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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眼女人

2月底,塞拉利昂境内一个名叫克邦杜的村庄里,一个名叫希雅·旺达·科尼奥诺的三旬女人决定去几内亚一个名叫基西杜古的城市探望儿子。克邦杜村很小,只是群聚的一些房屋,距马科纳河和几内亚国境线仅仅300码。科尼奥诺女士乘摆渡人划的独木舟过河。来到对岸几内亚一个熙熙攘攘的小镇,她可能和别人拼了一辆出租车,也可能坐上了廉价小公车,后者在那个地区被称为buda-buda。她身旁的乘客是一名病人。科尼奥诺女士在几内亚探望儿子后回到克邦杜村,很快因为腹泻和呕吐而病倒。

这种疾病在梅里昂杜浮出水面,接下来的几个月,它持续扩散。从梅里昂杜骑摩托车十五分钟就能到一个名叫丹杜的村庄,这里有一个男人病倒了。他是梅里昂杜那位助产士的亲戚,助产士在照顾埃米尔的母亲和外祖母后死于盖凯杜的医院里。男人意识到他难逃一死,于是请求家人把他抬进一片神圣森林。他们把他放在树下的地面上,他去世时挚爱的亲友们围绕着他。他去世后,男人的亲友们按照传统习俗,轮流挨着他的尸体在森林里躺下。他们拥抱尸体,伏在尸体上哭泣,在尸体旁吃男人生前喜爱的食物。他们借此缅怀逝者,表达他们对他的爱。事后,几名悼念者倒在了疾病的魔爪之下。

她的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她向一个名叫芬达·纳尤马的女人寻求医疗帮助。芬达·纳尤马是一位备受尊重的传统医师。她的职业称号更加为人所知:麦宁道。作为麦宁道,纳尤马女士施行驱邪仪式,向病人提供用植物制作的药物。

就在林德茨和他的队伍抵达梅里昂杜之前,蝙蝠栖息的空心树不知怎么着火了。大量死蝙蝠在火灾中掉出大树,像下雨似的穿过树洞,落在死树周围的地面上。村民装了满满六米袋的死飞鼠,不顾怪味,彻底烤熟并吃掉。林德茨得知村里没有人因为直接接触或吃蝙蝠而得病。这说明病毒有可能并非来自蝙蝠。但同样有可能的是只有少量蝙蝠携带病毒,大多数并不携带,也就是说,这种病毒有可能是蝙蝠的罕见病,绝大多数蝙蝠从来不会染上这种病。和人类一样,蝙蝠当然也有自己的罕见病。总而言之,研究小组和村民搜集的所有啮齿动物和蝙蝠都没有携带致命病毒。法比安·林德茨到最后也没能证明疾病来源是蝙蝠或其他种类的动物。即便如此,他依然强烈地相信小男孩从某只蝙蝠处感染了疾病。“我们只有零散的证据,但无法证明。”林德茨说。

麦宁道是一位仪态非凡的高大女人,专门研究植物,对植物和灵魂世界有着深刻的了解,做事神神秘秘。她的长脸上长着一双杏眼,笑容和蔼而高深莫测,用一块花边披肩包裹头部。没人知道麦宁道的确切年龄,她既不年轻也不特别老。

根据法比安·林德茨的回忆,梅里昂杜的居民“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然而,到他们露面的时候,村里并没有人生病。病毒已经迁移。但那几起死亡事件深深地伤害了村民,他们非常想搞清楚疾病到底来自何方。村民帮助林德茨的队伍捕捉蝙蝠和啮齿动物,研究人员借此确定病毒是否来自这些动物中的某一种。村民还和他们分享了大量信息,关于他们如何狩猎野生动物,村庄里什么时候死了什么人,还有葬礼的流程细节。

若不是雪莉·芬克博士及其《纽约时报》同事完成的卓越的流行病学和调查性报道工作,我们就不可能知道麦宁道的存在和与她有关的任何细节,芬克博士追踪了病毒在塞拉利昂扩散的早期情况。麦宁道在马科纳河沿岸的村庄里受到爱戴。她的许多患者是女人和年轻女性,她们从远处的村庄赶来,接受麦宁道的治疗。当地人相信麦宁道在住处的箱子里养了一条有魔力的蛇。那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一个超自然生灵。

2014年2月至3月初

科尼奥诺女士从几内亚归来后病倒,接受麦宁道的治疗,但呕吐和腹泻没有停止。她的亲属最终决定送她去几内亚的盖凯杜(她的兄弟住在那里)接受正规医院的治疗。盖凯杜距克邦杜村10英里。她在医院里开始吐血,于3月3日去世。她的家属希望送她回塞拉利昂下葬。按照传统习俗,为葬礼清理尸体是女人的任务。科尼奥诺女士的五个姐妹清洗尸体。她们按通常流程为尸体做了某种灌肠,取出肠道内容物,从内部清洁尸体。在热带气候的地区,这一步非常重要,否则尸体会迅速腐烂。接下来她们用清水清洗尸体。科尼奥诺女士的尸体被送回克邦杜村。一天后,她的亲属带着尸体来到几英里外的一个地点,为她举行葬礼。

梅里昂杜

接下来的数周内,在几内亚,科尼奥诺女士的五个姐妹纷纷死去。在塞拉利昂的克邦杜,麦宁道见到了这种疾病的更多患者,其中有很多是妇女和少女。她尝试了她的所有医疗技法,她的全部秘密武器,但似乎无一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