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那梁家寨的梁公子?”坐席间一位扎黑布头巾,外罩背褡的老者眯着眼睛审视陈佐尧,“几年未见,小子居然长这么大了,你可还认得我?”
陈佐尧的目光在周边众人的身上扫了一遍,而后拘谨地作了一揖,寻了个角落里的地方坐下。
陈佐尧被突然这么一问,有些发懵。都说人老奸,马老猾,越是年岁长的便越不好对付。
“贤侄,快坐!”龚维摆手招待。
这个时候他若是贸然开口,一旦说错了话,必定当众露出马脚。
在山野间看见这副阵仗,陈佐尧不禁有些手脚无措。
这里这么多人,他手里只有两只蛊,起不了任何作用。
殿中仿照皇族规制设宴,两侧置桌案,赴宴者席地而坐,桌上摆满美酒佳肴。龚维则身居上座,俨然一副一方霸主的姿态。
于是,出于自保,他只好装傻充愣,朝着老人颔首憨笑。
陈佐尧仰头看了看那块匾额,在侍从的引领下,不紧不慢地步入殿中。
“这小子……”老者皱眉。
不管龚维是否愿意承认,但这的确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了。
“花老有所不知啊,我这侄儿今年一直在家中苦读书卷,人有些待闷了,见不得外事。您也多年未见到他了,小辈的心思不在我们身上,忘记了正常。”龚维连忙打圆场。
整片建筑间,有一座最为高大阔气的殿宇,门前挂一竖立的匾额,上书“广聚贤德”四个大字。
“花老,花九娘……”陈佐尧喃喃着。
身为一方“土皇帝”,龚维设宴的地方自然在宫殿之中。
他的声音很小,却依然被身边的大胡子汉子听见了。
寨中没有所谓的聚义厅,有的倒是亭台殿宇。
“没错,花老,的确是九娘的亲爹!老爷子老来得女,生了一个美似天仙的媚妮子,但凡是男人啊,看一眼,都忘不掉。看来,这小子也没有忘记嘛!”大胡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笑道。
陈佐尧也不言语,跟着他前往赴宴之所。
老者一听此言,眉头顿时舒展,端起了酒盏,“年轻人的想法,的确与我等不同。”
门外的侍从急忙引路,“公子,您这边请。”
陈佐尧挠了挠头,尴尬一笑。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蒙混过了关。
说着,他掏出书卷,持在手中,而后推门而出。
他瞥了一眼身边正彷若无人地啃鸡腿的蓄着大胡子壮汉,把书卷放在一边,自顾自地动起筷子来。
“哦!”陈佐尧愣愣地应了一声,而后把东西揣进怀里,朝柳音离使了个眼色,“走了。”
如此一来,他便融入了这酒宴之中,众人对他的注意力也随之减弱。
“梁公子,就等您了。”
“龚寨主,你说要向众人引见你的妙计谋士,带我等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可是他人呢,为何迟迟不露面?难不成,比那卧龙诸葛还难请?”
门外,龚维派过来的人过来催陈佐尧赴宴。
“方才来人禀报,说路上遇到些小事,应该马上便会回来了吧!”龚维笑道。
陈佐尧笑了笑,“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音才刚落,殿外忽传来高声通报。
“那你多加小心!”柳音离盯着他说。
“禀寨主,乔先生回来了!”
“那边人多眼杂,你女扮男装,很容易被一些奸猾的人识别出来。暂且留在这边,或者找机会四处转转,找一找其他的出入口。”
“说了多少次了,寨主这名字俗气,以后要叫龚天王。”一个悠然的声音随即飘过来,肩披墨色长袍的男子走上大殿,对着正座上的龚维施了一礼,“让龚天王久等了。”
“那就连解药也给你。”柳音离掏出另一个小瓶子来,“真的不需要我保护你么?”
“不久不久,听闻先生路上遇到些事情,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便好。”龚维举酒,“快请入座。”
“都给我,我防身用。”陈佐尧伸手,“龚维设宴,我得以梁文卿的身份赴宴。中途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我也好以此物自保。”
“不急。”男子尖瘦的面颊掠过一抹诡谲的笑意,他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把人带上来。”
“在客栈时,差不多都用了,瓶子里只剩下两只小的。”柳音离掏出瓶子来检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几个身形健硕的武士,将两名猎户模样的人五花大绑地押上殿来。
“蛊虫还有吗?”陈佐尧问。
“乔先生为何抓这山中的猎户?”龚维不解。
“那个小盒子里,只能装下一瓶蛊虫和一瓶解药,另外还有一张字条,写的是这蛊虫的功用和解药的用法用量。”柳音离说。
“猎户?”乔承厚纤长的眉眼微挑,极具威慑力,“我的人在路上遇到他们鬼鬼祟祟地跟踪,便将他们抓住了,随后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密函和信物。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猎户,而是洪州府衙派来监视你这山寨情况的密谍。此处虽然与外地相隔,但近期大量动作,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想发展势力,这些眼睛,必须除掉才行。”
“但愿如此。”陈佐尧点头,“对了,苗姑只给你那一种噬魂蛊吗?”
“居然有这等事?”龚维惊诧。
“这个你放心,练蛊的手艺,有高低之分。苗姑的解药能解开花九娘的蛊,但鲜有人能解开苗姑的蛊毒。”柳音离说,“除非,厨子能找到苗姑本人,并讨来解药。可是,他怎会知道我从哪里弄来的蛊呢?”
“所以龚天王近来行事可要小心了,以防朝廷的人混进来。”乔承厚冷笑道,视线从众人的身上扫过。
“很难保证寨中没有其他的练蛊高手,一旦蛊毒完全解开,他们自然不会再与我们为伍,到时候必定反打一耙,戳穿我们的身份。”陈佐尧说。
看到陈佐尧的时候,他的目光顿了一下。陈佐尧也不闪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直到盯得乔承厚皱眉,他依然在吃吃地看着。
“没有。”柳音离摇了摇头,“你在担心他们会出卖我们?”
乔承厚的移开视线,低声碎念了一句话,“哼,原来是个呆子!”
“此时也只好如此了,自己挖下的坑,我不跳谁跳……”陈佐尧喃喃道,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厨子和镖师与我们在门前分散之后,来到这里寻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