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自己经心苦营掌握的那笔巨额款项,早就安安静静存放在国外某家银行的秘密账号上,只需凭他的指纹和密码,转瞬间就能凭借护照变成太平洋一个岛国富有的公民。
戚荣光很清醒地意识到一点,只要自己还活在世上,或者说任老不能判断他已经死亡,妻子和儿子必定会受到精心照顾,正如任老答应的,儿子可以圆梦寐以求的法兰西之梦,否则即使流落街头也无人问津。
喔,还有最心爱的情人薇薇,如果少了她,生活多没意思。
避祸、出逃,这些都是戚荣光早已盘算于心的计划,每个步骤、每个环节都经过反复研究和推敲,基本做到万无一失,根本不需要任老帮忙,说实在的,此时最危险的反而是任老。他知道这个犯罪团伙处理无用之人的手法,尽管未必对自己这样,但不可不防。
薇薇分配到局信息中心第一天起他就迷上了她。后来他为她买了别墅、汽车,还有一条名贵的哈巴狗。薇薇怀孕后很快辞职回家,专心致志抚养他的第二个儿子,还有躺在他怀里撒娇。每当她噘着嘴假装生气的时候,老天,他的心快要溶化了,将她紧紧搂在双臂间,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松。
“好。”戚荣光挂断电话后冷冷一笑,将手机扔到旁边河水里。
关于在国外的生活,两人早有美好的憧憬:夕阳西下时,两人躺在海滩边,懒洋洋喝着冰饮,眺望天边的晚霞,儿子则和狗儿远远地跑过来,满头大汗,亲热地依偎在两人中间……
任老回答得很干脆:“没问题,我让小贾下个月就着手办,你尽管放心静养,时机成熟后再联系。”
因此戚荣光的真正计划是,先在郊区农舍里躲几天,然后趁夜回城到薇薇家会合,两人开车到两百公里外的海港。他早利用种种权力将那边打点得服服帖帖,出境不费吹灰之力。
“这次我出来的很仓猝,家里的事没来得及安排,请任老委托信得过的人,找到我妻子,最好能在经济上保证她平安度过下半辈子,还有我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想到法国留学,不知能不能……”
最让戚荣光得意的是这个秘密被隐藏得很好,局里自上而下无人知晓,因为薇薇从上班到辞职不过一年多时间,即使是她身边的同事,也没来得及了解更多,她便像一阵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好,其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戚荣光想着美好前景,顿时心旷神怡,躺在散发着清香的芦苇荡里拈须自得。
任老暂时没有杀人灭口之意,戚荣光微微宽心,这才吐露半截实话:“谢谢任老,我在郊区有处地产,那边是三市交界处,也是三不管地段,先在那儿躲两个月再说。”
任老放下电话,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行不行,如果你有安全的藏身之处,先躲起来避过风头,过一阵子我安排线路让你出国,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地点,干脆到我这边来,偌大的省城藏个人还不容易?”
旁边的小贾看出端倪,小心翼翼地问:“任老,姓戚的漫天要价?”
“我已在出逃途中,但落脚地点还没想好。” 戚荣光故意留了个尾巴。
任老坐在椅上,直直望着墙上的山水画,过了会儿道:“要价是假,试探我们是否动了杀机是真。毕竟是老江湖啊。”
任老想了会儿:“你打算怎么办?”
