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仪死后的第二天,重案组开始审讯丁明,由江一明、吴江和吕莹莹一起审讯,严格按照应有的程序进行。
拉走叶雅仪的尸体之后,他们把909号别墅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这栋曾经让人艳羡别墅里竟然发生如此惨剧,一下变得凄凉无比,不得不令人感叹。
“丁明,说说你和叶雅仪谋杀丁辉的过程吧。”江一明看着被锁在审讯椅上的丁明说。
江一明打电话给收尸员,叫他只需一个人开车来,他们会叶雅仪的尸体悄悄弄上车,拉到法医中心解剖,同时,需要把叶雅仪的遗书交给文检员鉴定,看是不是叶雅仪的字迹。
“江队,我从昨天到现在就一句话:没有看到叶雅仪,我绝不会说一句有关案子的话。”他昨天上午就被抓进来之后,吴江和小克就对他讯问过,他就说要看到叶雅仪,才会开口。
江一明把大门关上,不让任何人泄漏叶雅仪自杀的消息,因为他担心丁明知道真相后,过度悲伤,抗拒坦白,造成不的麻烦。同时,也尊重叶雅仪的遗言,叶雅仪天生不是犯罪狂,而是被逼出来的。
“你是犯罪嫌疑人,没有权力提出要求,只有我们有要求你坦白的权力。”他已经从昨天的从容镇定,变成现在的焦虑忧伤,但绝不是恐惧,难道他在担心叶雅仪的生死吗?
为什么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呢?还不是有无数邪恶的人从中作梗吗?如果丁辉能顾兄弟情谊,成全丁明和叶雅仪的美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要杜绝罪恶和邪念,谈何容易?
“所以,你别想我说一句有关案子的话!”他硬生生地回答。
几滴晶莹眼泪从江一明的眼眶渗出,思绪穿越时空飞到他和李妍在鸳鸯溪度过的美好时光……如今叶雅仪也像李妍一样玉山倾倒,香魂飘散,化作一缕轻烟,飞向无边的黑暗……
“你不说法官也会判你严刑,甚至极刑,因为我们在莱山找到了无人机,上面有你的指纹和DNA,还有残留在喷雾器里四乙基铅……不,还有你没有想到的东西,机场的雷达拍下了你起飞无人机的画面,这一切已经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即使你请来世上最优秀的律师,都无法推翻这些铁证。”
看到这里,江一明突然想起李妍曾经说过的话:假如我像那只鸯鸟一样死了,我希望你把我葬在有塔的山下,傍水的溪边,在飘着细雨的日子里,你手里拿着我最爱的君子兰,脚步轻轻穿过花木葱郁的小径,把花放在我的坟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能感觉到你的到来……
“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要是怕死,就不干这事了。”
——2017年11月12日下午13点于家中 叶雅仪。”
“也许你这一辈子都看不见叶雅仪了,因为她已经畏罪潜逃,她所做的一切都非常周密,只是你被她利用了,还蒙在鼓里,我们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将她抓捕归案。”
我是一个罪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能和丁辉强颜欢笑地相处下去,不去向丁明诉苦,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渴望爱情,这有错吗?我不敢向你们奢求什么,只求你们不要告诉丁明我自杀了,拜托了,江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非生离死别!
“那我就等了她归案的那一天再说。”丁明
我是懂得一点法律知识的人,没有铁的证据,你们是不给丁明戴上手铐的。他被你们带走,迟早是要被判死刑。如果他死了,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多情的鸳鸯一样,只要死了其中一只,另一只必会殉情,我就是那只鸯鸟,殉情是我向世间告别的最美方式。
“恐怕不到半年时间,你就会被执行死刑,所以,你不要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你们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自杀,让我告诉你们吧,让你们不留遗憾。我日夜担心丁明被你们抓走,于是,我临时在他家对面租了一间房,今天早上,我看见你们把丁明押走,我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心彻底绝望。
丁明听完之后,“哼”地一声别过头去,再也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们轮流来审讯丁明,但是,他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长久地沉默着,大家始终拿没办法。
“江队,我让你们失望了,因为你们没有活捉我,许多东西就随我埋葬在泥土里吧,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大白于天下,中国还有不少枉死的人,比如呼格吉勒图。
