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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可能。”

“对,你这样是正常的。因为尽管我的放射性碳测试表明第二个生物实际上非常古老——我的意思是几万年的历史——我和安迪搜集到的种种物理证据都表明,它和葬在一起的老人是同一时间死亡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的朋友,就是这样的。”德兰尼说出这个事实以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前面是路口了,”雨水倾泻在挡风玻璃上,他也只能透过雨柱之间的空隙看看方向。“我们是不是该转弯了?”

“你把我弄晕了。”

“是,”卢卡斯说,他能记得这条路一是凭经验,二就是他曾经在军事基地受过的基本训练。“在蒙茅斯路上左转。”

“不,因为如果是这种情况,骨头会石化的,但这些骨头并没有。”

“你是不是有点想你的部队生涯了?”德兰尼关心道。

“你的意思是,”卢卡斯说,“那个老人是和一块化石葬在一起的?”

“没什么,那可算不上什么好时光。上天作证,我从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

德兰尼抬起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另一只手把控着方向盘。“我想不出更好的表达,只能说那个生物的骨头比那要再久远一些,久远很多。正因如此,安迪没办法准确地鉴别出它们,我也没办法得出可信的数据。”

“更别说是为了一卷胶卷回来的,对吧?”德兰尼绕过了一根折断的树杈,接着向路口的左边拐去,那里挂了一个标志,上面写着“美国军事基地,迪克斯堡。无授权者,闲杂人员不得入内。”

“好吧。”卢卡斯说完后,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猜我们算不上无授权的闲杂人员吧,”德兰尼眯起眼睛看向雨中,“我可不想被坦克炮轰。”

“对,很高兴你能听得这么认真。但是碳14非常稀有而且结构极其不稳定,它会逐渐衰退为氮14,而且半衰期为5730年。因此,我检测的首要条件就是看所能探测的碳有多少,但我目前的技术最早也只能探测到40000年前。再早一些的,我就无能为力了,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没有多少碳14能够被探测了。”

“麦克米伦说让我们在大门那里等着,取胶卷盒。”

“你之前跟我说过。”

“大门离这多远?”

“嗯。你知道的,碳12和碳13原子结构很精密而且稳定,每个地方都有它们,每个有机体中都包含了它们。”

“直走大约一英里吧。”

“洗耳恭听。”

尽管才是下午稍晚时分,天就已经黑了,路灯也打开了,照亮了道路两侧缠着铁丝网的高高的防风栅栏。又出现了另一个指示牌,上面写了一条警告:“平民勿跨越此线,违禁品禁入,无授权车辆需接受搜查与扣押。”

“是另一具骨头,就是那个更小一些的生物的遗骨。”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有兴趣听一节化学课吗,很快的。”

“我们没带违禁品吧?”德兰尼问。

“什么?”

“没带,除非一包香烟也算。”

“是啊,不过有一件事情很棘手。”

武装哨兵披着雨衣,带着头盔,站在高高的哨塔上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聚光灯突然亮了,照向他们的车,车子内部立刻沐在一片灼眼的白色强光下。大概每隔一百英里就会驶过一条减速带,最后车子慢得就像在爬行,卢卡斯不由得担心如果他们猛地撞上其中一条减速带,也许这整辆车都会散架。

“听起来你进展很大啊。”

这座堡垒在1917年就建成了,首先看到的便是它那红色的砖墙。大门口的保卫处亮着灯,一队全副武装、涂着黄白条纹的军人在道路中央列队。当车停下时,一个穿戴了雨具的年轻士兵走出队列。德兰尼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把车窗摇了下来。

“那很容易,那根木头和尸骨是同一个年代的。是当地的西卡摩木,顺便说一句,这种树木一般长在埃及的沙漠边缘。铁质的手柄也是一样的,大概是公元三四世纪中东的冶金技术。”

“这里是禁区,”士兵弯下腰,用手电筒照向车内,“请报上您的单位。”

“那根木杖呢?”卢卡斯问。西蒙说过她父亲认为那些特别的东西存在着超自然的力量。希特勒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你可以探测一下吗?”

“我是帕特里克•德兰尼,后面的乘客是卢卡斯•安森。”

车辆突然驶至一段打滑的路段,德兰尼踩住刹车以免滑向别的车道,这时卢卡斯不得不抓住车内的门把来保持平衡。幸好,来向并没有车辆通行。他们行经的是一片乡村,路边除了积满水的田野,就是休耕的农田。有些乌鸦立在飘摇的篱笆上,有些则冒险地在他们车前盘旋着。

靠近开着的车窗,卢卡斯补充道:“哥伦比亚特区战略情报局的麦克米伦上校命令我们来这里取一份包裹。”

埃及的圣安东尼,卢卡斯想道——正是他所说的那个人。剩下的问题就是身体上的那些伤害是寻常伤疤,还是像西蒙和她父亲说的那样,出自魔鬼之手呢。卢卡斯自己并不是很相信魔鬼的这套说辞。

“请出示身份证件。”

“你可以告诉他——”德兰尼刚刚开口,车子就熄火了。“该死的!”重新发动以后,他又继续说道,“告诉他我已经进行过三项独立的同位素测试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那具尸体应该是五六千年前的了。而且,他死的时候已经很老了,还很虚弱,这一点安迪•勃兰特也已经从人类学角度证明过了。不管这个人是谁,他这一生应该过得挺艰难的。”

德兰尼不得不抬起屁股从后兜里掏出钱包,再将驾驶证递给他。卢卡斯也递了过去——这一举动又加重了他手臂的刺痛感——士兵拿着证件回到了保卫处。德兰尼慌忙摇上车窗,但雨势太猛烈,他的裤腿已经湿透了。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回复他?”

