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鼎假惺惺地说：“我怕你会爱上别的男人，那我可怎么办？”
“你怎么了，别不是要哭了吧？”童敏敏笑不可耐，“别这样嘛，等我回来就娶你！”
“乖，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娶。”童敏敏还在开玩笑，言鼎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一去就是两年时间，对我来说太残酷了。两年时间，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变迁。”
言鼎缓缓地点头，装作非常伤心的样子。
童敏敏眼神黯淡地说：“我明白你的心情，让你等我这么久，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言鼎轻轻地摇头道：“对我来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老天对我就是公平的，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没有人陪你……”
言鼎明白挂职的含义，所以问：“有没有可能留在省厅不回来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呀，现在交通方便得很，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的。”童敏敏说，“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吃吧。”
“两年吧！”
言鼎却又说：“敏敏，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次回来，能不能多待两天？”
“不是调动，是挂职！”童敏敏这才说出这次回来的真正原因。言鼎沉默了片刻，问：“多久？”
童敏敏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吗？真舍不得我呀？”
言鼎闻言一惊，诧异地问：“不会是办调动手续吧？”
“不是，是我想带你回家见见我爸妈，他们都年纪大了，早就盼着见儿媳妇。”
童敏敏顿了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这次回来，其实是办一个手续。”
童敏敏有些为难，言鼎看出来了，忙说：“要是不方便就下次吧，反正以后时间也长。”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去省城学习三个月吗？这不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学习完不就还回来上班吗？”言鼎以为童敏敏说的是这件事，“你不会不舍得回来了吧？”
童敏敏为难地说：“其实我也很想跟你回老家去看看叔叔阿姨，但是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段时间确实很忙，下次行吗？等我忙完了手里的事，专门请假回来陪你回老家。”
童敏敏仍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你不会有意见吧？”
言鼎感激地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媳妇的。”
“好，那你说吧，我听着！”
童敏敏得意地笑道：“天生就是！”
童敏敏笑得几乎喷饭，止住笑后说：“别闹了，正事还没说呢。”
童敏敏又离开了，言鼎站在站台上跟她频频挥手，装作满脸笑容，内心却万般不舍。
言鼎忙辩解：“天地良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火车缓缓远去，只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背影。
“怎么了敏敏，你可别吓我啊，我经不起吓，神经紧张着呢！”言鼎想用轻松的语调调节气氛，童敏敏揶揄道：“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亏心事？”
“走吧，走吧，都走了，我也该回去了！”言鼎自嘲地说道，然后迅速收回心思，投入到还未结束的案子调查中。
童敏敏欲言又止。
言鼎从童敏敏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虽然没底，但还是笑了笑，问：“发生什么事了，听上去好像很严重？”
言鼎转身，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情况？”
童敏敏沉默了很久，突然看着他的眼睛，凝重地说：“其实这次回来，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商量！”
“老街的开发权确实已经花落华龙地产。”曹磊兴奋不已，“真有你的，还真让你给猜到了。”
童敏敏无奈地说：“这次回来都是请的假，其实还有些公事要办！”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言鼎看出了端倪，问：“那我俩单独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少了？”
“不是我厉害，是华天行厉害。老街那么一大片房子，居然被他给拿下了，可想而知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没有点手段是做不到的。”言鼎又把从王志那儿拿到的一些材料递到曹磊面前，“华天行要开发老街，打造‘不夜城’，大工程啊！”
“这么快？就不能多待两天。”