江一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怕他体力不支,心脏猝死,于是,把他押上车,送到河东看守所去,等他哪天想说再审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会使他改变想法,当然,即使零口供,一样可以起诉他,因为现在的法官轻口供重证据。
“江队,你看——”周挺拿走茶几上的一A4纸,上面写着一封遗书,字迹端正、娟秀、优美,像叶雅仪一样漂亮。
江一明打电话给看守所的所长李玉山,叫他们来接丁明,叫周挺和小克一起配合押运,这种活几乎他俩的专利,因为他俩的擒拿和散打技术都是市局一流的,从来没有犯人从他俩的手中逃脱过,非常值得信赖。
“她应该是服用四乙基铅死的,和丁辉的样子差不多。”吕莹莹接着说。
11月15日傍晚5点半,看守所的囚车驶进了市局大院,停在门口。司机小柳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对江一明说可以把人押上车了。于是,江一明去审讯室,叫小克和周挺把丁明押到车上去。
“怎么会这样?我们还没有审问她就自杀了?”嫌疑人自杀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因为她一死,很多东西就无法证实,难道她是为了保全丁明而自杀的?江一明忽然想起叶雅仪说过:“我相信有一天,你们能看到我们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为殉情。”
丁明的双手铐着手铐,双脚戴着脚镣,走出审讯室。他抬头仰望天空,看天色已晚,长长叹一口气:“天快黑了,我也该走了。”也许在感叹来日不多吧。
吕莹莹上前摸她的颈动脉,已经没有脉搏,她又撑开叶雅仪的眼睛,看见她的眼睑发红,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江队,叶雅仪已经死了,应该是中毒死亡。”
小克把囚车的后门打开,示意丁明上车,他点点头,慢慢走上车子,靠着车厢壁坐下,小克和周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押送犯人时,他俩都带上手枪,上好子弹,以防歹徒劫囚车。当年送张子强上刑场,出动了上好上千个武警和警察,路过的街上五十米一个警察把守。
大家飞快跑进去,只见叶雅仪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安详地闭着眼睛,静静地仰躺在沙发上,嘴角里挂着白沫,右手垂到地上,左手上拿着她和丁明的结婚照,紧紧地放在胸口……
车门被小克关上,从里面锁住,所以非常安全。这时,丁明忽然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弄得一车厢臭气熏天。小克看他一眼,似乎叫他忍一忍,但是,他不在意,反正快要死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当窗帘和玻璃间隔将近5厘米时,吕莹莹看见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她叫江一明过来看,他看了一下里面的人,立即感到情况不妙,看见院子的菜地上有一把锄头,拿起来就往大门的锁砸去,发出了几声巨响,一下被他砸开了。
去河东看守所要经过解放大桥,这座桥不长,不到100米,当囚车行到桥头时,丁明突然蹲下,双手紧紧地按着肚子,大声叫起来:“两位警官,我肚子痛,马上要拉肚子,让我上厕所好吗?我求求你了,我有慢性结肠炎,这下发作……”
吕莹莹发现窗帘紧贴在玻璃窗上,心生一计,用手轻轻拍着玻璃窗,因此,窗帘和玻璃发生碰撞,窗帘在力的作用下,向里面弹去,随后又弹到玻璃上,在不断地循环中,窗帘离开玻璃的空间就越来越大。
“你给我忍一忍,快到看守所了。”小克狠狠地盯他一眼。
难道她把手机扔在家里逃跑了?因为她知道带着手机逃跑会被追踪到,所以把手机扔在家里?江一明在别墅周围走一圈,发现每个窗门的窗帘都被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不行啊,我忍不住了,要不,我就拉在车上吧……”说罢,他站起来,伸手去脱裤子,但是被小克阻止了,准备让他下车上厕所。
江一明掏出手机,拨打叶雅仪的电话,结果客厅里传来叶雅仪的手机铃声,那是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钢琴曲《罗密欧和朱丽叶》,这是叶雅仪刚刚使用的铃声,以前她的手机铃声是老式电话声。
小克打开车门,和周挺一起护送他去厕所。解放桥头西边有一座公厕,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期,几乎一半的老市民都知道这个厕所。2000年这座厕所被装修过,成为一座干净漂亮的厕所,男厕所里有50个蹲位,按照1到50编号。
他们来到叶雅仪别墅,小院的门开着,院子里的花草刚刚被浇过水,可见主人应该在家里。他们走到别墅大门前,吕莹莹按响门铃,但是按了许久,没有人来开门,他们一愣:难道叶雅仪潜逃了吗?