“我是为了战争津贴卷进这个项目的。”他说。

“哈哈,是他的说话风格。”他说道,小心地绕开了路面上一处水坑。

“可是你从来没有参过军。”

“他的原话是‘德兰尼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如果我在这里的工作对战争来说意义更大,我为什么要冒险冲进枪林弹雨中呢?”

“打听?”

当那个士兵回来时,德兰尼很不情愿地再次摇下车窗。士兵将证件递给他们以后说:“他来了。”

“不过,上校还打听了你的进展。”

“谁来了?”德兰尼问道。

如果他们是炮灰的话,那么沃利•格雷格这样无辜的局外人又算什么呢?卢卡斯昨晚在一身冷汗中惊醒,在梦中格雷格拿着一个特别的弯刀砍向他,他尖叫着。格雷格的脑袋像一个烂了的南瓜,从他的嘴里,不,应该说那是一条扭曲的裂缝,透过他破碎、发黑的牙齿中间,喊出那句阿拉伯诅咒:“下贱人种该死!”卡普托太太不得不用钥匙打开门,将他从噩梦中叫醒。尽管他一再地道歉,但第二天早晨他还是看见小艾米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南边的天空电闪雷鸣,闪电就像碎裂的玻璃般不断闪现,轰隆隆的雷声,让整个车的底盘也震颤了一下。卢卡斯透过雾蒙蒙的窗子望向外面,天空呈现一种令人生厌的灰色,甚至还有些发绿,就好似他们的车正在季风中穿行。手臂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他在车里每动一下都会这样。

“电影局的人。”

“炮灰,”德兰尼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们了,炮灰。”

车窗又摇了上去,但透过挡风玻璃,卢卡斯能看见一个士兵走出了堡垒,因为狂风暴雨的原因,他不得不低着头走路。他一只手臂下面夹了一个像足球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则一直在护住自己的雨披帽。

“就这些。”

当他走近的时候,德兰尼摇下车窗,他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车内的两个乘客。

“就这些?”

“这个影片是你们拍的吗?”

“他只是在听说爱因斯坦教授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

“不是,但我们在旁边。”德兰尼回答道。

“知道你的手臂被那疯子割伤以后,他有没有至少给你颁个紫心勋章什么的?”

“那是谁拍的?”

“你去跟麦克米伦说去。”

“怎么了吗?”德兰尼问,他浑身都湿透了。

“但你现在不是在军队里,你不需要听从指令啊。”

“他是第一次用贝尔和霍威尔公司的摄影机吗?”

卢卡斯耸了耸肩。“我只知道是命令。拿到胶卷后看一遍,如果发现更多信息尽快递交报告。”

“是的,”卢卡斯接道,“但其实是‘她’,而不是‘他’。”

“你觉不觉得事情这么紧急,可能和昨天体育馆发生的事有关?”

“这大概就解释得通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胶片已经洗出来了。”

“解释什么?”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再那样送回来呢?”

士兵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盯着手中密封的塑料袋,似乎在没有作出一些警告前不太情愿交给他们。“原件寄到华盛顿去了,你知道吧?”

“是啊,”卢卡斯回答,“我刚到莫色尔大街,他们就来了。”

“嗯。”卢卡斯答。

“我还是不懂这件事为什么非今天做不可,”德兰尼抱怨着,“取走胶卷的是军队派来的情报员,不是吗?”

“不过原件也没比这个好到哪儿去,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车轮涉过几英尺深的泥潭,暴雨倾注在车子破旧的引擎盖和车顶上。新泽西的秋天总是电闪雷鸣的,而卢卡斯唯一希望的就是德兰尼的这辆破车可以支撑他们从迪克斯堡打个来回——四十英里的路程——不要中途坏掉。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还是有些担忧的。

也许这正是麦克米伦这么急切想要他们看一遍的原因吧。“为什么?胶卷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那是另一码事了,”德兰尼笑着说,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刷极力而艰难地舞动着与瓢泼的暴雨做着抗争。“我1939年的时候就想换掉它们了。”

突然一阵风刮掉了士兵的雨衣帽——他看上去不过十九岁的样子——但他就任由它去了。他的头发黏在了脸颊上,雨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看吧,”他说着将包裹递给了德兰尼,德兰尼立刻将它抛到了卢卡斯的膝盖上。“但这不能怪我,这里的实验室已经是一流的了。”

凡是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的。“只要雨刮刷能用,”卢卡斯说道,“我觉得就没事。”

德兰尼和卢卡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士兵的敬礼中他们摇上了车窗,倒车,调头。“听起来我们的朋友西蒙可能与拍摄无缘了呢。”他说完便加速离开了。

“这离合器有点难踩。”德兰尼歉意地说道,这时信号灯亮了,这辆老旧的福特车颠簸着穿过了十字路口。

胶卷会有什么问题呢?车子驶过第一个减速带时卢卡斯心里想着。瞥了一眼后视镜,他看见那个年轻的士兵依旧站在那里,戴着雨披帽,雨披在风雨中飘动着,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