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伟茫然地点点头。章桐则皱眉‘哼’了一声。
“别费劲了，我查过对方，他联系了我的邮箱，但是对方的I P 地址是经过多重伪装的，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包括在邮件中植入木马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查出来他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说着，王勇转身看着李晓伟，话里有话地说道，“对了，李医生，看在这个善良美丽的姐姐的面子上，让我告诉你一些你应该感兴趣的事情吧。至少为了你自己好。不用谢！”
王勇继续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人通常不喜欢匿名的雇主，尤其是出手大方的匿名雇主，我们就是刺探别人秘密的人，所以呢，自然也就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就算像我这样一贫如洗的私人侦探也是如此，我们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却还是有一定的职业操守的。于是呢，他第一次打来电话，我就试图追踪，但是结果显示，对方所使用的是网络虚拟电话，而I P ，想都别想，三十块钱就能在网上买到的黑客虚拟软件，即使追下去，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雇你的人到底是谁？”章桐问。
“我还是不明白人家雇佣你调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我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李晓伟一头雾水。
“所以我就只能跟踪你咯，再加上我的客户还指明了要你的即时相片，重赏之下，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你跑了。”王勇无奈地双手一摊，“你以为我跟着你四处跑容易么？盯梢是最他妈折磨人的活儿了。”
王勇嘿嘿一笑：“你已经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李医生，按照那个匿名雇主的原话——接下来，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好好想想吧，李医生，你究竟得罪过谁？我看你还很年轻，难道说是你家里人？所以呢，给你一句忠告，好好想想清楚，不要真的等到事情发生了，再来懊悔。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太迟了。”
听了这话，章桐吃惊地回头看着李晓伟。李晓伟却耸耸肩，显得毫不在意：“很正常啊，个人习惯嘛。我业余生活都是打球或者跟同事打牌聊天，哪有时间在那上面浪费感情。 ”
说着，王勇伸手拍了拍李晓伟的肩膀，然后冲着章桐点点头，转身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街道拐角。
王勇一把拿过了李晓伟手中的工作证，重新又塞回了自己的裤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呢，上网络调查你的讯息就可以了，现在毕竟是信息社会，社交媒体上一查，你干什么吃什么在哪里一天去过什么地方无一遗漏。可是这招偏偏对你不管用，因为你这个奇葩根本就不使用这些社交媒体。”
章桐刚想叫住王勇再问个究竟，转念一琢磨，叫住了也没用，人家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真正的症结就在李晓伟自己的身上。
“那你到底调查我什么？”李晓伟问。
“你没事吧？”章桐看着迷惑不解的李晓伟，关切地问道。
“抓小三的事儿我才不干呢，没几个钱赚的。”说着，王勇赶紧换了一副嘴脸，转身冲着章桐打哈哈：“警察姐姐，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咱也得混饭吃，你说对不对？”
“我？我没事。”李晓伟抬头看了看天，“走吧，章医生，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章桐双手抱着肩膀，皱眉看着王勇没有说话。
“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我？”李晓伟一脸的惊讶，“我有什么好调查的？我又不偷人家的老婆。”
李晓伟一愣，点点头，一路上便没再言语。
王勇顺势挣脱了李晓伟的双手，他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清清嗓子，这才理直气壮地说道：“没错，就是有人雇了我调查你！”说着，他伸手一指李晓伟。
章桐深知有些心结，只有李晓伟自己去打开才可以，别人是没有办法帮他的。
“‘私人侦探’盯着我干什么？”李晓伟翻看着王勇的工作证，又皱眉上下打量他，没好气地嘀咕。
因为每个人的过去只属于他自己。不只是李晓伟，章桐自己也是如此。
对于这个，章桐可是见多了，她双眉一挑，神情满是不屑：“不稀奇，说白了就是私人侦探，‘调查员’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合法的身份罢了。”
4.
