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音离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码头漕工，各分团伙，但也有少部分是不入伙的。我方才便从两个不受揽头管理的漕工那里探听到了一些猫腻。据他们所说，近日总有人在码头散播谣言，称天下即将大乱。并且在昨日还有人私下里找过他们，开出高价想拉他们入伙，但被婉拒。”
“想。”陈佐尧旋即恢复正色，“柳姑娘请讲，本官不打断便是。”
“来码头做苦力，无非是为了生计，赚些养家糊口的银钱。既然对方以高价相邀，他们为何不同意？”陈佐尧疑问。
柳音离凤眸一斜，“莫非陈大人不想听重点了？”
“这也正是我的疑问。”柳音离继续说道，“而那二人的回答是，找他们的人要他们做的，并不是在码头扛粮袋，而是想让他们夜里随行往河畔运一重物。他二人觉得，夜黑风高，往荒野运送东西，并非善差事，便拒绝了。”
“本官也是这样想的。”陈佐尧附和道。
“莫非正是那刻有忤逆之言的石碑？”陈佐尧眉头皱紧。
“当然不止。”柳音离摇头，“这种消息若是还要花银两来买，那我这脑袋岂不是进了水？”
“有此嫌疑，但不敢妄加定论。我再追问细情时，那二人就不愿再向下说了，可能是怕无故招惹事端。”柳音离道，“但在我离开前，他们提醒了我一句：听那开高价者的口音，似乎来自外乡，并非本地人士。”
“就这？”陈佐尧不屑一顾。
“外乡人士？”陈佐尧闻言不禁托腮，陷入沉思。
“我方才在那些漕工之中问出了一些门道，他们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在这里务工，实则各分团伙。”柳音离说。
既是外乡之人，不辞劳苦跑到这泗州城难道只是为了无端造谣生事？
陈佐尧见她神色得意，便轻声笑笑说，“愿洗耳恭听。”
不，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最后回来的是柳音离，她一脸神秘地扫视了一遍几人，掂着手里的碎银子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我欺。我只用了不到二两银子，就买到了一则重要的内情。”
他要么是因为那万两白银而来；要么，就是这泗州城中，还有陈佐尧等人尚未察觉到的风起云涌。
其后是小侍从青时，他带回来的好消息是：他打探到了那独特的四轮舟并非第一次出现，修船的老工匠曾经就制作过四轮舟，帮助码头运载重物。
若是那人所做所为，真与白银失踪有关，陈佐尧就不得不将其从暗中揪出来。
最先回来的是左蒙，他神情沮丧，看样子是碰了一鼻子灰，什么也没问道。
哪怕是掘地三尺，亦或大海捞针。
一个多时辰以后，分开去探听消息的三人陆续返回。
“陈大官人在思量何事？”柳音离打断他的思绪。
由不同揽头带领的漕工之间各行其道，虽然码头忙碌，彼此间发生口角争执也都是常有的事情，但通常情况下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没事。”
码头活计众多，但哪家商号信誉优，价格高，对于这些外出赚钱养家的汉子来说尤为重要。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运而生出小团伙的带头人——揽头。
“关于白银失踪之事，你可有头绪？”柳音离又问。
在漕工们歇息喝水的时候，陈佐尧发现一些细节，譬如这些漕工都是三五成群，以团伙为组织的。
“没有。”陈佐尧摇头。
柳音离江湖阅历较深，出门之前，她特意随身携带了许多碎银两。码头的漕工搬运货物，大多以件计酬，但他们都不是钢筋铁骨，也需要歇息。盯准这个空档搭话，并给予一定好处，他们是很乐意把自己所闻所见讲出来的。
柳音离叹息一声，“那回了吧，在这耗着，依然不会有头绪。我们要查是白银去向，吕大人的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办吧！若此事真与白银失踪有关联，我们再插手也不迟。”
陈佐尧不善言语，便在码头逛来逛去，察言观色。
“只怕是你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陈佐尧沉声道。
到了码头之后，几人各自分散开来。
一行人的消息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返回驿馆。
这一次，陈佐尧把小侍从青时也带上了。他生的一副伶牙俐齿，别的不行，探听消息可是一把好手。
这时，一边的码头上，忽然起了争执。
陈佐尧等人回驿馆简单进食过后，前往码头。
吵闹的声音很大，陈佐尧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吕茂命人以青草做遮掩，将那块石碑与四轮小舟，运回了州府衙门。
停靠的那一艘，应该是准备南下的漕船，正在填装货物。而发生争执的，是几名扛运货物的漕工。因为不小心发生摩擦，产生了口角。
离开青溪谷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不巧的是，漕船货物恰好有两个漕工团伙装运，此时矛盾一出，两面顿时形成了针锋相对的局势。
鱼龙混杂之地，必然存在藏污纳垢的现象。于是他决定去碰碰运气，哪怕找不到造谣生事的那伙人，能够探听到一丝一缕和丢失白银有关的消息，也是极好的。
码头上的纠纷，自有码头上的官差来处理，陈佐尧只是来查案的，这个闲事他不想多管。
可陈佐尧依然觉得，水运码头是个值得一探究竟的地方。
然而不等有人出面，那两伙人已经撇下东西，动手打了起来。
想要从这么多的漕工中找出那一伙人当然并非易事，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谁，长相如何。
官差很快赶到，举刀将两伙人喝退。
卸货、仓储，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来完成。因此，“漕工”，也便成为了这水运码头上人数最为庞大的群体。
陈佐尧本想就此离开，对此事置之不理。可是就在此时，他却发现在那被碰倒的粗麻袋子里，有除谷物之外的异物洒漏出来。
泗州乃漕运要塞，从南向北的各路漕船，基本都要在此转运。
他一惊，快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