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两千元吧!”
“沾地的都算!酒、烟、点心……”
“就是说,要有24个种地的人不吃不喝才能养活一个挣钱的人!”
“沾粮的都算?”
“爹……”
“你一月买粮花多少钱?”
“算透才心明。我再问你,这钱是咋来的?”
“这还用问!有钱啥都能买!”
“政策允许,合法合理,挣的!”
“听说有钱就能买粮食?听说不管干啥的人都还是要吃粮食?”
“这我知道。我是问钱这东西是咋来的?”
“就是嘛!爹!”
“货币……唉,这我跟你说不清,反正是造钱机器造出来的。”
“就是说,你厂长几年光景顶我老汉种两千年的地。我今儿个才明白,当初错怪你了。”
“能挣多少就造多少?”
“有……两千个。”
“不是。”
“先不说先不说,叫我算嘎子,两百万,一季粮食卖500,一年两季,1000,你帮我算嘎子,两百万有多少个1000?”
“那就是钱能生儿子,越生越多?”
“固定资产流动资金不说,存了两百万,爹,我不想让您老再种地咧……”
“也不是!”
“噢,你是厂长,我忘咧。这些年,你办厂挣了多少钱?”
“那就是固定有数,一伙人抢来抢去,抢到手的就有吃有喝啥都有?怪不得挣钱的人越来越多,种地的人越来越少!”
“爹!我忙……”
“爹!这是现实!”
“厂长!这是你的地?”
“要是都去抢钱,没一个人种地,这抢到手的钱还能买啥?”
“爹……”
“这……”
“哪里哪里!今儿个你是厂长,我是农民,咱心平气和说些话,有啥不好!”
“我老是在想,钱越来越多,能人越来越多,这黄土咋还是老样子?这麦穗还是一株秆挑出来一个,咋不能长出十个百个千个?世人万变,咋就不变成不吃粮食的人?比如吃这茅草,吃风屙沫,喝凉水拉稀?”
“爹!”
“爹!”
“厂长……”
“不说了。你今儿个回来做啥?”
这地是儿子的责任田,多年没种,长了一地茅草。
“一来看爹,二来想和爹商量一下,我这片地和爹那片地要起厂子,乡里已经批了……”
八爷一反常态,带笑不笑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于是,八爷前头走,儿子后面跟,一路到了南山坡地。八爷在地头坐下了,儿子也只好坐下,八爷看地,儿看爹。
“那我做啥?”
“这年头啥爹不爹!走!转嘎去!”
“你啥都不用做,我是你儿子!”
“爹!”
“好。我去问问先人。”
这天儿子坐着小车回来看爹,车停门口人刚下来,爹出来了。
八爷笑吟吟走到先人的坟前,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说了几句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放在坟头上,然后站起来,一头撞向墓碑……
八爷的倔闻名八百里秦川。分地分牛那年,儿子只说了声想去做点生意,八爷当天与儿子分了家,儿哭人劝都没用。儿子发了财提礼来看他,他一顿鞭杆将儿子打到院外,还拿砖头撵着砸。近几年儿子弃农办厂当了厂长,全国上报连乡官县爷也敬为财神,八爷仍是死守黄土倔着过。
后来人们才知道,八爷真倔的时候是不刮风不打雷,而且很讲道理的。
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