曹磊顺着他的话说：“我咨询了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下个月老街就要启动拆迁工作了。但据我从侧面打听，前期的摸排工作进行的并不怎么顺利。”
“明天晚上！”
“你是指还有一些住户不愿意搬迁？”
闲聊了会儿，言鼎又问：“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没错，但是具体为什么不愿意搬迁，还得进一步调查。”
“无非就是因为补偿问题。”
童敏敏不置可否地说：“那还得看你的表现。”
“我觉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开发商都没有权利使用暴力手段逼迫搬迁。”
“你说学习结束回来咱们就去领结婚证，这话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言鼎笑道：“华天行请胡汉民出手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看来老街的钉子户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我说什么了？”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童敏敏幸福不已，言鼎又说：“还记得你去省城时说的话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去老街走走。”言鼎说完，和曹磊直奔老街而去。
“都是你喜欢吃的，吃不下不要紧，重要的是每样都吃点。”
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街承载了这个城市的记忆，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得不退出历史的舞台。
童敏敏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点这么多，怎么吃得下？”
曹磊感慨道：“小时候经常来这儿玩，只可惜马上就要被拆掉，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吃饭的时候，言鼎问：“外面的饭菜都不合胃口吧，看你还真廋了。”
“没办法，这是城市发展的必然趋势。”言鼎接过话道，“分开行动，随机问问这儿的住户，看看他们对老街拆迁是什么态度。”
童敏敏狠狠地掐了言鼎一把，痛得他龇牙咧嘴。
在老街转悠了一个下午，两人得到的结果相差无几，都知道老街要拆迁的事，而且补偿款也在相继到位。
“想是想过，但是不敢啊……”
“这都过了下班时间，具体情况明天到单位再沟通吧。”言鼎看了一下手表道，曹磊却说：“这么早，敏姐又不在，你一个孤家寡人回去独守空房？”
“你是没想过，还是真不敢？”
言鼎白了他一眼，道：“下班了不回家还能干什么？”
“天啦，我哪有这个胆子。”
“找乐子去呀。”曹磊说，“我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要不去耍耍？”
“太好了，我也正愁回去吃什么呢，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去定一桌烛光晚餐。”言鼎笑道，童敏敏说：“我故意的，就是想来个突然袭击，看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童敏敏被言鼎看得不好意思，一把拉过他的胳膊说：“刚下车，还没吃饭呢，都快饿死了，打算请我吃什么？”
“别呀，这次给你介绍的地方绝对厉害，我知道你不喜欢吵闹，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绝对适合你的口味。”曹磊想尽办法说服言鼎。
“谁让你骗我说半个月以后才回来……”言鼎乐不可支，直到童敏敏求饶才放手，然后捧着她双肩，“可想死我了，让我好好看看！”
言鼎说：“累了一天，我还是不去了。你也别玩得太晚，养精蓄锐，还有一大堆案子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别闹了，好多人看着，快放我下来。”
曹磊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还没进家门，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童敏敏站在路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言鼎揉了揉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磊子，吃饭了吗？”母亲问，曹磊答道：“吃了。”然后就打算进屋去，但被母亲叫住，拉着他说：“磊子，快过来，妈妈跟你说个事。”
言鼎恢复了单身生活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独自上下班，独自做饭吃饭。他前两天还跟童敏敏通过电话，她告诉言鼎自己很忙，估计得半个月以后才能抽时间回来看看，所以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天下班出了办公楼一抬头，那个熟悉的她居然会出现在视线中。
曹磊明白母亲又要说什么，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电视的父亲，还没开口，父亲便质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没出去疯？”
言鼎明白了王志的意思，继而说：“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先找证据，有了确凿的证据，不怕动不了他。”
曹磊嬉皮笑脸地说：“爸，看什么节目呢？”
