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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沅弟(九月初十日)

初九夜里所收到的信,满纸都是骄傲自负的口气,而且有很多荒谬的话。天下的事情变化多端,道理也很深奥,人情难以通晓,天道亦难揣测,弟弟你却写出这样一手遮天、狂妄无稽的言辞,不知道究竟是凭借什么?恭亲王的贤德,我也多次见过并且经常听人说起,但他举止轻浮,聪明太露,虽然智谋很多但也善变。如果在京城住的时间太久,而远离圣上,恐怕时间长了也会难以服膺人心。僧王率领的蒙古部队在天津、通州的几次战斗中,已经拼尽全力和洋人死战,怎么会保留实力不肯尽力呢?皇上又怎么会遏制他们故意命令他们不尽力呢?尽了全力却打不胜,皇上和僧王都只能感叹却也没有办法。弟弟你多次来信,都说应该重用僧王,现在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僧王被皇上疏远,我这里并没有听说这样的消息。

初九夜里收到初五日的一封信,初十早上又收到初八日巳时、午时的两封,情况都已了解。

响应皇上诏令分兵北上救援,这是做臣子必须尽的本分。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拥有一些虚名,为众人所依附,全凭“忠义”两个字。不忘君,就叫作忠;不失信于朋友,就叫作义。让皇上颠沛流离,做臣子的不闻不问,能叫作忠吗?万一京城有什么闪失,热河本来就没有银两和粮食,护驾的士兵难保不哗变溃散。如果根本之地有所动摇,那么南方比如江西、湖南、湖北三个省份,又怎么能支持不败?老百姓怎么肯交纳粮食?商人怎么肯缴纳税费?各州县的将士怎么肯听从号令?与其不去支援而同归于尽,先后不超过几个月,哪里比得上去救援京师,以此匡正纲常、弘扬忠义?即使百无一成,死后也不会悔恨于九泉之下,也不会被后世讥笑。弟弟你说切不可听从书生的议论,我的见解就是书生的迂腐之见。

沅弟左右:

至于安庆城绝不可撤围,我和希庵的意见都是这样。弟弟你只需处理好安庆的战守事务,外面的事情不要肆无忌惮乱发议论。孔子说“多闻阙疑,慎言其余”,你听闻的本来就不多,有疑问的却全不保留,说话尤为不谨慎。捕风捉影、扣槃扪烛,想要强行断定天下万事。天下事果然这样容易了解吗?大体说来,想要谈论军事的人,对本军的人才必须心里有数,能坚守的有几个人,能冲锋陷阵的又有几个人;想要谈论经世济民的,要对天下的人才做到心中有数,可以保举为督抚的有几个人,可以保举为将帅的又有几个人。假设让你开出一个保举的名单,你未必不会很为难。弟弟你如此骄傲自满,我深深担心敌人的援兵袭来之时你会有疏失。这次回信,对你的批评很严厉。之后弟弟你要是再有像初五日那样荒唐的信件,我就不再给你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