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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时间

凯内马拉沙热项目组的美方顾问,微生物学教授罗伯特·F.盖瑞,已经带着大量急救物质飞往凯内马。他授权丽娜·莫西斯调动大笔现金,购买她在短时间内能买到的所有品种的生物防护装备,然后以最快速度带着这些物资前往凯内马。胡玛尔·汗和姆巴卢·方尼“姨妈”很快就会需要它们了。

迈克尔·波凯向家人讲述他在红色地区的遭遇时,新奥尔良市区,丽娜·莫西斯站在杜兰健康科学中心的二楼走廊里,看着面前价值6万美元的生物防护装备和医疗物资。这些东西装在无数个纸板箱里,堆满了几乎整条走廊。她将立刻返回凯内马。她回家只待了两天。

丽娜望着她搜刮来的巨量装备,感觉既害怕又兴奋。一摞又一摞的一次性非加压全身生物危害防护服。HEPA呼吸面罩。护目镜。橡胶高筒靴。腈纶无菌手套,这种手套可抵抗撕扯。一卷又一卷的胶带。从事有生物危险的工作,你需要大量胶带,用来封住缝隙和保证防护服密闭。数不胜数的采血套件,用于采集患者的血样,送进高危实验室做埃博拉病毒检测。输液管、输液针、输液袋,用于将生理盐水溶液注入埃博拉患者体内,防止他们脱水。唧筒式喷淋器,用于喷洒消毒药水。生物安全的裹尸袋,白色特卫强质地——埃博拉肯定会造成死亡。

同一时间

自从念大学以来,丽娜·莫西斯就一直想在埃博拉爆发中抗击病毒。这是她多年来的梦想。现在梦想终于要成真了。这是一场独一无二的战役,一场公共卫生的战役,目标是拯救生命。敌人是扎伊尔埃博拉,敢于靠近它的人都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她当然有可能被感染,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感染,但受过的训练和以往的经验使得莫西斯怀有信心。她是一名久经考验的流行病学家,已经研究了好几年拉沙病毒,而拉沙病毒和埃博拉病毒一样,也是四级病原体。她花了一个下午把所有东西从包装箱里拆出来,紧紧地塞进她在沃尔玛买的27个塑料整理箱。

新奥尔良

她很晚才回家。艾隆去学校和托儿所接了女儿,给她们做饭。睡觉前,丽娜和艾隆与五岁的女儿奥黛丽偎依在床上,念书给女儿听。他们的大女儿回自己卧室去看一本反乌托邦科幻小说。整个晚上,丽娜·莫西斯的家里连一个字都没提过埃博拉。他们没提到丽娜即将赶回非洲去应对埃博拉爆发。没人使用埃博拉这个词。也没人谈论病毒。

孩子们听得入迷,扎伊娜布却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听波凯说他和队伍明天要返回埃博拉疫区,搜寻更多的埃博拉病例。上床休息时,迈克尔强烈地感觉到情况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

丽娜躺在丈夫身旁,感觉有责任保护他和她的两个女儿。她完全不希望孩子知道埃博拉的任何情况。她们太小了,没必要多说与埃博拉有关的事情,而艾隆对病毒不怎么感兴趣。艾隆拥有高度视觉化的想象力。他绘制过她的肖像画,以无人能及的方式理解她的眼睛,画出了其中混合了棕色与绿色的色泽,闪现的情绪会在不恰当的时刻使得这双眼睛充满令人困窘的泪水。她不希望丈夫在脑海中见到她的身体和脸呈现出埃博拉所致疾病的症状。她赶赴前线作战的时候,艾隆应该待在家里照看女儿。

扎伊娜布准备的晚饭是木薯叶、秋葵和熏鱼配米饭。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吃过了,于是他盛了一碗食物坐下。他们都想听他去埃博拉疫区出任务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向他们讲述村民如何袭击和追赶小队,车辆如何险些被烧毁,九名埃博拉患者如何被发现又消失,村民如何不相信埃博拉真的存在。

弗雷德里克,马里兰州

他赤身裸体,只戴着一块手表,此刻身上应该已经没有埃博拉病毒粒子了;迈克尔·波凯用毛巾裹住身体,穿过院子,走进家门。他在卧室里穿上干净衣服,然后走进客厅,终于拥抱了妻子和孩子们。

同一天晚上

他踢开塑料拖鞋,摘下手表,放在一个干燥的表面上。他量出一定体积的消毒水倒进水里,然后脱掉所有衣物,扔进浴缸中的消毒水溶液里。他用板刷刷洗衣服,里里外外不放过任何角落。他要把衣服在消毒水里泡三十分钟。实验证明,这个时间长度足以杀灭埃博拉病毒粒子。接下来,他把那一桶水慢慢地浇在身上,仔仔细细地在浑身上下打肥皂,洗掉肥皂水后用干净毛巾擦干。他用酒精棉签擦拭手表,消毒后重新戴在手腕上。

丽莎·亨斯利背着詹姆斯上楼进卧室,亲吻他,道晚安,他顺着竖梯爬上高床,没有忘记带上笔记本电脑。埃博拉在非洲西部陡然爆发,利比里亚突然出现了相当大量的新病例。她将被再次派往蒙罗维亚那个由黑猩猩研究站改建而来的实验室。她一直在仔细观察詹姆斯,看他是否担心母亲重返埃博拉疫区。这次他似乎并不担心,只是很生气。为了哄詹姆斯开心,她答应等她回来就立刻带他去南卡罗来纳州的海滩度假,他们可以在大海里游泳,共度美好的时光。

迈克尔·波凯的浴室里有个消毒室,这个小隔间算是他自制的灰色地带,充当病毒和家人之间的屏障。房间里有塑料浴缸——现在倒满了水——板刷、毛巾和几包酒精棉签。此时此刻,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消毒室。

第二天上午,迈克尔·波凯很早就骑着摩托车出门,带走了他那个拉链包。他要离开几天时间。蜂窝电话服务在马科纳三角洲很不稳定,因此他告诉扎伊娜布,她恐怕要等他回到凯内马附近才能得到他的消息,到时候一定打电话给她。

5月27日

她目送丈夫的摩托车开下小径,拐上泥土跑道,扎伊娜布·波凯为他祈祷。她担心她和孩子们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他是为政府工作的医疗人员,职责要求他必须去很容易送命的危险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