挑眉,“做过亏心事的人最怕的便是两件事,说酒话和说梦话。因为,胡话里面都藏着三分真呐!”
“下次注意。”
陈佐尧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提着酒壶的莫留笑,“听闻你是泰和商号的少东家,那么昨日运来的那批香料和象牙制品,可是你亲自查验的?”
“舶干大人,当时人手不够啊!所以,晚了些。”把头回答。
“你凭什么觉得一个纨绔子弟会管这种事情?”莫留笑的反问令陈佐尧微怔。
一旁的周珩皱了皱眉,“为什么拖那么久?”
陈佐尧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盯着他。
“回大官人,呃……一直等到酉时末刻才开始卸。”掌管脚夫们的把头挠着头说。
“没错,我昨日的确到过海港码头查验了那批舶来货。”莫留笑收敛了姿态,站正身姿过,朝陈佐尧微微一笑。
“脚夫们几时卸的货?”陈佐尧翻动着手中的簿子,也不看他。
“就知道你没喝多。”陈佐尧眸子深邃,“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申时到酉时这一时段间,你到了海港查看舶来的商货。那么在这期间,你是否独自在船上?”
“小人在!”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走上前来。
“并不是,当时周舶干也在。”莫留笑说道。
“把头!”陈佐尧朝着人群喊了一声。
陈佐尧扭头看了一眼周珩,他点了点头,“我的确与他在船上同待了片刻,因为那时船上无人看管,我便陪他一起登船,让他查验清点了一下货品,随后便下船了。我没想到,货居然拖到那么晚才卸掉,偏不凑巧地在这过程中出了事。”
“申时。”负责核验的官吏说。
“离开海舶之后,你又去了哪里?”陈佐尧又问。
“舶来货品是几时核验清点完毕的?”陈佐尧继续问。
“以这个时令,酉时天色便已经暗了,我当然要回家吃饭了。”莫留笑回答,“大官人叫我来,就是想打探一下我的行踪么?涉嫌草菅人命,这个说辞是怎么回事?”
“回大官人,入库之时,箱中货品杂乱。但清点过后,没有缺失。”掌管市舶库的监门官回答。
陈佐尧拿起手中的验尸簿子,“昨夜戌时在市舶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正是装在泰和商号的货箱中。”
“那批舶来货入库时,除了那箱埋着尸体的湿土,其他箱子里是否见到异常?”陈佐尧问。
“所以你们觉得会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莫留笑质问,“以我莫家富甲一方的权财,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时间不如到醉贤集喝喝酒,摸摸莺莺燕燕的小手……何故惹那一身骚呢?”
人群中,一个官吏挤上前来,对着陈佐尧拱了拱手,“卑职在。”
“可那个时间段,只有你一个人登船了,人是在船上死的。”柳音离笃定地说。
陈佐尧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市舶库监门官。”
“周舶干也在啊!你难不成要说事情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么?”莫留笑冷哼一声。
“回大官人,卑职核验时,货品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每一箱的货品都十分整齐。”小吏回答,“否则一定会登记在册的。”
“这……”周珩神色尴尬。
陈佐尧思量后,点了点负责核验舶来货的官吏,“我问你,你当时核验货物的时候,货品可有缺失或者挪动的痕迹?”
“所以说,犯案者必定早就谋划好了,他能找到这么个空档作案,必定是提前知晓船内空无一人。”莫留笑虽然喝了酒,但心思却缜密的骇人,“还有,死掉的那个人,为何登船?谁叫他登的船?如果他是自杀栽赃呢?嫉妒我莫留笑身家背景的,可大有人在呢!”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众人都说根本没有见过有农户登船。
莫留笑的一番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都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在周珩的帮助下,他将市舶司内掌管舶来货核验的官吏和当日搬卸货物的脚夫全部召集到一起进行盘问。
陈佐尧紧盯着他那张看起玩世不恭的脸,但事实上他那双纤长的眼睛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清。这种心思缜密却又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威胁感和压迫感。
陈佐尧坐在石桌前,审视着身前的一众人等。
即便陈佐尧身居高位,他站在堂下,也不例外。
市舶司衙内,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