“如果你把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跟领导说，我敢保证领导绝不会批准你调查华天行。依我看，还不如暗中调查，等掌握一些可靠的证据后再说……”
“少跟我嬉皮笑脸！”父亲骂道，母亲忙说：“磊子，妈给你看样东西。”
“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吧？妈，您能不能看会儿电视，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曹磊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只要一回家，母亲就催他找对象，还隔三差五地拿些女孩子的照片回家让他挑选。
“你打算就这样去跟领导汇报？”
父亲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乱七八糟？你自己不争气，还不许你妈操心？”
“但你想过没有，胡汉民就不会躲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王志说出了心里的疑虑，言鼎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不试就永远没有机会把他们送进监狱。”
“爸，我这不是在找吗？找到合适的就给您带回来。”曹磊话音刚落，母亲就变戏法样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女孩说：“快看看，这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在财政局上班。张阿姨一听说你还没对象，就硬要把女儿介绍给你。你看看这女孩多漂亮，工作又好，错过了多可惜啊……”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华天行现在肯定不会亲自出面做那些事，一旦出事，胡汉民八成就是替罪羊。”
曹磊看都没看照片一眼就说：“妈，再好的女孩我都不稀罕，我得自己找，找自己喜欢的，你说两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怎么会有感情？”
王志沉默了片刻才说：“华天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定的，他是纳税大户，市领导面前的红人，想要动他，可能还得市领导批示。”
“感情嘛，慢慢培养不就有了？我跟你爸那会儿，我嫁给你爸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不也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嘛。”母亲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不像我们，但你看我跟你爸也一把年纪了……”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我就不用劳您大驾了。”言鼎笑道，“王队，你不是一直对那个案子耿耿于怀吗？这次机会来了，想不想一雪前耻？”
“妈，您就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反正我的事以后不用你们操心，有合适的女朋友我一定第一时间带回来！”曹磊话未说完，父亲就在一边骂道：“老子给你下最后通牒，年内要是还没对象，以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言鼎把他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告诉了王志，王志纳闷地说：“照这样说，你还只是怀疑？”
曹磊不想再听父母唠叨，憋屈地说：“我睡了，明天还得上早班。”
“档案室借来的。”言鼎说，王志问：“你打算跟他交交手？怎么回事？”
言鼎拿出一堆案卷，王志扫了一眼，问：“这些案卷怎么在你手里？”
“妈，我不是说了，我的终身大事不用您操心吗？”曹磊话音刚落，没想到母亲跟他耍赖，硬把照片递到他面前。曹磊无奈地接过照片，瞟了一眼说：“我回房间慢慢看。”
“几年前，胡汉民涉嫌一条人命，我查了很久，但这个人非常狡猾，还懂得反侦察，最后没有办法把他定罪。”王志说，“这么多年了，他好像没有再犯案，那个案子可一直是我的心病啊！”
曹磊把照片随意地丢在桌上，然后趴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可突然一跃而起，目光落在照片上的女孩脸上，看着看着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抓起照片就冲出了房间，把在收拾房间的母亲吓了一跳。
言鼎缓缓地点头道：“胡汉民这个人你跟他打过交道，先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妈，等等，我有事问您。”曹磊把照片拿到母亲面前。母亲疑惑地问：“怎么了？都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王志诧异地问：“你在查他？”
“这个女孩叫什么？”曹磊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母亲纳闷地说：“我想想，全名好像叫菲……”
“我这不是还没跟领导汇报，自个儿就先开干了。那个华天行身份特殊，我担心惹出麻烦啊！”言鼎确实感到压力重重，担心最后两头不讨好。
“是不是叫陈菲尔？”曹磊急不可耐地问，母亲惊讶地说：“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哎，你怎么知道的？”
王志一愣：“言鼎，有什么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躲躲闪闪的。”