“调查员？”李晓伟没弄明白。
冰冷，刺骨的冰冷，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就像一块石头一样。
“我的证件就在裤兜里，你拿下，我可以证明我说的话。”灰衣男子不断地向章桐投来求助的目光，“姐姐，我真的是好人！我叫王勇，我是个调查员。”
到处都是水。
“胡说八道，‘工作’？‘工作’就是成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搞盯梢？谁相信你说的话啊！再说了，你老是盯着我干什么？”李晓伟恼怒地说道，“知道什么叫做‘个人隐私’吗？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狭小的后备箱里，空间越来越少。随着海浪的涌动，散发着腥味的海水也在执着而又缓慢地涌进后备箱。
“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灰衣男子开始不断地说好话，双手连连作揖，“我也是为了工作混口饭吃。”
虽然知道自己会游泳，但是出于本能的恐惧，章桐还是拼命挣扎敲打了起来。
“谁是你姐！”章桐瞪了他一眼，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把李晓伟搞得差点神经错乱的罪魁祸首了。
“救命啊……救命啊……救……”
灰衣男子脸色大变，连忙讨饶：“别，姐姐，别报警，我没有恶意。”
一阵颠簸，最后一股海水在塞满后备箱的同时也涌进了她的喉咙……
“好吧，我打电话给西园里派出所。他们离这里最近，三五分钟的时间里应该就能赶到，把这家伙丢派出所了，估计就会说实话了……”说着，章桐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章桐惊醒了。
还好周围没多少路人，匆匆经过的无非就是看上一眼就走开了。
她爬下床，艰难地呼吸着，双手微微颤抖。光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湿乎乎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挪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脚。
“就是他，就是他一直跟着我，有好多天了，跟鬼一样地跟着我！”李晓伟气呼呼地直嚷嚷，“别以为你小子换了一件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
客厅的挂钟传来了单调的滴答声，整个小居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这就是一个人住的好处，母亲去了福利中心的养老院，而丹尼因为拉肚子，已经在宠物医院住了一个月。兽医说这是先天性的原因，丹尼的肠道比别的拉布拉多犬少了一大截。这可是个不太好的消息，意味着丹尼的生命或许也就只有它同类的一半。
“我……我不是小偷……警察同志，他冤枉我！”
还好章桐并不在乎死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丹尼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就老是做恶梦。
灰衣男子顿时不吱声了，安静了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却还是表现出一脸的无辜。
或者说是自己的记忆在作怪吧。
“他是小偷么？”章桐好奇地问道，同时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在对方面前晃了下，“你省省吧，我就是警察。”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了屋内的地板上，章桐光着双脚，无声无息地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
“你放手，想干嘛？我报警了啊！……”灰衣男子嘴里啰里啰嗦地抱怨个不停，同时不停地挣扎着，左顾右盼，找机会试图脱身。
夜幕下的城市安静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没有灯光，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影子。
“你给我站住！往哪儿跑！”一声怒吼，李晓伟双手死死地抓住一个灰衣男子的后脖颈子，因为对方身形相对瘦小许多，所以在占足了优势的李晓伟的控制之下，他根本就动弹不了。
安静地能够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章桐刚想开口，突然，让她吃惊的一幕出现了，眼前的李晓伟脸色一变，同时晃动上身，以极快的速度向章桐身后冲了过去，就像一只捕食的猎鹰。
她顺手从椅背上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然后依着飘窗台坐了下来。过了好久，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才终于停了下来。
听了这话，李晓伟不由得哭笑不得：“我说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吧，我没疯。我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和建议，你是警局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客厅的挂钟突然敲响了，凌晨三点，章桐从回忆中猛地惊醒了过来。一阵寒意瞬间爬满全身，她不由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搂紧了外套的扣子。
章桐皱眉看着李晓伟，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疑神疑鬼的，我看你是不是该考虑改行了？不是我吓唬你，我看你也是挺敬业的，而据我所知，但凡是敬业的心理医生一旦太投入的话，离自己精神上出问题也就不远了。”
但是她不打算回到床上去，因为生怕睡着了，噩梦就又会开始了。
李晓伟连忙摇头：“不不不，目前还没这么严重，我还没收到威胁，就是感觉被人跟踪。就像刚才，我在甜品店等你的时候，有个男的就站在街对角一直看着我，可是我一试图接近他，他就在人群中消失了。”
蜷缩在飘窗的垫子上，章桐抬起头，远处，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她随手拧亮了飘窗台上的阅读灯，手中重新拿起那看了一半的父亲的工作笔记本，编号为7 ，小小的，封皮是黄色牛皮纸做的，本子不是很厚实，但是却因为写满了钢笔字而变得沉甸甸的。记忆中，章桐不知道自己已经看过多少遍这些笔记本了，每一条理论每一个案例甚至于每一次心情的阐述都已经稔熟于胸，但是尽管如此，每当半夜醒来感觉害怕的时候，她却会下意识地重新又拿起它们，无论哪一本，手指触摸着略显粗糙的纸张无声地阅读直到天明。
章桐想了想，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在通报上看到云山市发生过一起类似的医生被害案，不过死者是一个妇产科医生，但是根据死者家属的回忆，死者生前就曾经长时间被病人家属跟踪过，还收到过各种各样的威胁。”
章桐知道，这些笔记本是父亲和自己之间仅存的唯一联系了。
“再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总是疑神疑鬼的感觉，我就知道到哪里出了问题。”李晓伟沮丧地低下了头，用脚不停地踢着地面，“但是又没有人会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就只能找你了，章医生。”
“……天又下雪了，今天做完了三个尸检，很累，腰都直不起来，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工作越来越繁重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都会坚持下去，为了自己所爱的职业和我最爱的女儿，我高兴，人的一辈子不就是图的这些么……”
“我就打电话了呗，你也知道作为医生的好处，尤其是和警方有过合作的医生，我就偏偏认识我们辖区派出所的教导员，所以我立刻打去电话问起这件事，十多分钟后，他就给我回电了，说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调查我，我也没有牵涉进任何刑事案件或者民事案件中去。也就是说，理论上我根本就没有犯法，你说派出所没事干调查我干什么？”李晓伟一脸的无辜。
一滴泪珠无声而又缓慢地滚落了脸颊。
“接着呢？”章桐皱眉，李晓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他确确实实是真的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