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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矛盾的乐观主义的胜利

为什么阿布扎比和伊朗进行这种创造性的核算?其中有真实的内幕,但记者遗漏了。不知是否有许多读者怀疑有不同的故事。西方世界太多的读者都被灌输了太多乐观主义的东西。

在中东“创造”了巨大的增量

乐观是有代价的——不论怎样

但是虚构的账单

人们宁愿相信真理最终将获胜,不合理的乐观主义将被暴露,现实主义(被一些人称为“悲观主义”)最终会胜利。但这也许不会出现。真理最终胜利的信念自然是来自科学家——和我们这个受科学影响的社会中许多其他人。我们乐于回忆约翰·米尔顿在《最高法院》中令人激动的话语:“虽然所有教条之风得到释放,大地狂风大作,所以真理在战斗,通过许可和禁止,我们伤害性地怀疑了她的力量。让她与谬误格斗:有谁曾听说在一场自由而公开的对抗中,真理处于下风?”

世界现在变得更加贫乏

也许是崇高而令人宽慰的,然而这只是话语。“教条之风”有多么强烈?如果既得利益的财富使一种影响加速成狂风大作,而与之对抗的影响只是和风微拂,能肯定“真理”将获胜吗?或者,如果它“最后”将获胜,那么有多久呢?

由于每年200亿桶的石油消费

我们有必要将石油资源置于人类生态学的框架中。乐观主义者也许假设石油供给将永远持续下去,悲观主义者则指出并非如此。从长期看,当然悲观主义者必定是对的。到2059年,石油肯定将是珍品,变得太贵而不能作为一种能源(虽然作为现成的外生化学品原料,石油也许仍然值得开采)。作为燃料,“石油的终结”也许会发生于2059年前的好几十年;它终将到来。当他们让预期引导行动时,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在此期间的命运会是怎样呢?

如果让一位科学家承担为这篇有关石油储量的文章写标题的责任,其结果将会是如下内容:

在近期——5年或10年内——那些似乎认为石油是用之不竭的乐观主义者将会成功。而那些节制地使用这种廉价、便利且注定要消失的资源的悲观主义者将处在与乐观主义者的不利竞争中。在近期,“真理”与“谎言”相竞争,在这场“自由而公开的对抗中实际上将处于劣势”。也许几十年后乐观主义者将获胜——变得更富有、在社区中赢得更高威信、有更好的配偶、也许比悲观主义者有更多的孩子。几十年是一个人工作生涯的最好部分。

写标题的人也对新闻歪曲起了一份作用。标题通常是在仓促之中完成的。写标题的人几乎可以肯定不会看文章的尾部。开头几句的内容决定了标题的主旨。

悲观主义者预期石油总量的下降将导致油价上涨,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预期也许被扭曲。价格的略微上升也许会刺激大量的开采,结果是发现更多的石油。价格的大幅上升将刺激寻求经济地使用石油的方法,如果取得成功,将降低需求并使价格下降。这使得悲观主义者看起来很傻——在短期内是这样。

歪曲新闻不是好报纸的政策;而是新闻业的规则时常有这种效应。规则1:以开头的几句引起读者的注意。规则2:乐观主义比悲观主义吸引更多的读者。规则3:如果必须进行最后一刻的缩减,就砍掉尾部。不论一位新闻记者是如何客观,这3条规则合在一起,就造成了新闻报道中的乐观倾向。

乐观主义者经常作为刺激社区“发展”的公民而受到表扬,而悲观主义者(一次次“搞错”)则被讥笑为“儒夫”。除了最后一个之外,在每一个预言之后,天都不会塌下来:这是挂在每一个寻求公众注意的悲观主义者颈上的磨石。在1859—2059年的延长期里(或不论何时,当燃油的实际供给最终结束),除了最后的10年,乐观主义者在每个10年里都会成功。这个严酷的生活现实说明了一位受人尊敬的管理顾问为什么会说:“企业家在定义上是乐观主义者。”只有在一个时期的末端,幸存的悲观主义者才有机会被同时代的公民认为(最终)是对的,但是他们不可能因其先见之明而受到褒扬。(至少,大多数悲观主义者到被证明是对的时候已经死了。)

以如此积极的按语开头的《华尔街日报》的文章,直至最后3段才告知读者被修订的数字的真正来源。这与新闻业的一项传统相一致,即要求将重点强调的放在第一段,附带声明放在文章的末尾。空间的限制经常迫使捏造者在最后一刻砍掉文章的尾巴。如果这篇文章被从900字减到700字,读者将不知道发生在中东石油账单上的障眼法。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想法是:也许原稿是1200字?在这种情况下,读者没有看到的300字里包含了什么重要信息?