小贾恶狠狠道:“只要我们想杀的人,没一个逃得掉。”
“任老,我的身份暴露了,”戚荣光开宗明义道,“两个杀手和我一起露过面,我无法解释他们为何杀了刑警队的小吴,更说不清他们与林诚之间的追杀行为。”
“不要盲目自大,我们不就拿林诚没办法吗?”任老道,“我的原则是,不低估每个对手,不打无准备之仗……刚才我在电话中说的话都记住了吧?要保证他妻子和儿子的学习生活,多花点儿钱没什么,可以赚回来。我们得讲信用,答应的事就要遵守诺言。”
因此当得知两名杀手被林诚缠在西华区,大批干警都将整个地区严密封锁时,戚荣光知道大势已去,立即夹着公文包离开办公室,在路上和任老进行了一次长谈。
“任老,如果他不指望我们协助出逃,就抓不住他的踪迹,意味着我们只好眼睁睁听任他出国逍遥……”
多年的公安生涯使他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所不能的人,即使是任老。
任老沉吟良久:“让他出去也没什么,他这种人掂得清分量,不可能胡言乱语,当然看别人的脸色日子肯定不好过,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意外,最安全的策略是把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中……”
这次林诚孤身一人将胥市搅得天翻地覆,戚荣光又意外又恐惧。意外的是不知任老为何惹上这个大麻烦,连任老重金聘请的职业杀手都降伏不住,而且顺竿子而下直捣仇浩的大本营——飞鱼岛,需知岛上除了囤积着任老旗下的大宗走私物品,还是J省最大的赌博中心,戚荣光在里面也有股份的。恐惧的是他担心最终控制不住局面,所有在黑暗中进行的交易都被曝光于公众面前,那将是灭顶之灾。
小贾观言察色,道:“我布置些人手到胥市找找?”
除了走私、分运货物需要公安、刑警提供必要的保护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公安局里最容易被腐蚀的人员,而这一切,又是他心甘情愿的。
“还轮得到你动手?胥市公安局早就撒开大网了,不过程仁灿勇猛有余,机变不足,最后又是无功而返……唉,我们还是别插手为好,你打电话给章天宏,施加些压力,让他催促仇浩发动黑道力量,全力搜索,看戚荣光跑到哪儿去了。”
当戚荣光躺在自己的密室里愉悦地数着存单、计算着个人总资产时,隐隐有些明白任老为何尽力拉拢自己。
“好,我这就去办。”
由于任老有意识的配合,戚荣光连续破获了几起走私案,受到上级部门嘉奖,一年后,他被提为大队长,后来又升为副局长。
“还有,林诚……”提到这个伤脑筋的人物任老仿佛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气,“为什么没有关于他的行踪报告?他从西华区围捕中逃逸后,好像凭空消失了,这让我很不舒服。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每当他失踪再重新露面时,总要搅出大事。”
是的,的确难以想象,戚荣光做梦都没想到在胥市,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存在这样一个既隐秘又庞大的走私线路,其手法、组织、渠道严密得令人悚然,若非亲身参与其中,恐怕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小贾搔搔头:“我也纳闷呢,驷城、胥市各路眼线都处于一级戒备,愣没发现他的影子,我想他会不会受了重伤躲起来疗养?”
任老含蓄地说:“你难以想象。”
任老摇摇头:“你还没吃透这个人,飞鱼岛那晚他肯定受伤不浅,没几天就活蹦乱跳和杀手交手,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意志和韧劲儿远在我们估计之上啊,老实说,我认为林诚是我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戚荣光想了一夜,第二天回电话给任老:“其他还有什么好处?”
小贾不服气地说:“因为他躲在暗处而已,如果一对一交手,我自信不会输给他。”
“只有跟我干,才能有前途,否则你就在这个位置上退休。”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关键时候由明转暗,让我们反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任老的手下第一次找上门时,他才是刑警大队副队长,出于本能的戒心和对事业和忠诚,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后来任老亲自打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小贾想了会儿:“要不,我到胥市去一趟?”
狡兔三窟,未雨绸缪,与形形色色犯罪分子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戚荣光自然明白及早留后路的重要性,在他看来,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包括妻子和儿子,只有钱,这个万能的主才是真正的朋友。
任老叹了口气:“过去看看也好,把章天宏和仇浩那帮乌合之众好好整合一下……知道你对林诚有些不服,此行要千万小心,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将来还要挑更重的担子,我不希望你出意外。”
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到这儿来。
小贾流露出一丝感动:“谢谢任老关心,我会很注意的。”
没人。
任老闭上眼:“记住,不可恋战。制不伏林诚顶多损失两个市的地盘,少了你犹如断我左膀右臂。”
戚荣光拨开厚密的芦苇,从细小的缝隙间向外张望了片刻。
小贾带着自信的笑容:“是,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