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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是最大的惩罚

她们不允许别人和自己不一样,个个都曾对我好言相劝。人们在内心深处,希望周围人人都过上给幼儿园老师送礼、为孩子小升初发愁、希望老公换大车大房子、动辄国外度假晒旅行照的生活。所以,我不再愿意做她们沉默窝囊的“周围”。

过去一道玩儿得起劲的几个姑娘,近年不是在忙着频繁相亲,就是忙着待孕、待产和数落男人。每天把一地鸡毛忙不迭都插到自己身上,然后再发愁怎么摘下来,不停向周围抱怨。佯装的平淡幸福里,塞满了各种怨气。

仲秋的一天,自己照例穿得精神抖擞地去参加公司的活动。虽然,仅穿丝袜的两条腿在靴筒里冻得瑟瑟发抖,但在酒水席上,却意外地和一个声如洪钟的光头聊得十分火热。

乔安依旧是没理。我才有些意识到,被自己忽略和切断的朋友关系已不止乔安一个。

光头不过四十光景,却已是国际组织在中国的首席代表。更重要的是,我竟读过他两年前写的有关“中国特色”的一本英文书。

突然意识到,很久没有乔安的动静了。发了信息给她,丝毫没有回音。也许是自己太冷淡了。于是,我又认真地回复了“你觉得生活里有快乐吗”这条已经搁了很久的信息。

我适时将自己调到八面玲珑的模式,喜庆地仰望着光头脑袋顶上的光晕。他挺幽默,重要的是,十个指头上比脑袋还光。他既是单身在北京,想必也一定不会不寂寞。

就这样,我自认为一天天清醒充实地往前走。杰的样子,也渐渐不再出现在我每天醒来的时候,让我越来越想不起来,更别提他那些奇形怪状、有各种疑难杂症的朋友了。

次日,自己以曾经读者的身份发邮件,光头欣然赴约。他眼里闪着艾华谦在墨西哥看到我时一样的光。

新来的老板,才不过三十几岁的男人,谢顶已向头顶三分之一外扩散。也许是因为能力欠缺的心虚,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事必躬亲,活脱脱的一个事儿妈。他一上任,便给各个部门找了不少新鲜事做,弄得那帮蜂蝶连同我自己都在背地里叫唤。

其实,所有男人掰开揉碎何尝不是一个样。但是,女人总觉得有一些就是比另一些有魅力。同样,这么多年,自己也执拗地觉得有一些人生就是比另一些有意义。我只想自选动作,哪怕摔个脸朝下。我不要安稳。而她们那些自找的安稳和怨言,和我又有屁关系。

我在K bar那晚雄赳赳的绝情样子,自然让他不愿再对我投入分毫。这是不难预见的。我也就此乐得不再联络,干干净净。

我的朋友乔安,其实不懂。好比关乎真正关键问题的时候,一个机构的发言人常常不敢置评。真正心里的愁和伤,别人也不敢置评。那些能让人说得热闹的安慰与捧逗,不过都是虚头巴脑。我早已不需要这样的所谓友情。

在北京应酬,回鸟语花香的老巢休息,老婆孩子像箱子一样满世界托运和溜达——这就像他这类人已经定死的程序。

但是我依然不知道,乔安有没有看我的回复。

在K bar见面之后,艾华谦和老婆孩子一起回了西雅图休假,算是彻底离开了公司。

你曾问我,人生有没有快乐。我说没有。我常想,你怎知这是人间不是地狱?既然地狱有十八层,许是大伙儿都在某一层而不自知罢了。

同租一楼的小演员,常被一辆大得离谱的白色SUV送回来,开车的男人远看去,像个刷碗的菜瓜。他从未曾走出车门。闷热的天,姑娘在电梯里戴着极讲究的口罩,像个国际女星般低头匆忙往家逃,腿细得只有寻常女生的一半,身上散出价格不菲的香气。

如果这是一个地狱,那平庸是最大的惩罚。