在资本主义的商品化社会中,乐观主义者的好待遇与生物学事实紧密契合。考虑一下动物行为主义者对鸡的了解。你不可能找到比神气活现、光彩照人的花公鸡给人印象更深的体现男子汉气概的例子了。显然,母鸡们也是这样想的:定量研究显示华丽的公鸡进行了大多数的“交尾”。如果通过荷尔蒙注射使公鸡行为和毛色柔和下来,母鸡的性反应就会减少。性选择有利于男子汉气概——用达尔文的话说,就是为什么公鸡如此行为。

阿布扎比将其储量的估计数增加了2倍,使之达到美国宣布的储量的将近2倍。伊朗将其储量估计翻番,政府说新的数字“来源于最高权威——以上帝的名义”,以此证明其账务处理是正当的。

对于我们称之为“乐观主义”的东西归类于人类男子汉气概(不必限定于单性)的一种形式并不过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间里发现结交乐观主义者比与悲观主义者泡在一起更有乐趣。从统计上讲,在人类活动的许多路线上,包括生殖,乐观主义者必定比悲观主义者更占优势。要是这样,与悲观主义相比,自然选择一般必定更偏袒乐观主义性格。将报道偏向乐观主义一侧的时事评论员只是“出于天性行事”。天性照看着她自己。

那么,27%的“增加”从何而来?这份报纸的附表显示,世界上4个地区声称该年的储量的增加在2%以下。只有两个地区声称有较大的增加:西半球(22%)和中东(41%)。中东尤其令人感兴趣。

乐观主义可能过头吗?

但是,“人类”一词指的是什么呢?的确,这个词的含义不仅仅是空间的扩展,而且是时间的延伸。人类向后可追溯到农业开始之前,大约1万年以前;向前(如果我们能够避免核毁灭的话)也有好多万年。相比之下,金融经理(像摩根-斯坦利公司中的那些人)的前瞻眼界几乎没有超过10年的。为了无限期地全身而存,一个国家必须把那些能够比投资银行家看得更远的人作为顾问。

社会力量的选择有利于某一厂商的适应性变化。但是,这家厂商最终破产了,灭绝了。为什么?因为使一个厂商在早期成功的健康的乐观主义,最终变成了使之在暮年衰退的极端乐观主义。一位商务顾问这样描述一个“成熟的”商业公司的反应:“当诸事顺利的时候,一名普通的商人设想好的状况会持续下去。当出现问题时,他以为问题很快会自行消失。到了认识到他真的碰上问题的时候,常常因太迟而无能为力了。”恐龙灭绝了;生意破产了;没有什么是永存的。

生活在欺骗性词语创造的幻觉中的固执的生意人,其数量之多令人惊叹。金融界习惯性地谈到年“产”石油。但是无可掩饰的事实是:我们人类从未生产过一桶石油。我们仅仅是从地下抽取石油并消灭它。只有大自然制造石油——并且是以非常慢的速度。然而,一位摩根-斯坦利公司的石油分析师认为,根据最近的数字,“难以证明石油用尽会成为人类首要的忧虑。”

有人会说,只要商人有足够的远见,破产就不会出现。的确;但是这个“如果”的表述对我们毫无用处。更重要的是破产服务于某种社会目的的事实:它有选择地消灭了缺乏竞争力的商业公司,将它们的社会功能(不论是什么)交到更富竞争力的公司手中。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公司的债权人和股东是难以自鸣得意地看待破产的,但是一个阻止破产的社会很快会遇到麻烦。社会主义国家的弱点之一恰恰是缺乏有效的与破产对等的东西。没有这样的机制,低效率就会盛行,浪费就会滚雪球式地增长。

到2059年,所有的石油都会“用光”吗?不:到那时地下仍然有石油——数十亿桶。只要石油仍被当做主要燃料,那么,不是石油的货币价格而是能源价格将最终决定采油业何时停止开采。假设理性获胜,那将会有这样的一天:一桶石油“产生”的能量少于在这一点上开采下一桶石油所需要的能量。(完整的会计必须包括用于制造必须的钻探设备、钻井、抽取石油及提炼、运输、分配所需要的能量。)如果我们以理性行事——一个十分荒谬的假设,也许——当需要耗费1000卡的能量来获得只能产生999卡能量的石油时,我们将停止使用石油。如果我们给予“生产者”以政府补贴,使之在越过这一点后继续开采石油,那么我们会被咒为傻子。