“哎呀妈，小时候张阿姨不经常带她来我们家玩吗？”曹磊欣喜不已，“她人呢，我想好了，明天跟她见面。”
“臭小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吗？”王志说话的时候已经被言鼎拉着走，只好无奈地跟了过去。一进办公室，言鼎就小心翼翼地说：“王队，你得向我保证，今天咱们的聊天内容必须绝对保密。”
母亲比曹磊更加欣喜，手舞足蹈地说：“好，好，妈妈马上给张阿姨打电话！”
言鼎一听这话就乐了，忙拉着他说：“走，去我办公室，咱们好好聊聊这个人。”
这一夜，曹磊拿着陈菲尔的照片看了很久，没想到自己会失眠，小时候那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年代。
“何止知道，还打过交道。”
第二天约是在闹市区的一家餐厅见面，陈菲尔和母亲早早地等候在此，不多时，曹磊的母亲也到了，却未见曹磊。曹母难为地说：“这孩子，早上都说好了不许迟到，我催了他好几遍，没想还是被一些工作上的事给缠住了。”
“你知道他？”
陈菲尔忙说：“没关系的，磊子哥忙他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看这孩子，多懂事啊！”曹母赞不绝口，陈母也说：“年轻人以工作为重是应该的，这不还早吗？咱们先说说话也好。”
言鼎点头道：“行，这个我知道了。还有个叫胡汉民的人，听说过他吗？”
曹磊今天忙晕了头，上午开了个会，散会后又和言鼎被祁定学叫去聊案子，这不就把中午约会的事忘在了九霄云外。当他记起来时已经是到了下班的时间，急匆匆地赶回家，进门就怯怯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王志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华天行，华龙地产的老板，全市鼎鼎大名的企业家，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母亲却好像没听见，压根儿不理他。曹磊涎着脸皮走过去跟母亲搭讪：“妈，您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招您惹您了？”
“是这样的，市里有个叫华天行的地产公司老板，你听说过吧？”
母亲仍然没理他，起身就走。
“什么事呀，弄得神神秘秘的。”
言鼎本来急匆匆地想去找祁定学汇报，此时却把王志拉到一边：“王队，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有件事想问问你。”
“我这不是开会，把正事儿给忘了吗？妈，您再安排时间见个面，我好好补偿她。”曹磊嬉皮笑脸地说，“实话跟您说吧，说不定人家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呢。”
王志赞许地说：“不错嘛，动作很神速啊！”
母亲的表情这才微微有些好转，但仍然一脸严肃地说：“要是你再敢放鸽子，我饶不了你。”
“有眉目了，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不会了，要是我再敢爽约，我就不是您儿子。”曹磊扶着母亲坐下。母亲苦笑着说：“你爸今天去了公司，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看他不回来削你！”
“忙大案子啊！”言鼎夸张地说，王志问：“唐光那案子有进展了吗？”
“千万别告诉我爸，求您了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言鼎风风火火地走进公安局的大门，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王志。王志小跑上来问：“看你走路像被人追着似的，跑这么快干什么，救火去？”
“我不要你的保证，但你要答应妈一件事，一定要把菲尔给我娶回来，不然你以后也别叫我妈。”
曹磊此时才恍然大悟，惊喜地说：“言哥，还是你厉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曹磊说：“妈，您跟我说实话，菲尔变了吗？”
“没什么意思，自己想吧！”言鼎找到了谜团的突破口，步伐也变得轻松多了，一上车便给曹磊分配新任务，让他马上联系拆迁办，咨询一下关于老街拆迁重建的计划。
“对哦，你们小时候见过，人家现在可长成大姑娘了，人见人爱呀！今天中午你没去，人家还一个劲地帮你说话，那么好的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什么意思？”
曹磊想起幼年时的陈菲尔，突然很想马上就跟她见面，
“没发现，只看到很多待拆的老房子。”
“你爸这段时间心情不是很好，有时间跟他多说说话，关心关心他。”
“你发现了什么？”
“爸他怎么了？”
“风景不错，你留下来继续看吧。”言鼎头也不回地说。
“好像是公司的事，具体我也没问，他也不跟我说，有空你自己多问问吧。”
“不是跟你说过吗？地球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曹磊揶揄道，但是言鼎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转身打算离开，曹磊问：“这就走吗？”
母子俩正说着，父亲回来了。
言鼎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华天行是做房地产开发的？”
曹磊忙叫了一声：“爸，您回来了！”
“老街嘛。”曹磊说，“老早就听说要被拆除，但一直没有动静。”
父亲没理他，面色黯淡，还有些无精打采。母亲跟曹磊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去做饭。
胡汉民这顿饭吃得不算太久，离去之后，言鼎和曹磊跑到窗户边往外面眺望，奇怪地问：“那边怎么还有那么多老房子？”
曹磊走过去坐下，看着父亲略微苍老的脸，突然有些酸楚，给父亲倒了一杯热茶：“爸，您喝茶！”