厕所里没什么人,丁明直接走向5号门,因为5号门半掩着。丁明要求小克把他手上的手铐解开,方便他脱裤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警察是要答应的,小克照章办事,掏出钥匙把手铐解开,让他进去。
江一明叫小克和吴江看着丁明,先不要审讯他,把他晾在一边,等叶雅仪归案再分开审讯。他带吕莹莹和周挺去叶雅仪家抓捕她。
小克相信有他和周挺在,丁明插翅难飞,等丁明走进5号蹲位时,小克和周挺站在门的两边,一个面对着5号门,一个背对5号门,等待丁明方便完毕。他们听到了丁明排便的声音,还听到他纳肛时发出的声音。
江一明拿着逮捕证,带着吴江、小克和周挺去抓捕丁明,丁明看到逮捕证之后,没有说什么,出奇地镇定,并主动伸出双手,让小克把手铐铐在他手腕上,从容地跟着他们上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10分钟时,丁明还没有拉完,小克觉得奇怪,他用手轻轻地敲着门,催促道:“丁明,快一点,不要耍花样。”里面没有人回答,过了两分钟,小克再催,还是没有人回答,这时,他和周挺都闻到一股血腥味,小克大叫:“不好了,他可能出事了。”
罗进从喷雾器里提取了残留物,经过化验,是提纯的四乙基铅。罗进还在无人机和喷雾上提取到了汗渍,做出了DNA,和丁明的DNA进行比对,相同率达99.99%以上,但是,没有提取到叶雅仪的DNA,这并不重要,只要有她的指纹就行了。
小克抬起一只脚,使劲向5号蹲位门踢去,一声巨响之后,门被踢开了,只见丁明坐在地上,头歪向左边,鲜红的血慢慢流到便槽上,和雪白的大理石地面形成强烈对比,触目惊心。
收队之后,吴江在无人机上提取了两种指纹,经过比对,一种是丁明的,一种是叶雅仪的。因为朱家旺没有拆开包装去看无人机,所以,没有他的指纹。总之,不管无人机上有多少指纹,只要丁明和叶雅仪的指纹覆盖在别人的指纹上,那么,就是铁证。
丁明的右手垂在地上,一片剃须刀片掉在旁边,原来丁明割断了自己的左颈动脉,左边的墙上喷溅许多血,因为丁明刻意缩到最里面的墙脚自杀,自杀后,又把头歪向左边的墙体,所以,小克和周挺都没有看到血迹。
丁明和叶雅仪当然没有预料到机场的雷达能捕捉到无人机从1704房起飞的画面,所以,没有把无人机坠入大海,真是应验那句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俩一看,头都大了……周挺赶紧打电话向江一明汇报。小克查看了丁明的脖子的切口,伤口深达2厘米,长约10厘米,可见丁明赴死之心多么决然!小克摸了一下丁明的右颈动脉,结果没有脉动,他已经自杀5分钟以上,即使抢救能有幸生还,也是个植物人。
无人机上装有一个自动开关,用遥控器启动开关之后,喷雾器就会自动开始喷洒毒液,直到把里面的毒液喷射一大半时,才会因为压力不够而停止喷射,所以,容量大约260毫升的喷雾器中还残留着极少的毒液。
但是,小克依然打了120急救电话,10分钟之后,急救人员赶到,医生查看了一会儿之后,对小克摇摇头说:已经死,神仙也救不了,说完就和护士一起走了。
既然有指纹,那么,也应该会留下汗渍之类的生物检材,这才是最有力的证据。最让他们惊喜的是:无人机上还绑着一个小型的喷雾器,里面还残留着疑是四乙基铅。
小克非常不解:丁明的剃须刀片是从哪里来的?丁明一被押到刑警队时,就被他们搜身,拿走了所有金属制品,包括手机、手表、皮带,就是为了防止他自杀,连审讯室的墙都是防撞死的。
吴江拿出放大镜对无人机进行观察,结果发现上面全是指纹,甚至发现了女人的指纹,他估计应该是丁明和叶雅仪留下的,必须拿回队提取出来,比对一下,才能确认。
整个审讯过程中都在摄像机的监控之下,没有内鬼敢把刀片暗中递给丁明,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丁明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提前把刀片藏在5号蹲位里,蹲位后面的墙上有一条裸露的落水管,如果把刀片夹在水管和墙壁中间,没有人会发现。自杀也是他谋划中的一环,因此,这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在小克和周挺的眼皮底下发生嫌疑人自杀事件,他俩感到失职。
他们只用了两个小时,无人机就被追踪犬找到,这让他们喜出望外。江一明以为可能要用两三天时间才能找到,结果只搜索了一里左右的路程,就被搜索到了。无人机果然挂在一棵油桐树上,小克爬上去,把它拿下来,它的螺旋桨已经折断,落在地上三片。
江一明带吴江、吕莹莹和罗进赶来了,他们把现场封锁住,进行勘查。因为他们担心丁明会被人灭口,所以,勘查是必需的。所有蹲位的三面都是大理石铺成的砖墙,只有前面的铝合金门可以进入,整个蹲位是封闭的,不可能有人能进入其中,把丁明杀害,唯一的结论是自杀。
除了后勤和文员与出差在外之外的刑警,江一明把刑警队所有人都调来,总共51人,加上8个训导员,共59人,开着两辆大巴,向莱山南部驶去,开始由下至上进行地毯式搜索。
勘查完毕之后,江一明深深地叹一口气说:“都怪我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我深刻理解叶雅仪所说的那句话:‘我相信有一天,你们能看到我们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殉情。’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这有点夸张,因为追踪犬的工作原理是追踪人、动物、机动车等走过所留下的味道,才能追踪目标,像无人机这样的目标,它们无法追踪,但是,它们能嗅出几十米外目标的味道,并能通过味道迅速找到无人机,所以,这样做还是有用的。
“江队,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应该怪我和周挺才是……”
他们在走访丁明和叶雅仪时,已经分别抽取了他俩的血液,以便作DNA用,所以,罗进的冰箱里保存着丁明和叶雅仪的血样。江一明叫他把血样拿给肖兵。肖兵把血样当作味源,让追踪犬嗅,以便让它们记住他们的体味。
“不,最应该怪罪的是丁辉,他死有余辜!”江一明很少这么冲动过,虽然他知道法不容情,但是他仍然大声地说出来。
江一明叫肖兵把警犬队所有的追踪犬和搜毒犬都调来,去莱山南部搜索无人机。肖兵说用追踪犬就能完成任务,搜毒犬不如追踪犬厉害。于是,肖兵带来8条追踪犬和8个训导员来刑警队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