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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神

至端平三年(1236年),宋军在四川和荆襄迭遭惨败,防线趋于瓦解。在荆襄战场上,鄂北重镇襄阳于三月陷落,京湖制置使赵范弃城而逃,仓皇中连官印都丢了。襄阳自岳飞于绍兴四年(1134年)收复后,累经百年经营,一朝毁于兵燹,荆襄防线遂门户洞开。在四川战场上,名将曹友闻统领的四川边军精锐于九月底全军覆没,成都于十月底失守,四川大半沦丧,《宋季三朝政要》载:“五十四州俱陷破,独夔州一路及泸、果、合数州仅存。”

蒙古南征一开始,便摆出了全面进攻的态势,在由西向东延绵三千里的蒙宋边界上,蒙军分三路南侵,分别对应南宋三大战区:四川、京湖(荆襄)、两淮。宋军为保卫临安,于两淮集中了大量军队,且两淮地区水网纵横,不利于骑兵奔袭,因此蒙古人的攻击重点落在了四川和荆襄。

在襄阳,窝阔台三子阔出突发重病身亡,为蒙古此次南征最意外、最惨痛之损失。阔出之死将深刻改变大蒙古国的政治走势。

与西征相比,蒙古南征的规模要小一些。蒙古骑兵大多参与西征,跟随南征的并不多,但南征还动员了大批汉军,因此终究比往日所谓的偏师声势更大,足以震慑南宋。

蒙军虽掌握了战略主动权,但此次南征究竟兵力有限,且两淮战事胶着,一举灭宋并不现实,蒙古因此接受了谋臣的劝谏,决定改战略为“撒花(即讲和)自撒花,厮杀自厮杀”,也就是边打边和。

第二次西征长达七载,先后攻掠钦察、斡罗思、波兰(孛烈儿)、匈牙利(马札儿)。武功最盛莫过于1241年4月上旬,三天时间内,蒙古人先是在利格尼茨战役中击败波兰军队,击毙西里西亚公爵亨利二世;继而在赛约河之战中歼灭匈牙利军队七万余人,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仅以身免。直到1242年初,大汗窝阔台死讯传来,蒙古西征大军才徐徐东返。拔都以伏尔加河下游为统治核心,建立了地跨欧亚的钦察汗国(又称金帐汗国),是为蒙古四大汗国之滥觞。

从南宋嘉熙元年(1237年)到南宋淳祐元年(1241年),宋蒙一直处于“且战且和”的奇特状态。在这一阶段的战争中,孟珙临危受命,全面掌握荆襄军权,投笔从戎的余玠和之前的虞允文一样在两淮横空出世,南宋在各大战线堪堪稳住阵脚。

为与成吉思汗时代的那次西征相区别,此次西征也称“第二次西征”,因为各支宗室多以长子统军,又称“长子西征”。在忽里勒台大会上,窝阔台决定派遣拔都(术赤次子)、贵由(窝阔台长子)、蒙哥(拖雷长子)及名将速不台,于是年春率蒙古大军主力西征,总兵力在十二万人左右。

在两淮战场上,出身白鹿洞书院的余玠攻破宿州,重挫蒙古水师,而后全师从容南撤。这也是自宋蒙开战以来,宋军首次深入敌后,攻破蒙古占据的城池。

端平入洛次年(1235年),窝阔台召开兼有推举大汗及定策重大军事行动的忽里勒台大会,同期启动了浩浩汤汤的西征与南征。

在荆襄战场上,孟珙先于嘉熙元年(1237年)至二年的黄州保卫战中挫败蒙军围攻,蒙军死伤“十之七八”,继而于嘉熙三年(1239年)六月收复襄阳。

说“大举南下”可能不尽准确,窝阔台要同时打两场仗。

孟珙在南宋军中威望之高,可能仅次于宋高宗朝的“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孟珙入援黄州时,守军竟齐声高呼:“吾父来矣。”

宋使刚到蒙古不久,蒙古大军就做好了大举南下的一切准备。

嘉熙四年(1240年)二月,孟珙奉命西调川东,全面主持四川、荆襄两大战区军务,南宋川东战事遂转危为安。

臣介胄之士,当言战,不当言和。

宋蒙战争中,宋军难得的胜绩多为守城,能够在攻势作战中连续挫败蒙军主力的唯有孟珙。江陵危急,宋理宗诏诸军救援,众将一致认为无人比孟珙更合适。孟珙不负众望,亲自带兵连破蒙军二十四座营寨。

就战和之辩,宋理宗特意咨询孟珙的意见。《宋史·孟珙传》记载,孟珙严守军人本分,所言直击人心:

孟珙带兵朴实无华,合乎人情天理:皇上赏赐财货,孟珙尽数转赠众将,甚至还自己掏钱加码;军队连日苦战后伤病满营,孟珙增派医生赴军营现场治疗;士大夫、老军官和退役兵卒前来拜见,孟珙一视同仁,热情接待;孟珙不讲排场,军中仪仗只设鼓旗,自奉甚俭,《宋史·孟珙传》记载他“远货色,绝滋味”;孟珙军中与部下议事,言人人殊,集采众长,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意见被充分尊重。

宋理宗破例在御后殿接见了连国书都没有的蒙古使节,又遣缔结联蒙灭金之约的使节邹伸之再赴蒙古,打算让其代宋当面向窝阔台谢罪,甚至愿纳岁币以求和。

在宋军整体颓丧、军纪败坏,乃至彻底丧失进取心的大环境之下,孟珙的横空出世虽无力回天,但他是宋军军队最后的荣耀,是为“军神”。

端平入洛新败后,宋廷再无求战之志,一心求和。

蒙古此次南征一直持续到南宋淳祐元年(1241年),长达六年多。与西征的戛然而止一样,当大汗窝阔台崩逝的噩讯于岁末传至军前,南征蒙军随即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