“他们干什么呢？”曹磊低声问，言鼎示意他别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胡汉民的表情和动作。
父亲接过茶喝了一口，却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仰身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曹磊想了母亲的话，踌躇了一会儿才问：“爸，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儿？”
这家餐厅在三楼，胡汉民和和手下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
父亲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然吃饱了还跑这么远干嘛？”言鼎道，“走，跟上去看看。”
曹磊不明白父亲的摇头代表什么意思，但他能体会到父亲心里的烦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爸，妈说公司遇到了麻烦，您给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
曹磊骂道：“他大爷的，吃顿饭跑这么远，真是吃饱了撑的！”
胡汉民接下来跟两个手下驱车很久才停下来，然后进入一家餐厅。
在曹磊心里，父亲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从当年下岗白手创业，一直到现在开了自己的公司，父亲从未像现在这么沮丧和无奈，难道父亲真的遇到了大麻烦？他急了，抬高声音说：“爸，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就是帮人解决麻烦的。”
“还跟吗？”曹磊问，言鼎想都没想便说：“当然！”
父亲睁开眼看着他，曹磊又说：“爸，我知道以前对您的态度不好，从没有考虑您的感受，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是家里的一员，如果您和妈有什么事我能放心吗？”之前父亲一直想让他去公司帮忙，但都被他拒绝了，为这事，父子俩很长时间都没讲话，见面也跟仇人似的。
言鼎和曹磊在车上等了许久，才终于看到胡汉民从大楼里出来，然后在两个手下的护送下上了车。
父亲又喝了口茶，浑浊的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无尽的心事。
胡汉民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吧，对付那种人我有的是办法。一个臭当兵的，不就是会点拳脚功夫吗？要是他不识抬举，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曹磊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看看父亲了，父亲确实老了，白发已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爬上了头顶。
“我可提醒你，怎么做我不管，但前提是不能弄出人命，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华天行叮嘱道，“那个当兵的不好惹，我就担心他狗急跳墙。”
父亲叹息了一声，说：“我确实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不小的麻烦。”
“是肉搏吧？”胡汉民不屑地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些幼稚的东西。”
曹磊缓缓地点了点头，期待父亲继续说下去，父亲却又说：“算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华天行拦住他，“这块骨头叫马超军，是个退伍军人，之前还把我的人给打了，还是七八个打一个，结果……”
“爸，您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您儿子？”曹磊脱口而出，父亲端着茶杯的手好像微微颤抖了一下，清瘦的脸上却现出一丝笑容，道：“你的好意爸心领了，但爸这次遇到的麻烦真不小，就算是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解决。”
“有什么难啃的，就算是铜墙铁壁，只要我出马，就没有破不了的！”胡汉民自信满满地说，“我马上带人过去啃掉这块骨头，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也不让我省心，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而且还直抹眼泪。听老伴这么一说，父亲就急了，忙说：“你就别哭了，我就怕你演这一招，算了，怕了你了，我说还不成吗？”
华天行开心地笑道：“我明白这点小事儿难不住你，但这次跟之前不一样，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曹磊偷偷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正在冲他做怪相。
“就这点破事儿？”胡汉民不屑地说，“我以为多大点事儿，这种事我帮你做得还少吗？”