过度的乐观主义在私有的资本主义世界之所以是可容忍的,恰恰是因为资本主义是一个“利益和损失”体系。一个公司层面的过度乐观主义的错误,能在公司对社会整体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之前被纠正过来。从一个公司的错误中吸取的教训能使整个社会更强大。

然而,记者指出,“供给增加打破了一种被广泛持有的理论,即全世界正以比生成更快的速度耗尽着石油储量。”这不完全对。有识之士真正普遍持有的理论是这样:全世界正以比生成更快的速度耗尽石油资源。这是毫无疑问的。至少,石油消耗比今天地质进程合成石油的速度快100万倍。大自然用了几亿年生成今天的供给。在德雷克1859年发现油井的第二个百年纪念日前,我们将挥霍光可经济开采的储量,这看来似乎已成定局。

但是,对于那些身处整个社会的政治控制系统之中的人,过度的乐观主义另有后果。控制着公共信息办公室的集权主义独裁者会把实质性的破产隐藏一段时间。但是当公众的认识赶上了现实的发展,一个几乎是受了致命伤的社会发现自己正被其他社会推到一边去了。

留在读者心目中的印象是什么呢?他想的或许是人类在过去的一年里发现了1900亿桶石油,而残酷的事实是全世界在这一年用掉并丧失了200亿桶石油。“发现”指的是《油气杂志》的账簿上发生的情况,其中1900亿桶从全部(且未知)石油资源一栏转到石油储量一栏。在一些人类致力的领域,这类巫术被称为“创造性会计学”。在这个例子中,所创造的不是石油而是分类账中的数字。(在国际间谍活动中,这将被称做“假情报”。)

当林登·B·约翰逊任美国总统时,他的一位高级顾问是政治科学家W·W·罗斯托,一个不能自已的技术乐观主义者。当被问及毁灭一切的热核战争的后果时,他喜滋滋地认为核弹将曼哈顿岛夷为平地的益处之一将是:城市复兴的第一阶段就此完成,而美国财政部没为此花一分钱。套用一句老话,有这样的乐观主义者,谁还要悲观主义者?(在下文中我们将听到更多罗斯托的话。)

以权威性的新估计为基础,探明的全球石油储量在去年一年惊人地增加——多达1900亿桶,或27%,即使钻探出现下降趋势。根据目前200亿桶的年使用量,这些新石油足以满足全球9年的额外需求。

一国内部的公司层面的乐观主义的社会价值不同于把这个国家作为一个选择单位时的价值。这是所谓规模效应的一个例子,当我们继续调查人口的复杂性时,我们可以从中发现许多例证。如果更多的人敏锐地意识到规模效应的话,许多愚蠢的社会行动是能够避免的。无论何时,随着规模的向上提升,人们应当总是对常规智慧的可能的矛盾保持警觉,当单位较小时,这些明智之举是很有用的。在公司层面的乐观主义的生存价值也许对作为整体的社会层面是致命的。全体选民在认识规模效应上的缺陷能使一个民主国家的生存处于危难之中。如果所有的总统候选人听起来都像雄心勃勃的企业发起人,那么现实的思考还有什么获胜的机会?如果所有的政客都是绝对乐观主义的叫卖贩子,那么为米尔顿所称道的真理与谎言的公开对抗还有什么希望?不加限制的乐观主义是一种危险的毒品。

世界石油供应突然增大,将任何严重短缺的日子推迟到下个世纪。

超越乐观主义

—这一900字的报道的前两段继续着乐观主义的调子:

几乎没有什么特征比有能力怀疑自己所使用的工具更能确切地标明自己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在学者的工具中言辞表达并非是最无害的。由于大众愉快地使用着言辞而不必为之操心,因此,单单一个词并不代表单单一桩事物——或者甚至不代表任何事物。而且:一个长期深入细致地思考一个问题的人经常会信以为他所从事的是无法用言辞来表达的。那时他可以创造出新词(这也许有帮助,也许没有)。

世界石油储量当年上升了27%

当哲学家莱布尼兹感到有必要以另外的词表示“好到极点”时(它既能是一个好的事物的极大值,也能是一个坏东西的极小值),拉丁词语maximum(极大)和minimum(极小)已经存在了好几个世纪。于是,在1710年,他创造了optimum(最适度)一词来表征这个概念。

由于产油国提高了估计

莱布尼兹需要这个新的术语赋予他所持有的论点以修辞上的效力,那就是我们的“是所有可能的领域内最好的”,这是为伏尔泰于1758年在其活泼的中篇小说《老实人》所讽刺的一种观点。1737年,一些耶稣会信徒试图通过贴上“乐观主义”的标签来谴责莱布尼兹的乐观观点。然后,像现在一样,后缀ism常常是带着贬低的意图而被添加的。(考虑我们这个时代的词语“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它们显然不是溢美之辞。)然而,“乐观主义”疏远了它不光彩的起源,现在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可取的东西。

