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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先知和一个预言

“三个护士将会死去!”瓦哈布喊道,“一个护士已经死了!还有两个要死!三个护士将会死去!这一点不可能改变!”

此刻,他沿着医院建筑物外的那些小径走来走去,停留在产科病房外。“噢!”他用具有穿透性的声音叫道,声音一直传进产科病房。“哦!一个护士死在了这儿!”(他用的是克里奥语,由听见瓦哈布喊叫的一名医务人员翻译成英语。)

这是他预见的未来,不可改变:三个护士注定要死。一个护士已经死了,还有两个要死,命中注定要死的人必死无疑,但瓦哈布没说他们是谁。瓦哈布在将各个病区连接在一起的通道里走来走去,绕着病房转悠,用狂野的声音喊出他的预言,声称另外两名护士将会死去。他的声音传进病房,护士和患者都听得清清楚楚。

根据预言师瓦哈布的说法,命运是真实的,但不是绝对的:一个人的命运有时可被改变。假如你命中注定会遇到什么事情,瓦哈布能见到命运在未来等着你,但有时他也会窥见能让你改变命运的蹊径。

然后瓦哈布把该如何改变命运的预言告诉整个医院。“医院里所有活着的护士必须献祭或祈祷!”他喊道,“你们必须举行仪式!”假如护士们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举行仪式,那么还会有更多的护士送命,要死的护士将会不止三个。然而无论凯内马医院的护士在仪式上怎么做,其中都有三个注定要死。“就算你们真的举行仪式,或者不肯那么做,三个护士都必定会死,”他喊道,“但要是你们不那么做,你们不举行仪式,还有很多护士会死!你们必须献祭和祈祷!”说完这些,和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那小子蹿出医院大门,消失在了城市里。

护工的死讯传开,一个年轻人突然走进医院大门,开始喊叫。这是个精瘦的孩子,十八岁左右,名叫瓦哈布,在凯内马很有名。他是一名草药师,用植物配置的药物医治病人,人们认为他是个能预见未来的先知。城里有些人觉得瓦哈布有点疯疯癫癫的,也有人认为撒旦控制了他的头脑,导致他精神错乱。但还有一些人认为瓦哈布真的能够预见未来,他的预言意义非凡,必将实现。瓦哈布会登门拜访。假如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假如他愿意,就会出现在你家门口。他不为预言收费,他免费为你预言,只要他能见到你的未来。

瓦哈布的预言吓坏了听见他喊叫的护士们,也就是坚持在医院工作的那些护士。他的预言在医院里飞快地传开,在城里护士们的家人之间流传。然而,瓦哈布在某些细节上语焉不详。他没有解释他的“仪式”和“献祭”是什么意思。瓦哈布没有说清楚他要护士们举行什么样的仪式来防止更多的护士死去。他也没有道出那两位无论如何都会死去的护士的身份,究竟是谁不可能逃脱他们的厄运。护士们猜测他们当中难逃一死的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产科病房的一名男护工被检出埃博拉阳性,随后在埃博拉病区内去世。这是凯内马医院内第二名死于埃博拉的医务人员,第一位受害者是救护车驾驶员萨尔·纽可尔。产科护工的死亡吓坏了依然坚持工作的护士们。既然产科病房里的一个人能被病毒感染,那么任何一名医务人员在医院的任何一个角落就都有可能染病。

第二天,星期五早晨,一群护士聚集在产科病房旁一块遍地灰尘的空地上,死去的护工曾经在产科病房工作。他们念诵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祷词,唱圣歌,向神忏悔,请求神宽恕他们的罪孽,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要让医院出现更多的死亡。

几天后,世界卫生组织的一名医生终于抵达,前来帮助胡玛尔·汗。他是美国海军的一名内科医生,名叫戴维·布莱特-梅杰。他为丽娜做检查,给她开了抗生素,她的症状很快消失。接下来,布莱特-梅杰在埃博拉病区投入工作,尽其所能帮助患者。局势让他感到苦恼,生物安全性的严重缺失使得他忧心忡忡。护士应该在脱下防护服之前先用消毒水喷淋,但喷淋器里经常没有消毒水,护士也总是懒得给自己喷淋。

那天早晨,露西·梅,救护车驾驶员去世时负责照顾他的怀孕护士,也许就在人群中。她也许和其他护士一起唱圣歌,因为她嗓音优美,在教堂合唱队里唱歌。八天前,萨尔·纽可尔死于埃博拉病毒前,她曾经擦拭过纽可尔头上的出血。露西·梅是附楼病房的夜班护士,“献祭”那天早晨她有可能刚下班。不过,她的孕期即将结束,婴儿很快就要降生,因此她有可能没参加仪式,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另外,她很可能感觉不太舒服。

但是,第二天上午,丽娜的情况继续恶化,比前一天病得更重了。她高烧不退,身体极度虚弱,呕吐,腹泻,腹部剧痛。她拒绝再做血检,而是回到危机中心继续工作。她的丈夫和女儿对她的处境完全一无所知。四十八小时后,她的症状没有进一步恶化,莫西斯得出结论:她应该没有被埃博拉病毒感染。但她依然病得很严重。

当晚8点,应该来附楼病房上夜班的露西·梅没有出现。同事们以为怀孕让她身体不适。第二天,星期六,她一整天都待在床上,这时她已经非常不舒服了。星期天上午,她没有去圣保罗教堂望弥撒和参加合唱。星期天夜里,露西·梅病情严重。她的家里人打电话到医院要救护车,她被送进她工作的地方:附楼病房。

三小时后,经过两轮检测,纳蒂亚没有在莫西斯的血样里找到埃博拉的特征信号。她的心情非常平静。丽娜的血液里依然有可能存在病毒,但数量还不足以触发警报。纳蒂亚打给丽娜,把结果告诉她。丽娜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想象埃博拉的所有症状出现在自己身上可不是能在脑海里轻松面对的事情。

她住进一个半私人的病房,胡玛尔·汗医生为她做检查。她是一名医院的工作人员,因此汗成为她的主治医师,仔细观察她的情况。汗看得很明白,她显露出的症状很可能符合埃博拉,他下令抽血检验。尽管他怀疑她被埃博拉病毒感染,她也必须待在附楼病区的半私人病房里。在血检没有证实她被埃博拉病毒感染前就把一名孕妇送进埃博拉病区是不人道的。假如她没有感染,但被送进埃博拉病区,她和她的孩子肯定会染上病毒。

6月22日,晚间10点30分

众所周知,埃博拉病毒对怀孕女性和未出生的婴儿有着近乎百分之百的致死率。这种病毒通常会杀死子宫内的婴儿,在婴儿出生时诱发产道大出血。被埃博拉病毒感染的婴儿不是死胎就是出生后很快就死去。1976年,扬布库的助产士比埃塔修女接生了至少两个分娩时伴有大出血的婴儿,埃博拉所致疾病的这一面从此为医学界所知。比埃塔修女在为他们接生后死去,医学界因此知道对于医护人员来说,接触被埃博拉病毒感染的孕妇在分娩时流出的血液或体液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纳蒂亚·沃凯埃的集装箱

露西护士的血样被送往高危实验室化验。第二天,纳蒂亚·沃凯埃和奥古斯丁·戈巴证实露西·梅被埃博拉病毒感染。她的血样呈现出高度阳性——血液系统中的病毒粒子浓度已经极高。这意味着她和胎儿的死亡几率接近百分之百。露西·梅被转入埃博拉病区,接受姆巴卢·方尼“姨妈”的照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