“事情是这样的……”父亲开始讲述，曹磊听完父亲的话，也被这个棘手的事惊倒了。父亲又说：“我跟吴昌明做了十几年生意，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老朋友了，没想到头来却被他摆了一道。唉，都怪我瞎了眼，没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华天行脸色立即变了：“本来‘不夜城’的计划一直正常进行，但在拆迁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一些刁民不肯搬迁，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母亲此时才是真的在掉眼泪，痛心地说：“谁让你干违法的事儿了？现在好了，被人坑了还不敢吱声。”
“直说吧。”胡汉民跷着二郎腿，又吐出一口烟圈。
父亲只是一个劲地叹息。
“哪敢哪敢，胡兄可真会开玩笑，如果真要你做保安，那也得是去保护美国总统之类的。”华天行笑道，“不开玩笑了，其实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帮忙做一件事。”
胡汉民笑着问：“你不会是打算等‘不夜城’盖好之后，请我做保安吧？”
“磊子啊，爸不希望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公司毁在了别人手里，你说我能怎么做？”
曹磊鼓起勇气说：“爸，偷税漏税的事儿，我陪您去说清楚，把税给补上，至于吴昌明的事儿，我们去公安局报案。您要相信我，公道自在人心，我一定帮您把钱要回来。”
“还是算了，这种玩意儿不适合我。”胡汉民掏出香烟点着，朝半空中吐了个长长的烟圈，一脸享受地说，“还是这种玩意儿适合我。”
“偷税漏税是要坐牢的啊！”母亲在一边抽泣，曹磊说：“爸、妈，从小你们就教我，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从小谨记你们的教诲，无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想想后果。爸，您想保住公司，更想吴昌明伏法，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要不然吴昌明就永远逍遥法外，而且您一辈子都要被他要挟，您想想，您希望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吗？”
华天行递给他一支雪茄：“要不要试试这个？”
父亲垂着眼皮，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好，借你吉言。”胡汉民貌似很高兴，“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正事儿了？”
母亲嘤嘤地抽泣道：“磊子，你爸不能坐牢，你不是在公安局上班吗？你快想想办法，你爸他要是坐牢，这辈子恐怕就难有好日子了。”
华天行大笑道：“胡兄弟一定有这个潜力！”
曹磊何尝不知，只是他明知自己的身份特殊，就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胡汉民道：“华总这是在暗示我将来也有可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吗？”
“你说得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一次偷税就是吴昌明出的主意，他说现在做生意想赚钱，就不能不偷税漏税，我一时糊涂就听信了他的话，结果越陷越深。现在想想，也许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圈套让我钻，都怪我抱着侥幸的心态，鬼迷心窍啊……”父亲叹息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自首，可又鼓不起勇气。儿子，你说得对，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就算我坐牢，也绝不能看着吴昌明逍遥法外。”
华天行依然在笑，然后挥了挥手，指着窗外高耸入云的大楼说：“你看看外面那些大楼，很多在外面的人只能仰视。想当年，别说这样的大楼了，就算是站在一家小饭馆外面，看到里面的人有说有笑，吃吃喝喝，那我也只有艳羡的份儿，可现在不一样了。老兄，跟你交个底，我以前可是穷光蛋一个，算是白手起家。”
“不行，你不能去自首，不能去啊！”母亲过来紧紧地抓着父亲，好像生怕他突然就走了。
“华总还是那么谦虚，要是你什么时候打算把这办公室送人，可要记得先知会我一声，我可是来者不拒。”胡汉民嘴上似是玩笑，实则内心贪婪着呢。
曹磊看着父亲，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表情。父亲突然笑了，说：“儿子是警察，我这个当爹的做错了事，但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影响儿子的前途啊！”
华天行五十来岁，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小十岁，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将之风。此时他爽朗地说：“风水先生说这间办公室风水好，所以就换了。不过胡兄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就我这样还气派？你是没去市里别的实力企业看看，那才叫气派呢，我是根本不能比的。”
曹磊心里流过一道暖流，对父亲说：“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吴昌明。”
胡汉民走进华天行办公室的时候，两个手下被拦在了门外，他很随意地坐下，环顾了四周一眼，趾高气扬地说：“华总，啥时候换办公室了？不愧是全市鼎鼎大名的企业家，房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豪华，确实气派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