1988年2月9日《华尔街日报》第34版的标题写道:

在莱布尼兹之后,反义词悲观主义很快被创造出来是必然的。《牛津英语大词典》引证诗人柯尔律治为最早的使用者。这是1794年,有人也许说刚好赶上用在马尔萨斯关于人口的著名论文(1798年),该论文被大多数人认为是极度悲观主义的。以真正佛教的方式,马尔萨斯揭示了人类不幸的一些原因,并试图表明存在摆脱不幸的道路。但是那些谴责马尔萨斯的人中,几乎没有人通读过他的著作。英格兰教会作为牧师培养的马尔萨斯通过自学成为经济学家。在他死后,随笔作家卡莱尔(于1849年)称经济学为“沉闷的科学”。并且,今天许多人把经济学中的人口部分看做是沉闷透顶的科学。

油价对探明储量非常敏感,但注定对资源总量的估计不敏感。(这一差异向我们充分揭示了人类的本质。)探明储量的官方数字随时间而变化。通常,估计是略有上升。有时上升得多一些——一个几乎恒久不变地被新表达的乐观主义作为借口的论据。让我们看看《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是如何对待这些“探明储量”的向上移动的。

假设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这两个词从未被创造:我们会处境更糟吗?言辞是对付事实的便利抓手;但是这个抓手有时使我们忽略了其连带的真正复杂的事物。分类术语的每次使用都是偏见的一次运用——一种臆断的艺术。为了认识到这一点,你只要听一场辩论就可以了。在辩论中,参加者以种族主义、法西斯主义、性别歧视、民族优越感和盲从等词彼此攻击。在唾沫星子飞溅的兴奋中,实质性问题变得缺斤短两。

即使是储量,也没有精确而稳定的数字。一项新技术可以降低开采石油的成本。油价的上扬将导致某些地下石油的分类账目从经济上不可补偿类转到经济上可补偿类。用乐观的经济学家的话说,引起价格上升的稀缺性“把石油从地下取了出来”。在一些经济学家的思想里,稀缺性创造了更多的石油(地质学家对此更清楚)。

人口是一个沉闷的主题吗?有关人口的现实存在的事实是悲观主义的吗?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你把什么当做马尔萨斯学说的本质。马尔萨斯的著作标题是《人口原理》,但是他从未烦心于告诉我们原理是什么。至此以后,他的沉默造成了混淆。

在继续论述之前,注意到术语资源和储量容易混淆是有好处的。一个有创造力的作者在他完成的小说中,将两个主要人物取名为Jean Robinson和Jan Robertson。他会因引起不必要的混淆而受到批评。不幸的是,现实世界的分析家经常以定义不同、但在视觉和听觉上几乎没有差异的术语烦扰公众。资源和储量就是这样。这些术语已经用了很久,以至于现在几乎不能弃之不用。当一种急迫的混乱感袭击读者时,他迫切需要重温在前面段落的定义。

普遍持有的观点是,马尔萨斯主义——注意贬损的主义——推导出一些诸如此类的结论:“人口增长将最终导致普遍的人类灾难。”如果这是来自事实的真正而必然的提炼,那么,马尔萨斯的理论必定是令人沮丧的。

世界上有多少石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想知道同时包括探明和未探明的石油资源的总量吗?这显然是成问题的。为不久的将来而拟订计划更常用的基础是所谓的探明储量,它被定义为“以当前技术和今天的价格能经济地开采”的供应量。

然而,关于人口理论更具辩护性的总结如下所述:灾难是持续的人口增长的必然结果,但是,如果社会能够下决心停止人口增长,那么,灾难是可以先行防止的。这样的表述只是暂时性地令人沮丧——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同样可以说它是暂时的高兴。

人类的增长——甚至是生存——需要可利用的资源。对我们孩子未来的关注使我们想知道资源能维持多久。对环境保护的态度主要依赖于报刊、广播和电视提供的信息。这些信息好到什么程度?大部分不是很好。我们不必查究报刊中以次充好的典型并以此来阐明扭曲态度的艺术。众多事例中有一个就够了。

在我们能够发现所需要的改善措施之前,我们必须改变我们对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印象,使之更好地符合客观现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的“本能的”反应已经假定了一个不拥挤的,永远开放的边远地带。现在广阔开放的边远地带已经不复存在,我们必须使我们的行为适应有限的地球的现实。持续的人口增长将造成日渐拥挤的世界。“地球宇宙飞船”不仅仅是比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